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8节
姜文曜:“……”胃口这么好,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不用去了,”段容枫把饭扣在红烧肉的碗里拌了拌,西里呼噜地边吃边说,“我给老霍打过电话了,那边有专门人盯着,有异动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明早再过去给他们检查检查,没问题就可以解除警报了。”
对某人的吃相不忍直视,姜文曜默默给自己盛了碗饭,把自己爱吃的菜夹了点堆在饭上,生怕下手慢了连菜汤都抢不着。
把段公子伺候得舒舒服服,最后塞到自家客房,姜文曜总算抽空喘了口气,把脑海中的地址写在纸上。这是传说中能把冥币换成软妹币的店铺,姜文曜有点后悔,他应该先去探探虚实再决定帮那个男鬼的,万一对方给的是个假地址,他岂不是白忙活一晚上!
不过一想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姜文曜无奈叹气,能帮老人见亡孙一面,好像也不算白忙。
躺在床上的段容枫同样没睡,拿出手机把那些资料重新看了一遍,裘五和傅绮彤都是在周边市县办事时遭遇这种尸体,说明制造尸体的人就在附近,不过这人也怕在一个地区制造大量尸体会引起各大世家的关注,所以才会每个市县制造一两起,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汇总了这些信息,他们会只针对某个地区进行调查,而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徒劳无功。
既然不想引起驱鬼世家的注意,那对方为何不直接销毁这些诡异的尸体,而是让他们流到市面上?是故意,还是那人在进行某种实验的过程中出了不可控制的状况,从而引发了如今的局面?
段容枫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段容枫手忙脚乱下床找手机,最后在一大堆脏衣服里翻出即将没电的手机。
“老段,我已经和发现尸体的当地警方联络过,经过当地警方的调查,证实两名尸变的死者生前都是瘾君子,我怀疑他们也都吸食过丧尸药。”霍明亮快把头发揪光了,一想到丧尸药很可能流向其他市县,他就烦躁,即使两天没合眼也睡不着。
段容枫挑挑眉梢,霍明亮查出的情报很重要,正想深入问下情况,看能否把那两具尸体也弄到段家去,手机“滴滴”两声自动关机。
段容枫:“……”算了,裘家和傅家不会坐视不管,讨要尸体的事就让他们去办吧。
忙碌两天累得够呛,段容枫刚想关灯休息,姜文曜突然推门进来,把手机塞到他手里,然后又挠着鸟窝一样的头发迷迷糊糊走出去。刚才他正梦到那个年轻男人向他告别,结果就被电话吵醒了,是个陌生号码,稀里糊涂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不过对方鬼吼鬼叫的,转给段公子准没错。
手机另一端的吼叫还在继续,段容枫耐着性子听了会儿,脑仁都疼了,气得冲那边嚎了一嗓子,顿时,世界安静了。不过这份安静只持续了三秒,三秒后,那头再度叫唤起来,调门比先前更高了:“啊啊啊啊,怎么是你这个二把刀?高人呢?让高人接电话,赶紧的,人命关天嗷嗷嗷!”
“想说人话就好好说,想放屁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脱了裤子慢慢放,别浪费我的睡眠时间。”段容枫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语气里还透着丝丝阴冷,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被段公子这种奇异的气场震住了,好半天才讷讷地开口,听声音似乎是换了个人:“我是王壮,你还记得我吗,今年春天咱们在郊外山上遇到一群鬼,是你和高人救了我和我的同学。”
段容枫很想说“老子没那多余的脑细胞记住你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又觉得这种话太伤害祖国花朵们脆弱的内心,所以只是冷冰冰地“嗯”了一声,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王壮顿了顿,确定电话还在接通状态,赶忙说正事:“是这么回事,前两天考完期末考试,我们寝室商量着去徐鹏家玩几天再回家,徐鹏老家就在临市,我们昨天到了之后打算先出去聚个餐,尝尝当地特色菜,没想到徐鹏的高中班长约他说晚上有同学聚会,让他务必到。我们想反正也没事,就说跟徐鹏一起去……”感受到段容枫无声中透露的不耐烦,王壮停顿片刻直接切入主题,“我们和徐鹏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在酒吧玩到后半夜,一个叫刘徐的小子突然拿出个小小的塑料袋,说带我们玩玩刺激的,虽然他没明说,但我在电视上见到过,那是毒·品!”
段容枫真想把这通电话转到霍明亮手机上,他是抓鬼的,不是抓贼的,管不了别人吸·毒。
“我们几个都不敢,刘徐那小子就自己吸,谁知道他刚吸完就跟抽风似的乱咬人,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治住带出酒吧。本以为那股劲过去就没事了,谁知道过了一整天,他还是很不对劲,俩眼珠子发红,见人就咬,也不吃饭,那样子就跟狂犬病发作似的,我们不敢告诉家长,也不敢往医院送。徐鹏说他那样很像中邪,我们这不就想起你和高人了么,你们方不方便过来看看刘徐啊?我们快扛不住了……哎呦,大炮你抓住他,小心点别被他咬了!”那头又变成新一波鬼吼鬼叫,段容枫却顾不得心烦,边穿衣服边找充电器,勉强开机后给霍明亮打了个电话,他们必须连夜赶到临市去,那里有个丧尸药吸食者!
“听着,你们马上把床单撕成布条把人绑结实了,再给他嘴里塞上抹布,千万要小心,别被他咬到!”挂断霍明亮的电话,段容枫又对王壮这边说,王壮立刻把他的意思传达给同伴,紧接着就是刺啦刺啦撕床单的声音。
收拾妥当,段容枫推开姜文曜的房门,看他已经睡了,就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阿丢从狗窝里探出脑袋看了他一眼,段容枫给它个“机灵点”的眼神,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段容枫开车红色超跑离开怡园小区的时候,霍明亮正好赶到,为节省时间,霍明亮一狠心,坐上段公子的亡命飞车,这会儿夜深了,段容枫一脚油门踩到底,这辆平时总学蜗牛爬的超跑立即体现出超凡的急速性能,把三个小时的车程缩短为四十分钟。
从超跑上下来,霍明亮脚步虚浮,右手捂着胃,左手扶着墙,眼前金星乱转。段容枫没心情关注他,把车随便一扔,认准方向往徐鹏家跑。徐鹏父母知道儿子要带同学回来玩几天,特意去乡下老家串门了,这倒是给几个学生提供了相对私密的空间。
“怎么只有你来了?高人呢?”出来迎接的王壮看到只来了段容枫一看,立马露出失望的神情,山里遇险那晚姜文曜大马金刀痛揍饿鬼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在王壮这票当事人的心里,只要姜文曜在场,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至于眼前这位嘛……王壮暗想退货的可能性。
段容枫懒得理他,冷气森森杀到徐鹏家,一眼就看到像被台风刮过的客厅,几个男生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有人被咬到吗?”段容枫逐一打量着这些学生,学生集体打了个寒颤,使劲摇头。他们也算运气好,每次刘徐咬人都被人从后面抱住,他们筋疲力尽,倒也没受皮外伤。
段容枫暗暗出口气,看看虚掩着房门的卧室,那个刘徐就在里面。
即使没开启阴阳眼,段容枫也感受得到一股淡淡的阴气在房内游荡。
果然有问题!
☆、第5章 17
把几个学生赶进另一间卧室,吩咐他们就是天塌地陷也不准出来,段容枫看了眼脸色铁青、晃晃悠悠跟上来的霍明亮,后者点点头,段容枫开启阴阳眼,气场全开冲进卧室。
刘徐是个瘦弱矮小的男生,也幸亏如此,如果是王壮那种大块头发飙,他们这群学生没准已经全军覆没了。段容枫戒备地站在门口,用阴阳眼上下打量刘徐。这小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阴气,如同刚刚咽气的死鬼,可他那狰狞的表情,可比死鬼可怕多了。
此时的刘徐被几十根布条绑得结结实实,也不知谁出的主意,居然把他和单人沙发绑到一起,这倒防止他乱动撞伤自己。还算周正的五官严重扭曲,不大的眼睛通红,额头和脖颈上能看到清晰的筋络和血管,看到段容枫进来立刻呲着犬牙,喉咙里响着类似犬类感到危险时发出的低吼,想扑上来撕碎地方却无能为力。
这状态,还真挺像中邪了!段容枫的嘴角挑着坏坏的弧度,不徐不疾来到刘徐身边,刘徐身体紧紧绷着,时不时做出撕扯攻击的动作,看得出他正积蓄着全部的力量想要挣脱束缚,干掉眼前这个碍事的家伙。
“刘徐?”段容枫吹了声口哨,突然叫出对方的名字,可刘徐却毫无反应,依旧死死盯着他,那目光野性十足,就是不太像人类的。
“他这状态和先前服用丧尸药而咬人的那个很像。”向学生们例行询问后,霍明亮也来到卧室,一看刘徐立马说道。那天本轮不到他这位刑警队长出警,可他那时正好在附近的派出所办事,接到报警就带着刘辛扬去了,那场面……霍明亮甩甩头,当人失去人性只剩下野兽的本能,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可怕两个字。
“幸好那群臭小子反应够快,不然说不定要死伤多少人呢!”看刘徐这副完全丧失理智的癫狂样,段容枫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看得出当事人的力气比之前大了许多,发起狂来,寻常人一对一完全没胜算,被他咬一口就会变成和他一样。
这玩意比狂犬病还丧病,好歹狂犬病还有个潜伏期呢。
“这是刘徐剩下的药。”霍明亮递给段容枫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残余着零星的白色粉末。刘徐应该是刚接触毒·品,每次不敢多吸,昨晚他只从袋子里倒了一丁点吸食,余下的被他小心翼翼装进口袋,后来发狂的时候不慎掉落,被王壮捡了。王壮这小子看着五大三粗倒也粗中有细,立马把剩余的药藏起来,想着万一需要送医,也方便医护人员对症治疗。
段容枫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紧跟着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这个二指宽的塑料袋。霍明亮被看得头皮阵阵发麻,真想丢下袋子落荒而逃,不过警察的职责和荣誉让他纹丝不动地继续举着塑料袋,等专业人士给个专业的说法。
“能确定这就是丧尸药吗?”段容枫没有解答霍明亮心中的疑问,而是伸手把袋子接过来,两根手指隔着塑料袋碾压者里面的粉末。
“这个,我也没敢仔细看啊!”霍明亮有点窘迫,判别毒·品真伪以及纯度的方法有很多,但都需要接触药粉,这玩意能把人变成丧尸,他拿到后压根没敢打开,所以这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他也不敢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里面装的是毒品,至于哪种毒品还需要详细化验。
“这里面被加了东西。”段容枫幽幽叹了口气,打开袋子倒了点白色粉末在手心里。霍明亮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段容枫也受到影响,瞬间发狂。
“白色粉末……你能想到什么?”段容枫把药粉小心翼翼放回袋子里,在茶几上抽了张卫生纸擦擦手,然后两指一捻,卫生纸突然燃起,顷刻间化为黑灰。
霍明亮满脑袋问号,白色粉末千千万,从他的职业角度上说,毒·品是最具代表性的,生活里还有面粉,各种白色果实碾压的粉末,不过能让吸食者发狂,能让段公子如此严肃的……霍明亮脊背冰凉,因为他想到个很常见,但一般人想不到的答案——
骨灰!
通常情况下,亲属从火葬场领到的骨灰是一块一块的,工作人员会从炼化的骨灰里挑出头部,肩部,臂部,手部,胯骨,腿部,脚部处比较完整的骨灰装进骨灰盒。但如果把这些炼化后很脆的骨头碾成灰,混进毒·品里,确实很难用肉眼辨别,若比例控制得当,瘾君子也不见得能发现。
“猜到了?”段容枫轻笑着,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温度,“这些骨灰不是偶然混进毒品里的,是有人故意加进来的。”
霍明亮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普通人的骨灰就是堆无机物的残留物,高温下连细菌都能消灭干净,这种骨灰就是被人吃了也不会出问题,顶多闹个肚子。”
霍明亮打了个寒颤,这话从驱鬼世家子弟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种阴风阵阵的赶脚?
你是吃过还是怎么着!!!
“可是你看看他,”段容枫指指还在挣扎的刘徐,舌尖舔舔嘴角,乍一看很像盯住猎物的变态,“他浑身散发着阴气,神智混沌,说明毒·品里加的骨灰至少是个百年僵尸,不仅带着剧烈的尸毒,而且夹杂着僵尸修行百年的阴气。你会相信,有人处置了百年僵尸,然后不小心把僵尸的骨灰撒到毒·品里?”
“可他为什么要把僵尸骨灰和毒·品混在一起?想害人?能收拾百年僵尸的人,有的是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害死人吧?有必要这么无差别撒网吗?”在霍明亮看来,有修为的,甭管正道还是旁门左道,都有许多不传之秘,随便拿出几样就能弄死一票人,幸好当今这个年代,这类人已经快绝迹了,不然他们警方可有的忙了。
“我怀疑这人在做某种实验,却出了纰漏。”段容枫瞳孔微缩,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徐。想知道什么人往毒品里加了僵尸骨灰,就必须搞清楚这包毒品都经过哪些人的手,可现在最重要的当事人神志不清,想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就必须先把刘徐治好。
“要不,你再出点血?”霍明亮看看刘徐,再看看段容枫,最后目光落到了茶几下层放着的一把折叠水果刀上。救一个人应该废不了多少血,大不了回程他开车。
“那点百年僵尸的破骨灰还值得本少爷浪费血?”段容枫掐着眼角瞪霍明亮一眼,出手如电在刘徐脑门上点了下,刘徐喷火的双眼立马涣散,脸上还保持着扭曲的表情,看上去比刚才更诡异了。
段容枫解开刘徐身上的布条,霍明亮紧张地盯着这边,万一刘徐发狂,他会立刻冲上来制住对方。可刘徐始终一动不动,段容枫拿出水果刀,再拿起刘徐的手,在他十根指尖上划个小小的十字伤口。
因为伤口不深,即使刘徐双手下垂也没见血往外流,段容枫双手迅速掐了个手决拍在对方眉心处,跟着拿出几张符纸,一张贴在刘徐的胸口,另几张燃成灰烬装在水杯里,倒满水给刘徐灌下去。
一杯符水喝下去,刘徐扭曲的表情逐渐转为平和,赤红的双眼也退去血色,十指流出红到发黑血珠,当血再度止住,刘徐眼中的迷茫消散,胸口那张符纸突然燃起,这回连纸灰都没有留下。
“联系你的同事,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知道这个药都经过什么人的手。”完成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段容枫歪在旁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发号施令。霍明亮先联系局长,通过上级联络本市警方,由本地警方配合后面的一系列调查。
“之前你治疗我的同事费那么大劲,为什么治他却这么轻松?”等待本地警方联系的时间里,霍明亮实在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他以为救刘徐会是个大工程,现实却截然相反。
“僵尸被炼化前应该受过某种处理,提炼出的尸毒很奇怪,”段容枫给自个儿倒了杯水,边喝边想怎么解释比较通俗易懂,“这么说吧,你同事中的毒不仅来自僵尸,还有一部分是死者的二次加工。”
原始毒素进入人体,在人活着的时候会表现为发狂,失去本性,就像刘徐。可许多毒品对摄入量的要求都很严格,吸食过量会猝死,再加上僵尸毒素的加成,会加速吸食者的死亡,先前当街咬人后暴毙的死者就是如此。携带僵尸毒素的人死亡之后,尸体内产生的毒素就会和僵尸毒素结合,变成新的毒素,也就是那几个警员中的毒。如果那几个警员也死了,毒素会经过三次加工,越往后越难解。
“所以你们警方要加强戒备,哪里发现类似状况立刻控制起来,绝对不能任由毒素传递下去。”听到警笛声,段容枫站起来,懒洋洋伸个懒腰,调查毒·品来源还需要些时间,他打算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霍明亮拍拍他肩膀,指指窗户外面,来的时候看到那里有家小旅馆,段公子还是去那里委屈下吧,有什么情况也方便及时联络。
段容枫翻了个白眼,气咻咻踹开卧室门,那群本该在隔壁卧室猫着的学生正满脸崇拜地戳在门口,巴巴望着他。段容枫没好气地哼哼两声,挥挥衣袖,像片云彩似的飘走了。
☆、第5章 18
姜文曜第二天起来才发现段饭桶不在家,顺手拿过手机拨通号码问他在哪儿,结果电话响了好半天才被接起,一听对方的声音就知道还没睡醒。姜文曜突然有点后悔,貌似不久之前他还会因为俩人没那么熟而拒绝主动打电话,今儿这是怎么了,习惯成自然了么!
随便应付几句摆平粘性大发的某人,姜文曜抓抓鸟窝头,后知后觉想起昨晚似乎有人给他打电话,但他连对方说什么都没搞明白就把手机转给段容枫了。
是不是该给对方回一个啊?
让姜文曜没想到的是,回过去的电话同样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的人似乎也没睡醒。姜文曜纳闷了,这俩人,不会因为昨晚那通电话,睡到一起了吧?
莫名有点不爽!
“咦,姜大哥是你啊!放心放心吧,这里的事都被你的助理搞定了,谢谢啊,等开学回去我会给你们带好多特产表示感谢的!”看清来电显示,王壮立马变成机关枪,说得姜文曜完全插不上话,直到电话挂断他都没搞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送他特产。
怎么感觉睡了一觉,全世界都变成了神经病呢!
懒得再想,姜文曜扑到狗窝旁把阿丢抱出来亲了两口,把柔顺的狗毛揉成风中凌乱款,这才心满意足去做饭,留下阿丢忧伤地趴在狗窝里,两眼四十五度忧郁地望着窗外。
经过前期加班加点的忙碌,零件厂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工作节奏,姜文曜又能在工作间隙偷个小懒,被动地听其他工人聊那些神乎其神的灵异传闻。
到了吃饭时间,姜文曜第一时间冲进食堂打了几份好菜,吃饱喝足又一溜烟冲出零件厂,他打算利用午休时间去看看那家据说能兑换冥币的店铺,尽快把这笔非人类货币换成软妹币,心里也踏实。若是被骗了,以后也不用再惦记了。
坐公交到了城边上,姜文曜举目四望,这附近已经没有高层建筑了,周边是一排排颇有年代感的平房,有住家也有店铺,远处是各种工厂,再远些就是绿油油的田地了。
姜文曜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门牌号,没办法只好向人打听,转来转去,半个小时后才找到这间隐藏在破旧小巷子深处的纸扎店。
姜文曜对这种纸扎店并不陌生,火葬场周围到处可见这样的店铺,大的像超市,小的只有个门面,可即便是最小的店铺,看着也比眼前这家像样。
店铺门口堆着各式各样的纸钱和元宝,斑驳的门板上挂着几束手工的白花,屋里狭窄而漆黑,姜文曜怀疑进去个胖点的都没法转身再出来。
“有人在吗?”姜文曜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屋里没有窗户也没开灯,他根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又叫了两声也没人回应,姜文曜有些沮丧,正准备回去,结果刚转身就发现身后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穿着破了好几个洞的白色跨栏背心,夏威夷风大裤衩,左手举着煎饼果子,右手拿着杯冰奶茶,小指上还勾着个全是水汽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个肉夹馍。
姜文曜:“……”这么吃真的没问题么!
老头儿挥舞着拿着煎饼果子的左手,葱花飞落,姜文曜默默后退两步,他可不想蹭一身酱。
“小伙子家里死人了?想要点什么?没关系,买不买的进来看看,看上的我给你打个折,咱交个朋友,以后买什么都优惠!”老头儿大刺刺坐在店门口的凳子上,二郎腿一翘,拖鞋自动脱离脚丫子,在空中做了个七百二十度翻转,鞋底朝上摔在地上。老头儿叼着煎饼果子把鞋翻过来,然后继续吃。
姜文曜:“……”您这么做生意真的不会挨揍么?
开场白后,老头儿不再看姜文曜,专心吃他的煎饼果子肉夹馍,姜文曜戳了半天,在走和留之间做了艰苦挣扎后,决定不辜负来回车票钱的牺牲,鼓起勇气问道:“您,您这里换冥币吗?”
“换啊!”老头儿甩手把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在大裤衩上蹭蹭油腻腻的手,一指离门口最近的那沓烧纸,“那些不都是吗!我跟你说,我这的冥币绝对货真价实,你烧多少,那头的亲戚朋友就能收多少,可价格绝对不比那些骗人的小贩贵多少!小伙子,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娃,说,要多少,大爷我给你打个八五折,保证下面的朋友丰衣足食,从此过上土豪生活!”
姜文曜:“……”真的好想打人怎么办!!深吸口气,好不容易重新冷静下来,姜文曜决定再做一次努力:“大爷,我问的是您这能用冥币换钱吗?”
老头儿啃肉夹馍的动作僵了僵,浑浊的老眼猛地抬起,犀利地扫了姜文曜一眼。姜文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其实心里正在琢磨要不要徒步走回去,车费什么的能省一块是一块,晚上给儿砸买根烤肠也是好的……
“我这可不是什么冥币都收的!”老头儿没了先前的不着调和热情,语气变得冷冰冰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姜文曜,可惜对方根本没感受到他无形的威压,满脑子都是如何喂胖狗。
“把冥币拿出来我看看。”老头儿以为遇到了高手,略颓废地靠在椅背上,咬着奶茶吸管,嘴巴噘得老高。
姜文曜保持着完美的面瘫脸,从裤兜里掏出个半透明的袋子,这是年轻男鬼连冥币一起交给他的,据说是专门存放冥币用的。姜文曜把袋子交到老头儿手里,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打开,一张张点着里面的票子。
“一张冥币换两百块,规矩知道吧?”老头儿也不废话,麻利地点钱,袋子里有十张面值为一亿的冥币,老头儿点了两遍,从大裤衩的兜里拿出油渍麻花的布钱包,土豪范儿十足地掏出一沓软妹币,数出二十张递给姜文曜。
姜文曜默了一秒,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淡定接过这笔横财装进钱包。老头儿把肉夹馍的袋子也扔进垃圾桶,这才站起来用满是油花的手拍拍姜文曜的肩膀:“年轻人,有前途。”
姜文曜:“……”您不用为擦手找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
“以后有冥币随时来找老头子,在这个圈子里,我做生意是最公道的!当然了,如果你有亲戚朋友去世也可以来找我,咱都这么熟了,老头子给你最低价,纸牛纸马这些保证比其他店铺的型号大,真真儿的高头大马!”老头儿又恢复成先前的嬉皮笑脸,说出的话让人拳头痒痒,恨不能一下把他嘴里的牙都敲掉了。
姜文曜:“……再见!”
虽然遭遇了奇葩老头儿,但两千块钱到手,还是让姜文曜心情大好。估摸着段容枫应该睡醒了,姜文曜决定给对方打个电话,如果段饭桶晚上来蹭饭,他打算多做几道肉菜招待他。
“嗷嗷嗷嗷小蚊子你放心,我就是飞,今晚也会飞回去大餐的!”得知姜文曜要做好吃的招待自己,正抱着泡面唉声叹气的段容枫立马满血复活,那股神采飞扬的劲头儿让霍明亮不住翻白眼——还能有点出息不!省下你那点跑车的油钱,吃啥都够了!
“哦,那我下班去菜市场买菜。”姜文曜不自觉地上扬嘴角,下午工作都格外有精神。
……
“你也听到了,”段容枫把手机伸到霍明亮眼皮子底下晃了晃,炫耀的意味很明显,“我是晚上要回家吃饭的人,所以你们最好动作再快点,我能留给你们的,只有五个小时。”希望晚上别太堵,不然他就是把跑车当飞机开也很难准时赶回去。
“我可以给你批三个小时假,你回去吃完饭再回来。”把泡面汤喝光,霍明亮冲段容枫呲牙一乐,气得段公子差点把自己那碗泡面扣在他脑袋上。
“我不管,这几天我快累成狗了,今晚回去说什么都不会再过来!”段容枫耍无赖地瘫在沙发上,以往他是收费很贵的专业驱鬼人,人家像供大神似的供着他,现在倒好,做的是倒贴钱的买卖,还要被人当孙子使唤,他快憋屈死了好吗!
霍明亮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霍明亮接起来听了一会儿,立刻兴奋地拍拍段容枫的手臂,用口型说着:“查清楚毒·品来源了!”
“本地警方通过刘徐提供的线索,成功抓捕了卖毒·品给他的混混,然后顺藤摸瓜,找到混混的老大,据这位老大交代,这批毒品是从一个叫王富贵的人手里购买的。王富贵在这行挺有名气的,货好,价格也公道,所以不少人都跟他进货。”
像这种垄断当地毒·品市场的毒枭,大多有自己的运送路线,这个王富贵早就是缉毒大队关注的目标人物,贩售的毒品百分之九十都是通过专门的网络运送进本地的。毒·品既然是在周围市县才出了问题,说明那个人很可能潜伏在王富贵身边,不过那个老大和小混混也有嫌疑,警方已经把他们带回去严加审讯,确定毒·品还经过哪些人手。
“你们抓王富贵之前记得给我打电话。”段容枫不但没有露出愉悦的表情,那张妖孽的脸快黑成锅底了。这种本来就充满危险的人和毒枭狼狈为奸,危害性不言而喻,万一这人利用特殊手段帮王富贵逃脱围捕,那参与行动的人就危险了。
☆、第5章 19
满满一桌油腻肉菜被风卷残云,段容枫满足地靠在沙发上揉肚子啃西瓜,阿丢吐着狗舌头趴在茶几边上,无聊地舔着西瓜皮,时不时撩起眼皮瞟段容枫一眼。那么一桌子肉连它这条披着狗皮的凶兽都吃不下去,这饭桶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姜文曜也没想到段饭桶的战斗力如此惊人,收拾完残局给他泡了壶茶,用不知什么样的表情看着段容枫一口冰镇西瓜配一口冒热气的茶……
你是不是和那纸扎店老板有点亲属关系啊?
“案子有进展了?”姜文曜决定转移注意力,打开电视机边看无聊的八点档边问,吃饭时段容枫简单说了下他昨晚去干嘛,姜文曜没想到一起看似很平常的吸·毒致幻案后面会牵扯出这么多隐情,还挺好奇的。
“是啊,”啃完一块西瓜,段容枫随手往脚边的垃圾桶里扔,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失手,西瓜皮不偏不倚扣在阿丢脑袋上,砸得阿丢吭哧一声,“不过想动王富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姜文曜心疼地把自家儿砸抱起来,拿纸巾擦着狗头上的西瓜汁,阿丢委屈地舔舔姜文曜的手指头,惹得段容枫频频向它甩白眼——舔毛线啊舔,老子还没舔过呢!
阿丢吭哧的更惨了,四只小短腿朝上,露着白花花的肚皮求抚摸,姜文曜边给儿砸揉肚皮边问为什么。在老百姓看来,贩毒可是抓着就毙的大罪过,王富贵这种称霸一方的地头蛇必须得当典型抓起来重判。
一口把整壶茶喝下去才消了点火,段容枫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心平气和地给好奇宝宝上课:“王富贵可是缉毒大队黑名单上的头号目标,可警方这么多年却始终找不到确凿证据,没法将他入罪。这回也是一样,连明面上的人证都没有,警方凭什么抓人家啊!”
姜文曜点点头,这种情节在影视作品里很常见,没想到现实也是如此。不过这事也不奇怪,随随便便暴露自己的也根本不可能爬到这种重要的位子上,垄断一个城市,甚至一个省份的毒·品生意。
怎么攻略毒枭是警方的事,段容枫最关心的还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虽然几起不死尸体的案子被压下去,媒体和网络都没有曝光任何消息,但始作俑者不可能不知道,尸体被不声不响处理掉,说明有专业人士介入,这无异于打草惊蛇。
越想越烦躁,旁边还有个甩尾巴甩的特欢快的臭狗,段容枫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决定约姜文曜出去走走。可没等他开口,手机再度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接通后还没贴到耳朵上,霍明亮破嗓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老段,出事了!王富贵突然发疯,把他身边的八个保镖还有老婆孩子都给咬了!保镖自保时不小心把他推倒,脑袋正磕在茶几上,当场就咽气了。”
所有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死透了的王富贵居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可能极端的恐惧加速被咬几人的血液循环,催发了毒素,这群人顿时失去理智,见人就咬。等警方蹲守人员冲进现场时,上百平的客厅里到处是血,十个大人加一个小孩行尸走肉般讷讷地到处游荡,说不上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回中招的人数太多,也无法确认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所以我们不敢开枪,只能暂时封闭王富贵的别墅,你赶紧回来,最好把你七哥还有老五也叫来,这场面,你自个儿扛不住啊!”霍明亮的声音时近时远,看得出那边的情况很混乱,段容枫气得一脚把垃圾桶踹翻,起身就走。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姜文曜抱着阿丢跟在后面,满足好奇心还是其次,他最担心的还是此时满脸写着“马路杀手”四个大字的段公子上路会对别人的生命造成严重威胁。
段容枫少有地没搭理姜文曜,只是点头表示同意,边翻电话本给段天海和裘五打电话。告知具体地点和大致情况后,段容枫翻身坐进红色跑车,姜文曜默默把阿丢塞进段公子怀里,主动抢占驾驶位。
段容枫其实不想让位,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赶到王富贵家,去晚了不仅被咬那些人彻底没救,万一被他们跑出别墅,还可能造成更大规模的伤亡。可当姜文曜把车开上马路,段容枫立刻不担心了——
小蚊子这车技,比他牛啊!
红色跑车在笔直的马路上左拐右闪,成功避让其他车辆,油门踩到底,车子像厉闪划过夜色,飞一样驰向临市。
“原来开车上路是这种感觉!”姜文曜兴奋地念念有词,段容枫脸色微变,阿丢已经钻到车座底下缩成一团——便宜老爸,你不会是无证驾驶吧?
段容枫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是姜文曜拿到驾照以来头次上路,紧张得全身都僵了,脊背死死贴在座位上,双手抓着把手,心里琢磨着如果全速撞车,气囊能不能保住俩人的命。
当姜文曜稳稳地把车停在王富贵别墅外,段容枫第一时间跳下车,蹲在草丛里把之前吃的饭菜全吐了出来。他算明白为什么每个坐过他车的人都是一副要死的表情,敢情当生命安全完全没保障的时候,心理再强大也会晕车!
“来的够快的!”瞄到骚包跑车的霍明亮立刻跑过来,可看到段容枫那副随时咽气的样子又犹豫了,“你还能成吗?要不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等你七哥和老五他们来了再说?”
段容枫弯着腰摆摆手,等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去才直起腰,姜文曜默默无语递给他瓶矿泉水,早知如此,他晚上就煮面条了,太浪费了!
“除了里面那些人,还有其他人受伤或被咬吗?”这口气喘顺了,段容枫又恢复以往的潇洒不羁,双手插兜,没事人似的站在别墅外,隔着落地窗往里张望。
客厅灯火通明,到处是刺目的血色,几个行动木讷的人在里面游荡,他们的衣服破烂,身上到处是血,也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霍明亮说,这是他们先前乱咬时造成的,具体伤情无法确认,唯一能确定的是除了王富贵,其他人身上并无明显致命伤。
“王富贵死了,其他人还活着,不过情况不容乐观,比你同事更危急。”段容枫用阴阳眼看了看那些人的魂魄,确认只有王富贵一人死亡。看来对手果然惊了,居然大张旗鼓对王富贵下手,趁着警方忙活这边的工夫,那人应该逃远了。
“那个就是王富贵吗?”所有人沉默的时候,姜文曜突然伸手指了指客厅里某个浑身染血的中年男人,男人脑袋上有个小孩拳头大的血窟窿,随着他的移动,不断有血和黄白之物流出来,相当挑战人的视觉神经。
“就是他!”霍明亮点头,他对王富贵并不陌生,但今晚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没想到叱咤本地黑白两道的大人物居然成了这副样子,死都死得不消停。
“怎么这么眼熟呢?”姜文曜丝毫不介意王富贵那副血腥的模样,摸着下巴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对方。段容枫和霍明亮诧异地看着他,毒枭和零件厂小助理,会有交集?
“不会是那个人吧?”姜文曜瞳孔缩了缩,他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那是他头一回替亡魂传话,在有名的富人区明园小区别墅里,他见到了死者的妻子韩雨梅,而这个叫王富贵的,就是一直坐在韩雨梅旁边,似乎说话很有分量的男人,还看过亡魂写给他的五千块欠条,也是王富贵点头,韩雨梅才兑钱给他。
而他带去的口信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世上只有我不会害你。
“你说他和齐向东的媳妇儿很熟?”霍明亮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王富贵和齐向东都算附近有名的成功人士,彼此相识并不奇怪,但能在深夜陪着韩雨梅的,就不是普通的交情了。齐向东生前不会也做过不法买卖吧?
段容枫的眉头也皱得死紧,他一直好奇齐向东是怎么死的,经过警方的调查,齐向东死亡,受益人只有他妻子,但齐向东和韩雨梅的感情一直很好,如果韩雨梅有心谋杀亲夫,齐向东不可能没有察觉。可齐向东还是死了,死于一场毫无破绽的车祸。
如果王富贵牵扯进那场车祸,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幕后人策划了一切?正因为策划车祸的人是有精深道行的,所以才能瞒过齐向东的天眼,让这个有累世修行的人死于横祸!
段容枫觉得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似乎都能联系上了:王富贵在幕后人的指挥下逐步接近有天眼的齐向东,甚至制造了那起杀死齐向东的车祸,齐向东死后恢复神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传话给老婆,让她不要相信王富贵。之所以雇佣姜文曜而不是自己去托梦,很可能是怕惊动幕后人,引来更多麻烦。
不过,齐向东是个口不能言的死鬼,他是怎么让连鬼都看不见的姜文曜传口信的呢?看向姜文曜的眼神变了变,转瞬恢复正常。
“咱是不是先想办法救救里面的人啊?王富贵再可恶,他那个八岁的儿子可是无辜的!”刘辛扬急得抓耳挠腮,要不是霍明亮力排众议封锁别墅,本地警方早就冲进去把女人孩子带出来了。从头到尾扮演没人性坏人角色,他很累好吗!
“七哥和裘五应该快到了,”段容枫看看手表,离他打电话联系两人已过去一个半小时,按他们开车的速度,很快就到了,“老霍,你守着这里,我七哥来了之后让他负责救人。”
“你在外边等着,累了就找个酒店休息,别不舍得花钱。”段容枫把钱包塞到姜文曜手里,顺手临走趴在姜文曜怀里的胖狗。
“你干嘛去啊?”看段容枫拎着阿丢大步流星往远走,姜文曜和霍明亮同时问道。
段容枫没回头,只是很随意地摆摆手。他不认为幕后人害死齐向东是偶然,很显然,对方针对的就是齐向东的三只眼,现在齐向东失踪,幕后人肯定也在找,他必须抢在幕后人前面找到齐向东。
或者,先一步找到幕后人。
这会是一场很有挑战性的猫捉老鼠游戏,段容枫坏坏地挑起嘴角,这场游戏里,他会让老鼠一败涂地!
☆、第5章 20
“你去向本地的游魂打听下,有没有见过那个三只眼。”走到没人的地方,段容枫把阿丢扔在地上,阿丢不爽地打个滚,甩着尾巴跑没影了。
据警方调查,王富贵平时很少回出事的别墅,大多都在离公司较近的公寓过夜。段容枫先到王富贵的公司外转了一圈,趁机混进保安室,把保安弄晕,调出监控录像查看一个月内王富贵的出入记录。幕后人是个很谨慎的人,段容枫不指望能这么轻易找出对方的行踪,但这毕竟是条线索,不能轻易放弃。
看了会儿,段容枫发现个问题,按照霍明亮掌握的资料,王富贵是个左撇子,但反复出现在录像里的王富贵却从未使用过左手,提包,拿笔,开车门,所有行为都符合惯用手为右手的人的行为模式。段容枫挠挠下巴又挠挠耳朵,总觉得这个微不可查的小细节是事情的关键,调出存档最久的录像,段容枫反复对比后得出个惊人的结论——王富贵被掉包了!
通过一整年录像的对比,段容枫确定王富贵是在两个月前被掉包的,虽然假货在方方面面模仿的都很像,但左右手的细节还是出卖了他。盯着真假两张脸,段容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不认为幕后人有本事找到个和王富贵一模一样的人,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用左手的和用右手的人都是王富贵,只是里面的芯子换了。
是幕后人用某种缚魂之术控制了王富贵为其做事,还是幕后人直接附身到王富贵身上?即使不想承认,段容枫还是倾向于后者,因为被缚魂术控制的人反应会比较迟钝,行动也没正常人那么自如,但录像里的王富贵前后并没有这种改变,这说明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王富贵被夺舍了!
夺舍最早起源于密宗和道教,后来被大众所知多亏了经典的“借尸还魂”,最早的夺舍往往是刚死之人的魂魄附到另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上续命,想要夺舍成功,必须满足几个必要条件:夺舍之人必须是寿终正寝,阳寿已尽又不愿入轮回,而被夺舍者必须是横死,阳寿未到,这样,阳寿已尽之人才能借着别人的阳寿继续存活于世。
渐渐地,一些有道行又不甘寿命太短的人误入歧途,把夺舍当成长生不死的秘诀,故意挑选阳寿很长的人做夺舍对象,在自己咽气前将对方杀死,再附身重生。但这么做风险很大,阳寿长却横死的人势必变为厉鬼,向害死自己的人索命,夺舍者为避免这样的麻烦,通常会在其魂魄离体的瞬间给对方来个魂飞魄散。
正因如此,夺舍被许多门派看作邪术禁术,各大门派和家族有夺舍需求的也都是偷摸找个横死的尸体,再悄悄施法。
幕后人因为某种原因看上了王富贵,现在又因为暴露目标而舍弃王富贵另找他人,这说明对方对夺舍之法异常熟悉,而且即便本体阳寿未尽也能夺舍他人,换皮囊比换衣服还简单。段容枫双手交握,眉头深锁,如果幕后人真的掌握了夺舍的秘诀,想抓到他可就更难了,
看晕迷的保安有清醒的征兆,段容枫把监控设备还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又摸到王富贵常住的公寓。公寓内一片狼藉,看来对方把认为重要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段容枫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突然把茶几上的东西胡噜到地上,拿出几张符纸贴在茶几的四个角上,跟着运指如风在茶几上写着什么。客厅刮起阴森森的旋风,段容枫嘴角微挑,加快了念咒语的速度,旋风愈刮愈快,除此外再无异动,段容枫的笑意慢慢消失,看来他猜得没错,王富贵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所有的动作一起停止,旋风陡然消失,段容枫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按压着眉心。半晌,段容枫拿出手机拨打霍明亮的电话,他必须确认一件事。
从古至今,尝试过夺舍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但真正成功的却没几个,这是因为夺舍本身的风险非常高,即使道行精深者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夺舍成功。想增加夺舍的成功率,方法之一就是缩短夺舍者和被夺舍者间的物理距离,且两边都有人护法,排除一切外界干扰。
“王富贵”吸食了加料的毒·品发狂,后被保镖失手打死,在“死亡”之前,幕后人的魂魄应该还寄存在王富贵的体内,也就是说,幕后人很可能夺舍了当时在别墅内的某个人,然后趁乱离开。
可他的想法被霍明亮否决了,霍明亮哑着嗓子嘶吼:“当时都乱成那样了,我在怎么可能让别墅里的人离开!王富贵的几个住所全被密切监视,我敢保证,出事前后没有人出入那栋别墅!”
霍明亮还想继续吼,电话却被段天海抢了过去:“你在哪?赶紧回来帮忙!”
难道想错了?段容枫没回应,段天海不耐烦地又催了几遍,间或加上几句裘五变了音儿的嚷嚷,段容枫被吵得头疼,索性关机。
仰头靠在沙发上,段容枫把调查所得重新汇总,反复敲定后确认自己的想法没错,王富贵左右手差异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夺舍成立,又没有人曾离开别墅,那是否说明,幕后人就附身在某个被毒素感染却还活着的人身上?
段容枫猛地睁开眼,手机开机,却怎么都打不通段天海和裘五的电话。段容枫边往回赶边给姜文曜拨了个电话,这次很顺利地接通了。
“喂?”姜文曜那边乱糟糟的,看来他还留在王家别墅。
“小蚊子,我七哥和裘五在不在?什么?他们已经帮所有人解毒?那群人怎么安置的?”听说众保镖和王富贵的老婆孩子被送到医院做后续治疗,而段天海和裘五正在研究王富贵上蹿下跳的尸体,段容枫气得一拳击在墙上。这里离医院不算远,不知他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与此同时,在现场围观了一整晚的姜文曜无聊地翻着手机,看来段天海和裘五以及众警员是不打算休息了,他得自己找酒店。找到个价格非常实惠的团购,姜文曜刚想下单,霍明亮不知从哪冒出来,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姜文曜想了想,没准段容枫也会去医院,就答应了。段天海和裘五把尸体暂时交给警方保管,也跟着霍明亮一起去医院探望伤者。他们研究半天也没搞清楚毒素是怎样生成的,目前能克制二次加工毒素的似乎只有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血,可他们也不能每人存点血在血库,遇到中毒的人就取血解毒吧!
他们这边陆续上车,段容枫那边已经到了医院,找到入住的所有伤者。看到所有人都在病房,段容枫长出口气,只要没有人突然死亡,就证明幕后人还没有脱离去寻找更合适的目标,他就还有机会。
八个保镖住在两间四人病房,王富贵的老婆和孩子住在贵宾房。医生说八个大老爷们的伤比孤儿寡母重得多,因为相互撕扯时,他们八个几乎咬成了一团,而王富贵的老婆柳兰和儿子王添添各有两处外伤,她们被咬后被发疯的保镖踹到了墙角,好半天都没爬起来,等她们毒素发作,别墅里已经没人攻击她们,她们也找不到满意的攻击对象。
段容枫把好心的医生打发走,随手推开两个四人间看看里面脸色发青昏迷不醒的保镖们,然后径直走向贵宾房。他可不认为幕后人会乐于像疯狗那样到处咬人,毒素是人家发明出来的,对方不可能没有控制之法,在清醒状态下非要装出一副“我疯了我就要咬人”的样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瞒过那么多双眼睛的。
找到柳兰母子的贵宾房,段容枫左右看看,确认短时间没人会来打扰,急忙推门进去。宽敞的病房内摆着两张床,靠窗的床上躺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应该是王富贵的妻子柳兰,靠门这侧的床上躺着个小男孩。王添添的脸色也很难看,这会儿好像正在做噩梦,眼珠快速转动着。
段容枫站在两张床中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夺舍和鬼魂附身最大的区别是阴阳眼也无法看出前者的破绽,唯一能勘破天机的……段容枫双目一凛——天眼!
难不成齐向东的被害是因为他无意间识破了幕后人夺舍的真相?
可眼下没法找齐向东的鬼魂来帮忙,也没时间回段家搬段太爷爷来救场,段容枫沉吟片刻,不知从哪儿弄出个别针,把别针掰直,针尖对准柳兰的眉心狠狠一刺。
柳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段容枫毫不理会,三秒后将别针拔·出来,转身用针尖对准王添添的额头。
紧闭双目的王添添突然睁开眼,两只眼阴狠地瞪着段容枫,段容枫缓缓缩回手,冷峻的脸上现出冷笑,在王添添愈加愤怒的注视下,吹了声异常轻松的口哨:“我就知道!”
“我倒不知道,现在的驱鬼世家居然敢对普通人用这种手段!”王添添用脆生生的声音说着极度老成的话,边掀开被子缓缓坐起。明明是个八岁的孩子,可坐在那儿却会让人感觉他是个百岁智者。
用细针结合咒法刺入眉心,会将凡人的魂魄逼离身体,人的魂魄一旦被强行抽离,以后会很容易丢魂,甚至被孤魂野鬼附身,所以名门正派绝不会允许弟子徒孙用这种手段对付普通人。
“哪种手段?”段容枫笑得一脸阴险,侧过身让王添添看柳兰,王添添狐疑地看过去,立刻发现柳兰的脸色比先前红润了不少,本来有个针眼的眉心光滑平整,什么痕迹都没有。
“我好心好意用修为帮她顺气续命,你这个当儿子的是不是要好好感谢我啊!”段容枫抱着肩膀,欠揍地吹着口哨,王添添的脸瞬间绿了。
“你诳我!”王添添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身子如离弦之箭般扑向段容枫,段容枫保持着嘴角轻松的笑意,急速后退两步,躲开对方的攻击,左手握拳猛击王添添的面门,右手悄无声息地把别针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在王添添躲拳头的时候豁然发力刺出,王添添闷哼一声,捂着右下腹退了两步,双眼喷火,恨不能把这个比自己高半截的男人烧成灰烬。
“新身体还用不惯吧?”段容枫舔舔下唇,不合时宜地抛了个媚眼,“慢得像个乌龟。”
“找死!”王添添低吼一声,身体不可思议地弯曲后如炮弹般弹射而起,两手平伸,十指并拢,修剪整齐的指甲居然如僵尸般伸长几公分,像十把钩子抓向段容枫那张妖孽的脸。
段容枫站在柳兰的床边,正想翻过病床躲开王添添这次攻击,没想到昏迷的柳兰突然醒来,不分青红皂白抱住段容枫的腰,段容枫搞不清她的状况,没敢用力挣脱,犹豫的工夫,被王添添的利爪抓在肩膀上,衣服碎成一条条,血光迸溅。
“你疯了!”段容枫不顾形象地冲柳兰大喊,可柳兰就像失心疯似的毫无反应,仍旧死死抱住段容枫。段容枫眼角轻抽,他竟然没看出王添添在柳兰身上也动了手脚。不过柳兰到底还是活人,段容枫不敢下手太重,切了两手刀也没把柳兰放倒,段容枫果断放弃,单手从柳兰的腋下穿过,把这个还算高挑的女人从病床上抱起来。
彼时,王添添再度攻来,段容枫把柳兰甩起来,利用柳兰悠荡的双腿做武器。王添添没想到段容枫会不顾柳兰安危用她做武器,被柳兰一脚扫飞,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段容枫抓住机会跳过王添添的病床,抬脚踏住对方的胸口,把王添添踩在墙上。
王添添似乎并不在意身体的重创,立刻挥舞着双手反抗,段容枫身上还挂着个柳兰,而王添添似乎瞅准了他的弱点,招招往柳兰身上打。段容枫狼狈地左躲右闪,边找机会甩脱柳兰这个大累赘。和王添添拉开两米的距离,段容枫赶忙双臂用力,把柳兰紧抱他的手臂拉开点距离,就在他打算一鼓作气挣脱柳兰的时候,木偶般的柳兰突然尖嚎一声,张嘴狠狠咬在段容枫侧腰上。
柳兰这口咬得特别狠,段容枫咬牙闷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被咬那块肉快掉了!
柳兰还在玩命儿咬人,王添添已经扑了上来,他的手里拿着把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锋利水果刀,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段容枫屏住呼吸,他可不想被个小兔崽子穿个透心凉。
关键时刻,长腿的优势展现出来,段容枫以柳兰为支点双腿离地,连环腿踢向王添添持刀的手。小腿多了个血口子,水果刀也被踢飞了。
王添添胳膊上挨了一脚,身子踉跄着往前扑,想捡回刀子继续攻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刀子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着倒飞出去,正划在柳兰的手筋上。柳兰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下,段容枫趁机摆脱柳兰,顺手在她脑门上点了一指。可怜的女人仰面摔倒,嘴里满是血红。
段容枫嘴角抽筋,下意识摸摸受伤的侧腰,还好,肉还在。
可一想到那块肉被柳兰咬了那么久,段容枫就特想挥刀把它切了——爷也是有轻微洁癖的好嘛!
☆、第5章 21
水果刀还在到处乱飞,刀刀往王添添关节和筋脉上招呼,王添添虽然不怕疼,但筋脉受伤会导致行动不便,所以他只好投鼠忌器到处躲闪,段容枫摆平柳兰,确认其没有生命危险后重新加入战团。水果刀长了眼睛似的避开段容枫,配合着他的攻势玩偷袭,王添添腹背受敌,很快就受了四五处伤。段容枫有点头疼,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八岁的孩子,招谁惹谁了!可真正的王添添已经被夺舍,搞不好早都魂飞魄散了,而害死孩子的凶手就躲在这具男孩身体里,段容枫如此想着,眼珠子里满是血丝,出手也不留情面了。
胳膊上再挨一刀,王添添急了,不顾手掌断裂的危险,一把抓住绕了圈又飞回来的刀刃,左掐了个奇怪的手决,狠狠切在刀柄上,病房外传来声压抑的闷哼,像是什么人挨了重击。
段容枫想出去看看是谁在帮忙,这种隔空操纵飞刀的手段他还是头一次见,可王添添却没给他机会,趁他分神的工夫挥舞着失去控制的水果刀,眨眼就刺了五六下,势必要把对方扎成筛子。
段容枫抄起枕头抵挡,看枕头被扎烂了赶忙拽起被子,仗着身高优势罩在王添添头上。王添添低吼着乱划匕首,想挣脱被子的干扰,段容枫趁这机会把柳兰抱到病房外面。也不知是病房隔音效果太好,还是贵宾区本来也没住几个人,他们在病房里折腾出那么大动静也没能引来一个医护人员,倒也算给段容枫提供了便利。
时间紧迫,段容枫踹开隔壁空着的贵宾房,把柳兰放在床上,然后立刻返回病房,一开门,王添添举着匕首两眼血红扑上来,地上到处是被子的残骸,棉花与布片齐飞,有点影响呼吸。
没了外界干扰,段容枫彻底放开手脚,抓起挂吊瓶的支架抡圆了当棍子使,王添添也舍弃了短小的水果刀,两手在铁架子床上用力一掰,愣是掰下条金属床腿。段容枫咋舌,这份力气,百年僵尸也比不得啊!
王添添似乎动了怒,边抡床腿边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作对!嗯?想死是吧,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们!”
“我劝你还是少说几句,多攒点力气吧。”段容枫懒得跟他斗嘴,手里的支架横着扫出去,和床腿硬拼了一招,段容枫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他相信王添添比他更吃力。
王添添后退两步,他身上有不少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大腿外侧,鲜血把裤子都染透了,隔着病号服,隐约能看到伤口向外翻着,已经不流血了——
他身上的血几乎流干了。
段容枫的心情很沉重,就算王添添的魂魄还在,伤成这样也活不了了。王富贵作孽,死了也就死了,但孩子还那么小,居然也被害了!段容枫咬牙,他一定要扒下这层人皮,看看对方的灵魂到底如何丑陋!
病房里越打越激烈,医院一楼接待处,姜文曜跟着霍明亮等人正在询问柳兰等人住在哪个病房。
“医院不太干净,我们去处理一下。”段天海看看四周,拍了拍裘五,裘五无语望天,哪家医院真正“干净”?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啊!不过来都来了,段老七也发话了,他不干也得干,只好领着他家大公鸡在一众医护人员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往地下室走。
太平间是医院最精彩的地儿,裘五急需一场激战纾解他今晚的压抑。
打听清楚病房号,霍明亮没理瞬间没有的俩人一鸡,带着姜文曜和刘辛扬往住院部走。他们来到保镖的四人病房区时,有两个保镖正好醒了,霍明亮边叫医生来给他们做检查,边吩咐刘辛扬拿出纸笔准备做笔录,虽然王富贵这事是实打实的灵异事件,但动静这么大,必要的调查过程还是要有的。
姜文曜无聊地在走廊里坐了会儿,决定先去看看柳兰母子,跟霍明亮打过招呼后独自往贵宾区走去。贵宾区在医院最顶层,清净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姜文曜一脚踏出电梯门,忽然听到走廊角落里急促的喘息声。
四处张望也没找到发出声音的人,姜文曜没事人似的往柳兰病房走,才走了两步,那个声音突然说话了:“哟,真巧,又是你啊!”
姜文曜猛地停住,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他不久前曾听过一次,不过他记得住这个声音是因为对方短短几句话,他就赚了五千块。
齐向东!
“和你说说话不会也要收费吧?”看姜文曜虽然站住却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齐向东郁闷极了,混迹生意场多年,贪财的人他见得多了,可贪心成这样,连死人钱都不放过的……老天怎么还不劈个雷把这货收了啊!
“本来是不收费的,”姜文曜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着,“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我不收好像也不太合适。”
齐向东噎的翻白眼了。
“我可以给你钱,不过不是现在!”齐向东费力地喘了几口气,语气突然郑重起来:“听着,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必须全部记住,稍有差池,最先死的就是姓段那小子。”
齐向东和段容枫初次见面时,姜文曜曾乱入两次,他相信这俩人的关系不一般。
姜文曜心里咯噔一下,段饭桶难道已经到医院了?不会出事了吧?
接近楼梯间的阴暗角落里凝化出一个淡淡的人影,双眼处黑洞洞的,眉心却闪着柔和的金光,细看会发现那是一只如二郎神般的眼睛。
……
一脚把王添添踹在墙上,段容枫把支架背在身后,左手结结实实拍在小男孩的脑门上。掌心与额头接触的部分爆发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近在咫尺的两人。王添添一愣,五官瞬间扭曲,像是承受了某种极度的痛苦般,发出野兽似的嚎叫。
“你以为借着不同的人皮修炼几百年就了不起了?”段容枫嘴角高高挑着,话语里满满的讽刺,“不想死的人有很多,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却没几个,让我教教你,想活得久,就找个深山老林老实地猫着,天精地华吸收多了,就算你是个邪修,没准也能成仙。”
王添添已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愤怒地瞪着对方,发出满是警告的低吼。
“可惜,你没机会了!”段容枫冷酷的像睥睨凡人的神祇,王添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莫名地,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威压,让他从灵魂深处生出种跪地拜服的冲动。
“给你个申辩的机会,为什么要把僵尸骨灰放到毒·品里?”掌下金光淡了些,段容枫居高临下藐视对方,王添添捂着脖子狼狈地急速喘气,在段容枫几乎不耐烦的时候冷笑数声,嘶哑而阴鸷地说:“你得意的太早了!”
不等段容枫反应,王添添突然双手合十,嘴里快速念着某种咒语,随着咒语的深入,小男孩两只眼翻成了白色。段容枫微微皱眉,这家伙还真是冥顽不灵,看来他不必查清事情始末,把这些难题丢给地府鬼差好了。
就在段容枫打算用尽全力,强行镇压对方魂魄的时候,王添添小小的身体突然软倒,一道墨染的人影猛地飞出,封闭的病房内刮起猛烈的阴风,段容枫回手护住脸,勉强睁开眼警惕地打量周围。
黑色的鬼影速度非常快,段容枫抛下支架,双手迅速结印,十几张符纸从他口袋里飞出,围着他形成个小包围圈,符咒上的文字发出刺目的红光,齐刷刷随着鬼影的移动而变换方向。
“竟然是只恶鬼!”终于锁定鬼影,段容枫冷冷地笑了。不同于死后杀戮过多而迷失自我的厉鬼,恶鬼生前就是恶人,绝大多数杀过人,走到哪儿都带着股人们常说的杀气,这种人即使寿终正寝,也很容易幻化为恶鬼,若横死,则无一例外变成恶鬼,而且是非常凶的那种。
地府那群当差的就是清一色恶鬼,恶鬼生而带煞,普通的鬼魂见了就两腿发软无力抵抗,而且恶鬼多嗜杀,好战,转世投胎也很容易变成十恶不赦之人,所以阎王就把本性不坏,但煞气太重的恶鬼统统征用,其他的按生前罪孽轻重扔到各层地狱,偿还了生前的冤孽后再投胎。
这世上再太平,也总要有几个恶人才能维持平衡。
万万没想到,夺舍这小子竟然是只恶鬼,而且凶到能进十八层地狱了!段容枫舔舔嘴角,露出个特别变态的笑容,好几年没见过恶鬼了,今天他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敢在他面前得瑟的混蛋。
恶鬼知道段容枫的厉害,没打算硬碰硬,而是利用自己的速度继续着之前未完的咒语。不晓得他在做什么法,墨色的人影四周居然腾起若有似无的金光,咒语接近尾声,恶鬼猛地睁开双目,双手相抵,拇指相连,呈三角状贴在额头,那瞬间,一道耀眼夺目的金光从他眉心处绽放。段容枫被逼得后退两步,心惊不已——
那是,天眼?!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有天眼!段容枫惊疑不定,天眼这玩意在魂魄上是掩藏不住的,就像齐向东,普通阴阳眼看不见他眼耳喉部的滞阻,却都看得见他眉心处的三只眼。
这只恶鬼明显没有天眼,为何眉心会射出金光?
“哈哈哈,臭小子,受死吧!”恶鬼仰天大笑,然后运起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天眼上,金光更盛,仿佛下一秒将穿透对面那毫无抵抗之力的小小凡人。
☆、第5章 22
“段容枫!”姜文曜撞开房门闯进来,看看严阵以待的段容枫,再看看他对面乌漆麻黑的一团,姜文曜估量了下悄悄退出去,假装从未进来过的概率有多大,最后放弃了,迎着黑影喷火的注视,默默挪到段容枫身后寻求庇护。
“你怎么过来了?”段容枫两眼紧盯对面,压低声音问姜文曜。现在正是两军对垒最要命的时刻,姜文曜闯进来无疑是送死。姜文曜无语地想了想自己为什么每次都在关键时刻闯进险象环生的环境,以往也许可以归结为运气太差,不过今天……姜文曜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问候了齐向东的祖宗十八代。
是齐向东让他这时候进来的!
还说什么“再不进去姓段的小子就被切成段儿了”,呸!
骂归骂,姜文曜表面淡定得好像对面飘着的是透明空气,平板地说:“我跟你七哥还有老五一起来的,他们爬楼梯,比我慢一点。”
“他们也到了?”段容枫郁闷了,有那两个家伙在,哪儿还有他出风头的余地!
姜文曜面无表情地点头。
“你也姓段?”被彻底无视的黑影暴跳如雷,姜文曜默默后退两步,伸手指着段容枫,示意这里姓段的只有一个。
段容枫:“……”
“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哈,冤冤相报,当年段家人害我身死,今日我就杀了你们这些段家子孙!”
姜文曜保持面瘫状态继续后退——都说了这里只有一个姓段的,你是听不懂人话啊还是听不懂人话啊!能别把他算进去吗!
“你不会真是当年那个企图用换血之法获得永生,结果被乱枪打死的笨蛋吧!”段容枫倒没太多意外,打从阿丢跟他说了那段过往,他就怀疑这次的幕后人和当年那个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幕后人夺舍的假设成立后,他更肯定这小子就是当年那个只找到尸体的邪修道士。当年邪修道士被乱枪打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他阳寿已尽,他早就算出大限将至,所以做了个扣,用夺舍之法移花接木,既摆脱了段家人无休无止的追杀,又能让他换个身份,继续研究如何永生。
“我是笨蛋?哈哈哈哈!”黑影仰天狂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当时夺了某个开枪打我的人的身体,后来我研究出即便本体阳寿未尽也能夺舍的方法,两百多年来我频繁更换肉身,修为更上一层楼!最重要的是时至今日我还活着,而且会继续活下去!而你的那些祖先呢?有几个真正成仙成佛的!和我斗,他们终究是输了,只有活着的人才是赢家,只有活着的人才配当赢家!哈哈哈!”
“你也算人?”姜文曜小小声嘀咕着,黑影听了顿时暴怒,病房再度卷起滔天阴风,段容枫一手护住姜文曜,边思索如何破解对方的天眼。天眼的初级阶段只比阴阳眼高级点,能看到各种阴阳眼也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凡人的三把阳火,但有了修为之后,天眼就会变成最有力的武器,传说中二郎杨戬的三只眼能目射金光,威力无穷。段容枫认为黑影的天眼类似于后者,不过他从未和天眼交锋,不晓得威力几何。
“我马上就让你们再也做不了人!”黑影暴涨,半个病房都被黑气弥漫,环绕着段容枫的符纸立刻扩大范围把姜文曜也保护进去,符咒上的文字如活了般不断流淌,发出愈加耀眼的红光。
黑影眉心的天眼逐渐成型,金光满溢而出,段容枫脊背紧绷,双手不自觉相抵,如果对方当真释放天眼的巨力,他只好……
“现在!”贴着墙边站立的姜文曜突然大吼一声,撞开挡在前面的段容枫冲了出去,段容枫蒙圈了,一时竟忘了上前拉住发疯的姜文曜。
姜文曜迎着黑影眉心的金光扑了上去,平时温温吞吞的男人爆发出惊人的奔跑和弹跳能力,助跑之后挑起老高,左手高高扬起,正拍在黑影的脑门上。
黑影虽然是极其少见的恶鬼,且显出了形态,但并不是普通人随便就能碰触的,段容枫以为姜文曜这巴掌妥妥拍空,然后被恶鬼甩到半空撕成碎片,急得眼角几乎瞪裂,没想到耳边却响起一声清脆的“啪”。
姜文曜的左手结结实实拍在黑影的天眼上,天眼的光芒瞬间收敛,在黑影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的时候,姜文曜低声快速念叨着什么,那只莫名长出来的天眼顿时化为一汪金水,流进姜文曜的掌心。
“怎么会这样!”黑影恐慌地惊嚎,手舞足蹈想要摆脱这种无力的状态,姜文曜掌心牢牢粘在黑影脑门上,双脚离地,根本无处借力闪避,被黑影拍中,手掌霍地松动,带着一串金光倒飞出去。
段容枫眼疾手快奔过去跃至半空,将姜文曜稳稳抱住,然后被这股巨大的惯性掼在墙上。段容枫闷哼一声,两臂紧紧抱住天旋地转的姜文曜,某个瞬间,段容枫感觉到那股犹如实质的金光似乎流淌到他的身上,贯穿了他的左掌掌心。
一直护卫着段容枫的符纸感受到主人遇险,立刻反扑过去,将抱着脑袋惨嚎的黑影团团围住,红光齐发,将恶鬼锁定在阵法中央。恶鬼双目紧闭,额头处有个无法忽略的大窟窿,好像那里真的长了只眼睛,只是这只眼睛被人生生挖掉了。
姜文曜晃晃晕乎乎的脑袋,迷迷瞪瞪站起来,看看半蹲状态惨叫连连的恶鬼,再看看贴在墙上,一幅“我已经变成照片,有事烧纸”表情的段容枫,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他还是等救援好了,折腾这么久,段天海和裘五应该快到了。
“喂,你真的不能支撑一下,把那家伙收了吗?”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援兵的人影,姜文曜戳了戳满脸呆滞的段容枫。黑影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看样子很快就要恢复了,姜文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抓到他能换好多钱的!”
“换钱?”段容枫猛地抬起头,暗淡的眸子里满是贪婪的精光。姜文曜沉默了,他突然有点明白齐向东听说他要收费时的心理了。
“哎哎哎,你倒是说说,咱找谁换钱去?”段容枫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活蹦乱跳的样子完全不像受过伤,姜文曜面瘫着看他一眼,心说:那你刚才装虚弱是给谁看!
“当然是找医院,”段容枫还不动手,姜文曜有点着急,肯出钱的当然是齐向东,不过现在不是解释这事的时候,得趁恶鬼没完全恢复的机会将其干掉,“医院有只这么凶的鬼,还杀了个警方重要证人,咱抓住鬼后必须找院长要钱!”姜文曜说着指了指角落里软在地上的王添添,齐向东告诉他,这个可怜的八岁孩子在被送进医院前就被恶鬼害死了。
“你真是太聪明了!以后发家致富就靠你了!”段容枫激动地摞胳膊挽袖子,抓出两把符纸玩了命地冲上去,和恶鬼肉搏。姜文曜无语望天,他一点也不想靠抓鬼发家致富!
恶鬼感受到陡然增强的杀气,赶忙向后飘去,那些控制他的符咒法力消耗大半,阻挡不住他的去势,被恶鬼闯出包围圈。段容枫犀利地发现恶鬼眉心处的伤不但没有愈合,反而像被硫酸泼过似的愈发扩大了,姜文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居然对恶鬼造成这样的伤害?还有,那只天眼哪去了?
脑子里千回百转不影响手上的动作,段容枫身手矫健靠近恶鬼,赶在他遁入墙壁之前甩出符纸,断了对方的退路,跟着双手不断变换指诀,加紧攻势。姜文曜看不到段容枫具体在做什么,但他隐约地听到了风雷之声,下意识向窗外看了眼,明明还算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沉得像要塌下来,浓密的黑云里似乎有电流在游走。
段饭桶,似乎并不是那么饭桶嘛……
现实中并没有上演电闪雷鸣劈恶鬼的场面,段容枫掐完指诀,大喝一声:“着!”双手同时拍出,击中恶鬼的胸膛。恶鬼大叫着撞到墙上,身后的符纸无火自燃,所有符纸燃烧的瞬间,整面墙仿佛消失般,变成没有边际的黑洞,其中流淌着暗涌的漩涡,将恶鬼吸入其中。恶鬼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被包裹进去,不见了。
“祝你地狱游愉快,好好改造哟!”段容枫站在黑洞外面,欠揍地冲着里面挥手。那一刻,姜文曜看到急速转动的漩涡凝滞片刻,跟着一个全身裹在黑暗里的高大人影从黑洞里冒出来,疑似手臂的部分挥了挥,黑洞消失,墙壁恢复正常。
姜文曜总觉得那高大人影有些眼熟,感觉上和带走那个给他冥币的年轻男鬼的家伙有些像。
病房内一片狼藉,姜文曜到处看看,最终锁定在段容枫血迹斑斑的腰部。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那片红好刺眼,心底烧起无名的愤怒,想要将制造这处伤痕的混蛋烧成灰。
“哎呀,糟了!”段容枫突然叫了起来,边叫边跳,跟摸了电门似的。姜文曜急忙跑过去,紧张地拉住他,一个劲儿问“怎么了”。段容枫可怜巴巴地看着姜文曜,委屈得不行了:“小蚊子,我对比起你,咱们敲诈院长的资本被我不小心送进地狱了,我应该先找院长要钱,再把那家伙踢下去的,现在好了,证物没了,院长不给钱可咋办!我的发家致富路咋就如此坎坷哦!”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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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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