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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一纸婚约 作者:蒹葭queen

    第7节

    “今天早上喝了半碗燕窝,几块玫瑰糕。零嘴吃了不少梅子。中午吃了一小碗鱼膏,一碗白粥。”

    周庭方皱眉,“还是太少了。吐了没有?”

    “吐过一次,幸好吐的不多。”

    “合儿,我给你找了五个厨子,手艺都很好。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嗯?”

    殷合心里有气,忍不住就想为难他。他想周庭方这大少爷,平时出入各个酒楼饭馆,请的肯定都是这些大厨。他偏要为难他。

    “我要吃咸菜。”殷合道。

    “什么?”

    “我要吃咸菜。要长条的豇豆,炖上腌好的牛r_ou_。牛r_ou_要带筋的,r_ou_要筋道。要炖很久,炖地烂烂的。稍微有点咸,但更多的是牛r_ou_的香味。配上玉米面粥,粮食,r_ou_,菜的清香,就占全了。”

    周庭方的太阳x,ue跳个不停。他扶着额角,道,“……好。”

    “我要吃黄瓜,现在就要。”殷合道,这倒是他真心想吃的,说的话也带了急切,“把黄瓜洗干净,给我就好了。再来一点大酱,要好吃的酱。黄瓜必须水灵,不能干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周庭方实在闻所未闻。忍冬倒是习惯了,对殷合行了个礼,道,“是。”

    第四十章

    周庭方沉默着看着殷合吃黄瓜,一口一块咬在嘴里嘎嘣嘎嘣响。

    这时进来两个下人,抬着一个大棋盘。棋盘是竖着放的,表面是木制,里面是铁。棋子全都是磁铁,下棋的时候就吸在上面。

    这是周庭方特意叫人做出来的。就是为了让殷合下棋的时候,能下地走走。

    殷合也被吸引了目光,疑惑道,“这个棋盘好大啊。”

    周庭方微微一笑。他这两天一直在被殷合冷嘲热讽,还只能憋着气回不了嘴。这一下终于找到了报复回去的机会。

    “把屋里的棋盘都给我拿走。”

    殷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围棋被一个一个地搬了出去,不高兴道,“你干什么?我要用的。”

    “用这个。”周庭方哄道。他抱着殷合的腰强迫他下床,抓着他的手,拿了一颗黑子,吸在棋盘上。“这么下。”

    这棋盘有半个人那么高,棋子像ji蛋那么大。这棋玩儿起来实在是又新鲜,又痛快。殷合很快就来了兴趣,一边啃着黄瓜一边和周庭方玩儿了起来。

    然而这棋要下,就只能站着。棋盘太大了,要看看棋盘上的局势还要走远一点看。殷合坐下了又要立刻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走。

    结果才下了半盘,殷合就腰也酸,腿也酸,整个人都困倦起来。

    他盯着周庭方,眼里都是委屈,“我要我自己的棋盘。”

    而周庭方十分满意,“这就是你的棋盘。我送给你了。”

    殷合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黄瓜,向周庭方的脑袋扔去,“我要正常的棋盘!”

    周庭方顺手一接,咬了一口,味儿还不错。“想的美。”

    殷合被他气地直想咬人,赌气地回到床边躺下,“我不下了,行了吧。”

    “可以啊。”周庭方笑道,“不战而逃,是为输嘛。”

    殷合掀开被子,下了床,气的伸手推他。周庭方怕他的身子,不敢轻易动,还真被他推了一个跟头。

    “噗”殷合解了气,笑他,“我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输。”

    下了两盘,殷合实在累了,周庭方就让他躺下歇着。

    他出去,叫人把聘请的厨子都找来,问问谁会做豇豆牛r_ou_咸菜。

    贺州却道,“将军,听公子这口味,你不如去找个乡下的农妇。”

    周庭方皱着眉,想了想,道,“当真?”

    “自然当真。”

    “那你就去找一个,”周庭方道,“一个农妇,我又不是请不起。他这口味真是怪,今天还在那儿啃生黄瓜。”

    贺州笑道,“胃口不好的人,自然想吃点水灵灵的东西。其实公子未必是爱吃黄瓜,只是没别的吃罢了。将军给公子弄点水果,最好能酸一点的,公子应该也会喜欢。”

    周庭方点头,“你说的有理。”

    “公子ji,ng细的食物吃的太多了,反而不好消化。不如就弄点粗糙的东西,大概胃口也能好点。不然一天天地吃燕窝,再好的东西都要吃吐了。”

    “就照你说的办。”周庭方道,“另外去找找有没有好玩儿的东西,让他能下来走走,解解闷。”

    “是。”

    “殷祥旭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成功进了殷府了。一个是个女庸常,已经给殷祥旭当了妾。一个是个男乾元,现在殷祥旭的母亲迷他迷地不得了,天天在一起鬼混呢。”

    “殷祥旭身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等到最后的时候,再让她去做。那个乾元可以把动静闹得大一点,反正殷祥旭多疑,把怀疑都放在他身上了,正好减少殷祥旭在另一个身上的注意力。”

    “让他放开手去闹,只要拿住了殷祥旭的母亲,就不怕殷祥旭把他怎么样。只要把这锅水搅混了,就好办了。”

    “属下遵命。”

    第四十一章

    殷合顺顺利利地度过了孕期前三个月。

    这段时间,他吃饭要周庭方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他睡觉要周庭方看着睡过去,他下棋要周庭方陪着下,他弹琴要周庭方在一边听。

    倒不是殷合自己耍性子,非要有人陪。而是周庭方这个照顾人的人,非要鞍前马后地做。

    这段时间,周庭方的确把他照顾的很好。他的身体没有那么虚了,也吃的下去东西,呕吐忍一忍就能忍住。晚上他和周庭方摆饭,饭桌上都是软,滑,水灵的东西。一点都不油腻。周庭方特地弄了高粱米粥。粥里,高粱米有指甲一半大,吃在嘴里很有嚼头,有点粗糙。不甜,也不咸,只有淡淡的高粱米香。这样的东西,殷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吃的很有胃口,一下子下去两碗。

    他不得不承认,周庭方现在很会把握他的胃口。其实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吃什么。每天周庭方问,只能得到一句,“都行。”

    殷合也很困惑,问周庭方是怎么了解的他。周庭方便回答, “你其实就是没有胃口。你和我天天吃的东西都差不多,我想想自己没有胃口想吃什么,就想到你想吃什么了。”

    周庭方怕他天天闷在屋子里,憋坏了,就把周府的院子全都摆上花。现在这个时候会开的,像红色的杜鹃,白色的茉莉,垂下的石榴,不管是草还是树,全都搬进来。一时周府热闹异常,各个花儿争奇斗艳。他还叫人开了一个小水池,移栽荷花。不过水池不是活水,只能每个一段时间让下人换水,才让水池保持点生机。

    殷合没事的时候,就能出来看一看,品一品。兴致来了,还能摆上笔墨,画一张出来。

    吃完晚饭,周庭方总要陪他在院子里走一走。虽然其实是周庭方拉着他出来,让殷合不得不走一走。不过这一段时间下来,他脸色真的好多了。殷合脸上有了点r_ou_,也红润了很多。补下去的东西是真的补到了脾胃里。大夫都说,坚持下去,孩子是不会有问题的。

    大夫这一句话,就让殷合的心妥帖了不少。

    最近天气热了很多。之前怕他着凉,他床边的窗子是从来都不开的。不过最近是真的热了,殷合就叫白露把窗子打开。

    周庭方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依旧是把薄被给殷合盖好,尤其把他的脚包起来,嘱咐他不许再踹被子。

    殷合嫌他烦,一脚踹在周庭方身上。却被周庭方的大手抓住了脚,抱在怀里。

    殷合的脚心贴着周庭方硬邦邦的肚子,柔软的衣料凉丝丝地贴在他的脚背上,脚心下的皮肤,却是火热的。

    殷合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把脚往回抽,小声道,“你放开我……”

    “不放。”周庭方眼神深邃,“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殷合气恼,又羞耻地说不出话。“你又这样……”他的声音细地几乎听不得,也不知道说的是周庭方玩弄他的脚,还是说周庭方蛮不讲理。

    殷合急着把脚抽回来,不得不伸出一另只脚来蹬着周庭方的大腿。谁知周庭方却连着这一只脚,一起捏进了怀里。

    周庭方搂着殷合的两只脚,用腹部顶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颇为轻挑地道,“我又这样了。这可怎么办?”

    殷合连脖子都红透了。乾元的味道慢慢地渗入他的鼻尖,他知道自己早就沦陷了。此时如果不是还有矜持,他一定会抬起自己的屁股,求自己的乾元进入他。

    殷合真讨厌自己。周庭方一摆出这样强硬的姿态,他就忍不住想要跪下来臣服。殷合不说话了,只是盖着被子躺下来。他闭上眼睛,心里悄悄地想,想周庭方会不会要留宿,要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但周庭方什么都没做。殷合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越来越热,越来越暖。然后周庭方依旧把它们放在被子里,用被子卷起来。

    然后他感觉到周庭方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好好睡吧。”

    周庭方走了,殷合却觉得双脚的温度一下子热到了心里去。夜晚的天气还有点凉,凉风从小窗涌入,一直吹到殷合颊边。可是他的脸很热很热,他用手指贴着脸,却怎么也降不下的烫。

    第四十二章

    深夜,殷合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孩子穿着红色,模样喜庆,十分招人喜欢。他心里很柔软,认定了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他抱着孩子起身,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也穿着红色。

    这时一下子涌入了一大群人,给他盖上红盖头,把他抬到红轿子里。殷合抱着孩子,坐在轿子里,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满了周庭方送他的聘礼。他认定了这是要去嫁给周庭方,心里欢喜地不得了。

    可是下一刻,轿门被踢开,殷合看到的,竟然是殷祥旭的脸。他吓坏了,厉声呵斥,叫殷祥旭出去。这时,脖子一凉,他转过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黑衣女子。

    女子手里拿着刀,正贴在殷合的脖子上。殷合还没来得及惊叫,女子手里的刀便划过他的脖颈。

    殷合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血液从脖颈喷出,滴在孩子的脸上。怀里的孩子吓呆了,大哭起来。殷合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他只是觉得身体渐渐冰冷,眼里涌出泪来。

    他的孩子要怎么办,他还没有见过他的父亲,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活一回。可是这一切,他都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害怕他被人夺走。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冷了,孩子在他的怀里,哭闹不休。殷合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殷合忽然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他坐起身,揪着被褥,双唇颤抖,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下来。

    忍冬发现不对劲,立刻点了蜡烛,看看怎么回事。她看到殷合坐起身,低着头,哭地崩溃了一样。她赶紧拍拍殷合的后背,担忧道,“公子怎么了?”

    殷合双唇抖动,脸上都是眼泪,崩溃地重复,“孩子……孩子……”

    他的声音很小,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忍冬仔细地听了很久,才听明白。她安慰道,“公子,孩子在呢。孩子在您肚子里,您摸摸?”

    可是殷合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揪着被子,哭地撕心裂肺。忍冬只能握着他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不断地重复,“孩子在这里呢,您摸摸,您好好摸摸……”

    忍冬重复了很多次,殷合才终于听进去一点。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带着希冀看向忍冬,“孩子没有死,对不对?”

    “对。”忍冬道,“我们都陪着您呢,我们会一直一直地保护公子和小公子。”

    这边动静大,白露和念春也推开门,跑了进来。周庭方也听到了,紧接着她们进来了。

    殷合看到周庭方,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命稻草。他又哭了起来,崩溃地叫,“庭方,庭方……”

    周庭方赶紧把他抱紧怀里。他一手搂着殷合的腰,一手护着他的头,道,“我在,我在。没事了。”

    周庭方使了个眼色,忍冬便道,“公子好像是梦魇了。”

    周庭方抱着殷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梦,没事了……”

    哄了好久,殷合才渐渐清醒起来。他抬起头,从周庭方怀里出来,低着头擦了擦眼泪。床边的窗子里,晚风吹来,殷合才明白,那是风吹到了脖子上,不是冰冷的刀刃。

    周庭方叫下人打了温水,用帕子浸了温水,给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做什么梦了?”他道。

    那种害怕的感觉还萦绕在殷合的脑中,仿佛刚才他真的经历了梦里的生死。殷合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他想,尤其是肚子里的这个小宝宝,这才是他真正害怕的理由。

    殷合恍惚道,“我梦见我被人杀了。”

    殷合睫毛低垂,眼里依稀还有泪珠。周庭方心中疼痛,安慰道,“不怕,那只是梦。”

    殷合神思恍惚,“你不知道,那不是梦。那是我真正经历过的事情。就是那次,你以为我和殷祥旭私通,离开了,再也没来看过我。殷祥旭就买通了我身边的侍女,让她杀了我。”殷合回想起那一刻,缠绕在他脖颈上的白绫,那么冷,那么硬,那么令人恐惧。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一片绸布会如此让人恐惧至此。可是奇怪的是,他那时并没有觉得害怕,那个时候的他,比不上此刻万分之一的惊吓。他凭着学过舞技的身子,双腿夹住了侍女的脖子。侍女没有想到他反应这么快,被他抡在地上。他想跑出去,可是门已经被锁上了。于是他用火石和发油点了梳妆台旁边的帐子,吓走了侍女。

    如意馆的夜晚,并不静谧,反而到处都是人。殷合这里着火了,很快就有人跑了进来,灭了火。那个侍女趁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可是殷合并不关心,他只是一声不响地活了下来。

    这可真奇怪。在那之前,他只恨不得自己死了。可是在那之后,他决定活下来。不管活成什么样子,他都要活下来。

    可是他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害怕死去。原因只是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这是他的孩子,他的宝宝,他的一切。他那么害怕,害怕因为自己,拖累了他。

    周庭方看着殷合清醒过来。可他越是清醒了,眼里的泪水积蓄的越多,终于,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被子上。周庭方惊怒,“他敢杀你?他竟然做出这种事?”

    殷合抬头看他,凄然一笑,“他当然敢了。他做了那么多,费尽心思挑拨你离开我,就是为了那个时候,杀了我啊。”

    “对不起。”周庭方攥紧了拳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的你差点丧命。都是我信了j,i,an人挑拨,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殷合了。他的错误竟然这样大,这样深,简直不可饶恕。周庭方红了眼眶,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恨不得把殷祥旭碎尸万段。

    殷合拨开他鬓角的发丝,“已经没关系了。你的确很过分,但是都没有关系了。我只是今天才感觉到害怕,”殷合双肩抖动,泪水顺着鬓角滑落,“我好害怕,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其实那个时候,白绫勒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我是不怕的。可是庭方,你摸摸他。我知道他现在还很小,他只有一点点大,但是这是我们的孩子啊,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好害怕我保护不了他,我求求你,你保护他好吗?你不要再出纰漏了,你一定要细心地保护他,好不好……”

    周庭方的手,正贴在殷合的肚子上。殷合的肚子还不大,只是微微有点鼓起来。可是周庭方的手摸在上面,好像在摸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好。”周庭方嗓音干涩,“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会拿性命保护,我向你保证,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不能伤害我们的孩子。”

    第四十三章

    最近的京城可是真热闹。不管是饭馆酒楼,还是大街小巷,或是后宫妃子们的闲聊,都喜欢谈论一个话题。

    那就是殷学士陷害生父一案。

    其实啊,这朝堂里哪家兴起了,哪家没落了,都跟百姓们没什么关系。大家都不太懂,身为局外人,事情到底如何更是无从知晓,自然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那些达官贵人的事情,他们没那个闲心去想。

    不过是人,就有父有母。因此百姓们就对周尚书天天骑马打儿子的事情如数家珍,没有人知道的比他们更详细了。百姓们说起朝堂上的人,第一个是周尚书,第二个是藤条下面长大的周将军。殷学士是哪个,殷尚书是哪个,谁又知道呢。

    不过现在知道了。殷尚书是殷学士的父亲。殷学士就是那个家里遭了难,反而因为省试没过而免去株连的那个因祸得福的典范。

    原来殷学士受j,i,an人挑唆,许以高官厚禄。因此故意省试不过,将伪造的证据放在父亲的书房里,陷害自己的父亲。然后保全了自己。这是一块敲门砖,让殷学士得以在三年后迅速通过省试,直接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谁没有个父母,谁没有个儿女。这件事情,就算是后院的小京巴狗,都有资格出来叫两声,表达一下对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学士的愤怒之情。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见到人,便要围绕着这个事儿说上两句,把个殷学士骂地狗血淋头。民间如此,更别提朝堂,还有各个省的学子秀才。说起来,都是一阵一阵地摇头。本朝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就是一个字,羞啊。

    后宫的妃子们最近更是战战兢兢,耳提面命地教导自己的儿子,不许他们出一点纰漏。这事一出,传到天子的耳朵里,不就是如同谋朝篡位的不孝子么。

    后妃们这么想,皇帝也是这么想。大梁朝到了他这里,欺君罔上的事情太多。他要好好做个例子,让天下知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代价。

    这是民心所向,又是天子意志。于是殷祥旭的罪罚判地十分严苛。家产全部没收,剥夺官位。判午时城门斩首。砍下的脑袋挂于城门之上,示众七天。尸首喂于野狗,不许立坟。

    不过由于殷祥旭的处决太过严苛,一定程度上承担了参与这次事件的北派成员的罪名。皇帝只杀了主谋,赐毒酒,保全了他的尸首。其余重罪者流放,轻罪只是摘了官职,三代不许科考。而且避免了株连。

    从这个方面看,皇帝非常仁慈。但是世人只会记得他叫人胆寒的刑罚,看不到他重罚下的宽仁。此事一出,不会再有人以为皇帝懦弱可欺。

    殷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呆呆地坐在床上,神色不明。

    他也不知道此时是个什么心情,他更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是受了殷祥旭的陷害。父亲虽然不爱见刘氏,也不重视殷祥旭,但到底把他们接回府里了。

    母亲和祖母其实从来都没把刘氏母子当回事。刘氏是烟花之人,当初来投奔父亲,父亲十分不喜。是母亲劝说父亲,把他们接入府里,以免招人闲话。

    母亲并不生气。她和父亲恩爱一生,对后院那两个人更多的是漠视。刘氏想得到父亲,但从来都是跳梁小丑,无计可施。后来殷祥旭考上了秀才,才能偶尔和父亲见见面,被父亲教导几句。

    这一切看起来让人无比惊讶,却又合情合理。如果殷祥旭厌恶父亲到了可以随意诬陷他的程度,那对弟弟的为难,刺杀,也就全部合情合理了。

    殷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气愤吗?很气愤。可是殷祥旭连尸首都不会有,头颅要挂在城门上被世人唾骂七天。殷合想,无论自己想骂他什么,大概都会有人替他骂了吧。

    这种心情,和当初的母亲大概是一样的。不生气,不憎恶。只是漠视而已。因为不屑,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殷合再去想起一丝一毫了。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事情刚完。这个案子不仅仅是殷家翻案,更是北派和南派长久以来的斗争。判决是下来了,但是还有无数的善后问题需要周庭方去折腾。他只能让手下赶紧去把消息告诉殷合,至于自己,估计要很晚才能回去。

    在无数的善后问题里,排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的就是,殷念官复原职的问题。

    殷念当初是吏部侍郎。殷家抄家的时候,吏部尚书是北派的人,殷念自然就被当成了眼中钉r_ou_中刺。如今吏部侍郎正好缺了一个,而吏部尚书已经被流放了。

    于是殷念领职左吏部侍郎,暂领吏部事务,立刻召回京城。明眼人都知道,殷念此时只是由于刚刚回京,不便升迁。但是几乎已经是钦定的吏部尚书了。

    周庭方也升了官,升为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南派武职不显正式成为了过去。

    这都是其次的,江家才是受益最大的家族。江家的大儿子是皇帝的贵妃,而另一位贵妃因为北派被打压一蹶不振。眼看着这位贵妃,就要封后了,江家的风头自然无人能够盖过。

    第四十四章

    绛宣楼最近,是十足的人声鼎沸,歌舞不休。

    实际上,绛宣楼也不是什么高档饭馆。不过是够大,凡是有点小钱的,都能来喝上两盅。

    但如今不同了,这是贵妃娘娘的弟弟开的饭馆。这位贵妃娘娘可是已经板上钉钉,要封后了,只是还在准备册封礼。绛宣楼里,正厅大堂,挂着一幅贵妃娘娘的墨宝。虽然这墨宝,挂得太高,谁都看不清楚。但是是个人,都愿意来瞻仰一下,借个光。

    绛宣楼名气大了,地位高了,价格可没高。这下更加是人挤人地坐着,门口的人从东街排到了西街。

    今日江御做东,请殷合和周庭方来绛宣楼吃点东西,玩儿上一玩儿。

    殷合的身子已经有五个月大,肚子已经鼓了起来。这个时候周庭方还没有下朝。殷合想他的肚子的确不方便,不如带上人,早点过来。省的误事。

    殷合带了两个侍女,两个护卫,坐着小轿子到了绛宣楼门口。门口几个小二,看到一个坤泽,其中一个立刻跑了过来,问道,“请问是殷公子吗?”

    殷合点点头。他看着绛宣楼这么早就热闹起来了,心里也高兴。他嘴角挂着浅笑,“有劳你了。”

    “公子不必客气。”小二身形十分利索,手一摆,一鞠躬,高声道,“公子里边请——”

    进了绛宣楼,殷合发现绛宣楼的大厅好像已经满了。进来的客人都是顺着楼梯往上走,不在一楼停留。不过一楼的位子却都是空着的,倒是一群人聚在那副贵妃的墨宝面前,伸长了脖子看。

    殷合好奇,也看了两眼。小二便道,“公子要看,等我们老板取下来给您细细看。这边人太多,公子还是不要过去了。”

    殷合便点点头,道,“好。”

    “公子不用稀奇这些东西,”忍冬调笑道,“等公子做了一品诰命夫人,还怕见不到贵妃吗。”

    白露在旁边忍不住笑。殷合也颇为无奈,只能压着嗓子训她,“出门在外,不要胡言乱语。”

    “公子这边请。”小二引着殷合来到大厅旁的一扇门边,门边挂着个重重的厚帘子。一行人进了帘子,顿时感到清爽宜人,一点都没有外面闷热的感觉。

    帘子里,是个楼梯。小二道,“这是新修的楼梯。我们老板说了,如今富贵了,再做小买卖实在不像话。所以就改了一下。这个地方通的都是八楼到十二楼的各个包间,里面都是一直用冰的,格外舒服点。”

    殷合笑道,“你们老板聪明了。”

    “谢公子夸。”小二美滋滋的,“公子请。”

    因为惦记殷合的身子,所以包间就设在八楼。这一间布置地十分宽敞明亮,中间一个圆桌,椅子都是凉爽柔软的藤椅。花瓶里cha着月季,桌子上,窗边都摆了很多。房间里一股淡淡的香气,又不像燃香那么烟熏火燎的,在盛夏里招人厌烦。

    瓷盆里放着冰,令这里十分舒爽宜人。墙上几幅字画,桌子上放着茶壶。小二道,“公子先歇息,看看要什么,我们老板很快就来了。”

    殷合最近已经不再孕吐,却变得极其爱吃了。爱吐的时候,就没少补,现在爱吃了,身上都长了一层软r_ou_。殷合看着竹签做的点心菜谱,看什么都觉得可爱。最后点了一大堆,上来的时候,铺满了半个桌子。

    忍冬怕他吃的太多,一会儿吃不下饭,就每样都尝了一点,垫了一口。可是殷合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就飘到一桌子的点心上面了。忍冬看的实在无奈,只能给殷合夹了一口,道,“想吃是好事,公子就是别把肚子吃满了。”

    这时,门从外面推开了。先进来的是周庭方,紧接着就是江御。

    周庭方看着殷合鼓起来的脸颊,笑道,“这就吃了,这是不打算等我们了?”

    殷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道,“就一点点,解解馋而已。”

    江御上前一步,弯腰鞠躬,眼角挑着,道,“嫂子——”

    这一声嫂子,把殷合叫得脸都红了,“别,别这样,快起来。”

    说起来也是有点尴尬。上一次江御见殷合,还是他怒气冲冲地跑到如意馆,把周庭方数落了一顿的时候。严格说来,他当时是当着周庭方的面说殷合的坏话,于是这个时候,就恨不得拿出十倍的殷勤,求殷合快把以前的事给忘了。

    不过,对殷合来说,这一声嫂子的诚意是非常大的。他身子不方便,不能去扶,便道,“白露,快去把江老板扶起来。”

    江御却道,“这一鞠躬,是给嫂子赔不是的。求嫂子大人有大量,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嫂子不同意,我就不起来。”

    周庭方在旁边落井下石,“你别让他起来,他这个样子,我还没见过几次。先让我看够了啊再说。”

    殷合瞪了他一眼,依旧笑着对江御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早就忘了,还奇怪你在这里鞠躬干什么。”

    江御喜不自胜,直起腰来,道,“嫂子真是好人,周庭方有了嫂子,不知道要少折寿多少年。嫂子如果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弟弟。弟弟虽然没见过嫂子几次,但是我们几家的情义是不变的。”

    “那江弟弟就赶紧坐下。我现在肚子里还有一张嘴,实在是有点饿。咱们赶紧把菜点了,省的忍冬管我。”

    忍冬大大方方地笑。周庭方在殷合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问道,“累不累?”殷合摇摇头,两个人悄悄地说私房话。

    江御点了几个菜,道,“嫂子看看吧,嫂子现在一个人要点两个人的菜,责任重大啊。”

    竹签便在殷合身前铺开了。周庭方凑过来,挑合殷合口味的,一个一个问,“这个爱不爱吃?”

    江御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个人,磨了磨后槽牙,“周庭方,你别唠叨了。现在嫂子要一个人点三个人的菜了,也不知道嫂子是什么时候把你生出来的。”

    周庭方挑了挑眉,“合儿,你恐怕还不知道。贵妃眼看着这就要封后,据说他封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给江御找个坤泽。听说现在已经在四处打听了。”

    “这是好事啊。”殷合把挑出来的竹签都放在桌子上的托盘里,笑道,“我算算,弟弟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正好的年纪。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用在这里干瞪眼了,是不是?”

    “哈哈哈哈——”周庭方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江御吃了鳖,却只能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十五章

    几个人笑够了,殷合便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贵妃是你亲哥,怎么会亏待你。你好好和他相处,想必也是一段美满婚姻。”

    江御耷拉着脸,颇为惆怅,“我也知道,可是心里总是没地。有时候想想成亲时才能见到,心里就没着没落的。”

    “这有什么难的。你哥哥肯定疼你的,你去求求他,定亲之前先见一面。你要是不喜欢,也有余地周旋。”

    这时,菜也上来了。九个菜,一个汤,外加两个点心。菜做的十分小巧ji,ng致。因此菜虽然多,但却差不多就是四个人的量。

    桌上也上了几缸酒,一壶果茶。江御站起身,给周庭方满上,又给殷合添了果茶,道,“这是他们最近新弄出来的东西,还挺招人喜欢的。嫂子尝尝。”

    殷合抿了一口,觉得的确很好。又有茶的馥郁,又有梨子的清香。吃饭时喝起来,非常爽口,又很解暑。

    江御坐下,道,“今天咱们几个在一块,朋友们在一起说笑,就不搞那一套虚头巴脑的了。而且嫂子身体不方便,你敬我我敬你的,多麻烦。今天能跟嫂子说两句话,我很高兴。我就直接把酒喝了,希望我的小侄子乖乖地出来,别折腾人。”

    “别跟他客气。”周庭方道,“他爱怎么喝怎么喝,你别管他。”

    殷合捧着手里的茶,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弟弟喝的是酒,我手里的是茶。你看看你手里是什么,难道不是你陪他喝?”

    “哈哈哈哈——”这回换成江御扶着椅子大笑了。

    周庭方无奈地举起杯子,道,“我陪你喝。”接着就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殷合道,“谢谢弟弟吉言了。”

    “其实今天少了一个人。”江御道,“可惜殷念兄还没有回来。”

    周庭方夹了片青笋,放在殷合的碟子里,“我特地派了人去接的,再有一个多月,差不多就能到。”

    说起这件事情,殷合又忧心起来了。自从殷家得以平反,这就变成了殷合唯一担心的事情。路途太遥远,殷合就怕哥哥在路上出了什么状况,或者干脆生病了,回不来。这路上生了什么病,是最容易有危险的。

    周庭方看出殷合担心,便握着他的肩膀,道,“咱们这么多事情,都挺过来了,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殷念兄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跟我们团聚,嗯?我让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兵器,草药都是现成的,不会有事。”

    殷合点了点头,眼里却shi润起来了。他不想败坏兴致,但是怀着孕的坤泽总是容易多愁善感,他恐怕一时半会还好不了。

    江御有心缓和气氛,便挑了点好听的说,“殷念兄回来,要领什么职位?”

    “左吏部侍郎。”周庭方道,“暂领尚书事。”

    “嫂子快别伤心了,”江御道,“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殷念兄肯定完完整整地回来,美滋滋地领旨谢恩呢。”

    殷合心里还难受着,听了江御的话也忍不住破涕为笑,道,“看看这嘴,这也未免太会说话了。”

    周庭方喝了口酒,想说点别的什么,不让殷合还揪在这件事情上难过。“这一个月,事情也都陆陆续续地办的差不多了。就只有一件事,我还是要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你说。”

    “殷祥旭下场极惨,也不是没有用处。至少他母亲能够免去株连。但是第一,我可不信你以前的事没有他的手笔。第二,这个男的舌头比女人还长,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所以我还是问问你,他要怎么办?”

    殷合拿着筷子的手一下子捏紧了。那个男人实在是狠毒,殷合现在想起来,心里都会牵扯出恨意。可是殷合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愿在这个时候,招惹罪孽。

    他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肚子,道,“你能不能在将军府,收拾一间小屋子,给他住?屋子里面摆上一尊佛像,就让他在里面好好给自己积点德,别出来了。”

    江御笑道,“这个办法好。佛祖在上,什么玩应儿都镇压地住。”

    周庭方伸出手,摸摸殷合鬓角的发丝,眼神温柔。“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保证他们再也不会打扰到我们。你就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对你好的。”

    绛宣楼情调不错,身边又是朋友和夫君,殷合这次来觉得很舒服。不过他ji,ng力有限,喝过饭后的茶,就觉得困倦,倚在椅子背上睁不开眼睛。

    他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服,脸颊微红。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肚子上鼓起的曲线。他纤细的手指摸在肚子上,微闭着眼睛,嘴里悉悉索索地,好像在和自己的宝宝说话。

    周庭方越看,心里越柔软。和江御说几句话,就要转过头看上几眼。他最近忙,和殷合聚少离多,只有晚上的时候能看见两眼。殷合这个时候的样子,让他怎么都看不够。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一个家,可是周庭方看着殷合大着肚子的模样,就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家。

    江御嘴角直抽抽,想来他们夫妻小别胜新婚,他再不放人,好像不太地道。

    “行了,忙了这么久,快带我嫂子回去歇歇吧。”

    周庭方立刻站起身,“那我们先走了。”

    他弯下腰,吻在殷合的额头上,悄声道,“回家了。”

    殷合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朦朦胧胧的,不太清楚地道,“完了吗?”

    江御笑,“嫂子困了,回去歇歇吧。”

    “啊,嗯。”殷合现在才清醒了一点,道,“等肚子里这个出来了,咱们再聚。”

    周庭方扶殷合出来,走到台阶边上。可是殷合肚子大了,脚下的台阶只能看到一半。走上来的时候,感觉还好,可是要下去了,总觉得自己下一步会踩空,把殷合走的心惊胆战。

    周庭方看出他的顾虑,便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怀里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自然比以前重了一些。

    殷合惊呼一声,“你干嘛?”

    周庭方的鼻子贴着殷合的脸,去嗅他身上的香气。怀孕的坤泽身上的香气十分与众不同,把周庭方迷地沉醉不已。

    “让我抱抱。”周庭方道,“这是我的娘子,我的孩子,我就是要抱。”

    第四十六章

    殷合家里之前被查抄的宅子,本来已经被北派的人占去了。可是如今北派凋零了,正好占了宅子的人被流放,这个宅子正好就空出来了。

    周庭方特意派人去修缮。殷念回京后,肯定要住的。而殷合以后嫁给他,估计也要从这个宅子里出嫁。周庭方叫人修地十分ji,ng细,山水楼台,古董字画,应有尽有。他之前找到的殷府过去的下人,依然都回这个宅子做事。除此之外,又买了不少仆人。

    宅子现在是修好了,可是殷合有孕在身,一个坤泽自己回去住也实在不能让人放心。殷合又不愿意跟他回将军府,因此还是在周府住。

    殷合的肚子到了七个月左右的时候,殷念终于到了京城。他们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殷合的东西早就收拾地差不多了,该搬过去的东西都搬过去了,只剩下一些贴身的。

    周庭方让人把殷合的东西全都搬到殷府,殷合带着丫头,挪过去住。忍冬和念春已经跟着殷合不少日子了,周云就说,让她们接着跟着,和殷合去殷府吧。

    周庭方还专门挑了几个自己的侍卫,守在殷合身边,怕殷合有什么危急的情况。殷合回殷府住,他就不能住在隔壁了,只能每天来看看。不让殷合带着侍卫,他不放心。

    这样的话,各方面也算全了。

    周庭方陪殷合,坐轿子回殷府。这时已经入秋了,就怕秋风凉,吹到了他。殷府里人来人往,各个丫鬟小厮抖忙忙碌碌的。殷合身边的人忙着布置房间,厨房里的人在准备饭菜,其他的在准备招待客人。殷念今天回来,不少人都要来殷府庆贺的,绝不能有差错。

    殷合进了屋子。屋子里已经有了点样子,被褥摆地整整齐齐,淡黄色的帐子遮着阳光。床边还是一个梳妆台,他所有的首饰,嫁妆都规规矩矩地摆着。那边摆着一架琴,却不是他在周府用的那一把,是周庭方送给他的湘琴。

    殷合走过去,摸了摸,道,“那一把琴呢?”

    周庭方走过来,扶着他,道,“收在这个琴柜里了。”

    殷合又四处看了看,看见他以前在如意馆的书都好好地摆在书房里,以前的画也都整整齐齐地摆在画架子上。书房里放着以前的白玉棋盘。殷合看着旧物,感触道,“我以为,再也看不见这些东西了呢。”

    “你走了之后,我就让人把东西都拿到我那里去了。”周庭方摸摸他的头发,“现在你有自己的地方了,就都安排过来了。我找到不少你们家以前的仆人,都安排在这里了。一会儿让他们来见见你。”

    殷合点点头,道,“我给你做的那件衣服呢?”

    周庭方苦笑,“在我那儿呢。我怕你看见生气,也不敢穿。”

    殷合扶着肚子,坐下,道,“本来想做出来,给你夏天穿的。可惜了。”

    周庭方忙道,“不可惜的,我明天就穿出来。”

    殷合看他着急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想笑,“胡说,这都什么时候了,穿出来还不冻死了。”

    “我不怕冷,就怕你伤心。”

    殷合心中触动,别过脸去,不让周庭方看见自己红起来的脸,道,“我哥哥呢?什么时候到?”

    周庭方给他倒茶,又给他拿了一块点心,道,“江御已经去接了。没事儿,我告诉他,不用管别人。殷念兄一到,就让他到你房里来,你们先见上再说。”

    殷合吃着东西,点了点头。

    这时,外边一个小厮跑进来,道,“公子,侍郎大人回来了。”

    殷合抬起头,一瞬间,泪水就掉了出来。他攥着袖子,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知道捂着脸哭。

    没过一会儿,殷念就到了。他衣着还算整齐,看着气宇轩昂的,只是脸上还有没有消下去的憔悴。

    殷合慌忙要站起来行礼。只是他现在肚子大了,光是要站起来,就要人搀扶。

    殷念赶紧过去扶着他。他看着殷合,想起家里这几年经历的事,只觉得肝肠寸断。殷念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嘶声裂肺地道,“合儿啊——”

    殷合哭地更厉害,喃喃地念着,“哥哥,哥哥……”

    所幸殷合看着脸色红润,肚子也大了。家里即将要填人丁,也让殷念心里好受了很多。殷念扶着他坐下,道,“你别站着了。你现在肚子里有孩子,行什么礼?”

    殷合点点头,坐下,还是止不住地流眼泪。忍冬拿着帕子,给他擦,在殷合耳边劝道,“公子,以前无论再怎么不好,现在也好了。一家人能见面,应该多说说话,何必哭呢。”

    殷念也止住了眼泪,道,“别哭了。你是要有孩子的人了,要刚强一点。”

    殷合揪着帕子,低头道,“是。”

    殷念看向周庭方,道,“这位是……”

    殷合赶紧道,“这是周家周伯父的公子。”

    两人一起向对方行了礼。殷念记得自己的弟弟许配的就是周家的公子周庭方,看见他陪在自己大着肚子的弟弟身边,就知道这是自己弟弟的夫君了。周庭方退婚时,殷念已经流放,因此并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曲折折,还以为自己的弟弟早就嫁过去了呢。

    因此殷念在行过礼后,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周弟照顾殷合,这份恩情我殷念没齿难忘。”

    周庭方赶紧把殷念扶起来。他对殷合有愧疚,更加不敢受这份大礼,“殷念兄别这么说,我受之有愧。”

    殷合当着自己兄长的面,不敢造次,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周庭方道,“殷念兄刚回来,想必还有很多话药和合儿说。我就先出去了。”

    殷念点点头,道,“那也好。”

    周庭方出去了。殷念便在殷合身边坐下,问,“周庭方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好不好?现在是挺好的,以前却很不好。殷合想了想,道,“还可以。”

    “你怎么样?”殷念问,“这个孩子怀地怎么样?”

    “挺好的。”殷念答,“吃得香,睡得也还好。大夫说这样下去,应该能平平安安地生出来。”

    殷念叹了口气,道,“咱们父母因怨被杀,我实在痛心。如今虽然大仇已报,可是咱们家野凋零了。幸亏你有了这个孩子,我心里才好受一点。”

    几句话说得殷合眼睛也红了。他忍了忍眼泪,劝道,“最可恨的殷祥旭,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七天。这件事水落石出后,不知道多少人骂他。报应不爽,也没饶了他。哥哥就不要再难受了。”

    殷念点点头,看了看这屋子,皱了皱眉,问道,“你住这里么?”

    殷合点点头,道,“是。”

    “这怎么行?你都嫁人了,怎么能在这里住?”

    殷合低下头。他没嫁人,就怀了孩子,不知道哥哥要怎么训斥他。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忍冬在一旁道,“公子和将军地婚事还没来得及办。”

    殷念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十分生气,训斥道,“你怎么回事?你们有婚约在身,这都四年了,还没办?”

    殷合想起这事,心里就怨。他咬着嘴唇,忍不住反驳道,“这怎么能怪我?你在流放的路上,当然不知道这事。咱们家前脚倒了,后脚他就退了婚!”

    “什么?”殷念奇怪,“那你这肚子,怎么大的?”

    殷合羞于把如意馆的事情说出来,便含糊道,“后来……又有一些事情。就成现在这样了。”

    殷念知道,让自己这个弟弟这么不敢说,大概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被流放,差点活不下来。殷合被退婚,还在殷祥旭手里,日子当然也好过不了。他冷静了下来,神色也温和了,耐心地哄着,“你有什么事,不敢和哥哥说的?哥哥永远心疼你的,现在我回来了,一定不让别人欺负你。”

    殷合看着自己的哥哥,想起以前,哥哥天天来看自己,和父母一起娇惯自己的日子,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散开了,“殷祥旭,把我卖了……卖了之后,偏偏又被周庭方买下来了……后来,才怀了他的孩子……”

    殷合委屈,想想过去的事,眼睛里又shi润起来了。殷念叹气,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你还喜欢他吗?”

    殷合点了点头。

    “周庭方退婚,的确过分。但是我看他对你还是很喜欢的。咱们家能平反,几乎都是他的功劳。你看看这个宅子,上上下下都是他打点的,对你很用心了。而且我猜他本意也不是落井下石。我在流放的路上,不断有人想暗害我。如果不是他帮忙打点,又派人护送,我现在也没办法活着回来了。”

    殷合抬起头,道,“真的?”

    殷念点头。

    殷合擦了擦眼泪,道,“功过相抵。他也是有恩于我们家了。”

    “的确是这样。”殷念道,“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而且周庭方人品样貌都是极佳,咱们家也是世交。你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我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你何必为了以前的误会错过眼前的大好姻缘呢?”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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