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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一纸婚约 作者:蒹葭queen

    第5节

    “当时我也没想真的罚他,只是他做了好人,不能没有恶人是不是?做做样子,他干什么都名正言顺了,我们都知道的……”

    周庭方手指紧扣,“你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你不会的。”刘妈妈抖着嗓子道,“你已经相信了,因为我现在要说的是物证。你去翻玉竹的抽屉匣子,里面多了好多价值连城的珠宝。全是殷学士送的。”

    周庭方红了眼眶,“你但凡有一句假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刘妈妈的脖子被狠狠地掐住了,她只能痛苦地从嗓子里挤出细微的声音。

    “我……若有一……句……假话,任……凭将军……处置……”

    周庭方一个手刀劈晕了她,抓着她的领子把她带回了将军府,吩咐手下把她关起来,严加看管。

    他吩咐手下,调查旧荷包,然后带着几个护卫,赶去了如意馆。

    第二十九章

    如意馆里,灯火通明。

    周庭方叫来了如意馆的管事,把这段时间出入如意馆的东西都调查清楚。

    其中就有殷祥旭送珠宝的记录。从宴会之后,就开始送,最多两三个,最少一个。送到现在,送的东西几乎数不胜数。

    殷合一个都没有拒绝,全部收下。

    周庭方很失望。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他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双拳握紧,恨不得把殷合关进笼子里,看他还敢不敢背着他红杏出墙。

    但是他在压抑自己的火气,他告诉自己,殷合之前哭地那么伤心,总要问清楚,再算之后的帐。

    玉竹公子的屋里,侍女正拿着ji蛋给殷合敷眼睛,殷合端着一碗粥,强迫自己咽下去。

    周庭方进来。他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发火,坐在床边,生硬道,“为什么哭?”

    殷合不说话,依然把勺子送进唇边,粥在嗓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勉强咽下去,眼泪却是噼里啪啦地掉进了粥碗里。

    周庭方见他哭,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他一掌把粥碗拍到地上,大吼道,“说!”

    粥碗掉在地毯上,里面的米粥慢慢流出。殷合捂着眼睛,眼泪流满了手掌。他不想哭了,不想让以前的殷合打扰到现在的玉竹。他现在很幸福,不再需要以前的事情。他想要周庭方,想跟他白头偕老,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想顾了。可是他心里终究是意难平,怨恨着周庭方对殷合的无情,嗓子像糊住了一样,怎么都开不了口。

    “没什么。”殷合强迫自己说出来,“什么都没有。”

    “好。”周庭方冷笑,“什么都没有,那我帮你说。”他打开殷合梳妆镜下的首饰盒子,抓了一把,往床上一扔。“说说吧,都是怎么来的。”

    殷合拿起一只翠绿的和田玉镯,心中苦笑。周庭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一个都不认得。殷合是他的拖累,所以才急于甩掉。

    殷合拖累了玉竹,如今玉竹也被猜疑了。殷合心里有怨气,又不欲撒谎,只能道出实情,“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周庭方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说的真好。这是你自己的东西是吗?”周庭方眼睛也红了,“我周庭方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周庭方松开手,叫来侍女,道,“你,给我说清楚了,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

    侍女吓地跪下,身上发着抖,道,“这是……这是殷学士托人送过来的……”

    殷合几乎要笑出来。多么讽刺啊,周庭方拿着他给他的聘礼,当做他出轨的证据,怀疑他和自己的庶兄有染。

    周庭方神色y沉,他在等玉竹说出他的答案。无论他解释什么,周庭方都会试着去相信。

    殷合闭上眼睛,“我无话可说。”

    周庭方双拳紧握,眼中涌出泪来,“以前我带你去买东西,你告诉我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不在乎。难道都是骗我的吗!我带你去进士宴会,你说你最看不起殷祥旭这种背叛之人,也是随口说出来哄我的吗!”他的眼泪滴在衣襟上,道,“我就这么好骗,随随便便,就被骗得交付真心?”

    殷合的眼泪也涌出来了。周庭方的话句句都戳在他心窝子里。殷合觉得身上好冷,他又回到了刚到如意馆时,那无依无靠的境地。但他现在却和这个人纠缠地更深,他越是想要殷合的东西,就越是得不到,等他放弃了殷合,想要抓住玉竹时,偏偏一切又都从指尖溜走。

    他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入痛苦的深渊。

    殷合好恨周庭方,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他随随便便一个决定,就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更可恨的是,他为什么这么无辜,好像一切都不是故意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殷合心中酸涩,趴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殷合的眼泪,每一滴都砸在周庭方的心里。周庭方说不出话,也不想原谅他。他转过身,不去看殷合的脸,才能硬下心肠,“咱们都好好想想,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周庭方走了。

    殷合蜷缩在床上,指尖紧紧地抓着被褥,撕心裂肺地哭。

    他知道,他的庭方不会回来了。

    第三十章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只是殷合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睛睁地大大的,盯着床边的帐子流泪。几天下来,他的身体就垮了,一直在发低烧,咳嗽。嘴唇永远是白的,吃下去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会吐出来。

    汤药灌下去,命是续住了,可是殷合却瘦的身上没有一点r_ou_,皮肤贴在骨头缝里,看着让人心疼。

    殷合躺在床上,总是想,周庭方不要他了,也许他只能拿这条命还他。

    殷合还总是哭。他常常只是呆坐一会儿,就开始流眼泪。他身边,周庭方留下的东西太多了,他只要看一眼,便会崩溃地哭出来。

    于是他打算把东西全都封了起来。以前用过的被褥,他的琴,书,画,院子里的围棋,他所有的首饰。

    可是他发现不行,这样的话,他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用了,他的院子也要封了。

    殷合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一边崩溃地哭,一边想:我还不如死了。

    如果让他有一天去接别的客人,他宁愿死了。

    新来的李妈妈按规矩办事,并没有亏待殷合。周庭方的包养契约还有很久,这段时间,殷合都不必伺候任何人。

    那次争吵后,殷合便明白,他们没有以后了。他告诉李妈妈,把周庭方的钱退了吧,反正他不会再来了。

    李妈妈却笑着说,“玉竹公子,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按规矩办事,不是善良,更不是缺心眼。好好到手的银子,凭什么退回去?你就安安心心地过你的日子,把身体养好了,我保证契约结束,立刻就帮你接上大客人。”

    殷合低下头,不说话。这样也好,他还能再苟延残喘地活一段时间。

    晚上,他还是吃不下东西。不过药终于喝进去了。侍女给他擦擦嘴巴,道,“药能喝进去就好。喝进去了,公子过两天也能吃下东西了。”

    殷合躺在床上,点点头。他眼圈是乌青乌青的,头发散乱,眼睛红红的。他刚吃下药,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昏昏沉沉的。

    殷合便道,“给我打水,我洗把脸。”

    “是。”

    温水浇在脸上,殷合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一点。他用毛巾仔仔细细把脸擦干净,依旧回床上躺着。

    侍女把水倒了,殷合便道,“你出去吧。”

    “是。”

    侍女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了他一个人。殷合刚洗了脸,ji,ng神好了一点,没那么想睡了。

    他一个人呆着,脑子里全是周庭方。想起周庭方的坏,可是最后想的都是他的好。

    他说要娶自己呢。自己有两次机会嫁给他,可是全都这样错过了。周庭方嫌弃玉竹连累他,可是他又不爱殷合。殷合明明不是连累他的人,可是他爱的是玉竹。

    他可真可恨啊。殷合想着想着,又捂着嘴,吐在了床边。

    他吐地难受,眼泪和吐出来的药汁混在一起,全都掉在床边的地毯上。

    这下好了。本来肚子里就没什么东西,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药更是吐了个干干净净。殷合之前还觉得困倦,现在一吐,却越来越清醒了。他蜷在被子里,悄声地哭。越是哭,脸越是卷在了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盖地严严实实的,一点都不露出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够了,也憋狠了,殷合才把脸伸出来,偷偷气。他仰躺着,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窝,流进发丝里。

    他就这样,默默流了一会儿的眼泪,却忽然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殷合警惕起来,默默闭着眼睛躺着,在心里祈祷这只是个小偷。

    那个人走到他的床边,殷合这个时候已经吓得汗毛直立了。窗缝里漏出来的风吹过殷合的发丝,一条凉丝丝的白绫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殷合瞬间抬起双腿,用尽剩下的力气,狠狠地夹住了这个人的脖子。然后借着腰的力气,将双腿向地面一摔。

    接着这股力气,殷合也坐起来了。那个人吃痛,松了手。殷合便赶紧拿起脖子上的白绫,跑向门口。

    殷合想出去,但推了推门,才发现门已经锁起来了。一回头,那个人已经扶着头,慢慢地站了起来。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殷合的床边。殷合看到她的脸,惊了一下。这是一直以来给他喂药的侍女。

    坤泽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一个庸常的,何况他还在生病。刚刚那一下,已经把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殷合身上渗着冷汗,盯着那个侍女,道,“你在药里加东西了,对不对?”

    “是。”侍女道,“可是没想到你吃什么吐什么,天天吐,让我不敢下手。”

    第三十一章

    殷合慢慢地往正厅里放着的木匣子那里走,依旧看着侍女的眼睛,道,“今天我都喝进去了,所以你就下手了?”

    侍女扶着磕出血的头,向殷合走过来,“是啊。”

    殷合背对着木匣子,快速地在里面翻找火石,“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醒着吗?”

    侍女笑起来,“行啊,那你说说吧。”

    殷合也笑了,“因为我一想到周庭方,就想吐。我刚刚已经把药全都吐出来了。”

    “哈哈哈哈……”侍女大笑,“你跑不了的。不如你快点把白绫给我,我也让你死的痛快。”

    殷合捏着火石,道,“你说的对。那你过来拿吧。”

    殷合伸出抓着白绫的手。侍女走过来,一把把白绫夺去。这时,殷合一脚踹在她的胸口上,把她踹地倒在地上。

    殷合赶紧跑过去,一直跑到自己的梳妆台边,把梳妆台上的头油倒在旁边的纱帐上。

    这时,侍女已经站起来了。她拿着白绫,狰狞着脸,道,“小娼妇,你敢踹我……”

    殷合一边在帐子后面拿着打火石打火星,一边冷静地露出一半的脸,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总要让我死的明白!”

    “好啊,那我就告诉你。有人给我钱,让我杀了你,再伪装成自杀。”

    这时,殷合终于把帐子点燃了。他赶紧退到床边,帐子一瞬间便燃起大火,一直烧到房顶。

    侍女慌张地喊,“你疯了!你不光要自己死,还要别人给你陪葬!”

    殷合把床上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他神色冷静,脸颊在火光里若隐若现,“我建议你赶紧逃命。现在这个情况,你杀了我一定不可能伪装自杀了。这时你再杀我,必定给买通你的人惹上麻烦。你不仅拿不到钱,还要被如意馆追杀。我劝你现在赶紧逃命,至少能有个差不多的收场。”

    侍女咬咬牙,拿着钥匙开了门,跑了出去。殷合看着她出去,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帐子的火已经烧起来了,把旁边的地毯都烧着了,隔住了床边和大门。殷合摇了摇窗,不出意料地被封死了。殷合便赶紧把茶壶里的水浇在被子上,裹着被子,滚出了火墙。

    殷合冲了出去,跑出院子,喊道,“来人!走水了!”

    如意馆的夜里,四周都有人值守。很快周围的人便抬了水桶来灭火。幸亏火烧的不大,发现地又及时,几桶水就灭了。只烧坏了梳妆台和旁边的地面。至于里面的首饰,都是真金白银的,自然没什么事。

    着火是大事,很快李妈妈也过来了。她先看了看殷合,道,“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大夫把了把脉,道,“没什么事,只是身体太虚了,有点惊吓到了。”

    李妈妈正在清点人数,皱眉道,“怎么少了个侍女?”

    殷合道,“妈妈,那个侍女想要杀我,我不得已,才点了火,把她吓走了。现在她已经逃了。”

    “什么?”李妈妈惊怒,“竟然有这种事?赶紧把如意馆给我封了,一只蚂蚁都不许出去。务必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找出来!”

    “是。”

    殷合道,“她被我打伤,额头上应该有血痂。”

    “是。”

    如意馆很快就动了起来,里里外外,围地水泄不通。几番搜索下来,那个侍女就在草丛里被抓到了。

    侍女被绑着,抬到殷合面前。殷合看了看,道,“就是她。”

    李妈妈便叫人把侍女抬到如意馆大堂,连夜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大堂里寂静无声,殷合在一边坐着。他今天晚上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身上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全凭一口气硬撑着。

    李妈妈扫了一眼下边困倦地散落着的男男女女,道,“你们可能觉得不满意。我刚来如意馆,就把你们这个时候都叫起来。可是今天,如意馆发生了一件大事,竟然有侍女,妄图刺杀如意馆里的公子。”

    这消息一出来,下面立刻不困了,各个人都惊疑不定,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李妈妈使了个颜色,她身边一个家丁立刻拔出剑,指在一个正转过头说话的仆人的脖子边。

    下面立刻安静了。刘妈妈满意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是有规矩了,有人还在犯错,那就别怪我杀ji儆猴。”

    她转身,坐在椅子上,高声宣布,“我如意馆从不参加党争,更不管客人之争。你们安守本分,好好拿工钱,也就罢了。我不是刘妈妈,我按规矩办事,谁犯了事,只有更重的责罚,没有网开一面。”

    随后,就有两个仆人,拿着一根粗麻绳。众人面前勒死了这个侍女。

    那侍女直到咽气,嘴里都堵着布。她的脸被勒地红地发紫,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下面静悄悄的,仔细看的话,还有人的腿肚子正在发抖。

    殷合不敢看,但到底放下了一半的心。他和周庭方分开了,现在就是弄死他最好的时候。不过如意馆好歹还算安全,要是出了如意馆,他恐怕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罚的,自然有赏的。”刘妈妈道,“今天去救火的,都要赏。玉竹公子机灵果决,更要赏。”

    说着,当面赏了玉竹一百两,救火的仆从各个五两。

    刘妈妈面容冷淡,道,“希望你们规规矩矩办事,别找不自在。”

    经过了这件事,殷合的病却奇迹般地好了。虽然他依旧整日以泪洗面,吃不下东西,但他却想通了。他要好好活着,至少不能现在死。他要是去死,不正好便宜了殷祥旭。

    可是一个月之后,李妈妈却突然过来,让殷合收拾收拾东西走。

    因为有人给他赎了身。

    给他赎身这人,正是本朝户部尚书,周庭方之父,周云。

    第三十二章

    这日,周庭方刚下了朝,回到将军府,便有人前来,说要见他。

    因为禀报说是家里的仆人,因此周庭方让他进来了。进来一看,是他父亲的贴身小厮。小厮拿来一封信,周庭方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畜牲,为父这里已备好藤条,望你速速归来。

    周庭方冷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把手里的宣纸团成一团,往远处一扔,道,“你去告诉他,他的狗话已经被我顺利地喂了狗了。”

    小厮已经习惯了这对父子的互骂,面无表情道,“老爷说了,他早就料到了将军的回答,让我再给将军捎个口信。将军现在回去,老爷还能考虑原谅您几分,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

    周庭方起身,微笑道,“那就劳烦你,回去,告诉他,我不需要。”

    周庭方依旧是去找江御喝酒。

    这段时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上朝,喝酒。不知道醉在什么地方,睡一夜,然后接着重复这样的生活。

    今天,江御总算看不下去了。他把周庭方手里的酒缸拿下来,道,“行了行了,兄弟真是都快被你喝穷了。悠着点行不行。”

    周庭方趴在桌子上,目光涣散。

    “不是我不够朋友。”江御道,“这一个多月,我只要有空,就是陪着你。我自己都要喝吐了,你可不能再这么喝了。”

    “哼,”周庭方道,“你小子就知道你娘。你懂什么。”

    “不好意思,我懂的可比你多。”

    周庭方坐起身,闭着眼,道,“你懂什么?”

    “我问你啊。”江御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意思。你要是就是心如死灰,不要他了,那就放过彼此早点开始新生活呗。”

    “谁说我放过他了。”周庭方睁开眼,盯着面前的酒壶,“我死都不会放过他的。我跟包下他的银子还在呢,我周庭方的坤泽,就算摆在角落落灰,也不许别人拿走。”

    “哎呦喂,我的老哥。你又不给人家赎身,早点带回去,又这样不放手,你这是跟玉竹置气,还是跟殷祥旭置气啊?”

    周庭方抬眼,眼里是写的清清楚楚的,“你管我?”

    江御甘拜下风,“行,这一块算过去了。那咱们说说玉竹啊,他挺反常啊。之前你死活不听我说,现在你必须好好想想。你又没把他捉j,i,an在床,事实上他也没有。那么点珠宝,万一他收了是有什么原因呢?”

    周庭方愣住了,苍白地给自己辩解道,“我都叫人查那个旧荷包了……”

    “要么说你脑子就是轴。”江御恨铁不成钢,“那个荷包是三年前的东西了,查起来不费劲啊?这个珠宝就是眼下的东西。而且你因为什么生气,是荷包啊还是珠宝啊?你查了荷包有什么用,那是玉竹的心结。你的心结是珠宝啊。你不先解了你自己的心结,再想想怎么去哄他吗?”

    “周伯父的事情也是。”江御皱眉。“他做事情是不对,但未必全错啊。咱们也老大不小了,身上的责任需要扛,你怎么光想着你自己,不想想北党南党之争呢。”

    “别说了,”周庭方道,“这件事情是我的问题,我现在就回去,派人去查。”他站起身,捧着酒缸,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道,“好酒。”

    他放下酒缸,拍拍江御的肩膀,道,“好兄弟。”

    江御把无奈,道,“赶紧走吧你。”

    周庭一方回到将军府,便着急找人,把事情查出来。

    今天他喝的不多,只是微醺,神志还十分清明。属下得令,便要退下。周庭方叫住他,问道,“荷包的事情还查不出来吗?”

    “属下已经竭尽全力,依然没有下落。属下斗胆,再问一句,将军的荷包是在户部尚书大人府中得来,但是现在府里人都问不出来,真的不问问户部尚书大人吗?”

    周庭方冷笑,“你敢问,我扒了你的皮。”

    “是。”

    这是,管家上前来,道,“将军,您出去的时候,有人送来一封信。”

    周庭方皱眉,问,“哪里送来的。”

    “送信的人说,是如意馆。”

    周庭方眉心一跳,拿过信,撕开信纸一看,是四十五万两银票,信纸上写着:如意馆给周庭方将军的退费。

    周庭方又急又气,捏着信就去牵了一匹马,往如意馆跑。

    第三十三章

    见到了李妈妈,把信纸和银票往桌子上一拍,怒道,“你们如意馆什么意思?”

    李妈妈赶紧赔笑,“哎呀将军您熄熄火。”她扶着周庭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先喝口茶。”

    周庭方皱眉,“你给我说清楚了。”

    李妈妈笑道,“我们如意馆的规矩,您还不知道么?既然是价高者得,那就是有人出的银子比您多。”

    周庭方喝了一口茶,“你们当我周庭方是什么?殷祥旭出了多少银子?我周庭方出不起?”

    “哎呦,那您可是冤枉我了。”李妈妈道,“多少银子您出不起?不过是您周大将军不舍得给玉竹赎身,又有人给玉竹拿了赎身的钱,我们怎么好做恶人,让玉竹还呆在如意馆里过日子。”

    周庭方宛如当头木奉喝,太阳x,ue里一股尖锐的疼痛。他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眼神y冷,压抑道,“是谁?是谁敢赎我的人?”

    李妈妈暗道不好,一边往门边靠靠,一边赔笑道,“将军您可消消气,这事儿还有余地。您想想,就算是他,那也比别人强不是?”

    周庭方勾起嘴角,“你想死?”

    李妈妈立刻跪下,低着头道,“是户部尚书周云大人。”

    周庭方的脸凝固了,过了一会儿,反倒大笑出声,李妈妈吓得瑟瑟发抖,只觉得这个人是疯了。

    “是他啊。”周庭方把玩着手里茶杯,往前一扔,茶杯便撞在了门上,掉在地上碎成了粉末。“你说的对,是他总比别人强,是他,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宰了他。”

    李妈妈一声都不敢出。周庭方和他爹不和是谁都知道的,她在心里算着这件事要是闹到了御前,如意馆还能开多久,越想越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周庭方起身出门,骑马到将军府,准备调兵。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外面的兵调不进来,仅仅能调来二三十个侍卫。不过用来对付他爹府上那几个手无缚ji之力的仆人,已经足够了。

    什么名声,孝道,他都不要了。周云为老不尊,竟然对玉竹下手,那他也不必顾及这些了。只要把玉竹抢回来,就算天天给他关在笼子里管教,周庭方也不在乎。

    周庭方搬空了自己府中的侍卫,把周府的每一个门都塞上了人,谁都别想出来。

    他一脚踹在大门上,道,“开门!”

    出乎他的意料,门很快就打开了。管家站在门槛后,道,“少爷,老爷请您这边来。”

    周庭方跟着管家进了前厅,周云正端坐在主位上,平静道,“跪下。”

    周庭方几乎要气笑了,“让我跪下?哈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你觉得你有资格吗!”

    周云却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他的眉头皱地紧紧的,周庭方忽然发现,他的鬓角多了好多白发。

    他们父子之间的每一次争吵,都是轰轰烈烈的,闹地恨不得大街小巷全都知道。皇宫里的妃嫔门,只要说到前朝,十有八九就是,“周云又和他儿子发脾气了。”

    小的时候,他能从朱雀门跑到玄武门,而他父亲就骑着马,在后面拿着藤条追,弄得是ji飞狗跳。全城的人都在一边磕着瓜子,热热闹闹地看戏。

    这一次,是他的父亲第一次沉默,第一次叹气。周庭方心里却觉得有点疼痛。母亲早逝,父子两个相依为命,周庭方怎么会不希望得到父亲的爱。

    “你不是在查你的旧荷包吗?”周云道。

    周庭方坐在了周云下首的位置。这是他以前常坐的,长子的位置。

    “对。”他答。

    “那我来告诉你。”周云道,“当初我压着你抬了聘礼,去殷家提亲。后来,殷兄就在下朝时交给我一个香囊。殷合感谢你备下的聘礼,就亲手给你绣了一个香囊,托殷兄转交。我那时候太忙,没办法管你,下朝时你还在上学,就随手放你屋子里了。”

    “那香囊,我真的是印象深刻。不知道殷兄怎么教的儿子,会有那样巧夺天工的手艺。说来也是怪我,如果我没有忘了这件事,你要是能知道殷合有这么好的教养,兴许就不会退婚。”

    “怎么会……”周庭方心里慌极了,他攥紧拳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周云,“怎么可能……玉竹就是殷合?我明明一直在让人去过问殷合,殷祥旭怎么敢……他怎么敢卖了他?”

    等等……周庭方突然回过神,那殷祥旭就是被他问怕了,所以才使了一出离间计?这样看来,殷合收下的珠宝十有八九就是他被殷祥旭强占的财产,他竟然就这样信了刘妈妈的鬼话!

    悔恨的情绪喷涌而出。周庭方手肘拄在膝盖上,懊悔道,“怎么会这样……我真是,我真是……”

    “我知道,你恨我打你。”周云道,“你娘早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管教你,也得不出空来管教你。我最怕的,就是你走上弯路啊。你小时候,我打你,全京城都把这事儿当笑话讲,可是为父一点儿都不害臊。因为你就算爱犯错,却大体完成了我的心愿,是个好孩子。为父不是不害臊,是不以为然啊。”

    “你长大了,为父也不想打你了。可是你竟然去嫖妓!”周云说到气头上,指着周庭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圣上不管你,百姓不管你,官员不管你,可是为父要管你!你觉得我管的太宽吗?自己的孩子,谁不知道心疼,可是你那皮开r_ou_绽的伤痕,总好过你太过狂傲的下场!”

    “你觉得你无所谓?不以为然?今天这个结果,哪一步不是你自己一点一滴走下来的。为父老了,今天削藤条的时候,手也抖了,刀也拿不利索了。可是为父还是要打你。”

    鬼才信你。周庭方心道,想打就打了,需要理由吗?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没有做父母的随便打孩子的理由。父亲……也许是为他好吧。但是那也不能解释他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可是他明白,这一次是自己该受的。无论是因为辜负了殷合,还是不信任玉竹,他都应该受的。而且殷合再哪里呢?会不会就在哪里看着?不让父亲打,他怎么消气?

    真是造化弄人,玉竹怎么会是殷合?殷合怎么会是玉竹?殷合是喜欢自己的吗?怪不得他见到自己,就要掉眼泪。

    周庭方攥着拳头,一心一意地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心里痛地几乎要滴出血来。

    周庭方迟疑着,还是跪了下来。

    管家弯着腰,呈上藤条。周云举起藤条,贴着周庭方的脖子根挥了几鞭,就放下了手。

    身上的痛感让周庭方回过了神。周庭方不明白,他自己做好了皮开r_ou_绽的准备,可这几鞭太轻,对他来讲,甚至说不上疼。

    周云道,“明天你脖子根应该就会起红痕。今天你把阵仗搞得这么大,肯定会有人借此参你一本,骂你不孝。有这点伤痕,至少在朝堂上也能糊弄过去了。”周云苦笑,“反正咱们父子俩,也从来没闹过小动静。”

    周庭方心中巨震。他从小就被打,几乎是挨打挨惯了,忍疼忍惯了。最让他愤怒的,其实是周云举起藤条时,自尊心的受挫,心中的不服。

    可是忽然有一天,周云不打他了。

    周庭方想,那应该是真正的失望。

    是啊,怎么会不失望。周庭方自己都对自己感到失望。什么时候,战场上的卧薪尝胆,虚心勤奋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成为大将军的高高在上,洋洋自得。他没有保护好殷合,让殷合坠入红尘。他又跑去嫖妓,又看不起妓子,伤害了殷合。爱上殷合,却听信一面之词,轻易受人挑拨。事实就摆在面前,却不知道疑惑。明明有靠自己的能力处理不了的事情,却守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向周云求助。

    殷合就是这样,家破人亡后,不仅要承受庶兄庶母的欺压,还要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的吗?周庭方只要一想,心就在滴血。刘妈妈那样对殷合,他就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可是那个最大的混蛋,这个给了殷合最大的痛苦的人,却是自己。

    周庭方直直地跪着,面容平静。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被打是最轻的责罚。

    “你打我吧。”周庭方道。

    这是周庭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周云面前认错。他恨周云,可是这一次,他的确犯了错。犯错不自知,还沾沾自喜,不知悔改,那他岂不是变成了周云之流?

    周云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离开了。

    周庭方一声不吭地跪在前厅,不肯走人。跪了半个时辰后,管家来劝他,“少爷,别跪了。您明天上不了朝,老爷的苦心就都白费了。您不要意气用事,以大局为重啊。”

    周庭方想了想,点点头,道,“照顾好殷合,我明日再来。”

    第三十四章

    周云其人,殷合从未见过,但却时常听父亲提起。

    父亲说他为人正直,手段老辣,聪慧至极。父亲每每提起周云,话语里全身敬仰之意。

    唯一令父亲叹气的就是他教育孩子的方式,按父亲的花说,“这人聪明了一辈子,就是在子女的事上犯糊涂。”

    这时母亲就会说,“实在是庭方他娘走的太早了。换成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能赎身,离开如意馆,殷合怎么会不高兴。他实在感激周伯父,这份恩情,宛如再生父母,是他怎么都报答不完的。

    但他也实在羞愧,自己沦为妓子,有辱家风,还拖累周庭方。他实在没有脸见周伯父,看都不敢看他。

    周云给他安排了府里的厢房,让他住下,拨了两个小丫头伺候他。告诉他府里戒备的很好,不用再担心有人要杀他。至于如意馆的东西,既然是以往流落风尘的东西,就不必再要了。

    殷合实在舍不得,但却不敢和周云提起以前的风尘中事,只能偷偷问管家,梳妆匣里的东西都是以前周家提亲送的聘礼,能不能给他拿回来。

    周云知道了,便和他道,“合儿,你不必怕我,你是殷兄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以往流落风尘实属无辜,你不必因此自责。”

    然而别人不责怪他,殷合却责怪自己。越是清白了,就越是不耻以往的事。自责是他最后的安慰,如果不再自责,殷合都无法想象自己变成了什么人。

    前厅的事,殷合并不知晓。第二日他早上起来,看到院子里地面shishi的,便问,“昨晚下雨了吗?”

    侍女忍冬便答,“好像是昨天晚上半夜下的。下的不多,这土下面掘出来一筷子,还是干的。”

    但经过一夜的细雨,海棠花却开了。嫩绿的叶子边,粉粉白白的一大朵。花心是粉的,到了花瓣边,颜色却越来越淡。远远看去是淡粉色,离近了看,却看不出是粉花,还是白花了。

    殷合托起枝头,枝头上开着一大簇花朵,有的舒展地开着,有的却还是紧紧闭着的花骨朵。

    殷合叹道,“这雨水也知道怜惜,浇shi了土,却没浇坏花瓣。”

    这么长时间以来,殷合的心境难得这样开阔一点。以往在如意馆,被拘束在那个小院子里,聪明人也要给闷傻了。出来了,能看看花,都叫人高兴。

    殷合便铺了宣纸,拿起笔来画窗前的海棠。海棠树高,却低处分叉。粉花绿叶,实在相宜。

    一个上午就这样消磨过去了。中午前厅摆饭,殷合要跟周云一起吃。这也是周云怕他受欺负,表示对他的重视。顺便看看他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还是那么瘦,还是神色抑郁,吃不下东西。

    周云不会关心孩子,周庭方是个乾元,皮糙r_ou_厚的,打就打了。可是殷合是个坤泽,实在叫他无从下手,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处这么个蠢办法。

    殷合扒着饭,努力往嘴里咽。他的病还是没有好,自从周庭方走了,一直都是这样,吃了就吐。他不想在周伯父面前失礼,只能强忍。

    殷合还是没吃下去多少东西,周云看着,都直皱眉。他道,“怎么还是吃的这么少?等等派人给你送点糕点,觉得可以,就吃一块。”

    殷合垂下眼睫,怯怯道,“是。”

    大概是真的到了下雨的时候,早上,天上还有点光,慢慢地却越来越y,到了中午这个时候,就又飘起了雨丝。

    管家进来,道,“老爷,下雨了。”

    殷合抬起眼睛,有点疑惑。

    “下就下。”周云道。他夹了两口菜,狠狠地嚼了几下,还是问道,“下的大不大?”

    “都是细雨。”管家答。

    “不管。”

    殷合神色慌张,他觉得可能是周庭方来了。一切的误会都解开了,但殷合却不敢面对他。殷合咬着嘴唇,心中疼痛,筷子夹着一根青菜,却夹了半天都不知道要吃下去。

    周云看了看他,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他进来的。”

    听了这话,殷合却又坐立难安了。

    吃过了饭,侍女撑着伞,服侍殷合回房。屋檐下掉下硕大的雨珠,殷合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雨已经下大了。

    殷合回到屋里,看到窗前海棠花零落。刚刚还在绽放的花朵,现在却只剩下了几片花瓣。殷合提起笔,画上几条雨丝,越是画,手越抖。周庭方上次被打到高烧昏迷的景象一直在他脑海里重现。他最终还是放下笔,问道,“府里有没有蓑衣?”

    “有的。”侍女答。

    “忍冬,你能不能帮个忙,拿一件蓑衣给周将军?”

    忍冬却笑道,“公子,您何必呢。不会没有人给将军打伞的。”

    “你就去看看,”殷合急道,“他太轴了,不肯听人劝的。你就看看,别说是我叫你去的。”

    忍冬便应了,拿着件蓑衣,去了大门外。

    大门外,周庭方正背着一捆藤条,双膝泡在雨水里,直直地跪着。他的头发shi答答地贴着脸,雨水浇在身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远处,好几家茶楼饭馆都开着窗,看着这一幕,却无人像以前一般磕着瓜子打赌。

    忍冬走到周庭方面前,道,“将军,披上吧。”

    周庭方艰难地动了动眼睛,“是周云叫你来的吗?”

    天气太冷了,周庭方被雨水浇得浑身发抖。忍冬动了动嘴唇,想起西厢记里红娘的样子,便忍不住道,“这蓑衣是有人相赠,但不愿告诉将军。”

    周庭方听了这话,便急急地抓住忍冬的裙摆,道,“他怎么样了?他过的好吗?”

    “公子很好,”忍冬答,“只是吃不下东西。公子说,这是您走之后犯的毛病,一直都这样,没什么大碍。”

    “都是我的错。”周庭方闭上眼睛。他发丝里的雨水贴着额角流下,风吹过,便觉得刺骨的冰冷。

    忍冬行了一礼,道,“奴婢退下了。”

    有蓑衣挡着,倒是的确好了很多。虽然周庭方的膝盖仍然被雨水泡的又shi又冷,但身上到底暖和了一点。

    殷合知道周庭方披上了蓑衣,才放下一点心。但他仍然是心神不宁地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

    周云听下人说,殷合给他的混蛋儿子送了一件蓑衣,便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被欺负了的人都心疼,他何必再端着架子呢。

    周庭方被请进来,洗了澡,换了衣服,依然提着自己那一捆藤条,去见周云。

    他跪下,双手将藤条举过头顶,低着头不说话。

    “我不打你。”周云道,“去找你辜负的人打你。”

    于是周庭方便起身,拿着藤条,由仆人带到殷合的房间去。

    外面还在下雨。周庭方撑着伞,走到殷合的门前。

    屋檐下正落着一串一串的雨珠。

    周庭方轻轻叩了几下门。他想叫玉竹,但却猛然想到,他现在不是玉竹了。他是殷合。

    可殷合这两个字在舌根转了一圈,没能说出口。

    “是谁?”忍冬在屋里问。

    “殷合。”周庭方终于说出了口,“是我。”

    殷合此时正斜躺在床上看书。听到这声音,立刻慌乱地坐起来。

    门外又传来周庭方的声音,“殷合?”

    殷合这是才慌慌张张地想到了托词,和忍冬比口型,道,“说我睡下了。”

    “今天公子觉得困倦,已经睡了。”忍冬道,“少爷今天先回去吧。”

    “怎么了?”门外传来特意放低了的声音,“是病了吗?”

    “少爷,您先回去。一会儿把公子吵醒了,反倒不好。”

    “好。”周庭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颇为沮丧,“我明天再来。”

    听到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殷合才抚了抚心口,长出一口气。

    “公子,”忍冬问,“怎么不让少爷进来?外面那么冷。”

    殷合本来十分心疼,但他一听忍冬这话,便故意摆了一张冷脸,道,“干我什么事。”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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