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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乱世莽夫 作者:欧俊呈

    像一团浆。可笑的是我活了这许多年,今天见了,才知道以前的二十多年,全然是发昏。”

    他忽然揪起我的头发,往水中便抻了下去。

    一阵热流几乎冲破我的耳膜,我一动不动地溺在水里,以为自己就要在热水中窒息而死了,他却又拎着我的头发把我揪出了水面。潮湿的空气霎时间充满了我的鼻腔。

    “呼……呼……”我大口地呼气,扶住浴池的边缘。

    他看着我:“你酒醒了没有?还昏不昏?”

    “呵……你……你怎么……不多让我昏会儿……”喘完了气,我笑了起来:“醒了,我看着你心口疼。”

    “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是因为我比你强,你看不入眼?还是觉得我瞒着你,你心里有气?”

    “……我,我不知道。”

    他拿起一条毛巾沾了水,开始给我擦拭胸膛:“是么?那也不打紧,就疼一会儿,过去了,就好了。”

    “……你对我也是这样么?”

    “怎样?”

    我靠在边沿,甩干了头上的水,看着他给我擦身:“就是……你对外人那样。”

    他动作停住了:“景玉,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他叹了口气:“转过去,我给你擦擦背。”

    我转了过去,趴在浴池沿上闭上了眼睛。

    “我把我一辈子赚来的钱,给你买了官,配了装备。倒不是钱算什么,只是从此以后,别人都能知道,你梁皓跟我罗武,有斩不断的联系。在白道上,你是我的人,在黑道上,我是你的人,就是这么个理。”

    湿热的感觉黏在背上,一股温柔的力在脊上磨搓,我几乎陷在温热的感觉中,喉中哼出一声:“你这是通知我?没见你之前跟我商量过……”

    他手上加重了力道:“我们之间,还要什么商量,不都是一家人么?”

    我起身,酒意也走的差不多了:“我洗好了。”

    他拉住了我的手:“陪我泡一下。”

    我抽开手,没注意力道,他的胳膊滑了一下,蹭在了浴池的边缘,那细嫩柔软的掌心便出了血。

    我看了他一眼,自己扯了毛巾,围了下面,就往上面走。

    回头,脚腕却被握住了,他仰头看着我,湿发都贴在额前。

    脚下一空,我被他拉了下去,脚肘撞在台阶上就破了皮。

    伤处在水中染出一缕细的红,很快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他却抬起自己破了掌心的手,使劲将血挤了出来,一滴便落进了浴池里。

    他看着我:“景玉,你看,我们的血都合在了一起。你别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算计我。”

    我终于还是爬出了浴缸,站在岸上穿上了浴袍。

    “你要走么?”他仰着头问我。

    我没回答,只是自己起身去推了门。

    “景玉!”

    顿下步子,我转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那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他在水中沉了下去,过了会儿自己又浮了出来:“以前的算么?”

    “算。”

    “你在姓于的地盘上卖过大烟?”

    “好像是。”

    这才想起来我曾抢了浩源的大烟和茶叶,嫁祸给黑风寨的事。

    “那大烟,是我收的。”

    “原来除了我,别人都知道。”

    他在雾气中虚了眼睛,趴在池沿上,自顾自地开始舔他手掌上的伤口,看了我一眼。

    “你么,总知道身后有我,但从没转过身来看过。”

    “什么意思?”

    他舌尖上沾了血,淡淡地道:“你说我是你哥,却从没放进过心里。我面上虽然入了别家宗谱,但我把你这个弟弟放进心里了。你说,谁轻谁重?”

    见我沉默着,他指了指旁边的小案几:“上面有杯醒酒汤,你喝了吧。”

    我走了过去,一口灌进了喉咙。

    第 22 章

    一杯醒酒汤下肚,我走出去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儿,本已渐渐消散的酒意似乎回来了般,脚步都变得虚浮。

    扶住墙壁,才走了几步,我就站立不稳。

    伸指摸了自己脉搏,太快,手心冒出热汗,气短心慌。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竭力稳住自己的神思。

    不知道醒酒汤里面到底加了什么料……

    心里真有些凉。

    他之前,便是个有心思的人。

    但我从没想过,他这心思能用到我身上来。

    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怎么做。

    若真栽在这上面,也算我这辈子白走一遭。

    打定了主意,我靠在外间的沙发上,眯起了眼睛。

    不久他走了出来,已穿戴好了,仍是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对周围吩咐道:“给他换身睡觉的衣裳,再披件大衣。

    我被人裹进衣装里,一路出了会所,又被塞上了汽车。

    在车上靠着窗子我都快睡过去,手脚已变得没了力气:“你……给我喝的什么……”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眼睛却看着前路,轻轻地道:“我带你回家……”

    我放松了身子,让自己的呼吸平和下来。

    “你害怕么?”他忽然开口。

    我摇摇头。

    他笑了,窗外的灯影在他脸上跳跃,显得有些阴沉:“为什么?”

    伸手覆住他伸出袖口的指尖,玉扳指在我手心留下一余温:“我怕什么……没什么可怕的……”

    汽车缓缓地停在了罗公馆门口,是个富丽堂皇的三层洋楼。

    他先下了车,亲自给我开了车门,又回身搀着我,刚进门,就见一个丽影在眼前一闪。

    好不容易借着力,站稳了,撑着眼定了神,这才发现视域中靠近了一身精工雕织的华丽旗装。

    “武哥哥,这是谁啊……”面前的人开口了。

    我被扶着身子,脑筋有些混沌了,只觉得这音色婉转柔媚,如九霄中百荡千回,略有耳熟。

    抬眼,一张绝色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少年早已洗尽了台上的铅华,清隽秀丽,夜光中闪烁着一双媚若蚀骨的眼。

    这才想起,此人不就是“福满楼”里唱戏的花旦么……

    大哥看了身前少年一眼,转头对金贵道:“把景玉送到我房里去。”

    “是。”

    金贵扶着我上楼,教佣人铺好了床,服侍我躺下,站在床边有些拘谨地笑道:“梁先生,上次你们到底看出来没有?”

    身体陷落在柔软的床垫,昏昏沉沉,本来就这么快要睡过去,听他说话,眼睛便开了一条眼缝:“……什么……看出来没有?”

    “那个时候,罗先生吩咐了,说要给王副官一点苦头吃,就在赌盘上下了手脚,他那天可不是一直输么。”

    “喔,他没看出来,只是觉得不对劲儿。”

    金贵小心翼翼地给我盖上了被子:“当时可是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大量,我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帮我把门关好。”

    他转身便要走,我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于是叫住他:“那个柳什么……总这么来找罗先生?”

    金贵一愣:“戏子嘛,总要人捧,得人砸钱,找人罩着。”

    “喔。”

    随后便是轻轻的关门声。

    我迷迷糊糊便要昏过去,也许是军旅中形成的习惯,睡得不深,一点响动就能让我警觉。

    仔细辨认,原来是门外的仆人在悄声议论。

    “刚才……进去的那位……长得可真是俊啊……”

    “是啊,大衣里面就裹了一个睡袍,那露出来半截身子就像玉似的,也难怪柳小爷看着就变了脸色,这会儿主子就让他直接睡屋里了,柳小爷来了多少回,连楼都没上过……”

    门口两个仆人有的没的说了半天,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还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什么。

    那笑声随着一阵脚步倏地就戛然而止了。

    “三太太,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这……呵呵……大少爷房里有人呢……”

    “我知道。”

    “这个……诶……您……您……”

    一阵冷风灌入,我睁开了眼,却见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站在了我面前。

    换了衣装,却还是那张脸。

    她怔怔地看着我。

    见她身边赶来两个畏手畏脚,一脸尴尬的下人,我抬了抬下巴:“你们出去吧。”

    “这……”

    那女子也道:“你们出去吧,我有话跟这位客人说。”

    “是……”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看见了她,那曾经聚集了许多记忆的李家旧宅,仿佛也变得清晰起来……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总是儒雅笑着的寡言大哥……

    等门关上了,女子才缓缓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整张脸都是惨白,只有嘴是血红,她睁着不置信的眼:“是……是二少爷么?”

    我看着她:“是春红啊……”

    她走到我床边,白白的手指试探般,轻轻地拉起了我睡袍的袖子。

    她没说话,我也没开口。

    “二少爷,你都知道了?”她垂下眼睛,颤抖着问我。

    我不明白她说的到底是哪件,但我想我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于是就点了点头。

    她忽然抽出帕子,捂着嘴哭了出来。

    “我……”

    她刚启了个音,便转身冲了出去,门都没来的及关。

    只落下了一串悠长的足音……

    压低的声线再次从门缝中飘了进来……

    “大少爷这可不是第一次带人回么……”

    “就把三太太气成这样……”

    “也是,她才刚进门哪……新人就变了旧人。”

    我怔怔地勘着她离去的背影,却不知为什么,背后渗出了涔涔的冷汗。

    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燥热,却见大哥已坐在了我的床边。

    阴影遮蔽了那捉摸不透的容颜,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凝结成了一座暗色的雕像。

    我竭力出声,嗓子却不知怎么哑得厉害:“春……春红……刚才来过一次。”

    “喔。”他不在意地应了一声,那声音似乎从远方飘来,听不真切。

    站起身,他俯过来伸手摸摸我的额头,黑暗里,只有一双瞳仁闪烁着亮光。

    他喃喃地道:“差不多了……”

    我想起身喝口水,却发现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他面无表情地掀开我的被子。

    我本来就只穿了浴衣,他熟稔地动手,很快便解开了我所有的衣物。

    “你干什么?”我问道。

    冰凉的指尖触上我滚烫的脸:“不会太久的,景玉,一会儿就好。”

    说罢他转身在卧室里打开了一个暗门,里面居然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长长甬道。

    暗门中足音响起,夹着一阵风吹过,几乎让我以为,那是从地狱传出的呼啸……

    只见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白皙的胴体……

    只有胸口一点红,阴部一撮黑……

    我从背脊都开始立起了汗毛,一瞬间便窜满了全身。

    居然是……不久前起身离去的春红……

    “大哥……你做什么……”

    他不理我,只是走到春红的面前,仔细地摸了她的阴部,淡淡地问道:“喝了药了么?”

    春红赤裸着身子,站着一动不动,木然而顺从地点点头。

    大哥满意地收回了手,自己搬了张椅,在床对面坐了下来,对春红道:“开始吧。”

    春红向着我的床走过来。

    我睁大了眼睛。

    却见她张开腿便跨坐在了我的身上,伸手握住了我下面。

    我挣扎着想推开她,全身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看着她坠在胸口晃荡的白皙,我抽了口冷气,下面却不争气地硬了起来。

    恶心的感觉,胃是空的,抽地疼。

    太奇怪了……

    喉节上下蠕动着,我压抑着自己要呕吐的触感。

    春红闭了眼睛,咬了嘴,一声不吭地对着我的中心……坐了下去。

    内脏绞在了一起,我全身都开始痉挛地抽搐。

    不能自己地从喉中迸出压抑、痛苦的呻吟……

    春红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动着。

    只能紧紧闭上眼睛……隔绝着视线……

    我全力去想象和我有肌肤之亲的那个身影,去减少这加在躯干上的痛苦,可那人的影像却全然模糊了……

    大哥坐在椅子上闲适地看着,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本来想找机会跟你说的……”

    “但景玉啊,你今天太弱,让人有机可乘……”

    “我之前便劝过你,不要轻易喝醉……”

    “你不听我的话,也没有办法……”

    身上的人不知动了多少时候,长得几乎让我窒息……

    那阴湿地方不停地揉搓着我,我觉得全身都腐烂、发霉……

    从皮囊,一直到骨子里。

    就在我自我厌弃地陷入一股没顶的黑暗中时,就听见一个声音似乎从远处飘来,带着一些疑惑和焦躁。

    “怎么还不射?”他问道。

    包裹住我的地方更加紧致起来,动作也更快……

    冰冷的指尖抚上我的胸膛,不一样的柔软的触感……睁眼,却对上大哥的近在咫尺的脸……

    伸指夹住我一个乳头,他轻轻地揉搓着,温柔地问道:“舒服些了么?”

    “唔……”

    他低下了头,将嘴贴了上去,轻轻地咬噬着。

    我看着他若隐若现的舌尖,喘着粗气,一股热流从背上升了起来。

    第 23 章

    “嗯……”

    我嘴中不禁泻出呻吟。

    “有感觉了么……”大哥探究般地用舌尖变幻着角度扫着,又同时对春红道:“你不要停。”

    说着他俯下|身子趴在了我身上,床立即显得拥挤了起来,淫靡的舔舐声响起,冲击着我的耳膜……

    “唔……”我艰难地出声。

    春红也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坐在我身上不动了……交合的地方渗出些许粘稠。

    大哥抬起脸,舔了舔嘴角:“射了?”

    我颤抖着嘴唇:“下去……都给我下去。”

    春红忙岔着腿要起身,却被大哥喝止了:“别动,等会儿再来一次。”

    “我要死了……”

    “乖,再来一次……”

    后面的事情不断的重复,我在温软而冰冷的手指和嘴唇的爱抚下感到一些欢愉,但下体的中心却满是让人欲死的恶心感和痛苦,就在这痛苦和欢愉的交织中,不知道在那滑腻而温湿的地方射了多少次……我觉得自己的精气都被掏干了。

    最后春红终于歪着大腿爬了起来,大哥打开了暗格低声吩咐道:“回去躺着好好休息,把床边的汤喝了,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是。”

    直到春红消失在暗格的另一边,我才嘶哑地出声:“你……你想弄死我?”

    大哥扶着我靠在床垫上坐起来,低头,却见自己胸口上布满了红痕。

    大哥在我床边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那瞳仁中漆黑一片,不知为什么,在黑夜中,却越发亮。

    他轻声在我耳边道:“景玉,我想要个孩子……”

    “……关我屁事。”

    他忽然笑了出来:“你不觉得么……这样的孩子生出来……”说着,他顿了一下,为我披上睡袍:“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整了整衣衫起身,他一脸满足地走了。

    我靠在床上,累的筋疲力竭,以前自己乐在其中时尚不觉得,如今这种酷刑似的交合,却几乎消耗了我所有的力气。

    又躺了一会儿,体内的药劲儿才都过完了,仰头看着镂金的天花板,闻到适才交欢的气味,我烦躁起来。

    穿了拖鞋,批了件外袍,下床走了出去。

    “景少爷……您这是去哪儿?”门外守着的仆人,恭敬地叫道。

    皱眉,这是谁教的称呼。

    我径自下楼了。

    隐隐约约的暗处,传来悉悉索索的笑声。

    “……看……腿都软了……”

    夜风吹了过来,从领口窜进去,一直渗出了脚尖。伸手,我拉紧了身上的外袍。

    顺着大理石的台阶往下走,见一楼一个房里亮着灯,刚要靠近,身后跟着的便凑上来陪笑:“景少爷,我们家主子跟人谈事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刚才也没见来什么人哪……

    喔,不对,来了个戏子……

    “谈什么事儿?跟戏子谈事儿啊。”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的厉害。

    那仆人面上出现古怪的苦笑:“哪里,都是罗先生生意上的朋友,才到的。您看,车还停在院子里呢。”

    “喔。”

    转身,我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立在廊上,抬起眼,却见天空并非纯的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几乎就要到天的尽头。

    我怔怔地看着,视线几乎穿透这层黑幕。

    我忽然想,如果现在这黑的天空撕裂开来,那我就能看见,这黑暗后又隐藏了什么。

    漫步走在花园里,到处都是芳香和青新的气味。

    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我倒下去,躺在了草地上。

    冰凉的蓍草刺着我的神经,仰头看天,黑幕中,只有月发出一点惨白的光。

    闭上眼睛,我呼吸着草中的香。

    脚步声靠进,足音很轻,黑影遮住了月光。

    “你挡着我了。”我淡淡地道。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中带了怒意,落在我胸口的红斑上。

    本来挺好看的一双眼,被嫉妒和不甘蒙上了灰,可惜了眼角那颗妩媚的泪痣。

    “你是谁?”他一副质问的口气开了口。

    我缓缓地侧了身子,让月的辉色能照亮我的瞳仁。

    风吹开了我额前的发,却感不到一丝凉意。

    “你又是什么人?”我眯起眼睛。

    他哼地笑了一声,将长发向后撩起,月光下真有那么点绝代佳人的味道。

    “谁不知道我,你就别装了。”

    “你姓柳,是个戏子。”我说。

    “就是戏子,那也是罗先生亲手捧红的。你呢?名不见经传,只见你在罗公馆宽衣解带。”

    我看着他笑了:“喔,那你以后可要记得,我叫景玉。”

    见他一瞬的呆滞着,我又补充道:“良宵美景的景,玉人如画的玉。”

    这时,廊上忽然传来声音,却见大哥快步地向这边走来:“景玉,你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

    “睡不着。”

    “回屋吧,我陪着你。”说着大哥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解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我身上:“担心着凉。”

    那少年退了一步,凄然地看了大哥一眼。

    我脚还是软,大哥便半搂着我,往屋内走去,上了回廊才吩咐道:“去把柳公子送回去。”

    见少年失魂落魄地被人请走,我闭上了眼睛:“我不想回屋,我想坐在花园里,看看月亮。”

    “为什么?”

    “难受。”

    大哥便牵着我在月光下坐了:“冷不冷。”

    我摇摇头。

    大哥叹息般地说:“你今天可真好看。”

    我奇怪地看着他:“我一直不都这么好看么。”

    “刚才送走客人的时候,人家站在廊上远远看见你躺在草里,还问我,那是谁。”

    “你怎么说?”

    “我说啊,那是新任驻沪军新一师的师长,姓梁名皓,字景玉。”

    “喔,后来呢?”

    “那人一脸惊讶,连拍了我好几下肩膀。”

    我和大哥看了半晌月光。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那些下人……也太嘴碎了,一个比一个不懂规矩,真不像是大家出来的佣人。”

    “啊……那是我故意都挑了那样的。”

    “为什么?”

    大哥笑了:“就是有这样的下人,我想藏着的,才藏得住。怎么,他们编排你了……?”

    “……你还真是……算无遗漏……”

    “等春红生了孩子,那才叫算无遗漏。”

    大哥的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我冷眼瞧着,风拂过脸颊,我闭上了眼。

    反正,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了。

    心里有根刺扎了进去,就算拔出来,肉也长不好了。

    第 24 章

    第二天早上,我被罗公馆的汽车送回了和平饭店。

    晨光耀眼,我快步走进黑暗中。

    吹了一夜冷风,后脑像灌了铅,正垂着眼等酒店的小侍为我开门,就见岳维仁正带着几个副官向这边走来。

    岳维仁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穿过。

    我随意地招呼道:“岳兄。”

    他顿住了脚步,转身,眼神一片冰凉:“梁师长原来还记得在下,只是‘岳兄’二字,可万不敢当。”

    我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进房里来喝杯茶罢,我们说说话。”

    “我与梁师长,可没什么好谈。”

    我一把拉起他的胳膊便拽进了房间,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他丝毫没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原来你跟罗武早就相识,他给了你多少钱?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继续给他嫖赌毒放行?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那样。”

    岳维仁脸色霎时黑下来,抬起一脚带着风就往我肚子上踹,我忙侧身躲开了,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那样?”

    他一步步靠近,伸手恶狠狠地指着我:“难道真像外面传的?你……”

    “我怎么了?”

    岳维仁一脸羞愤:“你……人家都说你……那罗武才……”

    我明白了,也沉默了。

    明明只是一夜的事,没想到传的这么快。

    “你倒是说话啊!”

    我冷笑:“你就认定我不好了,是吧?”

    岳维仁面孔扭曲地歪了嘴角:“那人家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你捐钱捐官,打通关系?”

    我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也知道,其实,梁志远是我的……”

    “梁志远?他一个媾和派,连军权都没有!就是这个搞政治的,除了资格老以外,说话能算数?!以前也就把你当杆枪使。你少蒙我!”

    跟他一拉一扯间,领口的扣子便崩了出来,露出锁骨的一段。

    岳维仁脸色僵住,倏地拉开了我的衣襟。

    我叹了口气,胸膛上,是大哥昨天留下的痕迹。

    他张了嘴,一脸不置信地望我:“梁皓……我本以为……你只是贪钱,跟罗武权钱交易……没想到……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你为了一个驻沪军师长的官儿!你……”

    推开了他,我阖上前衫。

    “岳兄,此事一时我也解释不清。”

    “解释不清?你是心里有鬼吧!你为什么不说?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不能说。”

    岳维仁闭了眼,又睁眼:“好……”

    他立在门前,向我露出一个寂寥的背影:“你抗日的时候,想到有今天吗?”

    “……什么?”

    “当初与倭作战,你死且不惧,今日却做出这样苟且之事。你究竟是怎样思量,我不明白。”

    “……”

    “从前,有人说,你出身不好,我从来没放心上。能干革命的,出身不好,又算得了什么?可我今天却怀疑了……”

    “……”

    “你娘是从良了,你怎么不从良?”

    看着空空的门扉,我从衣柜里拿了衬衫和大衣,穿戴好了,自己出门,往天台上走。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暗沉沉的,我就喜欢立在堂门外看天。

    天台高处,架着许多通讯的机械,写着“禁止进入”牌子,布满了铁丝网,我轻轻一跃,便翻了过去。

    走到天台的尽头,坐在边缘的地方,将脚荡在空中。

    我仰起脸,像一个少年一样地望向蓝天。

    不知道坐了多少时候,身后却忽然掠过一阵o的响动。

    我回头,视域中却仍是空空如也,只有“禁止进入”铁牌在轻轻晃动。

    “谁?”

    没有人回答。

    只留下风声。

    我翻身下了露台,向那铁丝网密集的地方走去。

    却见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印着一双轻轻的脚印。

    有些疑惑地搜索了四周,还是没有人。

    仰头看上面架好的发报天线,在一排排整齐的德国造中,却有一台隐在一旁,上面残着有意被刮糊的细小文字,让我睁大了眼……

    又在周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那人留下的痕迹很多,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看不出头绪。

    想了想,便坐电梯下了楼,一步一踱地走到岳维仁的房前,敲了门。

    岳维仁开门一见是我,便别过脸要去关门,我将脚卡进去:“天台上,有根天线挺奇怪。日本造,还故意刮花了。”

    岳维仁睁大了眼,衣服都来不及披,径自推开了我便要往电梯上冲,又在半路回头喊我:“去前台打电话!”

    “……”

    “军统上海站的电话,快啊!”

    不久,特工人员都带着设备到了,岳维仁站在天台上,对着一片灰尘,只留下一个圆的形状,还有许多空的脚印,转头对我们说:“已经被撤走了。”

    岳维仁将手捅在裤兜里,往楼下走去,转身道:“走吧,下面交给专业人士,我们回去把报告写了。”

    “嗯。”

    和他一起走下楼道,我站在高处,对着他的背影开口了:“……你不怀疑我?”

    岳维仁踢走脚下一颗石子:“你要真跟日本人是一伙,我现在就崩了你。”

    “我不是。”

    “我知道。”他转身仰头望过来:“你虽然寡廉鲜耻,但也分得清大是大非。而且你从前不就是这样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看天。”

    “还是岳兄知道我。”我笑了笑。

    “梁师长,别这么喊。”他眯起了眼睛:“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跟罗武混在一起一天,我们这朋友就没得做。哪天你跟他割袍断义了,再来找我。”

    阳光从天台漏下来,在脚前形成一道亮光。

    岳维仁从电梯里出去,已有副官在楼道里等着,给他开门。

    他刚往门里走,正跟从里面冲出来的王全碰到一处,就被撞了一个蹑鞠。

    王全忙退了一步,岳维仁竖起眉毛,边整着衣装边训斥道:“连走路都不上心,你还有什么事能办好!”

    王全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恭恭敬敬地等着岳维仁关了门,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转身走了。

    我几步跟上去,一直出了饭店。

    在一个街边茶馆口子上,他停下来,回头一脸不耐烦地道:“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我微微勾唇:“你去哪儿啊?我陪你。”

    他走进茶馆捡了一个位置坐了,岔开双腿一副目无尊长的模样:“你管的太宽了吧……”

    我也拉了椅子,翘着腿在他对面落座,他便扭头望着窗外了。

    凝视着眼前的面容,只见阳光照在上面,曾经深刻的疤痕如今渐渐清淡了。这才发现,他就连穿着都变洋气许多,不似之前窝在山中一副土鳖样貌,早已焕然一新。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

    他看了我一眼。

    伸手抚上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他不着痕迹地缩回去:“你有完没完。”

    “别走那条路,不好走,也走不通。”

    他这才拿正眼对了我。

    我不经意地笑了:“谋害上峰可是重罪,军事法庭判你,都不需要证据,也就是我一句证词的事情。”

    他脸色微微僵硬:“你在说什么?”

    我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这次他倒是一动没动,起身,我伏在他耳边:“不过……就凭咱们俩的关系,我怎么也不能把你往绝路上赶,你说是不是?”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我放开了他,立直了身子,轻拍了他的肩:“陪我去吃个饭。”

    说罢,我便往门口走去。

    到了一家装潢华丽的饭店,要了包间,先点了些菜,又要了红酒,他神色暗沉地叼了根烟:“点这么多?你吃猪食啊,喝的酒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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