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第二部 作者:肉书屋
步步惊心 第二部第7部分阅读
我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撑在石上。或许是见我面色凄苦,十三蹙起眉头,道:“难怪皇兄不愿叫你若曦。”
我心神俱震。原来如此,多日来困扰自己的疑团瞬间解开,难怪开始他一直不认自己,难怪他说我以后会明白的。只要他一日不承认我是若曦,我就没有立场开口为他们说什么。
我心中苦闷,眼中泛酸,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难以分辨。十三静静地盯着我,默不作声,待我思绪平复,便道:“四嫂,不要让四哥再痛苦,也不要再为他人顾及太多。”
“不要为他人顾及太多”,这话八爷也说过。我默默想了半晌,才缓缓舒出了口气,心里好受了一些。
十三细细察看了我的脸色,才侧过身子凝视着湖面,道:“皇兄这么对他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如若他们没有教唆弘时,没有离间皇兄和弘时的父子关系,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们总以为自己做得巧妙,可怎能瞒过皇兄呢?”
我盯着十三眉头微蹙的表情,心中哀伤,苦笑道:“他们已经放弃了皇位,皇上龙椅现在稳若磐石,况且三阿哥也没做出太出格的事。几个被重兵分散拘禁的人,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成不了什么事。”
十三猛地直起身子,盯着我的眸子,微怒地斥道:“放弃,他们放弃了吗?时至今日,宫中仍有他们的人,上次你被绑走,皇兄才得到信儿,他们已派人入宫带走了你,你可知道皇兄当时有多震怒?不管皇兄当时有没有认出你,可勤政殿的人无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意味着什么?”
我脑中纷乱,觉得他说的合情合理,丝毫没有不妥之处,但脑中仅剩的一丝清醒提醒着自己,被拘禁的这几人也是你的朋友、亲人,也是你牵挂不舍的人。
十三盯着我,见我闷闷地发呆,半晌无语,站起身来,又瞅了我一眼,才提步向路边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回身道:“夜深了,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要紧。”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而去。
月影西斜,打更声遥遥传来,已是三更了。我盯着湖面,怔怔出神。
月光下,斑驳的树影投在水面上,勾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这些暗影随着水流缓缓摆动,改变了原来的样子,成了新的影像。
仔细想想,胤禛并无意置他们于死地,而且这次还让他们回京参加中秋团圆宫宴,我心中有丝侥幸,或许……或许留给十三的东西不必再用。
我松了口气,但转念又一想,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八爷确实是今年过世的,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使事态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细细想了会,朝堂上并无大事,问题会出在哪里?脑中一闪,我的身子轻颤起来,再也无法安心坐在这里,起身往禛曦阁的方向走去。
我进了阁,绕过正厅,走进内院,来到他的院门前,略微沉吟了下,便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房里漆黑一片,我暗叹了口气,他还未回来。
我转身出院,回到自己的房中,摸黑趴倒在床上,紧抓着薄被,想着那个可能性。明知那只是自己的猜测,明知以八爷的性子,那个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很小,却又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
我想了又想,不能成眠。
待窗外天色微明,我起身下了床,只觉头重脚轻,眼涩口干,对镜描眉时才惊觉面容苍白无一丝血色。
我淡淡涂上脂粉,掩门而出,心中烦闷愁苦,却又不知应该做什么,又唯恐自己做了之后只会使结果更差。
历史终究是注定了的。想到这里,我犹如被人当头击了一棒,猛地惊醒,心中钝钝地疼痛,脑中都是那个曾在漫天大雪里和我紧握着手并肩前行的飘逸男子。
停下脚步,我抬头木然望着徐徐升起的红日,身上突地泛起阵阵寒气。往昔的一切又似回到了我眼前,十三的十年拘禁,明慧的自焚,玉檀的惨死,绿芜的离开……
心猛地一抽,似是骤然之间停止了跳动,我全身没有了一丝力气,双腿沉重,慢慢移到墙边,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以为已摆脱了前些年的阴影,以为自己可以用这张新面孔重新来过。可当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回到了以前的位置,却惊觉自己依然谨小慎微、瞻前顾后,依然先考虑最坏的结果,内心依然充满惶恐和悚惧。
我满腹愁思,思来想去,心中还是没有主意。我脑中浑浑噩噩,身体也像是麻痹了一般,没有一丝自我意识存在,趴在膝盖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臂膀酸痛,双腿麻木,睁开迷茫的双眼,抬头看看头顶上方的太阳,心中暗叹一声,扶墙起身,准备回去。
“就这样走了吗?”乍闻十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微怔了下,转头看去,十三面带浅笑,倚墙而立。
我朝他笑笑,他走过来,笑道:“在这里歇息,是否比较香甜?”我瞪他一眼,提步向前行去,边走边道:“你取笑人的本事是越发见长了,你可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怡亲王。”
十三大踏步赶上来,和我并肩而行,侧头看着我,笑道:“为你站岗这么久,你就这样感谢我?”
我脚步未停,笑问道:“究竟有什么大事,劳你大驾,站岗等我?”
十三轻摇了下头,道:“脑子还是这么好使,不过此事你应该很关心。”我停下步子,紧盯着他,问:“八爷回信了?”
十三叹口气,无奈地轻笑着道:“对八哥他们的事还是这么上心,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向你透露他们的消息,否则,总有一天皇兄会怪罪下来的。”
我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静静地盯着他的眸子,不吭声。见我如此,他撇过头,笑着道:“以后不要这么看我,还是跟你说了吧,八哥同意参加。”
我暗松一口气,他却肃容盯着我道:“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智者所为,也起不到好的作用。以后八哥他们的事,你还是尽量少管,现在不比以前,皇兄已有生杀大权,你的一言一行或许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你要谨言慎行,不要冒险,也不要陷皇兄于不义。”
我细细地听着十三的话,默默想了会儿,矮身一礼道:“谢谢。”
他忙闪开身子,道:“如果是为八哥,用不着你向我行礼,他本就是我兄长;如若是为你自己,那更不必,这是我该做的,我也受不起你的礼。”
我面上带着一丝笑,思绪却停在“他本就是我兄长”上,无言苦笑,不知是他们看得太过透彻清楚,还是自己缠夹不清,分不清现实与自己情感之间的关系。
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沉闷,我长长地吁出口气,木然向前走去,从此之后,自己只要谨言慎行,就可保他们生死。我摇头苦笑,如果这么简单容易,我倒希望自己永远不开口,只要他们平安无事,过着开心快乐平常人的生活就好。可这可能吗?
十三蹙眉盯着我,我低垂着头,默默前行。
一阵细碎匆促的脚步声传来,我抬头一看,是高无庸。
我猛然间想起今日该我应值,忙上前道:“谙达恕罪,晓文这就前去应值。”高无庸哪敢斥责,他谦恭地对十三道:“皇上召见晓文姑娘,不知王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十三摇头,笑道:“去吧。”我瞅他一眼,对他扯出一丝笑,随着高无庸疾步向前行去。
走到殿门口,高无庸赔笑道:“万岁爷等着姑娘,快进去吧。”
我点头,跨入大殿,胤禛坐于几案后,凝视着我,我抿唇笑笑,放下满腹心事,嫣然一笑道:“为何这样看我?”
他依然淡淡笑着,不做声,见他笑中有丝无奈,我心中暗自揣测,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我走到他跟前,站在椅子旁,笑着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竟令我们的万岁爷无法开口?”
他细细看了看我的神色,我虽疲惫,但仍面带浅笑坦然回望他。他微叹口气,笑道:“白担心了。”我心思转了几转,仍是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笑问道:“你到底担心什么?”
他神色越发古怪,脸上虽挂着笑,却微露尴尬神色,我心中微怔,又不想静等。今日我心情本就不好,他想说就说,不说也就算了。
见我沉默着不说话,他突然问道:“刚才去了哪里?”
我一呆,抚抚鼻头,讪笑着道:“不小心睡过头了。”
我不敢说自己一夜没睡,也不能说自己刚才在外面补了一觉。看到他眸中盛满溺爱,想想刚才还为他人担心,我竟不敢直视,遂撇过脸看着几案上几摞奏章。他轻轻摇头,低声闷笑了会儿,拉我挤坐在他身旁,随手拿起身前最近的一个折子,低头看了起来。
我以手支头,靠在几案上,默默看着他蹙眉往折子上写字,心中却暗暗思索,不知他刚才为何是那副表情。
想了许久,仍是没有头绪,我回过神,伸头看看,他已在折子上密密麻麻批了近千字,竟比折子上本来的字还多。我暗叹口气,拿起案角上他的茶碗喝了一口。
他头未抬,依然写着,口中却淡淡地道:“中秋节你留在园子里,不要跟着入宫。”我哑然失笑,蓦然明白他刚才脸上为何会出现那种表情,手中茶碗微颤了下,所幸水已被喝光,我忙掩饰地放下来,浅笑着道:“为何?”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果然,我话音刚落,他已放下笔,抬起头凝视着我,苦笑道:“怕你回来后自虐。”
我神色黯然盯着他,他揽过我的身子。在园子里住的时间太长,我竟然忘了他还有众多的嫔妃在宫中。
有一丝苦涩自心间向外翻涌,身上的温度也一丝丝地退去。
刹那间,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急切与他相认,如果现在仍未相认,我也就不会要求得更多,没有要求这么多,也就没有这么难受。
我心中不畅,靠在他肩头,苦笑道:“皇上多虑了,奴婢不会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他身子一僵,拉开我,盯着我的眸子,脸上沉痛褪去,现出一丝心酸,沉声道:“若曦,你是在提醒我,让我给你一个名分?”
他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可依然这么说。我心中一阵酸苦,眼窝一热,眼前有些雾气,拉下肩上他的双手,笑颜如花地道:“那是皇上为奴婢准备的三尺白绫。”
说完,我自龙椅边站起,盯着他,向后退去。心有丝丝绞痛,竟忘了龙椅太高,脚下一空,人向后栽去。
他探身一拉,拽住了我的手,拉我起身。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我心中虽有不忍,但仍是倔强地站着,眼泪成串落下,他自我身上抽下帕子,轻柔地拭去眼泪,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轻叹一声,揽我入怀,我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却觉得他抱得又紧了些,只好停下,身体僵直地任由他抱着。
他微微垂头,抵在我肩上,呼吸暖暖地吹在耳边,我面上突地滚烫起来,扭着脖子,想把他的头顶开。
他抑制住呼吸,在我耳边低语道:“还怕吗?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抱着。”我脸上更烫,又挣了几下,不知是自己根本无意离开,还是他抱得太紧,人仍在他的怀中。
我们静静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我忽地发觉自己的双手竟环在他的腰间,忙松开,背在自己身后,虽觉自己的动作很可笑,但却觉得只有这么做,心里才好过一些。
他又是一笑,我却已平静下来,既然无力改变,只好顺应,闭目沉默了会儿,既然我隐隐担心事情会发生在这上面,何不随着他入宫,总会好一些。
殿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抬起一看,外面艳阳高照,应该是高无庸来提醒他用膳了,我心中一急,欲推开他,谁知他仍用力抱着,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蹑足进来的高无庸面色一紧,马上垂下头,转身急速向外退去。我咬唇闭上双目,却听到殿外“砰”的一声,还夹杂着高无庸压低的闷哼声。
我羞赧不已,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再也不肯抬头,他在我耳旁轻笑着道:“我说过,不要再自称奴婢,记住了,以后每说一次,就如此惩罚一次。”
闻言,我用尽全力挣脱他手臂的禁锢,低头向外跑去。
光阴如梭,转眼已近中秋佳节。
我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心底深处隐藏的恐惧一天胜似一天,隐约感到在这看似团圆美满的日子里会出什么事。这么一直想着,心也就整日揪着,郁闷难当,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园子中的林木极多,我独自漫步在林荫小路上,微风迎面吹来,身上忽生丝丝寒意,抬起头,几片落叶随风飘落,如蝶儿般轻盈地转了几个圈儿,悠悠然地落下来。
我伸手接过一片,拿在手中,无意识地瞧着,它的绚烂已逝,只余枯黄。
我木然瞅了会儿,随手扔下,心中惆怅渐渐加重。我仍缓步向前踱着,没有目的,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前方传来一声轻哼,我抬头看去,弘历自对面走来。
我朝他颔首一笑,与他擦肩而过,走了一阵,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来,我心中有些无奈,遂转身停下。
他停步打量了我一眼,皱眉问道:“你很不耐烦?”
我收起脸上的黯然神色,浅笑道:“怎么会呢?”
他撇嘴轻笑一声,道:“都在脸上呢,我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个人不太会撒谎,心情不好就是不好,什么时候在我面前也开始掩饰了。”
我笑了一下,不知不觉中又开始口不对心了,但我又不想辩解,便微微笑了下,不吭声。
他淡淡掠我一眼,轻声道:“你似是已做了决定。”
我心中错愕,瞅他一眼,他面无表情。我微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了一下头。
他笑了下,道:“你刚才的满面愁苦是我看错了吗?如果不是我出了声,你是不是要撞上来?”他面上淡淡,但语气微怒。我瞥他一眼,轻叹了口气。
他盯了我一会,脸色慢慢松了下来,嘴角噙着丝笑,道:“既已遂了心愿,为何还愁眉不展?”
我没有诉说的欲望和心境,因为知道此事没有合适的倾听对象,遂仍浅浅地笑着,不吭声。见我如此,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才道:“晓文,没有外人时,不要把我看做小辈,我只想在宫中有一个纯粹的朋友。你不必担心什么,你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
我想想那日自己说的那番话,心知他已猜出我的意思,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朋友,那我是否可以走了?”
他脸上逸出一丝笑容,道:“那你可否对我这个朋友说说有何为难之事,毕竟我这个朋友可是大清的四阿哥。”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如此不依不饶,有些要强人所难的意思,我心中虽有些无奈,但仍轻笑道:“面色愁苦并不都是因为心情不佳,难道你没听过‘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吗?”
他抬头看看树上渐黄的叶子,斜睨我一眼,道:“秋愁,秋愁,你就愁吧,现在刚入秋,你已愁成这样,以后的日子不过了?”
明知他不信,但我实在没有心力解释,遂笑着哀求道:“我只想一个人感受这秋日的风情,不知朋友可否放行?”一会儿工夫我便被文绉绉的对话弄得心烦气躁,不再理他,径自往前走去。
背后的弘历接着道:“如果认为我解决不了,那你心中的人应该可以解决。”
我闻言一怔,心中突地有了主意,快步向前急行,边走边大声道:“谢谢朋友。”
月光如流水,静静地泻在院内,枝叶花草上笼着薄薄的雾,看起来就像罩了一层轻纱。
我抬头看看正中的月亮,裹紧身上的衣衫,执拗地站在院门口等待。
直到身子冰冷、双腿酸麻,耳边才传来那熟悉的脚步声,我忙抬起头,胤禛正缓步走来。
我心中一喜,走过去,道:“这么晚才回来?”
他怔了下,面色虽清淡,但眸中已浅蕴笑意,道:“你等我?”
我瞥他一眼,笑嗔道:“如若不是等你,我早已睡下了……”
他双眸紧盯着我的脸,面上露出一丝略显怪异的浅笑。我愣了一下,疑惑地抚抚脸,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拉下我抚脸的手,笑问我:“果真是等我。”
我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太过暧昧不明,像是暗示什么一般,面上一热,甩开他的手,幸亏月色朦胧,才可以遮住我满脸的尴尬和羞赧。
我两耳发烫,他却嘴角噙着一丝笑,静静看着我。我忙避开他的眼光,轻声道:“中秋节我想随你入宫。”
等了半晌,他依然静默无语,我心中一凉。他不愿意我跟去,不想让我见到他们?我抬起头,却见他面容有些绷,薄唇紧抿,似是身子有什么不妥,我愣了一下,猛地明白了他为何如此。
我心狂跳,人却呆愣着。
他伸手握住我的双手,笑问我道:“若曦,我们……”
他话未说完,我已知他的意思,猛地抽出手,转身向自己的院子疾步走去,进房掩上门,背紧紧贴在房门上,心里有丝慌乱,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半晌后,我两腮仍然滚烫,心中暗暗嘲讽自己,自己并非未经人事,为何在他面前却依然羞怯?
又过了许久,我觉得平静了些,走至镜前,镜中之人两眼含笑,面若桃花,我心神一阵恍惚,这是自己吗?
正愣愣瞧着镜中的人,却忽闻有人轻叩房门,我心中莫名一慌,忙走到床边坐下道:“我已睡下,有事待明日再说。”
房外寂静无声,想来胤禛已离去。默默坐了一会儿,我还是按捺不住,走过去打开房门,胤禛站在院中,双手负于身后,抬着头望着那轮微缺的月亮。还差那窄窄的一溜,就成了团圆满月,可是……
我暗暗失笑,心中微酸,遂跨出房门,走到他跟前,地上被月色拖成的暗影,由一道变为一双。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身向房中走去,走到房门前,他转身淡淡地道:“还不进来?”
我两脚像生了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好笑地轻轻摇头道:“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不会吃了你。”说完,他径自进了房。我暗叹一口气,跟着进了房,坐在了他对面。
他嘴边挂着一丝笑,自桌上拿起茶壶,倒了碗凉茶,拿起就准备喝。我伸手夺过,道:“残茶太涩,我再泡一壶。”他摇摇头,又拿起来,喝了一口,还是没说话。
我默默枯坐着,他看着面前灯罩里上下摇曳的烛火,眸中没有一丝情绪,我心中不解,默默盯着他,他扭头看着我,淡淡地问道:“一定要去?”
原来他跟来是为此事。我心有些许失望,但仍笑着点点头,道:“你不想我随你去?”他盯着我,我笑着回望他,他叹道:“希望你是真心随我去,而不是为了他人。”
闻言,我心底的酸涩向上翻涌,微呆了下,扯出一丝笑。
第八章
贤良门外,马车一字排开,如长龙一般。
承欢牵着我的手,轻轻摇了几下,我忙收回心神,低头笑问道:“说到哪了?”她努着嘴,不高兴地道:“姑姑,今日自出了院门起,你就一直发呆,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也未听进去?”
我忙抚了抚她的脸,笑道:“你不是在说四阿哥宫里的阿桑吗?”
她忙不迭地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见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神秘地道:“阿桑现在不在弘历哥哥宫里了,前几天,我去给熹妃娘娘请安,在那里见着她了,她一个人躲着偷偷哭呢!”
我一怔,蹲下身子,也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见我在意,她得意扬扬地瞟我一眼,道:“她本来就是熹妃娘娘宫里的,因绣活好,才被派到了弘历哥哥宫里。可是,近来她绣的荷包和做的衣衫弘历哥哥都不用,我还见过弘历哥哥斥责她:‘做好本分,多想无益……’最后,又把她退给熹妃娘娘了。”
原来是这样。想是熹妃本想送儿子一位美娇娘,可事与愿违,弘历不喜欢也罢了,还退了回去。
我摇头轻笑,嘱咐承欢道:“不要再提这事。”她见我面容严肃,并非说笑,遂老实地点点头,道:“我就对你说过。”
我笑着点了下承欢的额头,站起身,牵着她的手正欲上车,却见高无庸脚步匆促地走来,道:“晓文姑娘,皇上今日口一直很干,还是你随着侍候。”
身边宫女们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慌忙又垂头谦恭地立着,高无庸恭敬地接着道:“茶叶已备好,只等姑娘了。”
我点点头,浅笑着道:“奴婢安置好格格,随后就到。”身后的巧慧微笑着走过来,接过承欢的手。
承欢的嘴张了几张,也许是想同去,巧慧笑着轻轻摇头,她最终只能瘪瘪嘴,随着巧慧向马车行去。
我跟着高无庸走过去,踏凳上了胤禛的车辇,掀帘入内。他正歪靠在软垫上,蹙眉盯着手中的折子,我坐在他对面,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马车轻晃了下,我猛地回神,浅笑着问道:“你渴了?”
他把手中折子放在里侧,笑着张开双臂,我迟疑了下,移身坐过去,他一手环我的肩,一手握着我的手,笑道:“这次回来就搬过去住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瞥了他一眼,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他笑拥我入怀,下巴抵在我头上,叹道:“上天待我不薄。”我握住他的手,指指相扣,心中犹豫,到底说还是不说?
说了,等于承认了自己此次入宫并非为他;不说,自己就无法畅怀。我静了一会儿,理顺思路,抬起头,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道:“只此一事,从此之后我会以这张面孔重新来过,若曦的一切再与我无关。”
他面上笑意隐去,只余清冷。我的心慢慢下沉,笑容也僵在脸上。
他道:“你还是放不下他。”
我松开相握的手,直起身子,道:“他写的那封休书,成全了姐姐,让姐姐最后一个心愿没有落空。我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若他活着,能活得有尊严一些;若不能有尊严地活着,就让他干净利落不受折磨地死去。”
他面色沉静,眸中更无一丝情绪,道:“只要他们安分一些,做养尊处优的王爷和贝子,还是有可能的,我并不想伤他们性命。”
我心中一松,侥幸地想,自己知道的那点历史不可全信,有可能是有错误的,八爷他们并不是死于非命。想到这里,我长长呼出口气,靠在他肩头,拨弄着他腰间的香囊,道:“还带着呢?”
他低头俯在我耳边,道:“更想整日带你在身边。”我笑搡他一把,他拥着我,两人默默不语。
马车缓缓停下来,我忙直起身子,捋捋头发,理理衣衫下摆,见我慌乱紧张的模样,他轻笑道:“没有什么不妥。”
我朝他一笑,欲掀帘下车,身子刚移开一些,又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我心中大窘,嗔道:“外面迎接的人都等着呢。”
他忍住笑,哑着嗓子低声道:“就这样走了吗?”我在他面上匆忙轻吻了下,掀开帘子,马车边站着的高无庸伸出手欲扶我,我瞅了一眼前面的皇后、熹妃等一群妃嫔,忙闪开身子,自个儿踏凳下了马车。
胤禛自进宫开始就进了养心殿理政,这日我不应值,闲来无事,随兴前往御花园,好巧不巧,未行几步,便遇上皇后和几个妃嫔。
我不想久待,向她们见了礼后,便请退欲离开,皇后恬静浅笑着,道:“可真是赶巧了,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坐坐。”
我笑着点点头,随着皇后一行入了凉亭。众人落座后,只余我和翠竹站在一侧,皇后笑道:“晓文,过来坐。”
我暗叹口气,过去坐在她下首。刚刚坐下,对面的齐妃便笑道:“姑娘果是容貌秀丽,仪态端庄。”话音刚落,不容他人接口,她已扭头笑问熹妃道,“妹妹,弘历也十六了,该娶福晋了。”
我心中一冷,漠然盯着齐妃,她正眉眼含笑,看着熹妃。
熹妃面色未变,微笑着道:“是该娶了,前些日子皇上还说要亲自为这孩子指门亲事呢。”
齐妃一呆,我抿唇轻笑。果然是未来的皇太后,思维缜密,观察敏锐,且言语得体,不软不硬地把这话题轻易绕过,无人能再接上去。
笑看齐妃,她面露愤懑神色,我心中蓦然明白弘时为何总是举止浮躁,言语不谨。
我面上虽笑着,心底已是烦闷焦躁,没想到进宫的第一天就遇到这事。皇后环顾四周,众妃嫔即刻收了声,她笑着对我道:“晓文,这些日子皇上在园子一切可安好?”
我笑回道:“皇上一切都好。”
我已经料到多半所有人都明白我和胤禛是怎么回事,但此时经皇后一问,胸中酸涩瞬间上涌,顺着背脊传了上来,直蹿进了脑门。
她淡淡笑着,拉起我的手,对众人道:“晓文早已是万岁爷的人,以后没边没谱的话不许再说。”
熹妃仍是笑容犹如暖春,点点头,道:“以后皇上的起居就要劳烦妹妹了。”裕妃和其他一些品阶较低的妃嫔也跟着点头,齐妃眸中却有一丝嫌恶一闪即逝,她嘴角略带一丝冷笑道:“皇后娘娘不说,我们这些久居宫中的人还不知道呢。只是,这么久了,皇上为何还未册封?”
皇后虽娴静淑雅,此时也是面带微怒,轻斥道:“皇上的事,轮得了你我操心吗?”
齐妃面色一紧,瞪我一眼,不再开口。她如此对我,或许也是以为我帮了弘历。我心中百般滋味齐涌,强自压了下去,站起身,道:“出来了一阵子,怕是皇上已议完事,奴婢先行告退。”皇后笑着点头,我转身往回走。
在房中枯坐许久,蓦然回神,窗外已是月影西斜。
皇后为何特意在众人面前宣布我的身份?只是为了堵齐妃之口,还是有其他意思?想了许久,却依然毫无头绪,我暗叹口气,不再去想。
虽未掌灯,但房中却亮如白昼。我早已疲惫不堪,倒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清晨,黑夜正欲隐去,天色渐渐亮起来。
眼前的胤禛眉头紧锁,我伸手过去轻柔地欲抚平。他一惊,睁开了眼,默默看我一会,探身过来轻吻了下我的额头,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我笑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低头向下看一眼,面带浅笑,我跟着往下看,发觉自己的另一只手竟紧紧抓着他的中衣,他手上也有被抓的痕迹。我忙松开,讪笑道:“只是无意中抓了你的衣衫,能有什么事?”
他轻叹道:“你紧抓了一夜。”
我有些无语,沉默了一会儿,收敛了笑容,道:“也许是我心里不想让你离开身边。”
他轻叹了口气,拉我入怀,紧搂着我,似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子一般。
早知他身边不只是我一人,也明知自己希冀的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总对自己说,早已准备充分,不会再在意,可真让我面对那么多他的女人,我却仍是不能坦然从容相对。
我在心里苦涩笑笑,用手指轻柔地在他胸前抚着,他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道:“你不想见她们,可以不见,没有人能强迫你,只要你不为难自己,我就放心了。”
我心中一暖,问:“你如何得知?”
他淡淡道:“你走后,皇后来了一趟。”
抬起头,却见他眸中载满怜惜,道:“我不想你为难自己。”
我嘴角逸出一丝笑,道:“我也不想你为我为难。”
我倚窗望着挂在夜空中的满月,抿唇轻笑,强压下心中的丝丝苦涩,闭上眼睛做几个深呼吸,觉得心中的郁闷之气散了一些。
他自身后环着我的腰,温言道:“如果不想去,不要勉强自己。”
我收回目光,双手覆在他的手上,软声道:“难不成我躲着一辈子不见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一定会走下去。”
他的手抱得紧了些,这么相拥了一会儿,房外高无庸轻声提醒:“皇上,到时辰了。”
他转过我的身子,我忙隐去满腔愁绪,四目相对时,我唇边已漾着浅笑,他细细打量一会我的神色,眸中那丝丝缕缕的担忧、痛惜和疑惑才散去,又重复了句:“不要勉强自己。”
我忙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道:“你对我没信心?”
他轻叹一声,托着我的下巴,直视着我:“你变了一些,以前遇到这种事,你躲还来不及,哪里会主动要求去。”我略微慌了一下,笑着催促他道:“你该走了。”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又停留了一会儿,才放开我,道:“待会坤宁宫会派人领你去女眷处。”我轻轻颔首,笑着推他,他蹙眉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我面上笑容一垮,心底深处隐藏的那丝苦涩又升了上来,抑制不住,摒弃不了。
重重叹口气,回身坐到桌边,暗自思索。我已见过八爷和十四,至于九爷,自己对他本无好感,况且他待在禁处根本没来,只是不知老十和明玉怎么样了。自己在女眷处,也只能见到明玉,根本不可能见到老十。
想了会儿,我心思乱了起来,甩甩头,不想再想。眼角余光忽见房门口站着一个人,我心中微惊,忙看过去。
八爷默默立在门口看着我,数月不见,这面如冠玉的俊逸之人居然单薄了许多,只是精神尚好。我起身,怔怔盯着他,本还以为今晚没有机会再见他,心中一时之间喜忧参半。
他面色淡漠,缓步走过来,直到走到我跟前,我才醒悟过来,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坐下来,我脱口道:“这些日子似是清减了。”
他淡淡笑着反问:“是吗?”
听到久违的声音,我心中莫名一松,道:“本来以为你不会来参加。”
他扭头看着我,唇边仍噙着极淡的笑,道:“你担心过?”
心似是漏跳一拍,我掩饰地讪笑道:“八爷来此,所为何事?”
他收敛了笑容,面沉如水,盯着我道:“我本不想来,但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朗,一直放不下。”
我暗自苦笑,没想到最先要答案的居然是他。但穿越时空,这个在二十一世纪都无法解释的概念,三百年前的人如何能够明白?怕是我说出来后,他定会把我看做精神失常之人。霎时,我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目光凛然,仍盯着我,道:“你不想解释?若曦确已不在人世,可她的一切你又从何知晓?”
解释,我要如何解释?
他眼睛微眯,面露迷茫,又道:“况且确如你所说,你们相像得就如一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虽没有她的容貌,但却有着她的思想。”他面带讶异,有些不相信,我轻轻叹了口气:“许是她放不下,舍不得,才会让我来到这里,虽是不同的容颜,但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
伤感萦绕在我心头,眼中有些泛酸,他闭上眼,然后猛地睁开,笑道:“放不下、舍不得……”
我心中难受,嘴张了几张,最终还是不知该怎么说。他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两人默然端坐,相对无言。
他瞅我一眼,道:“那现在的你,是若曦,还是……”
他话未说完,我心知他不知怎么说下去,遂一笑,轻声道:“我为她而活。”为她而活,还是为小文而活,其实没有区别,因为本为一人。我心中无奈苦笑。
他脸上露出极淡的笑,只是一瞬,便已隐去,他淡声自嘲道:“她放不下的仍是他,早知如此,当年何必离开?到头来伤的只是自己。”
我无法接口,也无法回答,只好垂首微笑着默认。
他默默看了会儿窗外月色,复又把目光投在我身上,道:“果真是她,我的感觉没有错。”我愣了下,但随即明白他说的是那次别苑之行。
他站起来,道:“不要顾及无谓的人,以后只为自己而活。”我心中一暖,但心头的伤感却依然未褪,于是,我轻声道:“既是关心顾及,那就不是无谓的人。八爷,你也放下吧,不为别的,为弘旺留条路,也算是对得起福晋的在天之灵。”
说完,我心中一紧,暗想,我不该提明慧的。悄悄望了他一眼,他面上并无悲伤,也无其他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道:“胜负早已见分晓,我又岂会再做无谓之事。”
我心中一松,轻轻吁出口气,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又掠我一眼,沉吟一会儿,走到我的面前,拉起我揽在怀中。我本欲挣脱,但心念一转,僵直的身子松了下来,默默地任他搂着。过了半晌,他放开我,缓步走向房门,我愣怔地盯着,他的背影不再飘逸,只余孤寂和悲苦。
我呆望着门外的月光,思潮起伏不定,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这种提问会接踵而来,我要如何解释?别人还好,若是胤禛问,我怎么办,怎么办?
头隐隐地痛起来,却发现一个黑影立在门边,我未及抬头,来人已道:“奴婢翠竹,来接姑娘。”
我起身走过去,她恭声道:“娘娘命奴婢来接姑娘。”我笑推她一下,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以后不许这样。”她笑睨我一眼,道:“先练习一下,省得该改口时改不过来。”
我轻叹了口气,随着她走,遥见大红宫灯挂于纜|乳|芟拢睦锼涫峭蚍植辉福缘ψ牛羁钋靶小;屎笳承ψ藕蜕肀叩娜饲嵊铮业嚼矗ψ诺溃骸白憬阏舛础!?br /gt;
我坐下,状似无意地环顾四周,面熟的也只是胤禛的妃嫔和十三的几个福晋,其他的多半是朝中臣工的妻妾们,她们见我坦然自若地坐在皇后身边,大多微露惊诧神色。宫中妃嫔则是面色淡淡,微笑着点头示意。
玉檠目光和我一碰,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胳膊,见我浅笑着微摇头,她释然一笑。也许是因为她对绿芜的态度,我一直对她心存好感。见我们以眼神表达意思,玉檠身边的富察氏则是面含愤懑,一脸嫌恶。
我冷冷扫了她一眼,回过头,皇后笑着道:“晓文,这是明玉,十弟的福晋。”
我心中一震,目光移过去。明玉身着一袭白里透淡粉的衣衫,缓步走过来,皇后拉她坐在我身边,我看着她,她面上虽带笑,眸底却蕴愁,也许是不知如何称呼我,她只是含笑点了下头,我也浅笑着回应。
我暗自神伤,也后悔不已,自己不该来的。正在这时,众人突地收了声,我抬起头看过去,小顺子领着两排小太监急速而至,远远传来声音:“皇上驾到。”
我跟着大家起身,面色肃穆地立着,过了一会儿,胤禛面带微笑缓缓走来。我随着众人跪倒在地,又茫然起身落座,脑中却还想着当年明玉神采飞扬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胤禛面露微笑,不似平日清冷,酒过三巡,皇亲朝臣们终于放开了些,相互敬酒,行令助兴。女眷这边也纷纷开始谈论衣饰和妆容这类轻松话题。众人似是吃不准我的身份,唯恐言语不当,与我目光相遇时也只是微笑颔首,并不多说。这也正好合我心意,我本就不
步步惊心 第二部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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