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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全第3部分阅读

    锦绣民国 全 作者:肉书屋

    锦绣民国 全第3部分阅读

    ,看似木讷,眼眸却如此尖锐。

    侍童捧出一个修长的盒子,李老夫人亲自打开,是一整套的玉簪,各种翡翠雕刻而成,根根纯净透亮,没有一丝杂质,一看便是价值连城。慕容画楼挽起耳边的一缕碎发,心中冷笑:这是赔礼吗?

    台下不乏识货之人,倒吸一口凉气,惊艳无比。

    “薄礼不成敬意,望夫人笑纳!”李帘苑态度算得上恭敬,似乎想挽回一点什么,却触及慕容画楼慵懒神态,心底一凛。

    原本想置身事外,想把此女子推出去,殊不知猜错了白云归的棋局,反而将李家套了进去。

    慕容画楼看到李府的态度,便知道自己赢了。李家果然误解了。

    她拿起一支,随手将自己的青丝绾起,别在发髻:“无功不受禄,一支足以……李公美意,画楼生受了……”

    心底却没有一丝得意。开局她赢了白云归一步,不代表步步能赢。

    白云归如此狠毒,着实叫她气恼!

    为何将她从老家接过来、为何云媛得了天花、为何他避而不见、为何她独身来李家、为何白云灵今晚没有一同前来,一幅幅一幕幕,渐渐清晰了。无冤无仇,居然这样害她,慕容画楼笑了起来,心底却是一片寒寂!

    第十一节情况有变

    第十一节情况有变

    回去的路上,慕容画楼依旧坐在车里,神情跟来的时候一样,有些木讷,沉静如水,跟刚刚李府舞台上弹琴时俯瞰众生的女子完全不同,似乎就是李争鸿熟悉的白夫人!

    他没有说话,心中充满了好奇,反而一句都问不出来,全部更在喉间,化作苦涩丝丝泅开。半个月的相处,李争鸿对慕容画楼还是挺喜欢的,不傲慢不做作,偶尔木讷,性格随和。想到过了今晚,也许她便会化作一缕香魂,李争鸿颇有怜香惜玉之念。

    一边是白督军与家国,一边是无辜的白夫人,他微微闭目,将满腔的愤懑压了下去。

    慕容画楼将自己溶在阴影里,对面汽车的强光照过来,她的侧颜颇为寂寥。就这样抱臂独坐,脸上如冰冷雕塑,没有一丝表情。一开始的疑惑,后来的愤怒,如今只剩下平静了。仔细回想种种,恨白云归的冷酷无情,也能体谅他的心绪。倘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想到利用一个弱质女流吧?

    报纸上说,俞州已经三面受壁,有将近百万人马打着声讨卖国军阀的名头,为难白云归。那些所谓声讨的人,其实目的是什么,一目了然,不过是俞州这块军事重地!

    当前乱世,人命如草菅,牺牲她一人,保住整个俞州甚至东南免受征战之苦,百姓免遭欺凌之难,也算她的光荣。慕容画楼曾经是特工,她从小就被灌输家国利益高于一切的理念,她是能理解的。

    可是她不想死,更加不想被日本人杀死。

    回到督军官邸,夜色已深,汽车徐徐盘山而上,街灯亮起在绿茵之间,织金点翠,景致如画,似乎将一切尘嚣浮华抛去。昏黄街灯如晚霞般没入其中,静籁处,慕容画楼神情舒缓。

    李副官替她看了车门,她走下来,风凉露重,襟袖颇凉,她笑容甜美:“今晚多谢李副官……”

    李争鸿忙道是应该的,脸色微微失落迷惘,却也是一闪而过。

    女佣张姐来开门。家中的女佣个个温敦,话不多,可能白云归喜欢安静。张姐道热水备好了,是否需要宵夜等等,然后才道:“夫人,六小姐今夜不回来。傍晚的时候小公馆来人,说姨太太身子好了些,接六小姐过去坐坐……刚刚来电话,说六小姐歇在那里,明日再回来……”

    不让白云灵去李府,就是为了将她支开,免得她受到连累,慕容画楼心中有数,只是道好。

    李副官一扣靴跟,给慕容画楼行了一个军礼,声音颇为正式:“夫人早些歇息,属下告退……”

    这样慎重其事的告别,他是心中有愧吧?慕容画楼想,李争鸿还是个有良心的人。

    “李副官晚安!”她若为其事,浅笑如初荷。素到了极致,生出了夺目的艳丽。李争鸿一咬牙,转身大刀阔步走了。

    “情况有变,铃木大佐!”俞州城郊外一处祠堂,曾经供奉了海龙王,家国被外贼入侵,海龙王庙也人去楼空,如今只剩下一处破旧的轮廓,听说不日要建新的天主教堂。

    夜色深沉,黑暗中伏了十几名倭人,行装简便,不是便宜的炮枪,而是一人一把寒铁军刀,细长锋利,刀口带着嗜血的冰凉。原本几个人闲坐,等到时间到凌晨,突然从后窗跳进一个矫捷身影,紧接着,又进来十几人。

    破庙顿现拥挤。

    “伊藤君……”看清来客的首领,对方首领吃了一惊。暗黑中看不清彼此面目,却清楚彼此的言语,判断来客的身份。

    “阿部少将接到消息……”来客没有犹豫,说明来意,将自己接到的消息,一点点告诉了铃木大佐,黑暗中声音低缓,蛩吟阵阵,将破庙里一切隐藏密不透风。

    听完对方的话,铃木一愣:“那个女子,可能是什么人?不是说她定是白云归的夫人吗?”

    “只怕不止……北方似乎有人好像见过她……阿部少将让我等前来协助,今晚势必捉住那个女人……”

    “……要不取消行动吧?”铃木大佐犹豫了半晌,才道,“倘若她真是北方的人,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行,阿部少将说,将军那里他会顶着,必须抓住那个女人。不过……不要活的,免得她说漏了什么……死人,她就只能是白督军的夫人,北方也是吃哑巴亏……俞州这边,再拖下去,只怕对阿部少将不利……”

    声声减缓,二十几条身影犹如鬼魅,缓缓向山脚靠近……

    “情况有变,督军!”

    俞州城南的英国租界,是一片新式的别墅,英式带着烟囱的两层小楼,住满了欧洲各国的大使馆参政、商团代表、传教士……有一处小楼,夹杂在中间,外观平凡,前面的草坪修剪得一丝不乱。

    听说是位大人物的住处,住的是谁,却从来没有人瞧见。最近一个月,时常有人出没,却是昼蛰夜行,极为神秘。

    李争鸿先将汽车停在小公馆,才乘了黄包车,往英国租界来。一开门,便道了一句:“情况有变,督军!”

    大厅里正襟危坐十几人,桌上摆着军事沙盘,一名男子立在北首,正在指点山河,突然被李争鸿一语打乱,颇为不快:“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不改这毛躁,难成大器!”

    李争鸿被一声怒喝,后面的话似乎断了线,怔怔立在那里……

    “说吧,情况有什么样的变化……”白云归掷笔落坐,军装挺直,随手点起一支雪茄,脸色有些暗淡。最近愁事太多,他眼珠泛红,一夜未曾睡得踏实。

    李争鸿看了在场的人一眼,没有说话。

    白云归便知道是官邸那边的事情,起身道:“楼上说。”

    “……六小姐送到了韩府,韩夫人不着痕迹留下了她,她没有怀疑;家里佣人十一点会准时从密道走,密道尽头的山西面馆,专门派了车辆接,先将她们安置在桦木街15号的房子里;二楼书房里,那个死囚打了镇定剂,他的脸和手毁了,应该不会被认出是假冒的督军……只是夫人……”

    “她察觉了?”白云归似笑非笑。

    李争鸿摇摇头,便将今日李府寿宴的事情告诉了白云归:“李府大概是猜出督军让夫人出席宴会,是为了让日本人看清夫人的容貌、资质,他们没有庇护夫人,让夫人弹钢琴助兴……”

    “哦?”白云归微微挑眉。

    “她……会弹钢琴……”李争鸿道,“督军,夫人会弹钢琴,属下亲眼所见!”

    白云归缓缓起身,立在窗前。租界的夜灯透过菱花玻璃窗,落在他的脸上,身姿高大挺拔,面容不在年轻,鬓角的风霜将年轻英俊收敛,古铜色肌肤却更添华采,下巴紧绷,思绪却一步不慢,思量前后种种……

    “不管她是谁,让她消失……致信霖城,让白家将霖城收益最好的三座酒厂全部让出来,给慕容家,算是对她的一点弥补……明日过后,俞州就交给你。如果夫人有问题,六小姐也要堤防,不要留后患!”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不知道为何,听到白云归的话,李争鸿突然想起了曹操。他愣了一瞬,才重扣靴跟,行礼:“是!”

    第十二节目的

    第十二节目的

    夜深露重,丝绸长裙睡袍下,玫瑰香味的沐浴露气质弥漫周身,慕容画楼却很不喜欢,于是在罗马香薰灯里点了老式的熏香——迷迭香,可以舒缓情绪,放松精神。

    熄了灯,她将英式光面牛皮的靠椅搬过来,坐在窗前。窗帘紧闭,只有一条细长的口子,却能让她清晰看清大门处的动静。她眼神中早已没有了哀怨,只剩下警惕与精明,宛如蛰伏在暗处等待猎物的花豹!

    外面很静,这处半山腰只有督军官邸,没有旁的人家。寂静处,她的视觉与听觉更加敏锐。

    十一点左右,一楼有轻微的动静,她心中有数,知道不是敌人,只怕是佣人在转移——对待下人,他都可以如此照顾周全,偏偏将她推到悬崖边,慕容画楼不知道他是仁慈的还是狠毒的……

    一楼的响动不过一分钟左右,而后又是无边的安静。

    坐久了,身子有些疲软,慕容画楼这才起身,活动活动四肢关节。睡袍蕾丝系带微松,里面不着寸缕,是她年轻曼妙的身姿。没有高强度、高密度的木棒常年累月打在身上的痕迹,肌肤磁白,手脚柔软,不再是坚硬如铁。她曾经一度也爱这具自己美梦以求的身子。

    如今有讨厌起来,这样的身子,攻击力太低了,承受力也太低了!

    她站稳了身子,脚尖点地一动,半秒钟,身子在十米开外,因为懂得技巧,速度还是很快的。只是跟从前那具特工的身子不能比。倘若是从前,这样轻松一点地,至少可以在百米开外。

    她来到这个世界,心生感激,没有任务,没有荣誉,没有杀戮。时至今日才生出一丝无奈,生在民国,中式西式的古董都能看到、用到,这是任何年代都没有的好处。可是这个时代,还要动乱几十年。身处乱世,哪怕小心翼翼处处规避,还是免不了牵扯仇怨。

    家仇嘛,兴许能一笑泯之;国恨啊,却是义不容辞。慕容画楼不会自诩多么大义凛然,但是被倭人欺凌,却是不能忍受的。曾经读史书,对倭人的卑劣行径,也会是痛心疾首,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今晚倭人近在眼前,她没有逃避的念头。

    与白云归无关,仅仅是自己的一段心结罢了!

    夏夜万籁俱静,唯有乱蛩四吟,使得长夜更加寂寥。

    倭人今晚会不会来?她心中多少是在赌……

    一念澄清,犹如当头一瓢凉水,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来俞州的目的,已经化成清晰的念头浮在心间。

    第一嘛,自然是为了掩护云媛。她第一天来,李副官就处处说云姨太太如何如何,还说她得了天花,不能见客;然后去李府,李副官却说,因为夫人来了,云媛要避讳,所以不来。丝毫不提她天花之事,却将责任全部推倒慕容画楼身上。背后所图的,无非是云媛不能出席任何场合的正当理由。

    这招叫移祸江东。慕容画楼想,云媛可能已经不在俞州了。云媛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只怕也跟这次俞州受困有关。

    第二嘛,自然是为了麻痹日本人。白督军在俞州没有亲人,想要拉拢他,光靠利益也许不行,恩威并施才是最好的法子。将他的夫人捏在手里,再许以重利,不怕白督军不归顺!

    可能是猜测到的,可能是探听到的,白督军知道日本人的打算。也许日本人一开始的对象是云媛。于是白云归心思一动,一来让云媛离开,去做更加重要的事情,二来继续让日本人执行这个愚笨的计划,他好黄雀在后,实现他的目的,于是接了夫人前来小住!

    夫人是老式女子,胆小木讷,他自然是知道的。

    慕容画楼想,百密一疏之间,偏偏是漏过了她吧?白云归根本不想归顺日本人或者日本人扶持的南方内阁,所以他在反算计。

    效果如何,明日或者后日就能清楚了。

    她复又坐下,从储物袋里拿出自己的激光手枪,脸容藏匿在隐隐约约的阴影里,没有悲喜,宛如一尊雕塑。这种激光手枪,射程很大,激光可以百年时间内用之不尽,很适合近距离攻击。二十二世纪的时候,这种手枪并不多见,但是他们是帝国最顶尖的特工,一旦有了新的高端武器,先会给他们用。

    万幸自己当初爱极了长款机关枪,总是不愿意用这种短手枪,所以一直放在储物袋里。如今,这副身体没有了攻击力,手枪反而成了她唯一的傍身之物。幸运否?也许有点吧。

    丝绸睡袍不算太长,一截纤细的玉腿漏在外面,时钟缓缓爬向十一点半,慕容画楼复又坐下,对着窗户,将头依靠在靠椅背上,好似睡熟一般恬静。激光手枪藏在袖中,她好似一方柔软的纱丽,锦簇处淡雅如菊!

    凌晨的钟声缓缓响起,慕容画楼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假寐。

    一楼的后面,却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动静,是冷兵器划在琉璃窗上面的声音。脚步很轻,一听便是训练有素。慕容画楼耳朵竖起,继而嘴角浮起一丝灼灼艳色:“三十人整!”

    三十个训练有素的特工,用来对付她一人,的确是高抬了她。只怕是自己的钢琴曲,让日本人有了防备。慕容画楼刚刚一度以为,今晚不会有人来。可是还是来了,增加了至少三倍的人。

    “原来俞州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轻笑。

    已经到了日本人可能明知是局,都要往里面跳的局面!倘若危急少一分,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的。慕容画楼曾经是特工,十二人一组是最佳的搭配。古代没有那么高的技术,但是一组超过二十人,便有对行动有所累赘。

    日本人增加了一倍的人,说明他们知道事情会有变故,却还是不顾生死来了。

    时局,真的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啊!

    第十三节转移

    第十三节转移

    一楼的脚步声很轻、很慢,似乎怕惊扰了谁的美梦……

    慕容画楼还没有到全然不顾的地步,她想在三楼为自己留下一片净土,于是起身将睡袍拢起,枪藏在睡袍之中,将头发打散凌乱,赤足让二楼而去。她脚步轻柔,行动却快的惊人,犹如鬼魅一般漂移。

    五十六阶楼梯,她三十秒便奔完,人已经稳稳当当落在二楼楼梯口。

    上楼的人全部一愕,兵器出手,全部都是长刀。倭人军官的军刀,密铁打造,后世那样的技术似乎失传了,二十世纪早期的军刀,极具收藏价值。慕容画楼曾经不屑,不过是心中不喜倭人,如今嘛……

    三十把!慕容画楼心底微动,嗯,颇有收获的……

    “你们是谁?”慕容画楼先声夺人,一口纯正的日语,神态颇为傲慢,没有一丝惧怕。

    铃木与伊藤微愣,她的神态,像极了将军!猜疑她可能是北方的人,也许猜对了……

    “怎么,不信任我能完成任务,另外派了你们来?”慕容画楼眼底一抹愠怒,娱人以自娱,她乐在其中。

    声音糯软,像极日本女子的娇媚。

    “你是谁?”铃木将信将疑。

    “你们是谁?”慕容画楼却一步不让,好似在跟小贩讨价还价,“谁派了你们来?回头我倒是要亲口一问,是什么意思……”

    咄咄逼人者未见心虚,被逼问者却没有了主见。

    “忘了一开始来说的话吗?”伊藤见铃木等人被此女问得哑口无言,出声提醒道。伊藤是阿部少将的私人,他不在乎大的时局,也不在乎北方与南方关系如何敏锐,他只要这个白夫人死。就算她真是北方的人,也得死,这是命令!倘若不这样,时局一变,阿部就会被将军以渎职之罪处置,官位不保,甚至可能遣送回日本。伊藤也难以自处,他唯一的依靠是阿部少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兵器亮出,冷光幻作冰凉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猛击而来。乌金凉处,突然闪过一道道清冷幽蓝光芒。嗡嗡蒙蒙时,仿佛听到女子软语低喃:“好漂亮的刀,多谢你们……”

    锦裘被温香犹存,她却被人推醒,迷茫的眼神望着来客,瞧见是李争鸿,眼底更加迷惘,痴痴红唇轻启:“李副官……”睡梦中初醒的懵懂中,语声酥媚蚀骨。

    李争鸿倏然心头急跳,愣了一瞬才按住她的唇。红唇柔润,肌肤细致,他低声道:“……夫人,快起身,跟属下走!”

    慕容画楼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再说话,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李争鸿进一楼的时候,她便听到了脚步声……

    一场戏而已,她一向善于掩饰。

    二楼的走廊、墙壁被实弹般的东西打穿,一片狼藉,尸体慕容画楼早已搬到了二楼的一间空房,血迹却没有拭擦,深灰色地毯好似被葡萄酒染了,脏乱不堪。李争鸿一手拉着她,一手提着她的小檀皮箱,里面匆忙中塞了几件衣裳。

    “怎么回事?”她好似惧怕,声音紊乱。

    “没事,跟属下走……”李争鸿将她的身子揽过,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便这样下了二楼。她肩膀窄削,软如无骨,好似清凉细水纠缠在他的臂弯之间。军人强健的臂弯,这个瞬间颇为无力,他很怕微微用劲,便要将她折断一般。

    如此娇柔的佳人……李争鸿想,督军没有见到她,倘若见到了,也会不舍得……

    密道在厨房橱柜后面。

    地道里通了电灯,或明或暗之间,李争鸿脑子都乱了,他好似踩在云端一般,把慕容画楼带到了密道里。忘了督军的谆谆教诲:要堤防夫人……清早来到府邸,看到二楼的狼藉,他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了,浅一脚深一脚上了三楼。

    明明是侥幸,却真实看到了她!

    此刻,他才慢慢清醒:二楼墙壁上那些洞,应该是子弹造成的。但是昨夜,为何没有听到枪声?

    没有枪声,子弹孔为何留在墙上;还有,死了三十人,为何早上夫人还在熟睡?

    后背微凉,触及慕容画楼那茫然的眼刃,心头微松。

    想多了吧?她会弹钢琴,那不算什么的,白家留学的子嗣众多,一手好钢琴大有人在……她终日在家,学得一曲半曲的,也是能解释得通。

    密道的出口,是杂乱的院子。院子里拜访了七七八八的瓶瓶罐罐,晨曦熹微,只有一个老者在打扫院子。瞧见李副官出来,只是道了一声副官,继续打扫,不曾转眸看慕容画楼。

    他背脊微躬,双腿的站姿全是笔直,标准的军人站姿。

    汽车停在门口,是一辆天蓝色的杜森博格,慕容画楼曾经在纽约的拍卖行见过,那时的拍卖价已经到了三百万美元……线条柔和,曲张有力,她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脚步微跄踉。

    她想拥有这辆车,比上次那辆别克更加让她动心。

    李争鸿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替她打开车门之后,自己上了驾驶席。车子发动,他才道:“夫人,这个是守军的车,属下借来一用……跟督军那辆车一样的,您别害怕!”

    怎么会一样?慕容画楼心想,这辆车更加有收藏价值啊!但是她只是笑了笑,好似忧心忡忡一般。

    车子穿街过巷,终于停在一道街道。李争鸿左右环顾,清晨的俞州街道人际稀少,他才将慕容画楼接下来,然后用将她搂在怀里,用青呢色的大氅罩住她的头脸,一直往一个小巷子疾步走去。

    这般维护!

    慕容画楼心口一热,对这个副官的怨恨销声匿迹了!

    第十四节大获全胜

    第十四节大获全胜

    李争鸿将慕容画楼藏匿之处,是一条僻静老巷,两侧的房屋破败,墙壁有烟熏留下的斑驳痕迹。她住的地方,是二楼的矮小阁楼,这个季节已经有些燥热;楼下老式的妇女用煤炉烧饭,炊烟阵阵,带着刺鼻的气息。窗外,是连绵不尽的灰色屋顶,尚且能望到不远处的天主教堂白色建筑。

    屋子不算干净,水、食物样样齐全,李争鸿嘱咐她想要买什么,巷尾有家小店可以买到日常的零用。除此之外,不要出这条小巷。然后便走了,一连八天再也没有回来。

    这八日,慕容画楼每天都下楼,去巷尾的小店买些早点、晚饭,还有当日的报纸。

    第一天,整个报纸的篇幅,都是白云归督军遇刺身亡与白夫人失踪的报道,还配有白云归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着铁灰色督军常服,胸前配有元帅的绥带,腰间跨元帅佩刀,气质雍容尊贵,没有慕容画楼想象武夫的孔武跋扈之态。眉眼带笑,有点意气风发之度。

    第二天的时候,便报道说西边的霍忠林督军,进军俞州……然后又说,白云归的军队,似乎对霍忠林很是拥护,愿意继续在霍督军的麾下效力。报界大骂白云归的副官们无骨气,认贼作父。

    第三天,海湾码头,停泊了不少异常的船只……

    第四天,白云归的部下突然倒戈,霍忠林半夜被囚,霍氏军队溃败出了俞州,东边的张和林部立马接手进入俞州,却遭到了南边范成术三十万大军的偷袭,在俞州外围的小镇打得天翻地覆……

    第五天,范成术击败了张和林,进军俞州,占领了白云归的督军府与重要的海湾码头。

    第六天,海湾停泊的船只越来越多,清晨便有运工将船上的货物搬出,往火车站运去……

    第七天,白云归突然现身,与张和林里应外合,将范成术及其高级将领斩杀三十几人,范成术溃败西逃……从火车站与码头截获了大量的军火、烟土、医药,还是范成术、霍忠林投靠日伪,准备脱离北方政府控制的证据。

    白云归大获全胜!

    东南六省,不再是北方内阁的,亦不是南方内阁的,而是白云归的!

    原本想捉白夫人的,不过是日本商团以及他们拥护的阿部少将。他们有一批军火需要经过俞州,但是白云归照例不放行。他们捉了白夫人,主要是想诱惑白云归谈判,然后再谈判桌上,设下埋伏,将他击毙。日本商团需要这批军火,阿部少将需要白云归死。

    捉白督军的家人,不过是计划中最微小的部分。如果白督军不愿意谈判,他们就会想白夫人绑在俞州城墙,羞辱她,然后嫁祸给张和林督军。张和林表面上同意归顺南方内阁,实际上却是北方的忠实拥护者。让张和林与白云归鹬蚌相争,日本商团与阿部少将坐收渔人之利。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计划出其不意地成功了,白云归居然死了!

    白云归一死,整个俞州便乱了套。

    假死之名,不仅仅一口气认清了敌友,收编了霍忠林与范成术的部队,将东南六省纳入白云归的势力范围。

    假死之名,摸清了以往从俞州运出烟土、烟火、医药的秘密通道。

    计划如果失败,牺牲夫人,他能看清敌友,等到北方挥军南下支援。俞州是兵家重地,北方不可能放弃不管;

    计划如果成功,牺牲夫人,他能一举将东南六省集于麾下,南方可保一时之平静!

    不管他的计划是否成功,夫人是必须死的。

    对于东南百姓,他是用心良苦;对于慕容画楼,他是何其狠毒!

    日本人反攻不成,悄悄隐退而去,南方内阁亦不敢公然藐视白云归。东南一年半载之内,应该不会有战事。

    报界欣喜若狂,不惜篇幅大量赞美白云归,什么督军胸怀社稷,妙计保东南太平!无人知道这个计划的导火线,只是日本商团为了一批军火为难一个小小的内地女子。

    一条小线钓上这么大的鱼儿,白云归心思深远,胆大手狠!

    从始至终,慕容画楼就是鱼饵。能不能钓上鱼是后话,鱼饵不会收回他一开始便知道!

    他不是君子,却是英雄!

    第八天的时候,李副官终于来了,脸容颇为憔悴,却掩不住眼底的得意。

    “夫人,属下接您回去……”李副官笑道。

    慕容画楼也笑,跟着他回白督军的官邸。一路上看过去,俞州城破坏不算严重,依旧可以看见战火痕迹,不少的白色法式建筑上留下了子弹穿过的惨败,异常醒目。

    督军官邸也有破坏,大门换了新的,花圃里的白色换上了各色海棠。门窗也全部是新的。

    白云灵听到汽车的声音,便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住,低声哭了:“大嫂,我以为你……”

    家中佣人全部回来,一切生活照旧。上次被慕容画楼的激光枪打穿的墙壁已经补上,不现一点痕迹。二楼依旧是禁地。

    督军依旧不在家。

    李副官道:“夫人,督军去了前线视察驻地,大约半个月才会回来……”

    慕容画楼淡淡点头,道她知道了。

    转眼便是东南的盛夏,颇为炎热。白云灵在韩府住了几日,认识了不少的新派小姐与夫人,每日都有应酬。她知道慕容画楼不懂新式的规矩,便没有叫她一起。慕容画楼则每日窝在家中,早上睡得很晚,下午起床看书读报,然后写毛笔字……

    晚上的时候便让李副官送她出门,去吃点西式的餐点,偶尔也会去酒肆,买些葡萄酒回来。

    城西有一家“天水阁”的酒肆,所有的葡萄酒都是专门从欧洲空运过来,新鲜地道,慕容画楼隔三差五地去,有一日居然让她碰到了李方景。

    第十五节白云归那个土匪!

    第十五节白云归那个土匪!

    六月的天,风云无常,午后一场暴雨,空气里混合泥土芬芳。暴雨停歇,天空如洗纯净,湛蓝幽静,日光照在不远去的喷泉中,粼粼波光闪动,倒映的日光更加清澈。

    赶上了暴雨,便在酒肆里稍歇,正好遇上了前来避雨的李方景。雨势颇大,好似水晶帘布笼罩在俞州城区。老板见此情景,怕雨水打湿了店里的地板,关了店门。

    开启一瓶法国红葡萄酒招呼慕容画楼与李方景,老板便与伙计在柜台后面打盹。李方景与慕容画楼闲坐,品酒话家常。

    李争鸿则一脸的不悦。

    李方景声音很柔,说的也是俞州平常的琐事;慕容画楼好似很有兴趣,支颐倾听,目光柔和。两人的侧影浅淡如春花,五月的绚烂。伙计偷偷跟老板道:“……六少的新欢没有那位婉儿姑娘漂亮,笑起来却比婉儿姑娘亲切……”

    老板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没瞧见那还有李副官吗?督军身边的红人……那个女人,是督军的人……”

    小伙计目瞪口呆,痴痴笑道:“云媛姑娘,俞州第一美人?”

    老板狠狠剐了他一眼:“闭嘴!”

    慕容画楼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惹得李方景哈哈大笑。声音轻柔里透出磁性的魅力,勾了心魂,夺了灵魄,眉眼飞扬处,恣意风流密集流露,神采秀致到了顶端,一笑一颦好似盛开绚烂的花海。

    后世说他是英俊的男子。英俊二字形容他的姿容,太小气了!

    “……后日骑马,夫人定会去吧?”李方景问道。

    李争鸿眉头微挑,不满道:“骑马危险,督军只怕不同意……多谢六少美意!”语言之间,态度非常坚决。枪杆子的后台就是强悍。

    李方景挑拨般望着慕容画楼,淡淡笑道:“夫人的意思呢?如今俞州,可是自由的天下。夫人一举一动,还要督军审阅不成?”

    慕容画楼看了一眼含怒的李争鸿,秀目微梭,耸耸肩道:“我是从内地来的……不懂自由……”

    李方景支颐望着她,目光款款,好似深情难酬的委屈。

    慕容画楼则垂眸,轻呷一口酒,压制心头的短暂悸动。再抬眸,她的目光自然又疏离。而后,李方景帮慕容画楼选了两支葡萄酒,说是相赠。慕容画楼也不客气收下了。

    外面骤雨初歇处,梧桐花被雨鞭挥下,满地的软香碎蕊。

    告别时,他双手斜插淡||乳|色条纹西裤口袋,目光不肯回撤望着她的车子远去,好似深情男子送爱人远行一般。李争鸿瞧在眼里,哼了一口气,道:“他就爱这样做戏……”

    “都是好戏码……”慕容画楼赞同笑道。

    李争鸿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夏夜的租界,因为白天下过雨,暑意全消,重叠云层之间一轮昏黄清淡月色偷偷探出头,宛如调皮稚子。窗外的广场上,建了喷泉,四周装着霓虹灯,灯光下||乳|白色的雕塑美奂美轮,如月中仙子落凡尘。

    树影摇曳,芳草萋萋,一个修长身影立在窗前,静静听身后人一字一句念着什么:“……望督军念往日薄情,将合轮号商物归还陈家……督军,陈少帅说的合轮号,全部都是丝绸包裹的烟土,但是数量不是很多,要不……”

    “屁话!”白云归言语颇为严肃,“烟土祸国,他救过我一命,便想要这么大的人情?复电给他,说合轮号上发现不明物资,需要严审。倘若再电点索要,便将这批物资转到北方去,让他背上叛国之罪名!”

    副官忙道是,转身出去。

    一排的副官中又一人上前,继续汇报道:“……英国商团说他们爱玛丽号误入俞州,一批货物被扣,倘若督军不肯放行,便会支会政府,说督军拥兵自重,不顾国际法律!”

    “放肆!”白云归神情不变,“华夏泱泱国土,哪里来的国际法律!复电给英国商团,再无理取闹,就取消俞州码头停泊的资格证,让他们的货轮永远别想图经俞州!”

    副官一扣靴跟,转身出去。

    另外副官上前,汇报的是北方内阁的祝贺……

    然后又是码头、火车站的等等各方势力索要被白云归扣下的军火、烟土、西药……白云归照例态度强悍,回复也十分明确:不给!进了白督军的口袋,想往外掏?别做梦了!

    直到九点一刻,公事才一桩桩处理妥当。李争鸿一直在旁边听着,心中叹道,回头这些人收到复电,肯定会气得打颤,然后破口大骂:白云归那个土匪!

    点燃一支雪茄,白云归重重落座,神色没有得意飞扬,而是眉头紧锁,眼底疲色很深。

    公事处理完毕,屋子里只剩下李争鸿。他办的是督军的私事。

    “……查的如何?”白云归轻吐一口烟云,问道。烟雾泯灭之间,他的鼻梁高挺,额头饱满,气度不输年轻男子。

    李争鸿回神,忙将自己查到的事情转告白督军:“请了万先生来看,他曾经是副总理的军事顾问……万先生说,的确是子弹留下的痕迹,但是普通的子弹,不可能没有烧痕……他也说不好是什么东西,应该比子弹更加厉害?”

    白云归猛然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不耐烦摆摆手道:“又是一些冠冕说辞!算了,那些穿孔可能是咱们没有见过的新式武器弄成的,暂时不管它了。夫人与六小姐最近如何?”

    “六小姐跟韩府走在比较近,那些小姐们留过洋,六小姐跟她们比较投缘,常常出去,张根跟着她;夫人嘛,她早上一般不起床,睡到中午,下午会浇花,练大字。呃,上次还买了二胡与乐谱,下午一个人在房间里拉,很难听,佣人都抱怨说鬼哭狼嚎的……晚上就出去走走……她今日又去酒肆了,买了两瓶红葡萄酒……我们还遇到了李方景。督军,李方景邀请夫人去骑马,属下推辞了!”

    白云归蹙眉,啼笑皆非:“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有干点正经事吗?”

    李争鸿想了想,摇摇头。

    “上次日本人被杀的那晚,她就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你没有问她?还是钢琴的事情……”白云归思路逻辑性很强,不管绕多少弯儿,都能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

    李争鸿摇摇头,道:“钢琴的事情,她说是三房的四小姐经常弹,她听会的,我问过声乐老师,他们都说不可能这样学会钢琴曲。夫人不松口,属下问不出来;至于那晚……她说睡熟了,不知道……”

    “她……练大字,拉二胡,弹钢琴,日本人被杀……等我这边忙完了,亲自会会她,看看可有一颗玲珑剔透心!”白云归猛然笑了起来。

    云层里明月渐渐清晰,一缕清光歇在落地窗前,白云归起身,望着窗外繁华夜景,低低自嘲笑道:“……云媛至今不回,只怕让我猜中了……”

    李争鸿一个激灵,愣愣望着督军强硬肩头那个瞬间的疲惫,心中不忍,安慰道:“督军,您想多了,云姨太太不可能是革命党!可能是那些人有心的挑拨!”

    “七年蛰伏……”白云归好似没有听到李争鸿的话,依旧自喃,“倘若她真是革命党……剐其肉挑其骨,也不足以报答我七年对她的相护之情啊……”

    第十六节现代诗歌

    第十六节现代诗歌

    蝉声切切,盛夏午后颇为炎热。原本妩媚骄阳,生生泼辣起来,在天地之间洒下耀眼金色,虽然触目辉煌,却林影生烟,连清脆蝉声,也偃旗息鼓,被炙火日光烤灼,疲惫顿现。

    慕容画楼身穿老式的白竹布元宝斜襟长袖上卦,青竹色卡夫稠夏裙,双梁绣花鞋。青丝斜拢在一旁,拿着毛笔一笔一划临摹,神情颇为认真,连白云灵进来都恍如不觉。

    白云灵瞧见她又是这样的打扮,心中微气,正想说什么,却见她颈项嫩白修长,乌黑青丝下,双目流光溢彩,不知道写了什么,微微一笑,丰神凛冽,惊艳万物,居然看得有些失神了。

    “今日没有出去?”慕容画楼侧眸,便瞧见白云灵身着白色荷叶边蕾丝衬衫,配一条黑色奈良稠蓬松长裙,好似欧式的天使一般,微微笑着问道。

    白云灵回神,笑道:“今日太热了,晚上的时候去看电影,跟陆小姐她们一起……大嫂,你去不去?”说罢,又往她身上看。白云灵倏然觉得,她一向嗤之以鼻的老式衣衫,穿在慕容画楼身上,特别有古韵,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仕女一般,一点都不显土气。

    慕容画楼摇摇头道:“看电影无趣……今晚大戏院好像有玉簪记看,霓裳佳人,旖旎歌舞……我比较爱那种……”

    白云灵听完,撇撇嘴不满意道:“都听了几百年了,太老式了。大嫂,你这样不行,才几天又换上了家里的衣衫……听大戏,写大字……你跟我看看电影,练练钢笔字,不是很好吗?你忘了娘跟你说的,千万别惹大哥生气……你还是不改这些老旧的习惯,大哥不会喜欢的……”

    慕容画楼乖顺地点点头,笑着道好。

    白云灵瞧见她的模样,忍不住泄气:不管怎么叮嘱她,她都会点头道好,然后依旧我行我素……半句都不肯听人劝。但是心底,她不得不承认,慕容画楼的老式衣衫?br /gt;

    锦绣民国 全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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