流风之歌 作者:凤郎
我买的,质地很好,我一直舍不得穿,所以还是乾净的,明天我到外面去给你买几身新衣裳。」云雩说著拿起一身丝缎衣给他穿上。
「里衣要质地好的,外衫买普通的便可以,我不想惹人注意。」
云雩强笑:「阿雩会的了,少爷你长高了许多,人又这麽俊,就算穿著普通的布袍儿也一样出众好看。」
「这几天练功进展如何?」左临风对云雩的训练一向严格。
云雩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这几天,他只顾担心,早把练功的事搁到一旁。
「不中用的东西!少看你一眼也要偷懒!」左临风大骂。
「嘻…我走了之後,笨牛一定在偷懒…他拚命学武居然只是想保护我,不想丢我的脸…真蠢…现在没我管著,他大概会拿著我留下的那笔钱,开间饭店当老板去…其实这样也不错啊…」左临风合上了眼,喟然暗想:「这家伙有一双巧手,烧菜做活件件精通,不在江湖上混也过得下去,没了我,他也许会活得更好…好冷…雩…」四肢麻木的感觉蔓延开来,淬玉功真气的暖意越趋微弱。
就在左临风快将完全失去意识的一刻,云雩低低的祝祷在他耳畔回响:「老天爷啊!求你帮帮风少爷罢,不管他遇上甚麽困难,也可以平平安安的渡过,少爷长得这麽聪明精致,老天爷你一定花了许多心思,求祢就这样一直宠眷他,让他一生平安喜乐,事事遂心如意…」
左临风的眼眶湿润了,热泪的微温浇醒了他的心,当日云雩隔门傻气的祝祷,他在房内每一句都听得分明,就是这番祝祷,令他安然熬过「换骨」时的煎熬,也是这番祝祷,重燃了左临风此刻的斗志…他倏地张开双眼,本已麻木的知感突然以倍数提升,一种极微细的声响似在寒潭左边的一条冰柱下隐约而断续地响起,左临风细听半响,那声响竟似是有活物在冰柱之内,他忙运起身上仅馀的真气,一掌往冰柱全力横劈!
冰柱应手碎裂,比左临风预期脆弱,冰柱一破,几条白影自柱中急窜而出,左临风眼明手快,一手抓住其中一条白影,那是只身长不过一尺,混身雪白,只有双眼和肉冠红艳如火的奇怪蜥蜴,正在左临风手扭动挣扎,左临风微微苦笑:「如果少爷今天不是山穷水尽,大概会将你这奇怪的小东西养起来,不过我还想活著走出去,没法子…」他随手一拗,将白蜥蜴的头颈折断,张嘴将涌出的鲜血吸个一滴不剩。
「好难喝!」在左临风皱著眉一抹唇边的血迹,蜥蜴的生血虽然难喝,但却叫他空空的肚子却舒服了不少,身上也有了些微暖意,左临风碧眼闪出生意光芒,他知道他一定可以离开这,成为啸天宫的主人…
番外篇:青帝与瞎丐的一天
清晨
青帝:睡眠中,不愿动。
瞎丐:睡眠中,不愿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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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大概910点後)
青帝:醒来因为宿醉有些低血压,赖在床上不动,等婢女们给他洗脸梳头穿衣服,然後施施然走到外面大厅,开口对下人甲乙丙丁叫了句:「拿早点来。」之後便有一满的各式豪华早点等著他慢慢享用。
瞎丐:醒来因为肚饿有些低血压,赖在地上不动,没水洗脸,头不懂梳,更没有衣服可换,呆够了便施施然走到外面大街,开口对路人甲乙丙丁叫了句:「大爷好心施舍点冷饭菜汁!」之後便有冷饭及「猫」等著他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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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青帝:因为有些无聊,随便找个山寨或帮会找碴去,杀人家个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瞎丐:因为有些无聊,随便找个树荫或桥底抓虱子去,杀人家个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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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青帝:宰人宰得心里痛快,到青楼里喝喝酒,听听歌妓们唱曲弹琴,顺便收些江湖消息(高手们的最新排名之类),不时有美女见他俊俏,娇声嗲气的主动来个人肉按摩兼捶骨,捶得他很爽。
瞎丐:宰虱子宰得心里痛快,到市集里喝喝风,听听三八们讲是讲非,顺便收些小道消息(那里有富户派饭、办丧事舍斋之类),不时有流氓嫌他阻街,粗口横飞的主动用拳头棍子来个煎皮兼拆骨,捶得他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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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青帝:到最豪华或最有名的饭馆左挑右拣,好不容易才勉强挑到想吃的吃个饱,没付钱便拍拍屁股走了。(自有随从替他付钱,就算没有,老板也不敢追数罢!找死麽?)
瞎丐:到最豪华或最有名的饭馆後巷的垃圾堆中,左挑右拣,好不容易才勉强挑到能吃的吃个饱,没付钱便拍拍屁股走了。(垃圾哪用收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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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青帝:随便包起间客栈别墅,大剌剌的摊在太师椅上,小指头也不动一个,等著仆人待候他少爷洗澡睡觉去。
瞎丐:随便找个草棚冷巷,大剌剌的摊在草堆杂物上,小指头也不动一个,等著耗子舔他少爷的脚趾头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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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真颓废…(摇头)
立秋:不!这样已经很积极了,这小子经常连虱子也懒得抓,一天到晚死翘翘的躺在街角里挺尸,不到快要饿死,他也不肯爬起来找吃的…(很多时还是老子送外卖似的送到他少爷嘴边的咧…)
凤逍遥:……
立秋:怎麽我看来看去,瞎小子的生活看起来好像没有多大改变嘛…不管是做帝君还是乞丐,还不是一样的无聊、一样的没有自顾能力、一样的全无理财观念、一样的死蛇烂鳝、一样的游手好ft米饭…(秋少你懂看字的吗?!)
凤逍遥:你真正想说的是,风少这家伙本来就很「乞儿」罢…
众人一致点头……
立秋恍然大悟:原来帝君跟乞丐是同种生物,拥有完全一样的废柴生态,怪不得瞎小子做叫化做得这麽在行…
众人:你到现在才知道吗?死蠢!
立秋抓头:为甚麽啸天宫要养著这麽一个废柴少爷啊?(养废柴是很花钱的!)
众人黑线滴汗…(笨旦的问题果然是最难回答的)
凤逍遥(懒洋洋):很简单,大长老的嗜好跟你一样,有喜欢饲养和服侍废柴的嗜好…
众人脑中出现大长老像照顾宠物一样,给小时候的风少喂东西吃,女孩子玩娃娃一般,给他穿衣打扮,玩换衫游戏,溜狗(应该是带风少f溜才对) 、手把手的教他写字,到他被墨汁弄脏了小手时,一把将他捧到澡盆里、用牛奶鲜花给他洗白白,用心地搓揉他雪白可爱的小脚趾,还不时的啃上两口…镜头再转到香喷喷的大床上…画面越来越危险…
众人不自觉地舔嘴角…(饲养废柴这种嗜好好像蛮不错…)
立秋的脸变成绿色,一样的嗜好…真的太危险了…
你的饲主地位很不稳牢啊!立秋,努力吧!
番外篇:天与地 (1)
「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白色娃娃的手足斩下,毁容碎骨,再慢慢i断他们的脖子…」一个遍体鳞伤的大男孩遥遥望著青冥峰顶上的精致宫殿喃喃自语,满是血丝的眼内尽是嫉忌和愤怒。
为甚麽?同样是被掳回来的孩子,为何待遇有这样天与地的差别呢?
当男孩为一碗饭跟同伴厮杀拚命的时候,这些白色娃娃们大概正在宫殿里,在仆役的簇拥伺候下舒适地进餐…
已经五年多了…男孩被带到啸天宫时才不过八岁,那时的他只是逃荒的人潮中的一个孤儿,在某天夜里,有人将他和十多个孩子绑起捉走,用骡车装著,经过一个月的行程,送到一个不知名的崇山峻岭中。
然後地狱般的生活就从这里开始…
逾四百名孩子,在一群黑衣人的喝骂鞭打下在凛洌的寒风中艰难地步步前行,崎岖陡峭的山路,稀薄的空气,令这些又疲累又害怕的孩子们苦不堪言,不少孩子在饥寒交迫中病倒甚至死亡。
那些黑衣人绝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怜悯,死了便任由他们充当野兽的大餐,剩下的孩子依旧被当成牲口般被驱赶著後,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岭,继续像永没尽头的死亡旅程。
男孩的手足全被冻伤割破,烧得头晕眼花,快要支持不了的时候,黑衣人将他们赶到一座平平无奇的荒山上,一阵浓云卷起,男孩便觉得天旋地转,没多久便失去知觉。
当他醒来後,人已到了一个景色有如仙景一样的地方,澄蓝的天宫像宝石般明净,被群山环抱的山谷气候温和,花木繁茂,一个大湖映著山峦花木,大湖对岸的山上,一道道白龙般的瀑布注入湖中,天宫一样美仑美奂的宫殿分布山上,简直便是仙人的居所…
可是男孩过的却是炼狱般的生涯,尽管身处仙景般的地方,他们却只能待在一片绝崖上,像叫化子般挤在草棚里,吃不饱穿不暖,每日接受极残酷严苛的训练,每隔一段日子便被迫著互相对战厮杀,同睡同吃的伙伴随时变成只有一人能活下去的敌人。
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伙伴,没有人性情感,有的只是无情的背叛和血腥的杀戮,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令男孩情愿当日在逃荒路上死去,免受这没完没了的痛苦煎熬。当他偶然眺望对岸可望而不可即的仙人宫阙,小心眼里总希冀著有仙人打救…
被杀的、自杀的、身心透支伤病而死的…三年之内,四百名孩子锐减至百多人,每一次杀掉对手或完成导师指派的任务,男孩便会得到「奖赏」,可以学到上乘的武功,好的食物和兵器,在这样的杀戮场中,男孩变得沉默冷酷,无情的杀人凶器逐渐成型。
捱过了四年非人生活,活下来的七十二名孩子终於可以离开绝崖的草棚,转到崖下的石屋中居住,除练武之外,按照各人所长,教以不同的技能,易容,下毒,暗器,各种兵刃和剌杀技巧,以至认字学书,天文算术等等,以便乔装不同身份的人。日子虽然仍十分艰辛,但总算较以前安稳得多,导师更告诉他们,只要在七年内完成所有训练和考验,他们便是啸天宫新一批的「地童」,可以拥有地位、权力,金钱…
如果没看见这幸运的一群,也许男孩还会甘於接受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可是为何要让他看到那些活在天宫里的白色娃娃?
当训练踏入第三年,这些孩子们每个月都会被遣到湖畔的青冥峰天宫去,但只是充当挑物资到宫中的苦力而已。近看之下,那些宫殿更是壮丽得令人眼也花了,虽然无缘进内,已叫这些长年饥饿困乏的孩子们凑慕不已,直到这一天。
他们如常挑著一担担的粮食用物,经过宫外的花林时,数名美得仙童一样的孩子,飞仙一样地在花林中互相追逐,穿著男孩做梦也没想过的轻盈如冰绡般的漂亮白衣,以美玉金环做装饰,个个雪肤玉貌,俊俏可爱得叫一众孩子都看得呆了。
可是这些美娃娃们,却一脸嫌恶地望著这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们避了开去,还命仆役取水清洗孩子们走过的草地,像连他们身上的气味也会弄脏他们一样。
娃娃们的轻蔑激起这群凶野的孩子们的愤怒,性最暴躁的更立时出手,想抓住这些娃娃来痛打一顿,不料被打一顿的不是娃娃们,而是他们。
当他们有人跃出去抓娃娃的时候,那些仆役已然动手将人击退,狠狠教训了一顿。自此之後,便不时有人被召到天宫去,回来却是不死也是重伤。
据活著回来的人说,打伤他们的竟是那些白色娃娃中的一人,他们被当成给娃娃练功的靶子,任他们用尽全力,也敌不过娃娃妖法一样的武功…
因为他们是宫中特别的存在,在等级森严的啸天宫中,所有人都是凭自己的力量上向上爬,唯独这数名由长老们亲自游行各地,千挑万选出来的「玉天童」,一开始便授以宫中最高深的秘功,得到最好的待遇,还是未来宫主的候选人…
为何他们有这样的幸运?自己却要每日踏著别人的尸首拚命上爬?男孩真的不明白。
番外篇:天与地 (2)
这天终於轮到他和四名孩子被召到天宫中,五人同时跟一个娃娃对战,结果五人全都负伤大败而回。可是他们的导师竟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原来从玉天童手中活著用自己双脚走回来,居然也算是他妈的一种荣耀。
被免去半天训练的男孩走到一处极为僻静隐蔽的水潭边洗伤包,遥望天宫说著牢骚狠话时,他竟然又看到一个白色娃娃!
不!不是那几个白娃娃中任们一个,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纪比那几名玉天童更小的青色娃娃!他穿著跟白色娃娃一样精雅的青衫罗袍,嵌珠镶玉的鞋儿,肌肤玉白胜雪,彷似清风送来的一样轻巧地落在水潭边。
不过,眼前的青衣小孩身法虽然潇洒,人却很有些狼狈,青袍上染著血迹,束发的两枚小金环也掉了一个,手足看到肌肤的地方全是紫肿血痕,就像刚被人痛打一顿似的。
但青衣小孩却全不在意,掬水痛饮了一阵,学著男孩的样子,用水清洗手脚上的伤口,撕下青袍来包,可是却笨手笨脚的乱缠一气,几乎没把自己绑了起来。
「真没用!」男孩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哼声。
青衣小孩一双比潭水更碧绿清莹的眼睛向男孩一扫,展开淡红色的嫩唇笑了:「你不也跟我一样挨揍吗!」
男孩呆了,这青衣小孩的笑脸真的好看已极,配上那双独一无二的美丽绿眼睛,天然的俊雅和灵秀气质迫人而来,跟那些白娃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貌相平平的男孩更是暗暗自惭形秽。分别更大的,是那些白娃娃面目虽俊,但全都冷冰地全没一丝生人味儿,十足雕琢出来的娃娃一样,而这青衫小子分明刚被人修理完,居然还是神气活现,笑得那麽跳脱可恶,难道他不是玉天童吗?对了!玉天童只会待在天宫里,怎会跑到这儿来?
不管这小子是甚麽来历,趁这里没有别人,他又受了伤…杀了他也算出一口恶气…
当男孩恶念升起,目光转厉,青衣小孩忽然道:「吃糖吗?呆子!」说著抛了两颗娇红甜香的糖果到男孩手中,一面塞了两颗到自己嘴里。
「嗯!这玫瑰香露糖真好吃,连身上的伤口都不痛了!」青衣小孩笑著又掏出一粒糖果吃了。
「你也是玉童们的「靶」麽?」男孩一呆道。
青衣小孩得意地笑:「像他们那样欺负你们有甚麽趣儿!你这呆子原来一点也没发觉啊!刚才不是我躲在暗处偷袭小飞,只怕你们五个全挂掉啦!我讨厌小飞自以为了不起的臭脸,才暗中帮你们一把,让你们逃命,然後出手揍了小飞一顿,结果被长老们抓住,吊起来揍还我一顿,我瞅著他们不在意,弄断铁溜到这里,然後便看到你这呆子,事情就是这样。」
「你…你揍了刚才那个天童?」男孩有些无法置信。
「有甚麽好奇怪的?长老们动不动便揍我,我便揍他们的宝贝徒儿出气!啊,对了,这里有没有毒蛇、蜘蛛、蜈蚣或者最最呕心的鼻涕虫,帮我找些来,不,多多的抓来,等我今晚放到老家伙和小飞儿他们的被窝里,吓他们个半死!」
青衣小孩自顾自的说得高兴,男孩却张大了口,听得下巴也快掉下来,揍玉童,作弄长老这些叛上作反的事,他连做梦也不敢想,这小不点却说得稀松平常。
「你这人真的很呆啊!他们挑你们去送死,你不气的麽?帮我找嘛,最多被抓了我不供你出来…」青衣小孩真的想到便做。
「你…」
「你…你甚麽啊!从刚才发呆发到现在,你叫阿呆的吗?」尽管一身的伤,青衣小孩却是精神十足,完全不知痛似的。
「你可以这样叫,因为我…我根本没名字。」男孩眼中掠过深刻的痛苦。
「我也一样。」青衣小孩淡然道。
「不会吧,你是玉童啊?…」男孩真的很意外。
「玉童又怎样?也许在你眼中很了不起,可以在宫中呼风唤雨,身份尊贵,可是他们可有问过我们愿不愿意?我和你,同样都是傀儡罢?叫甚麽根本没关系…你唤我阿猫阿狗都可以。」之前那个爱恶作剧的小顽皮,一下子变得深沉世故。
「青,我叫你青好不好?」男孩望著他碧清如水,纯净得没半点尘俗机心的双眸,不但再动不了杀机,反而起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意。
「很好,我叫你阿呆,你叫我阿青,其他的大家都不必多说…你怎麽还拿著那两颗糖啊!舍不得吃吗?呆子!」一转眼阿青又变回那个佻皮的坏小孩。
就这样被叫作阿呆的男孩,被比他小了好几岁的阿青「迫」著,莫名其妙地帮他捉了半天的蛇虫,阿呆感觉就像小时在田里和玩伴们捉青蛙、拾田螺…(好像也差太远了罢?)
番外篇:天与地 (3)
这种无忧无虑的恶闹嬉戏,这种没危机感的轻松,阿呆已经不知多久没再有过…
阿青满意捧著一袋虫子蛇儿,望望出神中的阿呆,悄悄地伸小手将一根长草插到他头上,阿呆失惊跳起,阿青拍手大笑:「阿呆好呆啊!」
阿呆讪讪的拔下草叶,觉得很是丢脸,阿青看到他的木讷样子,更是笑个不停,回身掬起溪水泼他。
「可恶的小鬼!」阿呆追上前去抓他,忘了阿青的身份,像两个普通的孩子一样追逐游戏。
阿青轻功高得出奇,如果他认真的逃,阿呆根本追他不上,但他偏不用轻功,只是跳跳跑跑的逗阿呆去追,等阿呆抓著他时,他便伸手抓阿呆的「笑腰穴」,结果两人都笑软了。
阿青笑了一阵,突然沉静下来,阿呆瞥见他碧眼内掠过一种奇特的沉郁无奈,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说了一句:「下次再拿好吃的糖给你!阿呆!」人已溜得影也看不见。
「谁稀罕你的糖了…」阿呆口说不稀罕,手却伸进怀里,掏出剩下的一颗红宝石似的糖果看了又看,好半晌才舍得放入口中,真的,阿呆从未吃过这麽甜香美味的糖果,尤其那种令人由心里暖起来的馨香…
经过这梦幻般的半天,阿呆仍过著他朝不保夕的日子,只是他心底里已多了个小小的青衫人影,他变得更拚了,人变得更加沉默,看起来更加呆了…一有空f,阿呆总会到那个水潭边呆坐,默默回味那天的光景,阿青恣跳无忌的清脆笑声,任何宝石加起来也比不上的亮丽碧色眼睛,便似幽谷中的一线阳光,照亮了阿呆黑暗的生命,不管多疲累难受,只要想起要活著再见阿青,阿呆也能够回复生气动力…可是阿青始终没再出现,直到他快完成为地童训练之时,他终於再次在水潭边遇上阿青。
他又挨打了,伤得比上次更重,但他依旧是那麽骄傲倔强,尽管白玉般的小身儿上满布酷刑伤痕,伤口深可见骨,他只是默默地咬紧牙关,洗去身上的血迹,连眉梢也不皱一下。
阿呆也是见惯酷刑,心如铁石的人,看见他那些伤口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娇生惯养似的哥儿竟有这般硬气,不禁起了两分佩服,取出一瓶伤药道:「我有伤药,用些罢。」
阿青点了点头,阿呆一面将伤药洒到他打得血肉模糊的背上,一面道:「打成这样,你又闯了甚麽祸啊?」
阿青一笑,看来有些失血虚弱,但他还是开心地道:「我烧了两座偏殿,你没看见,那场火烧得真漂亮!」
不是这几年的锻炼,阿呆的自制力够高强,肯定已失声叫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摇头道:「你这样子捣乱,吃亏受罪的不也是自己麽?」阿呆真的不懂他的小脑袋在想甚麽。
「他们越宝贝我的命,我就越要糟塌它,我才不要乖乖的做他们的棋子…嘻…」阿青好像不大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阿呆叹气,也不知是佩服还是无奈,里这段时日里,阿呆已探听到,绝少在宫中露面的阿青,竟是玉童中最强但也最顽劣的一个!他可以为不肯穿玉天童的白衣,而光著身子满宫乱跑,可以因一点小事而大肆捣乱,长老们对他处u越重,他便越是作怪,弄得他被关在刑室的时候,远比他待在自己寝宫的时候还多,每次一放出来,没两天便又因闯祸而关了回去,偏他天份绝高,加上宫中盛传他是某宫中要人的私生子,故此不能贸然处决,只好捉了又放,放了又捉,闹了个没完没了。
「你又发呆了,真是人如其名啊!」阿青还像心情很好似的,问起青冥峰外的事情来。
阿呆呆呆的道:「我也好多年没到外面去啦!现在也不知怎麽了。」
「那总比我知道的多,我连外面是怎样的都不知道。」阿青说得很平常,语气没半点哀伤,但阿呆不知何故地感到有点难过。
「求求你别发呆了,快说啊!」阿青一副等得快死的样子。
阿呆只好拣一些他知道的事说了,说了半天,阿青却听得胡里胡涂,一问之下,他才知阿青对钱财、买卖、工作等常人生活的概念完全一窍不通,费了好大的劲才勉解释明白。
「只有你这足不出宫的少爷才不知道,你身上穿的戴的,随便拿一件出去卖够别人过好日子了!」
「这些亮晃晃的东西有这麽了不起吗?」阿青拿著颈上嵌著夜明珠的项圈,疑惑地摆弄。
阿呆冷笑讥诮:「当年我家里要是有你项圈上的一颗珠儿,爷爷奶奶便不用饿死,我们一家便不用逃荒,我也不用被人这…」
「阿呆…」阿青呆望著他,好久才惘然不解地道:「我不明白,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感受,我不知爷爷奶奶是甚麽,父母是谁也不知道,除了长老们,没人敢碰我一根指头,虽然有数不清的婢仆伺候,也从没人真的关心我的生死,他们在我面前,连大气也不敢透,你说小时跟小玩伴们在田里说笑玩耍有多快活,我也通通不知道,我不知道…」
如果阿青出言安慰,自卑敏感的阿呆也许会生气,认为阿青假意同情他,虚伪地对他怜悯示好,可是阿青直说他不明白,显然没有半丝作伪,看著那变得黯淡空洞的美丽碧绿瞳眸,阿呆蓦地想到自己的遭遇固然不幸,但这看似生来便高高在上,要甚麽有甚麽的玉童,又何尝比自己好多少?至少自己曾经有过的亲人和快乐,他却从来没有过…
天与地相隔虽远,但在地平的某一点上,它们会相遇相连…
不同的痛苦,但不能说谁比谁更痛…
更痛苦的,是两人连抱头痛哭互相安慰也不能…
毕竟是天和地啊…
番外篇:天与地 (4)
阿青在害怕,他怕走近阿呆,会毁去阿呆的世界…
阿呆也在害怕,他没勇气向前走一步,他知道这步一踏出,他便会不顾一切地带著阿青逃亡,拚死逃离这个困著他和他的牢笼。
阿青将头埋在双膝里,道:「我倦了,想睡一会,你走罢。」骄傲的他,不想阿呆看见他的软弱痛苦。
阿呆呆了好一会,才不舍地转身离去,他走得很慢,走不了几步,一团物事从後抛到他手里,却是一小包各色精巧糖果。
阿呆如电亟般一震:「他还记著那天的话啊!」他呆望手心的糖果,半响说不出话来,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阿呆突然霍地转身,大步冲到阿青身前,决然道:「青!我们走!」
阿青震惊抬头,绿眼绽起不能掩饰的狂喜,但这狂喜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即微微挑起傲气的小嘴,鄙夷地道:「走?本少爷在这里要风得风,喜欢捉弄谁便捉弄谁,我走甚麽?只要我乖一些,连宫主的宝座也飞不出我手心!你说外边过活这麽艰难,走的才是傻子!」
「对不起…」阿呆颓然地望著阿青,心中说不出的羞惭失落:是的,这样子的我,想带走这个天宫中的仙童,不是妄想是甚麽?
以阿青的机灵,怎会看不出阿呆的失望?他年纪虽小,心思却比大人更细密灵敏,虽然恨不得立即离开啸天宫,但他更清楚现在还不是和阿呆走的时候。
「阿呆,我和你一起好好锻,练好本领,做足准备,总有一天,我们一起到天涯海角去…」阿青目送阿呆的背影,心中暗暗许诺。
可惜阿青再没机会实践心中对阿呆许下的承诺。
「啊啊啊啊!!!」阿青的惨呼再次在宫内的刑室中响起,叫声充满绝望凄厉,比从前任何一次受刑还叫得惨烈得多。
但这一次,他不是因自己被鞭笞重打而呼痛,而是看到惨被斩断四肢,剜去双目的阿呆而发出震惊痛心的惨呼!
「阿呆!」阿青撕心裂肺的呼唤震动了整个刑室,他碧绿的双眼刹那充血变红,像暴怒的猛兽般向身前端坐刑室中的三名长老质问:「为甚麽要这样对他!他犯了甚麽该死的重罪!」
「这小子真的太嚣张了。」
「真弄不懂大长老为甚麽当他如珠如宝…」
长老们无关痛痒的对话,叫阿青倍更怒发如狂,小小的双臂一振,将抓著他的两名护法震开,拖著一身的锁,扑到血泊中的阿呆身前,脑中被怒火烧得混乱一片,本来二人只见过两次面,说不上有甚麽深厚交情,阿呆又是如此的卑微,这样的人,宫中每年也不知牺牲多少,阿青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震动才对,可是在这一刻,阿青的心却似被火炼的利刃,血淋淋地逐寸剜开,烧灼剧痛得他难以忍受。
「阿呆!阿呆!阿呆!」阿青发狂地叫个不停,他也不知这样叫有甚麽用处,但他就是停不下来。
「青…」被折磨到只剩一口气的阿呆,q动著失血发白的嘴唇道。
「都是我!都是我!」阿青愤恨得连唇皮也咬破了也不自知。
「太过份了,十儿,你居然让这卑贱的人为你取名,单这一样,他已经该死!」一名长老沉著脸道。
「区区地童,竟敢煽动玉天童逃走,犯上作乱,罪该剖腹剜心…」另一长老的话被阿青狂怒的叫声打断:「放屁!我就知道,只要是我喜欢的,你们都会给我毁掉!阿呆根本不需要任何罪名,因为我就是祸胎!你们不是都这样说的吗?!哈哈!哈哈!」盛怒的阿青蓦地发出令人心寒的狂笑,森然道:「就让我这啸天宫祸胎,叫你们一个也逃不掉!」惊人的斗气杀意像无休止地从阿青身上狂卷而起,刑室中四名护法被刀锋一样的劲气迫得步步後退,连三名长老也要各自运功抵抗,众人无法相信这种级数的强劲气场,只是一个年仅十岁,淬玉功仍在初步阶段的孩子所发出!
「青…求你…」除了阿呆,再没人能抑制迹近狂乱的阿青。阿呆轻声一叫,阿青才甩出的锁就像被魔法定住一般,落了下来,打得坚硬的石地碎开一条大缝!
「你…求我?」阿青跪在阿呆身前哽咽道。
「求你…别…别责怪自己…求你…你…亲手…送我…送我走…」阿呆断续微弱声音,温柔而全无恨意。阿青的疯狂和激动,证明了他不但没有出卖背叛自己,反而从心里重视著紧卑微的自己…在这冷酷的地方,濒临死亡的时刻,阿呆却得到一生中最炽烈真怠足以光耀黑暗的情感…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
虽然不甘心,但总算已经无憾…
天与地在一点相遇,却是永恒相分…
「你真呆啊,你为甚麽不求我杀光这些混蛋?讨厌!讨厌的呆子…」阿青抱起阿呆的残躯,俊秀的小脸抽搐似的哭笑难辨。
「我…我是阿呆嘛…」
「呆子!呆子!呆子!」阿青疯了一样嘶叫。
「是的…第一眼…看到你…我注定是呆子了…」。
阿青强忍已久的激愤泪水因阿呆的一句话狂泻而下,洒得满脸是血的阿呆血泪斑斑…
「我…可以离开这里了…你…你为何要伤心?青,别哭…」阿呆很想抱抱阿青,可惜已永远无法办到。
「我没哭…」阿青居然还在嘴硬。
阿呆笑了,他虽然看不见,也想像到阿青的要强忍泪的样子,阿呆笑得连残肢断体的激烈痛楚也忘了,阿青的身上的温暖,使他不再感到失血的冰冷,小身儿上香露玫瑰糖似的甜美馨香,掩盖了自己的一身血腥,真的很好…
「上次的糖…很好…很好…吃…」阿呆梦呓似的笑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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