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婚约 作者:蒹葭queen
第6节
经过在如意馆被刺杀一事,他对身边的丫头防备了很多。他就怕忍冬和周庭方沆瀣一气,让自己又被周庭方轻易就拿住了心。
其实怎么拿不住。周庭方在外面一跪,他就受不了了。
可是他已经过了太久,被看不起,被不在意的日子。他现在终于有了自由,他不想委曲求全。
殷合从来都不是委曲求全的人,现在,他什么事都要自己做主。
忍冬被摆了脸子,便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殷合明白,她们都是周府的丫头。不向着周家的少爷,反而向着自己这个外人,实在没有道理。他便将刚刚送过来的核桃酥酪递给她,问,“饿不饿?这个给你吃。”
忍冬接过来,道,“谢公子。”
殷合坐在床上,道,“我睡一会儿。”
忍冬便放下酥酪,服侍他睡下了。
周庭方离开了殷合的门前,走到院子里,道,“来人。”
身边的侍卫就跟了过来。
“把我的衣服拿几件过来。”随后他又和周府的仆人道,“给我收拾一间房,离殷合越近越好。我就在这里住下。”
“将军,”侍卫道,“你不是说明天再来吗?”
“那是让他先放心。”周庭方眼神深邃,“睡一会儿,晚饭的时候总要醒了。再怎么说,要赔罪也好,要打要骂也好,总要先想办法见上面。”
殷合根本睡不着。他只是爬在被子离擦擦眼泪,不想让忍冬和念春看见。
他真的恨死周庭方了。可是越是恨,心里越是痛。有时他想,不如就算了,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就好。可是周庭方的所作所为,让他实在难受,这样就原谅,他真的心绪难平。
更重要的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周庭方面前都没有一点自尊。现在他出来了,不想再自轻自贱。别说周庭方,任何人都别想轻贱他。
他宁愿和周庭方分道扬镳,也不要他看不起自己。可是稍微想想要和周庭方分开,心里就又难受了。
他躺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书,就到了傍晚。他依然是出去和周云吃饭,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了站在他门口的周庭方。
雨下了一天,已经不大了。现在只有细细的雨丝。
这一下子避无可避。周庭方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腕,道,“殷合。”
“你放开我。”殷合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扭动着手腕,想要挣开。
周庭方却不听,扣着他的腰,把他禁锢在怀里,道,“你听我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你。”
“你干什么!”殷合想挣开,却动弹不得。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把他禁锢住,只蛮干,不讲理。殷合心里好痛,又急又气,道,“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抱我!”
周庭方慌忙道,“我是你……”
“你想说什么?”殷合道,“你是我丈夫吗?对,你我有过周公之礼了,那又怎样!那是玉竹,你花钱买了玉竹的初夜,但是玉竹现在自由了。去如意馆还要花几个钱呢,你凭什么碰他!”
周庭方脸色惨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误会你,我不该伤你的心……”
“你知道什么错了。”殷合哭道,“那天是玉竹第一次ji,ng心打扮。他从来没有从你那里得到过尊重,所以当你说要娶他的时候,他不知道多开心。他把你给殷合的聘礼戴在身上,因为那天是他出嫁的日子,他等了好久好久,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等来的出嫁的日子。”
“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好恨你,我恨你什么都不知道!”
殷合眼中蓄满了泪,随着雨丝,一起随风飘在地上。
周庭方心痛极了。他愣在原地,嘴唇嗡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怀抱松了,殷合便推开他,跑进了屋子。
门关上了,发出一声闷响。
雨依然在下,淅淅沥沥地浇在伞上。周庭方一抹脸,摸到了一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飘到他脸上的雨丝。
第三十五章
周庭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在窗边坐下。
窗外雨丝纷纷。明明心尖上的人就在隔壁,可是他只能对着潮shi的雨水,想象他的模样。
“贺州。”周庭方唤来身边的侍卫,“你做过错事吗?”
贺州老实道,“属下从未做过这一种错事。”
“我真的很后悔。”周庭方叹了一口气,“他那么伤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他事情,属下的确不知。”贺州道,“但是这些事并非都是将军的错,将军不如先料理了这些人,给公子先出一口气。这样的话,想必公子生将军的气也能少些。”
周庭方站起身,拍了拍贺州的肩膀,脸上的愁苦也淡去了。“好,你很中用。你给我原地待命,其他的事都不用管,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贺州抱拳,道,“是。”
周庭方承诺过,刘妈妈嘴里但凡有一句假话,他必定杀了她。既然如此,那她就是非死不可。
不过让她死之前,周庭方从她嘴里要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殷祥旭亲自把他的亲弟弟卖给了如意馆。她因为成了殷祥旭的把柄,反而不用死了。
其实谁能记得三年前的一个不起眼庸常,但是当时殷家衰落,府里连个仆人都没有,周庭方就不相信,压着殷合去卖身的会是殷祥旭那个老母亲。
然而殷祥旭自己理亏,看了这东西,坚信刘妈妈记得他。于是只能咬碎了一口牙,把他侵占的殷合的所有财产都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外带周庭方三年来资助殷家的所有银两。
殷合如今已经从如意馆出来了,庆幸的是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样子。周庭方不想把事情闹地太大,打扰到殷合的生活。殷合应该完全摆脱以往的身份,开开心心地生活。
不过殷祥旭就不好过了。他身上根本没有多少钱,刚入官场,所有的送礼人情,花的全是从殷合手中夺走的钱财。在抄家中,坤泽得以保留财产,可是他母亲不受重视,根本没有多少钱。如今这东西一拿回来,殷祥旭的家底都被搬空了。
殷祥旭看着东西一箱一箱地搬出去,气地想砸桌子。不过手举起来,又好好的放了回去。他实在没有钱了,砸了还要买,不值当啊。
周庭方叫了一群侍卫,把东西搬到将军府去。这一次,他特意叫人把殷合以前身边的丫头找了出来,带着他,一件一件地认。
这一件是殷合的金丝楠木琴,那一件是殷合满月时殷世华送的长命锁。还有许多殷合的母亲,奶奶的东西。她们接连病逝,这些东西理应由殷合继承。
周庭方好几天没回周府,日夜抱着这些东西一件一件地背。东西太多了,有几样这个镯子那个镯子的,这个玉佩那个玉佩的,实在背不下来,就只能拉着贺州一起背。至少到时候给他提个醒。
殷府以前的仆人,周庭方也都派人去找。即使大部分都死了,或者找不到了,也还剩下了几个。周庭方尽量找,即使是殷府里扫院子的,也找出来,都安顿在将军府。他只希望有一天,如果殷合能跟他回将军府,看到这些脸熟的旧人,能有一点安慰。
准备了快一周,周庭方才带着东西去给殷合赔罪。好几个侍卫,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从将军府抬到周府,好像送聘礼一样。
周庭方快一周没来,殷合还以为他不打算来了,自己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好几次。这一次周庭方大张旗鼓地来,前脚刚进府,后脚消息就像翅膀一样的飞了出来。
念春年纪小,活泼,蹦蹦跳跳地跑来告诉殷合。殷合抿了抿唇,道,“把门关上,你以为人家是冲咱们来的。”
周庭方到了殷合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道,“殷合,殷合?”
殷合揪紧了被子,“告诉他,我不见外客。”
忍冬吃了之前的教训,只能对着门外道,“将军,我们公子不见外客,您回去吧。”
周庭方黯然,倚着门道,“殷合,咱们这么生疏了吗。”
殷合听了这话,心里好痛。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一句话都不说。
周庭方道,“好。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我今天给你赔罪。”
他走出屋檐,跪在台阶下。今天太阳很大,万里无云。阳光很刺眼,周庭方的额角渐渐渗出汗液。汗水滑进他的眼角,弄得他睁不开眼睛。
殷合把自己团在床上,嘴里咬着被子。他咬地狠,好久都不松开。被子都被他咬地shi漉漉的。
忍冬打开一点儿门,往外一看,周庭方正跪在院子里。她走到床边,给殷合放下帘子,不经意道,“将军在外面跪下了。”
殷合松了嘴,转过身来。他眼睛红红的,想来是又哭了。
“他怎么能跪我?”殷合慌张道,“大丈夫的膝盖,跪长辈,跪帝王,怎么能跪我?”
忍冬便也慌慌张张道,“这可怎么办?”
“不行,”殷合道,“周伯父知道了,肯定不高兴了。”他赶紧下了床,把门开了一个小缝,果然周庭方正跪着。太阳那么大,他身边一个撑伞的都没有。
殷合真是恨死他了。他拉着忍冬,道,“忍冬,你快去叫他起来,我求求你了。”
忍冬为难道,“我去叫,将军肯定不肯起来的。”
殷合咬着嘴唇,呆立半晌,还是咬了咬牙,披上衣服,推开门跑了出去。
周庭方的后背像松柏一样直立。殷合跑出来,抓着他的衣角,道,“你起来,你这样像什么话!”
周庭方抓着他的胳膊,一把把他抱到怀里。殷合便和他跪在了一起,被他箍在怀里。殷合双手推着周庭方的胸膛,道,“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殷合,”周庭方的嗓子有点哑,“那天你说了很多,我想了很久。我改,我全部都改,除了一条。你就是我的人,我就是你的相公,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周庭方一手环着殷合的腰,一手拖着他的屁股,直接抱着他站起来。
殷合的发间是丝丝缕缕的梅花香气,还有让他心安的自己的味道。周庭方闻着,总算按耐住一点。他抱着殷合进屋,道,“抬进来。”
殷合拍打他的后背,道,“你不讲理……”
周庭方侧过头,在他后颈的颈砂上舔了一下,呼吸喷洒在殷合的耳垂上。
“我就是不讲理。”
殷合被周庭方舔地身上发麻,立刻抱着周庭方的脖子,不出声了。
周庭方把他抱到里间,放在床上。低着头细细一看,正看到豆大的泪珠从殷合的眼睛里涌出来。
周庭方赶紧拿出手帕来,给他擦下去。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殷合转过头,一句话都不说。
周庭方攥着手帕,生硬道,“你就是我的人,颈砂上的咬痕为证。你身上有我的气味,你就是我的人。”
每次都是这样,谈到这里,几乎谈不下去。殷合气地直想拿命还给他,忍了又忍,才忍住一肚子的气话。
贺州看这样子,赶紧在旁边咳嗽了两声。周庭方看了一眼搬进来的东西,还是决定先把正事办了。
“刘妈妈已经半死不活了。我暂时,还料理不了殷祥旭。但是我用了点办法,把你的东西都要回来了。我现在在搜集他的把柄了,总有一天,我一定把他买到青楼去,给你出气。”
殷合对殷祥旭厌恶颇深,听着这话,心里也稍微好受一点了。然而对周庭方的气也还是闷在胸口,一点没消。忍冬走过来,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殷合接过帕子,不说话。
周庭方拧起了眉头,这效果跟他的估计出入太大,他心里也忐忑起来。
贺州在旁边又咳嗽了几声。周庭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打开箱子,道,“你不来看看吗?这是你的琴,是你开始学琴那年,吴老太太送的。”
殷合站起身,走过来,把琴从箱子里抱出来。他的手指抚摸过琴弦,泪水夺眶而出,哭道,“外婆——”
他哭地撕心裂肺,抽抽搭搭地说,“是孙儿不孝啊,外婆,你怎么狠下的心,就留我一个人……”
周庭方从后面环住殷合。他只能拿着帕子,给他擦去眼泪。
殷合已经漂泊地太久了。
殷合把琴妥妥贴贴地放好,叫人打了水,拿着帕子把琴擦干净。周庭方挽着袖子,陪他一起。他笨手笨脚地,只能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来,仔仔细细的弄。殷合抬眼看他,忽然就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恶了。
殷合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有他的笔和砚台。
“这个砚台,是殷伯父在你识字的时候买来的,后来被你摔了一条缝。这个是殷伯父赔给你的,不过老太太和青夫人怕你伤心,早早就一人又送了一个。”
殷合眼里再次渗出泪来。
“这块玉是你成年时青夫人送的,这个白玉白梅簪,是老太太的嫁妆。特地留着,等你成年,送给你的。”
殷合颤抖着嘴唇,捂着脸,泣不成声。周庭方把他搂进怀里,道,“哭吧。我明白你的苦,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就那么去了。”说道这里,他的眼圈也红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殷世伯就是冤枉的,我一定给你平怨。”
殷合抓着周庭方的衣襟,哭道,“我好想他们,我好想他们……我太没用了,母亲和外婆的东西,我都保护不了……”
“这不怪你。”周庭方道,“都是我的错。”
他打开第三个箱子,道,“这里面,都是我送到你家的聘礼。”
说到这里,周庭方几乎说不下去。他艰涩地道,“对不起,聘礼都是我父亲准备的,我并没有看过。”他捧着殷合全是眼泪的脸,一字一句地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你的每件事情,我都记得,我都知道,永远都不会忘。”
殷合的心砰砰地跳,他知道周庭方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他真的去做了。他漂泊了这么久,只有在听他把一件一件的东西说明白的那一刻,才终于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周庭方明白他的心,他会和自己一起伤心,一起愤怒。殷合移开眼睛,拍开周庭方的手,道,“别碰我。”
周庭方垂下眼睛,神色黯然。
殷合瞥他一眼,道,“你过来啊,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收拾。”
周庭方这才舒展了眉头,赶紧跟殷合把几大箱的东西整理好。
殷合心里酸酸软软。他低下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找到了你以前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叫白露。你还记得她吗?”
“白露……”殷合喃喃道,“记得的。”
“跟我回去好不好,”周庭方一把抓住殷合的手,道,“跟我回去,我让她接着伺候你。”
殷合低着头,抽出自己的手,“我不跟你回去。”他攥着袖子,道,“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我跟别人有一点儿接触,你就要不高兴。你给我那个脚链,就是不让我出门!但凡有外人看到我的脸,你就要疯起来。你就想把我关起来,天天只能看到你一个人,你就高兴了。”
周庭方叹了口气,无话可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殷合哼了一声,道,“我不是你的宠物,不是你的私有物品。你给我改了再来。”
周庭方面色y沉,殷合那句“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品”让他心里很不高兴。他捏了捏眉心,决定再跟殷合强调一遍他是谁的人,就听到了贺州在旁边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周庭方耐心地听他咳完,接着道,“你是我……”
“咳咳咳咳!!!”
周庭方觉得贺州烦人极了,皱着眉问他,“你怎么了?”
贺州十分绝望,便编了个瞎话,“将军,尚书大人找你,让你赶紧过去。”
这样一打岔,也失去了说话的时机。周庭方只能压下心里的不舒服,道,“我先过去,晚上来看你。”
殷合瞥他一眼,心想,你爱来不来。
出了门,周庭方问道,“什么事?”
“没事儿。”贺州道,“属下就是找个借口,把您拉出来。”
“为什么?”
贺州无奈道,“将军您也太不会说话了。您那个时候要是再说出来一句要占有殷公子的话,那不又吵起来了吗?”
周庭方却固执道,“他是我的人。”
贺州无奈。周庭方这个固执的样子真是和尚书大人学了个十成十。“对,他是您的人,但是现在您把这个话说出来,殷公子不就又生气嘛。这话,找个你侬我侬的时候说,您想说多少说多少,没人拦您。”
周庭方沉默,黯然道,“我很不会说话吗?”
贺州迟疑道,“嗯……”
“我今天是不是搞砸了?”
“也不算搞砸了。”贺州决定实话实说,“只不过本来能达到比现在好两三倍的效果,结果让您给表现成这么点了。”
周庭方叹了口气。
贺州第一次这么可怜周庭方,尚书大人真是好英明,如果不给将军指婚,他上哪儿找媳妇儿去。
于是贺州决定帮帮他,“以后吧,您说话不好听,我就在旁边咳嗽一声,将军您看行不?”
周庭方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
第三十六章
五月初五,就是端午节。
这样的节日,殷合从来都没有出去玩儿过,因此他计划着这一次怎么也要出去逛一逛。
每一年的端午节,京城的永安河上都有个小小的龙舟比赛。规模要比南方差多了,但是一年一次,实在稀罕,自然不少人愿意去看。
永安河边有个永安楼,就是专门贴着河建的。临河的位子比其他位子贵一倍,平时就靠着这河边的景色开下去,是个十分有情调的地方。
永安楼高十层,实际上有人的地方只有九层,第十层供着河神的金身。这不是正经的河神庙,不过永安楼的老板认为自己这生意也是靠河吃河,因此供奉起来十分虔诚。
到了端午节这一天,稍稍有点钱的,都会来永安楼看龙舟。视野开阔,人不多,十分清净。殷合就叫人订了三楼的包厢,打算端午节去看一次龙舟。
此时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不过早上出发,也十分凉快。殷合先坐着轿子,去庙里进香。庙里烟雾缭绕,鼻间都是檀香的味道。殷合跪在蒲团上,求菩萨让自己的父母奶奶早登极乐,求周伯父能健康长寿。求到周庭方,想了又想,到最后磕了个头,求周庭方一生平安。
从庙里出来,天气已经有点热起来了。殷合身上出了薄薄一层细汗。白露给他打扇,他们在庙外的草地上采了许多艾草,依旧坐着轿子离开。
到了永安楼,时间还算早。于是他们几个人便上了几个点心。他们点了几个粽子,店小二还推荐了他们店里的特色粽子,说是江南口味。上来了,一咬,竟然是咸的。
这时,外头的龙舟已经推进河里了。殷合就放下筷子,推开窗户,向外看。
这个地方视野十分清楚。河岸边已经聚起了人,龙舟被粗糙的麻绳绑在岸边,在水里飘荡。龙舟上的人穿着短褂,一根布带系在脑门上,上面cha着艾草。场面十分热闹,殷合都能听得到人们说话的嘈杂声。
殷合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自然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下面有的浪荡公子,看到永安楼上一个美人,兴奋地吹起了口哨。可惜殷合听都没听到。
锣鼓一响,水波荡漾。龙舟比赛就开始了。
本朝端午,有赠扇的传统。周庭方早就开始琢磨这个扇子,千挑万选,才选出来一个。
这是个折扇,竹骨细密坚硬,触手生凉。下面挂着一个白玉雕刻的同心结,正好的殷合绣得香囊上的同心结凑成一对。同心结下,挂着一颗指甲大的黑珍珠,十分漂亮。扇面是周庭方亲手画的冰雪消融图,光是看着便觉得凉快,也有希望求得原谅的意思。
周庭方下了朝,叫侍卫把扇子拿出来,兴致勃勃地去找殷合。结果进了屋,殷合竟然不在。
念春说,殷合去看龙舟了,白露和忍冬跟着去了。在永安楼三楼的临河天锦包间。
周庭方一听去看龙舟,上火地不得了。龙舟那边要多少人,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被人欺负了,被人占便宜了,被人抢回家了,可怎么办。听说定了包厢,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带着人去永安楼,进了包厢就看到殷合倚着窗向外张望。他走过去,双手抱住殷合的腰。
殷合推推他,道,“一边去,别动手动脚的。”
周庭方一看,才发现殷合没戴面纱。他皱皱眉,往下一望,不少人都时不时往他们这里看,看的正是这个凭栏远眺的美人。
下面人头攒动,往这里看的,男女老少,坤泽乾元庸常,几乎都有。龙舟那边,正是比赛结束的时候。龙舟上的船手不少都往殷合这里看,胜利者举着船桨,仿佛在向心上人炫耀。
周庭方看着这景象,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把殷合的脸捂的死死的,谁都不给看。他y沉着脸,对忍冬道,“带面纱了吗?”
忍冬把面纱拿出来,周庭方接过,沉默着给殷合系上。
殷合拉下面纱,转过头,疑惑道,“你干嘛?戴什么面纱?”
周庭方正压抑着怒气,刚想发火,旁边的贺州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周庭方y着脸,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戴上,好不好?下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殷合轻笑,“怎么了?我很丑吗?还是我脸上沾了粽子米?”
周庭方被他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怼得心肝直泛疼。他咬紧了牙关,才忍下了这一口气,“我求求你了,戴上吧,我的祖宗。”
殷合瞥他一眼,转过头,“不戴。”
周庭方攥着面纱,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还是忍耐不住,用尽力气给了桌子一脚。
贺州赶紧把桌子扶稳了,趴在桌子上咳得不像样子。
忍冬倒了杯水,给贺州拍拍后背。
殷合转过头,脸上十分不高兴。
周庭方把拳头捏得啪啪响,努力地摆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踢着了。”
下面的龙舟比赛结束了,人流也渐渐散去。殷合坐下,喝了口茶,道,“回去吧。”
周庭方便起身,暗自打算着,谁要是敢盯着殷合看个没完,他就扒了他的皮。
谁知殷合拉着他的衣袖,道,“面纱呢?”
“嗯?”周庭方愣了一下,“在这里。”
周庭方摊开手掌,白色的面纱已经被他攥地皱皱巴巴的了。殷合嫌弃的拿起来,系上,道,“下次你再这么糟蹋东西,我就再也不戴了。”
周庭方听了他这话,立刻高兴了。他一手搂着殷合的腰,一手穿过他的膝盖弯,把他抱起来,道,“面纱怎么够。走,咱们到外面,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谁是你男人。”
殷合讨厌他动手动脚的,气的推他,道,“你干嘛,你又这样,放我下来。”
殷合力气小,打在周庭方身上一点儿都不疼,反而把周庭方打地心猿意马。他紧了紧手臂,道,“不放。”
殷合气地直想大耳刮子抽他。然而门已经开了,他被抱着的样子也都让人看见了。他实在没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周庭方闹,只能缩在他怀里,怕被人看见。
殷合来的时候没有蒙面纱,他长的好看,身段柔软,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他。现在他被周庭方这么张扬地抱出来,弄得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在叹息,这么漂亮的坤泽怎么就有相公了呢。
第三十七章
周庭方一直把殷合抱到轿子里,给他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拨开脸上垂下的发丝,才从轿子里钻出来。
周庭方依旧骑着马,跟在轿子旁边。一帮人就这样一路回了周府。周庭方下马,把马交给侍卫,非要再把殷合从轿子里抱出来。
然而殷合今天早上没吃东西就出了门,在永安楼的时候就吃的多了一点,还是不太好消化的粽子。这个时候,轿子一晃,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捂着嘴,推着周庭方,不让抱。可是周庭方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儿,硬是把他抱了出来。
殷合头一晕,便歪着身子,在周庭方的身上吐了出来。他尽力往地上吐,却也有不少粘到了周庭方的衣服。
“怎么回事?”周庭方着急了。他赶紧放下殷合,扶着他给他拍打后背,喊道,“快去给我找大夫!”
殷合这一吐,几乎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他吐地眼泪都渗出来了,抓着周庭方的袖子,道,“没事儿,不用叫,老毛病了。”
周庭方皱眉,“怎么会是老毛病?你还是吃不下东西吗?”
“吃得下的。”殷合道。他吐地嗓子里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只是偶尔会恶心。今天大概是粽子不太好消化吧,没什么事儿的。”
“还说没事儿,吐成这样了都没事儿。赶紧把大夫给我找过来!”周庭方环住殷合的腰,道,“我抱你进去。”
“别抱……”殷合道,“我头晕……”
于是周庭方只能扶着他进去。
殷合被扶进了屋,实在忍不住,走爬在墙角吐了一回,可是吐地大多数都是酸水。周庭方在旁边拧了帕子,给他擦嘴,端了热茶给他喝。
吐了一会儿,殷合便觉得好些了。他喝着热茶,道,“我好了,别叫大夫了。”
周庭方皱眉,“这怎么能叫好?听话,大夫很快就来了。”
殷合觉得自己的确好了,肚子也不疼,也没有哪儿不舒服。但是周庭方下了命令,谁都不敢不听,只能等着大夫过来。
大夫来了,把了脉,立刻跪下,道,“夫人大喜啊。您这是喜脉。”
“喜脉?”殷合睁大了眼睛,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有孩子了?”
“喜脉?”周庭方也立刻舒展了眉头,“真的吗?”他抓着大夫的肩膀,道,“你说的是真的?”
“的确如此。”大夫道,“夫人已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殷合低着头,忍不住翘起了唇角。他从睫毛下偷偷地看了一眼周庭方,发现周庭方正呆坐在床上,也忍不住地笑。
殷合便回过头,侧身坐着,拿着后背对着他。他高兴坏了,竟然给了周庭方好脸。殷合现在冷静下来,就想把脸板起来,却也怎么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只能转过头,不想让周庭方看见自己翘起的嘴角。
“那……”周庭方担心道,“那他怎么吐了?”
“您放心,夫人无碍,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这只是前期的正常反应,一个月后,便会痊愈。”
“可是他吃的太少了,太瘦了。还怀着孩子,这怎么办?”
“可以给夫人减少油腻的食物。即使吐了,也不要紧,加些小菜,再吃一点就可以了。也可以多给夫人准备一些酸味的零嘴,给夫人开胃。”
“行。”周庭方道,“有劳大夫了。”
大夫下去写方子了。周庭方想把殷合抱进怀里,好好温存温存,想摸摸他的肚子,和自己的孩子打个招呼。但他却又不敢下手,生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弄出差错来。
周庭方对贺州比了个手势,贺州便把之前挑好的扇子拿了出来。
扇子在木盒里装着,周庭方打开盒子,道,“合儿,这是给你的。”
殷合控制了好久脸上的表情,才终于板着脸,转过身来。他一看,原来是一柄扇子。竹骨是白色的,十分ji,ng致。他把扇子拿出来,发现扇子下面坠着一块雕刻成同心结的玉,玉下面还有一颗指甲大的黑珍珠。
这东西想必值钱极了,而且不像店里卖的,更像有人亲手设计的。天底下恐怕就这么一把。
礼物值钱,心意更值钱。殷合心中酸软,脸也不绷着了。
“这个同心结,是我特地挑的羊脂白玉,雕刻出来的。”周庭方道,“和我香囊上这个,是一对儿。”
殷合听他这样说,便把这白玉的同心结握在手里,细细地看。
“香囊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周庭方道,“以前我不知道,但是有了这一对同心结,你的以后,都不会再没有我。”
殷合抿着唇,展开扇子,问道,“这是你的画?”
扇面上是一片梅花林。扇面左边光是梅枝,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逐渐向右,积雪减少,有了花骨朵,到了最右,梅花盛开,只有零星的花骨朵和稀少的雪团。
扇面上题书,“冰雪消融图”,旁边题了两句诗。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殷合念道,“这是王冕的《白梅》。”
“现在天气正热,这画你看着也凉快。”周庭方握住殷合的手,道,“我也希望咱们也能像这画一样,有冰雪消融,前尘尽弃的一天。”
殷合抽回手,抬眼看他一眼,道,“画是好画,诗是好诗。不过作画的人,心里的目的,我看只能用三个字形容。”
“哪三个字?”
殷合合上扇子,“想的美。”
周庭方叹了口气,“合儿,咱们都有孩子了,你跟我回将军府养胎,不好吗?”
“不好。”殷合道,“扇子我收下了。在外面逛了一天,我也累了,请大将军出去吧。”
第三十八章
周庭方心里十分地着急。
他皱着眉毛,在书桌旁叹了一次又一次气。最后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扔,烦躁地揉揉眉心。
“将军?”贺州进了屋,道,“您怎么了?”
“他为什么不跟我回去?”周庭方问道,“他在闹个什么啊……”
“您不耐烦了?”
“我不是不耐烦。”周庭方气道,“只要他高兴,我怎样都行。只是他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了,再这么推下去,以后肚子大了,就没办法办亲事了。先生孩子后成亲,这让外人怎么看。”
“将军,”贺州劝道,“您是这么想,可是公子有心结。他一定不想自己被孩子要挟着,和您成亲。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拿出诚意来。其实怀了孩子的坤泽是最好哄的,您现在可不只是公子的心上人了,还是他孩子的父亲。这是很不同的。”
“诚意……我还能拿什么诚意。”周庭方心中苦笑,“你进来干什么?”
“回禀将军。”贺州道,“有人来报,殷祥旭的事情,已经初步查出来了一些端倪。”
“你说。”
“殷祥旭很可能不是殷世华亲子。殷祥旭的母亲是一位庸常,本来不易怀孕。我们找到了殷世华当初下江南访查时所带的仆人。据他所说,殷世华醉酒,和殷祥旭的母亲有了露水情缘,一晚就有了孩子。后来他找到殷世华索要名分,殷世华便不得不给他。然而殷世华和妻子和睦,在这之后从未去过殷祥旭的母亲那里。”
“殷祥旭的母亲是带着两岁的殷祥旭找上门的。说实话,到底是谁的孩子,也未可知。”
“呵,”周庭方冷笑,“杂种。殷祥旭自己呢?知道吗?”
“殷府的下人好像时常议论这件事。因此殷祥旭,多半知道。”
周庭方手指扣着桌子,“还有别的吗?”
“我们还找到了殷祥旭三年前乡试的卷子,还有他三年前省试的卷子。”贺州将卷子拿出来,“您看看。”
周庭方接过卷子。殷祥旭的字体十分漂亮,工整大方,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圆整,少了点风骨。
乡试的卷子写的实在好。虽然只是循规蹈矩,却也有才华和认真在里头。周庭方奇怪,这样的能力,怎么会在省试落选?
而省试的卷子,才华不再,只剩迂腐。
“这不对。”周庭方将两张卷子铺在桌面上,比对这看,“这差的太大了。我可不信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的人,能考乡试第三。”
“乡试第三,省试落榜的人,的确少见。属下看过之后,便觉得十分蹊跷。”
“所以呢?你怀疑他故意落榜?”
“将军细想。省试出了成绩不久,殷世华就出事了。说不定,省试落榜是假,不想受到牵连是真。”
“那就是殷伯父特意授意他落榜……或者他与陷害殷家之人勾结。”
周庭方说到这里,已经颇为恼怒,“殷世伯要是不想牵连他,何必让他去考。他既然能写出这个卷子,大概是因为殷世伯的要求,不得不考吧。这样里应外合的法子,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你们想办法派个人进殷府,给我把殷祥旭盯死了。殷祥旭这个人多疑,不要对他打草惊蛇。想个办法从他母亲下手,那个男人那么蠢笨,大概也简单许多。”
“当年殷伯父被冤贪污,以银两多少定断案结果,定罪的就是他家里的书信和藏有银票的书本。看来这东西,八成就和殷祥旭有关。”周庭方垂下眼皮,心中快意,“只要我办成了这件事,想来殷合也能好受许多。不嫁就不嫁吧。等我把殷念兄救出来,恢复殷府的荣耀门第,我再把他从殷府抬到将军府,让他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第三十九章
可能是因为自从有孕以来,殷合就一直吃不下东西。殷合吐得极其厉害。他吐得又累又难受,整天神色也不好,周庭方天天看着他这个样子,天天心里着急。
周庭方又重新请了京城第一的大夫,上门诊治。大夫说这是由于殷合怀上孩子的时候,心思郁结,也不好好吃东西。他现在身体虚得厉害,内里亏空,再这样下去,孩子生下来是一定要担上风险的。
一番话吓得周庭方冷汗直流,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自己。听了这话,殷合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心里更加难受。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要因为周庭方活不成了,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流。
孕中的坤泽心思敏感,爱胡思乱想。大夫几句话,殷合就把自己要埋在什么地方都想好了。那边周庭方着急,拉着大夫问东问西的。殷合就坐在床上,捂着脸闷声哭。
“这可怎么办?”周庭方问道,“有办法调理吗?”
“将军别着急,”大夫道,“现在夫人的身孕只有两个月,还不算晚。只是三个月之前这段时间要格外小心,这段时间好好调养了,顺产不在话下。”
周庭方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恨不得当场就给大夫跪下。“您尽可能地去调理,这是三百两银子,算是订金。只要我夫人孩子能够平安,我以十倍之数感谢您。”
这大夫也是个性情中人,知道周庭方并非差钱的人。便也大大方方地收了。
大夫嘱咐,夏日一定不能贪凉,但也不能把夫人热地中暑,反而吃不下东西。夫人除了不能喝酒,想吃什么吃什么,尽可能地去满足。胃口再好,一顿也不能多吃,防止都吐出来。一天尽量多吃几次,吃地少一点,减轻恶心。大夫开了方子,是稳固胎气,抑制呕吐的。这调理中,最重要的就是吃,要让殷合的身体尽可能地好起来。为了防止补地太多,反而补虚了,就更要多加走动。
周庭方一一应下,在心中默念。把大夫送出门,转头一看,殷合不知道什么时候,揪着被角,眼泪全都掉在了被子上。
周庭方心都被他哭碎了。他坐在床边,把殷合整个拢进怀里,道,“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殷合拧着身子挣扎,然而越是挣不开,便越伤心,“你放开,你给我滚,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的孩子……”
周庭方正为这事儿担忧,被他一闹,更加自责,“都是我不好,让合儿吃苦了。我该死,我该千刀万剐。合儿,你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让你和孩子好好的,我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然而这话说出来,却是越劝越叫人伤心。殷合哭道,“都怪你……你还不赶紧滚,我的孩子没有你这个父亲。”哭道最后,殷合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走啊……”
周庭方也急了。他抓着殷合的胳膊,全都箍在怀里。嘴唇找到他的颈砂,在上面轻轻地咬。
殷合立刻缩着脖子,软绵绵地蜷在了周庭方的怀里,动也不敢动。他心里恨极了,恨周庭方又这样强迫他,但除了委屈地掉眼泪,什么都做不了。
“你好好的。”周庭方的呼吸吐在他的脖子上,“你好好的,我让你和孩子都好好的。”
殷合依旧掉着眼泪,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说,看都不看他一眼。
周庭方下了朝,赶紧叫人去布置。
他从来没有布置过这么细致繁琐的事情。然而多做一点,心里就好受一点。
总算都吩咐好了,才能去看看殷合。
殷合正坐在床上喝药,他皱着眉头,喝地眼角都渗出泪珠。喝了不到一半,就急急忙忙地放下药碗,拿一颗酸梅子含在嘴里。
看来是药的苦味让他恶心地厉害。周庭方招来侍卫,道,“去找找有没有善于做药膳的。”
“是。”
殷合不想让他大费周章。这个药虽然喝的时候难受,但是喝下之后,的确没有那么恶心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和周庭方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一声不吭。
“你怎么天天躺在床上?”周庭方道,“越躺越虚。”
殷合转过身去,不理他。
周庭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如果想把殷合从床上捞下来,还要想想别的办法。他坐在床边,问,“怎么样,热不热?”
殷合不说话。忍冬在一旁答,“公子身上有汗,只能擦擦,不敢打扇。”
“我立刻叫他们把冰送过来。”周庭方道,“什么时候要冰,什么时候不要冰,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务必让合儿舒服点。冰我已经叫人去收了,你们要,我这里一定有。尽管来拿。”
“是。”
“今天都吃的什么?”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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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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