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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

    乱世莽夫 作者:欧俊呈

    我笑了笑:“我昨天晚上到今天,还什么都没吃。”

    菜一上来,我便风卷残云地扫干净了,见他端着碗愣在那里,就又加了菜。

    我已经吃饱,自己倒了酒一边喝一边看他,他神色专注地盯着菜盘,夹进嘴中的时候微微眯起眼,似乎在享受。

    他细嚼慢咽着,我从沙发的另一侧探过去亲他的脸。

    他往后一让,没躲开,就任我亲了一下。

    “你怎么吃得这样慢?”我笑道。

    “我之前已经吃过了。”

    “那你还吃?”

    他继续嚼着嘴中食物:“这么多好菜,不吃浪费。再说不是你死乞白赖,非要请我吃的么?”

    “那等会儿,我们在楼上再定个房间罢。”

    “吃饭可以,滚床单不行。”

    “为什么?”

    他哼出一声,将餐巾揉成团,像抹布一样擦了嘴:“怎么,你以为老子真怕了你啊!我来来去去,哪里不是一条汉子,姓岳的能怎么样,他还能逮我到天涯海角?”

    说着他抬眼看我:“说起来,可怜那姓岳的还担心你被吃干抹净,他看人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

    我挑眉。

    他带了些了然不屑的神色:“你要真怕外面怎么说,就趁早别做这档子事。怎么,如今你干也把人干完了,又得了好处,被说了几句便不舒爽,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我闻言愣住:“你怎么这样说?”

    他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就你这性子,别说那姓罗的是个卖大烟的,就是天王老子,要真搬弄你,你也得弄死他不是?”

    我勾起嘴角:“也是。”

    他起身,披上外套就要走,我坐在椅子上看他,在他穿过我身边的时候,伸手便摸进了他的腿间。

    “干嘛?”

    我抬起脸,笑道:“搜搜身,我看你带了枪没有。”

    他哼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裤裆:“老子带了枪,那也不是对你放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嘛。”

    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拽进怀里,他却站着纹丝没动:“松开,别逼我动手。”

    “怎么,你就一点不想我?”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小侍的敲门声,王全扯开我的手,大着嗓门喊道:“进来。”

    开门,一股清淡的花香扑鼻。

    那小侍抱着一束折下的樱花枝,放在了我面前:“这是大厅里一位先生送给您的。”

    我一愣。

    “他叫什么?”

    “那位先生说,您看见这束花,就知道了。”

    小侍退出去,关上门,我把裹着花柄的鲜纸打开,却见里面滚落出一个锃亮的子弹。

    第 25 章

    我推门出去追那小侍,终于在廊上赶着了:“刚才那位送花的先生在哪儿?”

    小侍指着大厅:“刚才就在那儿。”

    我望过去,却一个人也没瞧见。

    “奇怪了,刚才还在的……”

    “他长什么样?”

    “挺瘦的,戴着帽子,脸看不清。啊……在那儿呢,对面街上那个穿灰大衣的,您看见了么。”

    外面满是熙熙攘攘的行人与车马,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川流不息。

    视域中飘过一抹灰暗的背影,我一怔,便推门赶了出去。

    那身影似乎在等待我一般,在摩肩擦踵的人流冲,行步却并不快,又过了一个街道的转角,我离他越来越近了。

    跨过一条道路上的铁轨,他的背影顿住,转头回来看我。

    灰白的身形,在艳阳下显得愈发瘦弱,就好像日光下的霉点。

    我拔出腰侧的射枪,一瞬间便举着对他瞄准了。

    帽檐下的嘴角死死抿着,毫无表情。

    这时一辆电车正鸣着汽笛,顺着铁轨飞快地开来。

    我对着他扣动了扳机。

    最后落在眼中的,只有浩源被帽檐遮住,看不见一点光的灰色的脸。

    等列车带着和铁轨的撞击声轰隆隆地开走,枪中的弹壳儿落在地上,冒出一丝细长的青烟。

    周围响起惊叫声,呼喝声,我皱了眉。

    铁轨对面的街道,空无一人,他已然消失。

    将枪别回了腰上的枪套,回身,却正对上王全凝视着我的双眼。

    他双手正拿着樱花,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旁的电线杆边看我。

    “谁啊?”他站在阳光下,似乎事不关己地问。

    “敌特。”

    “怎么看着,像老相好啊。”说着,他咧开嘴笑了。

    “瞎猜什么,那可是日本人……”

    “嘿,那盯着你的眼神,可不像敌人。”王全一把折断了花枝,丢在地上踩碎了。

    “那像什么?”我缓缓走到他身边,侧着脸看他。

    “像怨妇……”他勾了唇角:“你对枕边人,心思也忒狠毒了。”

    不久租借的警察赶到,我和王全就开枪一事,“协助调查”了一阵,王全先被放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便也有车来接着我走了。

    我对司机道:“去和平饭店。”

    那人回过头来道:“抱歉,梁师长,这车是去罗公馆的,罗先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非常担心您的安危。”

    说着,车已经到了。

    “梁师长,这边请。”仆人将我引导至一间室前。

    一推门,便闻着一阵墨香扑鼻。

    只见西洋的客厅正中却高挂“寰海尊亲”的匾额,左侧养着一株观景松,松下鱼缸中游着金鲤。

    一道锦瑟瑶琴的屏风立着,后侧摆放着西洋的软皮沙发和报时钟,俨然中西结合的书香门第。

    正中一道墨宝对联,道是:

    超二十七重天以上,

    度百千万亿劫之中。

    横批是“三千大化”。

    绕过屏风,见大哥正靠在身后的软榻上吞云吐雾,细长的玉烟斗拿在指间,他闭着眼,面上一片祥和。

    那个姓柳的少年则身着艳装,跪在团蒲上,翘着兰花指轻柔地给他捶腿。

    一听我进来,大哥闭着眼,吐出一道白雾,轻声道:“是景玉吧。”

    那少年却变幻了面色,一双嵌着泪痣的桃花眼晦涩起来,不甚友好地瞪着我。

    “如絮,你不要停。”大哥睁开一线眼,对少年吩咐道。

    我在大哥对面坐了下来,少年哼了一声,好听地低声咕哝:“你怎么坐那里,那里是主座。”

    大哥拿着烟斗轻敲了腿上玉纤手一下:“怎么跟梁师长说话呢。”

    少年撅了嘴,摸着白手上的红印,撒手站起身来泪汪汪地看着大哥。

    大哥见状,微微一笑,刚才还冰冷凝固的面容,霎时便似沐了春风般温文尔雅,他把少年拉近身前,柔声道:“好啦,去倒杯茶来。”

    门哐当的关上了,我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你也太纵着他了。”

    “戏子嘛,总要捧一捧。真当下人使了,在台上可就少了风韵。”

    “你还懂什么叫风韵?”

    “怎么了,一脸不开心,不就是岳维仁那个老顽固么?你要是真在意,收服他,也就是我抬抬手的事。”

    我笑出声来:“我在意他?他算个什么东西?我是看不惯你!”

    大哥将玉烟斗的烟灰轻轻地扣在案台上:“景玉,别这么严肃嘛。”

    这时那少年正端着茶,一步步娉娉袅袅地进来了,绕过屏风,先端到大哥面前一杯,又把剩下的一杯端给了我。

    我没接,只是看着大哥道:“你家的东西,我不喝。”

    大哥皱眉:“什么你家我家,我家不就是你家么。你这是信不过我?”

    “你说呢?”

    大哥抬抬手,指着那茶杯道:“如絮,你喝了,让梁师长看看。”

    那少年闻言一愣,面上一副傲人的媚态,声音却微微颤抖了:“这是给他上的茶,我为什么要喝?”

    大哥站了起来,径自端了茶走到门前鱼缸边,把茶倒了进去。

    不一会儿,眼见里面的鱼就全翻了白肚子。

    少年睁大了流彩的瞳仁,咬着粉唇,脸色一片惨白:“武哥哥……我……”

    大哥凝视了他半晌,忽然揪起他的长发,带到了屏风的另一边。

    我靠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见电灯在锦瑟瑶琴上,投上两人的黑影。

    “你为什么这样做?”大哥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少年身影婀娜,展现出以袖掩面的情态,似乎在徐徐流泪。

    伸出纤手,少年抚上了大哥的衣襟,扬着仙鹤般细长的脖子,靠了过去。

    “武哥哥,你误会我了,不是那样,你听我说……”

    “这件事查清楚之前,你不要登台了。”

    少年闻言,一副凄弱的样子跪下,在地上拉起面前的裤腿絮絮地哭求起来……

    见少年梨花带雨地被人送去一处偏僻的公馆囚禁,我站在廊上:“这就完了?”

    大哥走到我的身后,端着茶盅,吹开茶叶抿了一口,看着汽车中娇弱垂泪的身影,淡淡地道:“这才刚开始。他跟日本人搭上了线,被人撺掇了几下,就一心想毒死你,我正盘算着,把他身后那条大鱼揪出来。”

    第 26 章

    转身要走,大哥在后面道:“留下来吃个饭?”

    “吃过了。”

    “景玉……那天,春红没怀上。”

    “那又怎样?”

    他看着我,笑了:“我们再来一次,好么?”

    我皱眉:“不可能。”

    这时有仆人走过来道:“罗先生,工会代表到了。”

    大哥点点头:“请到书房去,让他稍待一会儿。”

    那仆人领命离去,我奇怪地问:“你怎么还跟工会代表牵上线了?”

    大哥穿过一道门,走道旁边的衣帽间,解开绸衣,换上一身朴素的棉质中式长衫:“财政部要收回英美烟草公司的免税权,烟草公司就直接从工人工资里扣了,说想要涨工资,就去找南京政府。”

    “那又关你什么事?”

    他笑了笑,将手上的玉扳指也摘下来,放在案台上:“现在工人要闹罢工,我准备建立一个‘罢工后援会’筹款做协助,先支一笔钱给他们。”

    “为什么?”

    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做什么事都要为政府着想,那三四万人,没饭碗的时间要是长了,闹起来,怎么办。”

    “喔。”我事不关己地耸耸肩,披上了衣服:“你现在还真是日理万机……我走了。”

    他抬手给我整了整呢子外套:“有时间就尽快去城外驻沪军报道吧,以后出门多带几个警卫员,别这么没头没脑就在街上走,现在日本人是想置你死地而后快,不要没有警觉。”

    我拿开他的手:“不至于吧,他们闲啊,激进分子那么多,哪有什么功夫管我。”

    大哥看了我一眼:“你还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

    我皱了眉头:“你干嘛整天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岳维仁的事也是……你能消停下么?这些事从头至尾,你究竟懂多少?”

    大哥闻言笑了,走到镜子前自顾自地瞧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看着我:“其实吧……这些事儿我不太懂,平日也不太看得明白这个世界,但是我懂你。”

    我转身走了,出了门,却见身后跟了两个保镖。

    “罗先生吩咐我们,您带警卫员之前,由我们护卫。”

    我直接让人驱车将我送到了驻沪军的营地,换了黄绿的中央军军服,便去报了道,又写了申请,准备把之前那些部下都调过来。

    正在营中检查装备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外高声喧喝。

    从办事处的房中推门出去,循着声音望去,却见岳维仁正带着王全和几个副官在仓库里不知正跟什么人理论。

    “……你这什么态度?!仔细我毙了你!”岳维仁枪都掏了出来,满脸怒容。

    我走过去拉开了他们,其中一人原来是新一师师部参谋。

    他见我便敬了一个礼:“师座。”

    我笑道:“哟,这是怎么了?岳兄发了好大的火!”

    岳维仁一见是我:“你来的正好!你过来看看,你自己的弹药库!报表上登记的明明是二十万发炮弹,怎么数来数去就只有十九箱?”

    我伸手把单据接了过来:“喔,那也不关岳兄的事吧。”

    岳维仁几乎要把脸上的胡渣都吹起来:“不关我的事?前几天日本军舰还来黄海游曳了一圈,备战二字事关国体,是中国人人人都能管得。”

    王全在岳维仁身后站着,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边,尽往营中东张西望。

    倒是岳维仁身边另一个副官恭敬地递给我一个本子:“梁师长,岳长官现在被任命为沪军备战监察官。”

    我笑起来,伸手拍上岳维仁的肩膀:“真是大敌当前,人尽其才啊。岳兄说的在理,你看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岳维仁一瞪眼,打开我的手:“什么叫我看怎么处置,不是有军法么?你这个师长玩忽职守,量你新任不足三日,自己写检讨报告,罚一月薪水;但这批炮弹的经手人都要开除军籍,主要责任人交军事法庭。”

    “连我也要罚啊。”我笑了起来。

    岳维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事关重大,你能上点心么?以前那副冲劲儿到哪里去了?你现在每天有几个小时在这里练兵?”

    “不是我不想,这儿的人马编制,我还准备做一些调整,过段时间把自己人都安上。老话说得好么,新官上任得烧三把火,否则无威不立。”

    岳维仁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看你来了上海就被腐朽干净了。”

    说着岳维仁伸手掏烟,叼在嘴里,副官忙给他上了火。

    吐出一口气,他开腔道:“王全儿,你现在还抽英国烟?”

    王全一愣,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国产南洋牌。

    岳维仁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倒是有点意识了。”

    王全却是一脸不在乎地道:“街上英国烟早卖光了,想买也买不到。”

    岳维仁开口刚要骂,却似乎意识到什么:“卖光了?”

    我淡淡地道:“最近英国烟厂罢工么,市面上都脱销了。”

    “罢工好,整不死它,躲在租借不交税,还定高价,尽是帝国主义作风。”说着岳维仁似乎又想起什么:“听说警备司令部那边,抓了二十多个共产党?”

    “什么共产党,军统的人来看过了,就是一群莠民,一个通缉令上的也没有,带来认人的也没认出来。问了半天,就是群被歪理洗了脑的小年轻。”

    “写悔过书了么?”

    “没呢,写了的不都放出去了么。”

    岳维仁皱眉看我:“你怎么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这样的顽固分子,早就该毙了,放出去也要跑去赣南。如今国难当前,民族危亡,他们却谋乱国体,心无家国,共匪不死,内乱不止。”

    我闻言好笑:“岳兄,言重了吧。不过是乌合之众,力单势微,能成什么气候?”

    第 27 章

    岳维仁写了一摞报告让王全送了过来,都是他眼中之备战大局之“纰漏”。

    我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报告,一边问站在办公室里送信的王全:“你觉得我这儿怎么样?”

    他如今一身军装,整整齐齐,把那好身板捂得严实,却仍透出阳刚之气。英挺的眉目间早已逝去了嚣张的气息,透出些无赖麻木的样子,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啊,还挺好的。”

    我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窗外传来部队操练的声音,我道:“你要是过来,我给你一个团,怎么样?”

    他冷眼看着我:“你开什么玩笑,当我傻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

    翻完了岳维仁的报告:“王副官,岳长官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一愣,似乎没料到我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便应了一声“啊……”便转身阖门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下不禁阴沉地想:虽然自从回了原本的交际圈子,我行事作风都比在老家时收敛许多,确然像一个党国军人了;但王全怎么就能这样对我没有丝毫戒心呢?

    他像不记得之前事情一般潇洒生活,可我却从来不曾忘怀过那段纵情的欢乐和痛苦,它们早已印刻在我心里,怎么抹也抹不去。

    我已暗中盘算他很久了,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地方下手……如今却渐渐摸到了门路。

    想到大哥说过的话,我已经确定他自有手段,只是……我若是开口相求,必是拿自己的东西去换。

    晚上我打电话到了罗公馆,说想去吃晚饭。

    “你来吧,我吩咐人做你最喜欢吃的。”大哥在电话的另一端,带着一些胜利感地温柔笑了。

    “嗯,我想跟你说点事。”

    “晚上住下来么?”

    “再说吧。”

    去罗公馆之前,我先去了一趟爹和姨住的小屋子。一进门爹就颠儿颠儿跑过来:“景玉来啦!”

    我把手中提着的东西都交给姨:“一些补品,以后有空多给爹炖着,养生的。”

    爹嘿嘿地笑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梁志远最近找了你们么?”一边走进屋子,一边把大衣挂好,我问道。

    爹点点头:“找了,前天还来过呢。”

    “啊,他怎么说?”

    爹陷进沙发里,身体像一袋甩棉花上的洋山薯,歪着头想了想:“他问我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怎么说?”

    “我说我听景玉的。”

    我沉默了半晌,看着爹的眼睛道:“这辈子……我只把你看成我爹。”

    爹点点头:“我知道的。”

    我沉吟着:“但以后,说不定……户籍上,还是得改到梁志远那边去……”

    爹低下头:“我知道的。”

    我闻言笑起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爹睁着黑黑的眼,眼角已经布满了皱纹,瞳仁中却仍带着稚气和干净:“养着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我一怔:“是么?”

    爹忽然抬手擦了擦眼睛:“当时我牵着你的小手,外面好冷,我就想,你虽然这么粘我,但以后你长大了,还是要回你真的父亲那里去的。”

    我站起身:“我走了。”

    姨从里屋走出:“景玉,不留着吃个饭?”

    “不吃了,晚上有事。”

    坐在车里,看着黯淡的夜色,只有浓雾中透出一点模糊的,路灯的光。

    原来黑夜是这么黑,但是在这黑夜中,还是有那么干净的人。

    有人我怕他沾上我的戾气,远远离开;有人我却想拉着他和我一道坠入黑暗。

    我不禁想,哪一种算是爱呢?

    到了罗公馆,大哥亲自在门外接了我:“景玉,快进里面来。”

    我点点头,吃饭时满桌都摆上了珍肴:“梁志远在我的事上,还是出了力的,我想既然是他执意,我就归在他名下算了。”

    大哥坐在我对面,指间夹着一对玉筷,淡淡地道:“就因为这个?”

    我哼了一声:“也因为,日后我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我看不必。”

    我从食材前抬眼:“为什么?”

    大哥吩咐站在一边侍候的春红给我盛了一碗汤,又让下人都出去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梁志远一贯主张对日亲善,这一点,我是相当不看好。你说你用得着他,但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用?小心别被他拉下水。”

    我皱了眉:“对日亲善怎么了,这次淞沪平安,不就是国联调停么?”

    大哥叹了口气:“景玉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但我却是这样,只要胸怀利器,便杀心自起。我在这黄浦滩,吞了多少人,并了多少帮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初许多次,我也是跟人家签了和解协议的,可到了最后,我还是连窝端了他。おe‘鲸吞蝉食’这四个字,我明白得最清楚不过。梁志远玩女人虽然风流,但是做起事情却没有决断。对日问题,可是亡国灭种的大事,伏软是条死路,这种时候,你不要跟他走的太近。”

    我挑了挑眉,心里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什么好人,配着梁志远也并不算亏待了我。再说了,他还能怎么伤天害理?我又是那么容易就被拖下水的?

    嘴上却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景玉,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我看着他温润的眼,早已确定自己的猜测了:“福山浩源的事情,岳维仁的事情,梁志远的事情,你都好像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原来青帮处处是眼线,事无巨细,你这个长老都一清二楚。”

    “喔?”大哥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

    “英美烟草厂罢工,你说你要捐钱支持,这个还真蹊跷,你什么时候开了慈善堂了……这事……”我勾了勾嘴角:“……是得了授意的吧。”

    大哥看着我笑起来:“你继续说。”

    “烟这玩意儿,喜欢抽的人,没一天能戒得掉。罢工能停产一个月,可抽烟的人,却没法儿一个月不抽烟。既然如此,那你说市面上都停了英美烟,只有国产烟了,这瘾头上来了,人是买呢,还是不买?”

    “那自然是买了。”

    “这一个月一停,等人习惯了国产烟,价格低廉,味道也不错,英美烟可就被挤出市场了,以后就是国产烟的天下。国产烟都是交税的啊,所有烟厂罢工工人加起来,一共是三万五千多人,给这三万五千人每人三天发一块钱,三十天也不过三十五万开支,但国产烟多交的税,可是十倍百倍不止。”

    “……不错。”

    我笑了:“你这是跟财政部搭上线了?分了多少羹?”

    大哥微微勾唇:“你猜呢?”

    “这笔钱,是给军统用了吧。”

    大哥笑而不语。

    我看着他:“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举报一个人。”

    大哥抬眼看我:“谁?”

    “岳维仁的副官王全,是共产党。”

    “有证据么?”

    我起身,走到大哥面前:“把他抓进去,拷打几天,证据自然就有了。军统的方法,比我们多得多……”

    说着我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你不是想要孩子么?我可以答应你。”

    大哥抬眼看着我,目光深邃。

    我轻扣着案台:“只要你能帮我办成这件事。”

    第 28 章

    伸手,大哥仰头抓住了我的衣襟:“那今晚就住下来?我安排一下。”

    我拿开他的手,笑道:“这件事办妥了,我定然不食言。今天就算了,我先走了。”

    大哥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你现在真是对我也不放心了。”

    我耸耸肩:“你忘了你做了什么事么,真让我想吐。”

    大哥从椅子上站了起,一身长衫儒雅和煦,面上透出温和与安详。

    他伸手给我整着衣领:“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年轻,许多年以后,你再回头看,便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冷笑。

    大哥转身把大衣递给我,轻轻地道:“这个世上,只有我最懂你。你现在心是浮的,在外面世界里迷花了眼,看不清,悟不透,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是会回家的。”

    我接过了大衣,自己扣了扣子,转身要走,却被大哥拉住了手腕。

    “你现在玩的越凶,以后摔得就越狠,但你要知道,我一直在这里。”

    我挑眉:“你什么意思?”

    大哥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地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但总要风流过了,才能知道喜笑悲哀都是假,贪求思慕尽是空,只有血脉相连,才是真。”

    转身离开了罗公馆,夜色已经很深了。

    黑暗中却有一个仆人鬼鬼祟祟跟了过来:“梁师长……”

    我顿下步子看他,他谄笑着躬身跟我打了一个千:“梁师长能借一步说话么?”

    我指了指我的汽车,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上车说罢。”

    他诚惶诚恐地坐上了汽车:“多谢梁师长……”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绕弯子了。”

    他一愣:“哎……还不是柳小公子的事儿……”

    “喔……”

    “柳小公子心里非常后悔,想跟您当面道个歉。”

    “跟我道歉?”我笑了,“他之前倒是很看不上我啊。”

    “哎呀,柳小公子那跟您可是一个珠玉,一个泥土,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怎么能比?哪里还轮的上他说话?您就是那天上的星星,他也就是天底下一颗小尘土,您动动手指头,他就能灰飞烟灭了。只是您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不跟他一般计较罢了。”说着那仆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啊……是他这么说的?”

    “柳小公子如今,心里可是对您敬畏极了,只是嘴上不太会说。”

    “行,你去吧,我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

    “多谢您,您真是海纳百川,大人大量。”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月,我的老部下们也都到上海了。我把他们编进了新的队伍,心事总算放下。接下来的时间倒是忙碌,每天不是练兵,就是巡防。

    想既然自己在上海常住了,总是住饭店也不太方便,便着人帮我租了一处不错的公馆。

    搬出饭店的时候,整理出来好几大箱衣物,都是新来上海以后添置的,搬运工正搬着呢,岳维仁却在我身后出现了。

    许久不见,他脸上的胡子都浓密了许多,大着嗓门问道:“哟,梁皓,这是要搬到哪儿去啊?”

    我看了他一眼:“岳兄不是早就与我梁某割袍断义了么?”

    岳维仁嘿嘿笑了一声,浑不在意地拍了一下我肩膀:“怎么,还记恨着我呀?”

    我奇怪地看着他:“我是怕岳兄还记恨我啊。”

    “现在有时间么?去我屋里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我挑眉:“岳兄请。”

    在屋里坐了下来,岳维仁搬出他那套茶具,给我有模有样地沏了一道茶,双手给捧着递给我:“请!”

    我拿起来抿了一口。

    “怎么样。”

    我看着他:“苦的。”

    岳维仁自己也端起来一杯:“这茶就是这样,入口的时候极苦,可喝到喉咙里,却润出一股甘甜来。有些东西,不能一下子就决断,要过段时间,再看才能看出真面。”

    “岳兄,这是在说谁呢?”

    岳维仁腆着脸笑了一下,一拍大腿:“我这不是在说我自己嘛。”

    “呵呵,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岳维仁把茶杯放下来,垂下头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一根筋,平时呢,也是非黑即白……”

    “……”

    “我没想到,罗先生虽然做的那样的生意,但心中也是念着国家的。”

    “喔?”

    “这段时间英美烟草厂的事,我听说,罗先生自掏腰包,花了白白四十多万大洋支持罢工,还专门请了最好的律师,为工人给洋公司讨说法,打官司。因了这件事,他可把英法租界的总督都得罪了,抄了他好几处赌场,但罗先生还是登报说,为了工人利益,哪怕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也是绝不会退让的。”

    “我听闻之后,就又去查了他之前的作为,才知道罗先生虽然在那样的行当里,为人却是一片赤诚。”

    “前几年清党,他便配合铲除了好几个大共头子,又自己组了一只市民队伍,给赤匪缴了械,才没让上海落在他们手里;就说去年,十九军不是在淞沪这边跟日本人交火了嘛,也是他号召社会各界,捐钱捐物,他自己,就捐了这个数。”

    岳维仁伸了伸手指,又叹道:“我一介武人,如今比起他为国做的贡献来,还真有些自惭形遂。”

    “啊,原来如此。”我又喝了一口茶:“这茶喝到后面……喉里还真留着些甜味。”

    “我现在才知道,这个监察官的职位,也是当初罗先生为我美言的……”

    我闻言挑眉笑了。

    岳维仁忙摆手:“我可不是因为这个被他收买了啊!是我觉得吧,他明知道我看不惯他,他还推举我,这种高风亮节,在我们军人里面也是少有的。”

    “你去过罗公馆了?”

    “去过了,上次大会上我坐着后面,没瞧清楚,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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