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含笑看柳娘 作者:阳和
第4节
柳娘见章姑娘这样心里头也很是难受,她也收不住自己心里头的话,张口问章姑娘:“章阿姐可是怪我了?都是我的错!连累了嘉娘!”
柳娘这些天养病,看着也是十分苍白,章姑娘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小脸,长叹了一口气,笑意里少了几分勉强,多了一些怅然:“又能怪你什么事呢?难不成是你将嘉娘打成这样的?我原却是有几分埋怨你,可咱们小香院里头就是三个人相依为命,还要你怪我我怪你的,像什么样子?你要是觉得嘉娘可怜,也千万别在她面前露出来,她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哪里受得了别人可怜她。”
这话说的柳娘都想流泪了,她点了点头,应道:“我不显出来,章阿姐你放心,你去休息吧,换我来照顾嘉娘!”
章姑娘本就是回她屋里头去洗漱换衣服的,听了这话也就顺势应了下来,也少不得要嘱咐柳娘几句,要她不要太辛苦,自己也才刚刚好呢。
柳娘就这般糊里糊涂的进去了,她本来还是有些紧张的,可是远远的一见谢姑娘整个人静静的躺着卧榻上,原本总是带着生动表情的脸都是木木的,愧疚和罪恶感就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阿用看见她来了,料想是有私房话要跟谢姑娘说的,识趣的悄悄退了下去。
柳娘轻手轻脚的上前坐在榻上,低声道:“嘉娘。”
谢姑娘好似吓了一跳,眨了眨了眼睛,呆呆的看向了柳娘,她好像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柳娘来看她了,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来,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是你呀,来看我笑话了吗?”
这话说的柳娘当真承受不住,当场就要哭,亏得想起自己两个人都是病人,硬是把眼泪咽了下去,嗔道:“你说的哪的话?我与你什么关系?为何要看你的笑话?”
谢姑娘听得柳娘说这话,有气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别过头去道:“说的好像跟你关系挺好似得。”
你与我关系不好,为何要维护我,还害得自个儿受了这般苦楚?柳娘心中道,却想着不愿刺激谢姑娘,哄着她道:“反正我自来觉得我两个关系好的,便是你不认我也这般想!”
谢姑娘听了这话,只觉得麻木的心里头也是生出了丝丝高兴,偏生不愿露出好脸色,只板着脸说柳娘道:“好个厚脸皮的小娘子,我可不愿意理你。”
柳娘含着泪,笑道:“我可就是这般厚脸皮,进了这府中,就是与你前生姐妹缘不尽,这辈子还要在一处做姐妹!”
这句甜言蜜语说的谢姑娘好不熨帖,她转了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不要叫柳娘瞧见了自己脸上浅浅的笑意。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里有种宁静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柳娘以为谢姑娘已经睡着了,正想着去把她的被子掖一掖,不妨听到谢姑娘在被子中闷闷的说道:“我晓得你觉得内疚,觉得是因为你才让我遭了罪,这倒是不必的,我也是有私心想要去挣一挣郎君的宠爱的,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
柳娘的手就停在了半空,正想开口反驳她,谢姑娘又继续说道:“我想去挣他的宠爱,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阿娘死得早,留下了几个弟弟妹妹,我是大姐,阿爹又娶了继母,继母对我们几个都不好,我自然是脾气坏一点才能跟继母斗一斗,后来家里头败了,家中要靠继母的嫁妆过活,她自然不乐意,就把我卖了,卖了就卖了,在她手下过日子早晚是要被卖的,可是我那些弟弟妹妹还在呢。”
谢姑娘顿了顿,喘了口气,好似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有点累,她转过头看见外头的阳光悄悄从窗外射进来,印的被子分成光与暗两半,有些细小的灰尘肉眼可见的在金色暖阳中飘荡,她有些出神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阳光,却在指尖刚刚碰到时像触电了一般缩了回来。
她的视线着迷的粘着这金灿灿的光晕,口中喃喃自语般说道:“我就这样过了又何妨,可是我的弟弟妹妹怎么办,得了宠爱,我还能帮一帮他们,他们还那么小,难道只能瞧着继母把他们一个一个卖了换钱?”
谢姑娘绝望的看着整个被阳光笼罩着、身形都镀了金边的柳娘,把自己尽量往阴影处缩了缩,叹息道:“现在我明白了,人要认命,不要求那些你求不来的东西,我帮不了他们,也不能再回去跟我那继母斗一斗了,这些事,我做不到。”
这一席话耗了她太多的力气,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慢慢的陷入了昏睡。
柳娘擦了擦眼泪,上前给她把被子盖好,默默的守在一旁。
下午,平君在正院里嘱咐杏仁儿几个帮她写帖子,赵世卿说要办个集会,那就办,他写给男主人的帖子,平君就写给那些妻子们的帖子,这文人的集会不外乎是聚在一起赏花赏月吟诗作乐,最好还要有美酒美人助兴,现下长安城里头还流行着大家一齐随着雅乐起舞。
那就这样做好了。
平君嘴角含着笑,看着前头赵世卿送来的名帖,她一个一个看过去,越看越乐,笑着问杏仁儿:“你说他请这些人,他们会来吗?”
那些都是之前赵父还在世时,与他往来最好的儿郎们。
杏仁儿凑趣道:“那定是都要来的,毕竟郎君与他们好着呢!”
果然这话有逗得平君咯咯直笑,阿梨几个也附和着笑了起来,屋里气氛正好着呢,外头来了个小婢女要禀告事情,李子出去看了。
待她回来,神情中带了几分复杂,朝平君福身道:“李姑娘过来给娘子请安呢。”
平君听了这话,身子不由得坐直了几分,回道:“快让她进来吧,才好呢,怎么就乱走!”
李子领了命出去把柳娘给领了过来,柳娘最近消减了,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大,下巴也是失了圆润,尖尖的下巴衬着眼睛越发水一般,她见了平君,脸上的表情又是感激又是敬慕,早上她照顾了谢姑娘,回去以后便想着平君在自己病中对自己的种种好,也是按耐不住,用了午膳过了午休这就过来打算拜谢平君,她上前深深一拜道:“柳娘过来给娘子道谢了!”
平君起身上前扶了她,有些不乐意道:“为何行此大礼?倒是显得生分呢?”
平君靠的离柳娘有些近,她身上的香味直往柳娘鼻子立钻,想到先前自己病中平君竟然亲手给她上药并换衣裳,不知道为什么柳娘的脸上竟然一红,看向平君的眼睛也带着羞意:“娘子大恩柳娘不敢忘得。”
平君在屋里也是家常打扮,发髻松松的挽起,还留了几缕发梢俏皮的垂在肩上,她脸上淡淡着了胭脂,眉梢之间含着点点情意,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柳娘道:“既然你这般感激我,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柳娘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又朝平君靠近了一点,喃喃道:“好呀!什么都好的!”
平君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朝一屋子鹌鹑状的婢女们道:“去把那柄剑拿来。”
杏仁儿赶紧匆匆退下,去到隔壁拿什么东西。
柳娘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说话实在不经脑子,红着脸退后了一步,转头去看杏仁儿拿什么东西过来。
不一会儿杏仁儿便拿了一个狭长的匣子过来,平君接过以后打开给柳娘看,里面是一柄样式小巧的剑,剑柄上还有一枚剑穗。
她把这剑匣子递到柳娘面前,笑盈盈的道:“以后每日过来陪我练剑罢,你这小身板早该好好练练,不然这一回也不会伤的这般重了。”
那柄剑显然是为着柳娘量身打造的,剑身流畅小巧,颇适合女儿家用。
☆、第19章 甜甜哒日常
柳娘看着匣中的剑,征询的看了平君一眼,平君微笑着示意她把剑拿出来试试,柳娘尽力压抑住心中那份激动之情,伸手拿起了这把平君为她打造的剑。
这剑很是将就一个柔弱女子的使用,拿着并不十分费力,全长也不是太长,柳娘抽剑出鞘,对着光细细的观察,只觉得这剑刃上悠悠泛着紫光,剑身的材质有种十分有序的细腻纹路,她只看了一眼就爱上了这柄剑。
平君瞧她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生怕她一个闪失伤了自己,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剑入了鞘,低头笑盈盈的问她:“你可喜欢?”
柳娘回神过来看向平君,眼神中又是羞怯又是感激又是崇拜,眼睛像附上了一层水汽般湿漉漉的勾人。
平君被这样的眼睛看着也是败下阵来,轻咳一声移开了身子,脸上不由得是升起淡淡的红晕,口气软软的说道:“问你喜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柳娘对自己的吸引力完全不自知,有些天真烂漫的道:“自然是喜欢的,娘子给什么给我我都是喜欢的!”
说完她又低头去研究剑柄上带着的那枚剑穗,越看越觉得做这剑穗之人的手艺并不十分好,显然是编的时候受力不均的,看着有些地方大有些地方小,她心中有些感应,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只觉得的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柳娘抬头看向平君,故作天真的问道:“莫非这剑穗也是娘子打的?”
平君双颊绯红,不自觉的舔了舔自己颜□□人的嘴唇,左顾右盼道:“是不是很丑啊?我这方面手艺一直很差劲的,你可别说出去呀。”
一旁假装木头人旁听的杏仁儿终于是忍不住了,低着头给小桃使了个颜色,小桃见了会意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满脸媒婆笑的朝柳娘道:“李姑娘你这可就不知道了,这剑啊,跟那当官的一样,都是有文武之分的!我们娘子用的那柄破军上过战场,自然是最最正宗的武剑不过了,武剑可是不用剑穗的,只有那文人骚客装门面的文剑才系剑穗呢!”
旁边的平君显然有些恼羞成怒的架势,跺脚道:“闭嘴闭嘴闭嘴!平日娇惯的你们不像话了!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了!”
柳娘这边就想到了自己给破军打的那枚剑穗,平君当时还立即将它系上了破军,不由得心中暗骂自己没有见识出了笑话,又想到平君当时贴心的举动,不知不觉竟生出了一丝甜蜜。
那边小桃好似没有听到平君开口斥责一般,继续笑眯眯的说道:“后来我们问娘子,如何能在破军上头系了剑穗呢?娘子说剑是死物,文剑武剑都无定数,人却是活的,怎么能伤了姑娘的一片好心呢?我们才知道呀,原来娘子是这般看重姑娘呢,她自幼就不擅长女红,想到姑娘觉得剑上是带着剑穗的,还请教了我们好久,我们这些下人可都没有插手,这都是娘子做的呢!”
这边平君避过头,视线直直的看着桌上的花瓶,脸都好似烧起来了一般,小声嘀咕着:“就你们话多。”
柳娘也是羞红了脸,眼神止不住的往平君那边瞟。
杏仁儿听了,偷偷的朝小桃竖起了大拇指,自己又接话道:“我们娘子呀,知道姑娘伤着了,不知道多着急了,我们随着她长了这般大,都忙于见过她这样失态的时候呢!成日里同我们讲,姑娘身子弱了些,要快快给你做一柄剑,好教你同娘子一齐练剑呢!”
杏仁儿本来就是长着一副十分让人亲近的脸,她又说的这般诚恳,柳娘听得只觉得耳根子都软了,又是高兴又是害羞,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平君说不出话来。
平君听着话越说越露骨,又见柳娘都快要不好了,大喝一声:“好了!打住!”
她清了清嗓子,温言朝着柳娘说道:“好孩子,你还是快些回去把,刚刚好呢,可不要劳累,这些天不要过来请安了,我自去看你的,等真正大好了,咱们再把剑练起来。”
她又转头板着脸道:“阿梨,你帮她拿了剑送她回去,再给她看看是不是好利索了。”
柳娘闻言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听话的跟平君行了个礼,跟着阿梨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小桃见着柳娘已经走了,一脸邀功的朝平君说:“娘子,我与杏仁儿阿姐表现的如何?可是不错吧?”
平君老脸一红,翻了白眼道:“不错不错真不错!今天加餐,一人加一个八宝饭!算你们嘴甜!”
说完平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给杏仁儿投去一个赞许的眼色,心满意足的吆喝着大家继续干活了。
柳娘晚上带回了一柄剑,自然是在小香院里头引起了一阵喧哗,先是章姑娘知道了,跑过来特地瞧了瞧这剑的模样,她也不敢去碰,啧啧称奇的将剑从头到尾的看了一回儿,就把剑还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二郎也知道了,不管不顾的吵着闹着要看柳娘的剑,章姑娘闹不过儿子,又不好意思的带着二郎过来找柳娘。
二郎毕竟还小,剑都比他身子高呢,大人们不敢真的叫他去摸,章姑娘把他抱着,柳娘拿着剑远远的给他瞧了一瞧,这便算了,不过二郎小孩儿心思,哪怕是只远远的见了呢,都开心的要命,他对着章姑娘道:“阿姨,二郎以后也要当将军!就与母亲一般厉害!二郎也要去打鞑子!”
这时候外族人的威胁一直都在的,哪怕是王家拼命将鞑子赶出了五百里,长安城的人们还是有些不明不白的担心在里头,连这小小年纪的二郎都要立下誓言去打鞑子了。
章姑娘想着自家儿子念书怕是不行的,能习武也是好的呀,所以对二郎这番童言稚语还很是鼓励,连自己本身是个半大孩子的柳娘听了都好好的夸了二郎一阵,并且立下豪言壮语,若是二郎以后真的当了将军,李阿姨也要赠他一把剑的!
送走了章姑娘母子俩,柳娘正想把剑收好呢,招娣悄悄的对她说:“姑娘,你怎的不给谢姑娘看一眼?她那人别扭的很,想是不会直接说想看的,可若是你不给她看,怕她心里又要恼了!”
柳娘一想这可不是嘛!又匆匆的捧着剑去倒了东厢房,果然,虽然是招了谢姑娘一顿冷嘲热讽的,不过瞧她那模样显然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总算是倒了夜深人静,招娣也去睡了,柳娘躺着卧榻上,兴奋的实在是睡不着,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烙了许久的烧饼,最终还是起身披了衣服下床。
柳娘悄悄的拿出来了剑,轻轻的出鞘了,她拿着剑对着月光细细的看着,她的剑剑身泛着淡淡的紫光,柳娘觉得胸腔里充满了感情,热切的都要哭出来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拿着剑回想着平君的姿势摆了好几个架势。
越玩越是觉得兴奋,柳娘拿着剑开始学那戏文里头的侠客,小声的对着虚空里的坏人喝道:“呔!那贼人!还不给爷爷认输!”
她左手换右手,笨拙的使了个剑花,食指中指并拢伸出,其余指头虚握着超前一推,轻声道:“我乃小香院李柳娘!快快认输!”
柳娘假装向前跳了一步,右手拿剑狠命一挥,去斩那虚拟的敌人,没想到黑暗中看不太清楚,这剑又太过锋利,竟是无声无息的将八宝阁一剑从中间劈成了两半。还没待柳娘回过神来,八宝阁上半部分轰隆一声砸在地上,上头的瓶瓶罐罐劈啦啪啦摔了个粉碎,在这夜半无声的时候制造巨大无比的声响。
柳娘整个人傻眼啦,傻乎乎的保持着伸着剑的姿势,跟被吵醒了嗷嗷叫着冲进里间来查看情况却瞬间石化的招娣大眼瞪小眼的沉默着,竭力想要无视身下铺满的陶瓷渣渣。
☆、第20章 陪太子读书
每每冬天总是让人觉得太久,好容易到了春天,植物吐芳华,人好似也跟着精神了起来,长安城的人们纷纷换下了厚厚的夹袄、皮草,换了更轻的衣裳,更有那爱美的小娘子们,不吝于在身上穿鲜艳颜色的,早早的就穿了轻薄的春裙子,倒是也与那繁花同为一道景色了。
可对长安城里头顶顶尖的那些人来说,这春天却是有些不好过了,原因有二,第一是,因着圣人日渐病重,官家终于是顶不住朝中一日比一日高涨的要求立储的呼声了,圣人嫡出的大儿子,今年十七岁的裕王,终于是在做了十年郡王后熬出了头,不用再日日当心着被父亲后来生的那些个小弟弟们折腾死了。
这场博弈,总算是以满朝文武的力量,扭转了一回近年来越发是执拗、刚愎的官家的意愿,按照他老人家不愿与亲生儿子见面,生怕对自己寿命有所妨碍的这个尿性,群臣们很是有理由当心他会一直拖到弥留,再急急忙忙的立了太子。
按道理裕王这十年郡王也做的甚是冤枉,他是元后嫡长子,在礼法上是无可挑剔的第一继承人,任凭他身后有几个好弟弟,这些好弟弟又有多少爱吹枕头风的阿娘,那也是越不过他去的,只因着他那糊涂的阿爹,生生蹉跎了他这些年,太子的教育也是拖沓了许久,圣人生怕自己死后这个儿子又被他那爹给折腾死了,硬生生的顶着病体去了大殿顶风跪着,逼着官家给太子选了一套十分靠谱的潜邸班子。
这其中就有圣人的亲侄子、太子的亲表兄、定国将军府中剩下的唯一独苗、宣和三十年二甲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做过一年庶吉士的王定之。他的正经官职倒是没定,先是被圣人拉去给太子做了侍读。
圣人此举一出,朝中有那感觉灵敏的人就知道,先不论这亲表兄的身份,单单这安排就是下一任皇帝的股肱之臣了,想来再过十几二十年,到太子登基之日,王家定能重回往日荣光,只是这安排,看着像是王家已经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军中势力,专心朝着文臣一道发展了。
而更神奇的事是,自太子册立而起,圣人的病倒是一日更比一日好了,太医来来去去的换了好几拨,都是说圣人之前是因着不放心太子而生的重病,眼见着太子越来越好了,圣人心里的事儿去了,身子骨倒也康健起来了,这事虽然是惹起官家的疑心,质疑圣人是以自己身子逼着他立太子,不过到底是多年夫妻,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不得了,官家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有这回事了。
这之中多少暗潮汹涌,又有多少暗地里的博弈,总是有一方是赢家,暂且按下不表,那第二件事,则确确实实有关了整个大陈一朝所有既得利益者的身家性命了。
关外头的鞑子,又是进犯了。
军报上说鞑子很是血洗了几个边境小城,抢了不少东西,看着很有南下的想法。
这一回再没有终年扎根边境,总能叫鞑子有去无回的王家了,王家自三四年前那场祸事之后,族中再也没有能出一个如同王将军、王家大郎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唯一一个嫡出的儿郎也是走的文臣的路子。
这一回,朝上当真是因此炸开了锅,主站主和吵了个天翻地覆,前头求和一派的王庸,这次又站的主和,主张派遣使者去同鞑子商议,叫他们拿的多多少少差不多就得了。
“关外之人尚且不开化,要了城池又有何用?这次冬日时间久,想是因着钱粮不够才进犯的,不如多多允他们些钱粮,叫他们早日回去好。”这是朝中议事时王庸的发言。
此言一出,主战派一片哗然,钱阁老带着几个老头子颤抖着身子就跪在地上开始哭祖宗哭先帝:“我大陈□□上国,岂有向关外异族低头之理?!如今不过区区几匹马几个兵,难道没了王家,我朝就再没了能打仗的儿郎了吗?先帝啊——!”
更是有几个热血年轻的儿郎们激动的叫嚷着:“王庸误国!!奸臣当道!!”有两人一齐触了柱,好险是白面书生,没有几分力气的,被当值的侍卫给拉住,只磕破了脑门,撒了一地的鲜血,倒是把觉得这事麻烦的很,有几分想要求和的官家给震住了,没有立即听了王庸之言,罢了朝说是要再过商议。
这回待到官家带着内监回了后宫去烧仙丹睡大觉之时,前朝几个七老八十的阁老几番互相出言不逊,乃至大打出手,钱阁老钱树声跟王庸俩个加起来快到一百三十岁的老头子卷起了袖子开始掐架,两个老头你扯我胡子我拉你耳朵,下头的人也是打成一片,殿前一地的鞋袜帽子。
殿前这番闹剧倒是没有殃及无辜的人,赵府上此番真是热闹的时候,赵家出了那等事情,很是沉寂了一会儿,终于是等到了出孝的日子,这日里赵家办了个集会,请了一众好友想要一聚,顺便是要昭告长安城的上层圈子,赵家重新回来社交了之意。
来的宾客也是有些来头的,却不如平君当日所想的那般,没有什么朋友来贺,赵世卿许久没有这种回到社交中心的感觉,见到此番自己举办集会还是有许多人上门,心中好一阵洋洋得意,面上却更是显得矜持。
前院里头的男人们纷纷寒暄了一会儿彼此都见过礼了,这才分席入座开始用膳,这次赵府的厨子们在沉寂了三年之久后牟足了劲儿要做的一席好菜来给府中主人挣得脸面,因此此番宾主皆是用的很是愉快。
待到宾客们都是用过一轮了,赵世卿站起来举杯道:“大家同饮——!”
宾客们也是纷纷举杯将酒喝下,赵世卿心中高兴,看着大家似乎都很满意,低声嘱咐小厮将赵府中豢养的伶人们带上来。
要说赵世卿擅长什么,除了诗词美色之外,便是这戏剧乐曲了,赵家的伶人们均是赵世卿亲手□□出来的,在整个长安城也是鼎鼎有名的。
果然伶人们开始奏起箜簧洞箫之时,宾客也是听住了,一曲罢了,更是赢了满堂彩,有几个慷慨大方的更是赏了许多钱给伶人们,得了赏钱,伶人们也显然更是得意,那看家本事均是拿了出来。
几番喝彩之后,赵世卿见只听曲,大家显是有些疲了,轻笑一下,又嘱咐了小厮一句,不一会儿,几个身姿曼妙的蒙面女子便出现了,她们穿着胡服,面纱背后也隐隐可察觉是高鼻深目的胡人,此时伶人们曲风一转,尽是弹起来胡曲,那几个胡人舞姬也是开始跳起了回旋舞,让有些家中管束颇为严格的郎君大开了眼界。
席中气氛更是热闹,有些喝酒上了头的郎君们更是开始跟着旋律呼喝,赵世卿淡淡了笑了一笑,想必今日过后,这长安城里头又会重新掀起一阵胡曲的风潮罢。
他因着高兴,也是多喝了几杯,此时有些微醺,一边跟着节奏拍手,一边欣赏着席中热闹的景象,忽略了席中有许多分量不轻的人物小心的换了位置,上前去跟他那新晋陪太子读书的妻弟王定之敬酒。
☆、第21章 女人们的战场
后院里头的戏码不比那胡姬伶人来的失色,只因后院本就是女人们的战场,这些个娘子们更是提上了心眼要去刺一刺王平君这王家长女宫中、太子的许多事情,更何况王定之的妻子、鸿胪寺卿之女秦氏也是守孝三年之后首次出现在社交场合,各种有心无心的话语更是少不了了。
秦氏虽然嫁给王定之已经是三年有余了,但是这样的社交场面确实因为守孝的原因已经许久没有出席过了,此番遭到了娘子们的连番招呼,已然是有些撑不太住了,秦家虽然也是本朝有名的耕读世家,但持家一向以勤俭为首要,秦氏女更是以擅读书教育子女出名,在交际上实在是有些欠缺,平君也不得不照料着弟妹,帮她打着圆场。
后院诸位娘子中,因着王庸家大郎已经有了六品的官职,大家便以他的娘子孙氏为尊,这位娘子见秦氏回避了诸多刺探,心下也有些不爽,故意朝着平君道:“我想着王家世代从军,以为都是像王大娘子这般的爽利人物呢!没想到却是与秦家做了亲家!秦娘子可真是个不爱说话的。”
这话一出,就有几个娘子吃吃的笑了起来,她们都是随着夫君来结识王定之夫妇的,本来就是有些瞧不上木讷不善言辞的秦家女子,又不好出言讽刺,这会子有个出头的,便附和着笑上了。
平君听了心下有些不快,正想帮着弟妹分说几句,却被秦氏抢了头,她还是一张表情平淡看着有些不苟言笑的脸,轻声道:“女儿家的亲事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长辈自然有长辈的考量,许是阿舅阿姑觉得我谨言慎行也不一定。”
言辞之中真是赤|裸|裸的在斥责孙氏不谨言也不慎行,孙氏不妨秦氏居然这般说话,一时之间倒似乎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那几个附和的也是面面相觑,场面上倒是十分尴尬。
平君虽然心下有些痛快,但面上仍是露出一副为着这个弟妹十分头疼的表情,打圆场道:“可是用够了?去坐着听听书罢!我先前寻着一个好的女先儿,伶牙俐齿的十分逗趣儿,教她过来罢!”
最后一句是朝着杏仁儿说的,杏仁儿听了就下去了,不久就带上来一个女子,长得圆脸眉眼都带着笑的,上来就说了一箩筐俏皮话,倒是让孙氏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又是说了好几个笑话,有些个年轻些的娘子们就笑起来了,这下子场子倒是热和起来了,有些十分想寻秦氏说话的人也是不太好过来了。
秦氏悄悄的长舒了一口,直直挺着的身子也舒缓了些,她靠近平君轻声道:“还是多谢阿姐了。”
平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她们都是这样的,你倒是别放在心上。”
秦氏长得并不十分好看,只勉强算得上清秀二字,王定之却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刚刚那群娘子们拿话刺秦氏,也未尝没有心中不平衡的想法,平君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妹一贯的淡薄,但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她。
没想到秦氏倒是十分不屑的挑了挑眉头,淡淡的道:“后宅女子,心就这般大了,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像是阿姐你这般的人物,也不过是勉强听她们逗个趣儿,当个女先儿罢了。”
平君一听简直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了,自己这个弟妹,还真是敢说话,她失笑的摇了摇头道:“你啊,还是这般快言快语。”
秦氏听了一会儿书,转头轻声问道:“大郎可是还好?他这些天都没有上我那去了,我倒是有些想念他了。”
平君心中涌起了一些若有似无的歉疚,道:“你要是想他了就差人过来与我说一声,我将他送过去就好了,他也最是喜欢舅舅舅母了。”
秦氏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我一见大郎就觉得与他投缘,都说外甥像舅,我听府中几个老人说,大郎与王三小时候长的可真是一模一样呢。”
平君脸上表情有些怪异,正想着回话呢,却没想到秦氏后头这句话被孙氏听了去了,孙氏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只当刚刚与秦氏那席话没发生过,插嘴道:“我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你家大郎呢,大郎可是有大名了?是否开蒙了?”
平君礼貌笑道:“有大名了,郎君给他取名叫赵熠,也是快开蒙了。”
孙氏笑了笑道:“前些听还听我夫君道,赵大要将你们家大郎送到我们家学里头来跟着我们家那几个小的一起开蒙呢,这以后两家也是常有来往了。”
平君闻言一愣,心中一团怒火直直的烧了起来,王庸一个跟着赵甫仁上位的寒门,裤脚上的泥还没洗尽呢,也学着别人办什么家学?赵世卿还要把自家大郎送去?
孙氏见平君脸色变了,心中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嘴上没门,满长安都知道赵世卿从来不把他那妻子当回事、也不尊重她的,只怕是没有跟王平君打过商量,这下也不敢提要见见大郎了,只盼王平君日后与赵世卿争辩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带出来就好了。
秦氏听了脸色也是不太好,她们家里世代都是以门风好、读书人多为豪的,秦家的家学更是满长安都有名的好学生多好先生多,心中也是一百万个瞧不起那王庸家的家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跟平君道:“若是阿姐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叫我阿爹让大郎去秦家家学的。”
平君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不再谈论这个了,又谈论了几句,不知道是哪个说起了赵府上还有一个表妹,几个好热闹的娘子们都闹着要看看表妹,她们心头都是有些看笑话的意思的,你王平君不是出了名的贤惠吗?你弟弟不是要出息了吗?府里头这个表妹怕也是便宜了赵世卿罢了,偏偏还要叫出来,就要碍碍你的眼。
平君倒是大大方方的道,府中这个双娘子常常病的,最近也是有些身体不适,就不方便见客了。
几个起哄的娘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面带深意的看向了平君,平君仍是一脸得体的笑,并没有什么不同,沉稳一点的娘子心里头还是大摇其头,觉得这王平君在闺中时名声响,嫁了人却这般顺从夫家,若是换了自己家郎君有这么个没爹没娘的表妹借住在府中,少不得要使点心机将她嫁出去的。
这下子众娘子都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了,王平君这般滴水不漏的,秦氏也是嘴巴严的,实在是刺探不出什么来了,都是专心听书,不过一会儿前头男人们倒是散了,娘子们也是起身告退了,平君将她们送到了二门上,看着自家弟弟远远的过来接自己妻子,小心又温柔的亲手给秦氏披上了斗篷,两人遥遥对了一个眼色。
到了晚上,平君靠在贵妃榻上任阿梨帮她推拿,今天除了孙氏透露的关于大郎那件事,其余其实都挺让她满意的,有人愿意挖空心思刺探你、交好你、眼红你,都是因为你有那个价值。
王家,她弟弟,总算有了那个价值。
她心里自父亲兄长死后第一次产生了一些满足感,这满足感让她充满愉悦,更是让她生出了一种少女时恶作剧的冲动。
平君满脸笑意的转头对杏仁儿说道:“给我拿些酒来喝。”
一屋子婢女全都吓得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直勾勾的瞪着平君。
平君懒洋洋的动作不雅的伸了个懒腰,翘起二郎腿道:“我!要!喝!酒!”
☆、第22章 撒酒疯
这里是四川的一个小城,小城盛产茶叶,在整个西南都是有名的,因此南来北往也是有不少商人常常到此地来,此时离小城十里地外的一个商队慢慢的朝前走着,他们瞧着与旁的商队没什么不同,为了防止山贼,都是清一色的壮汉,只是有一点,他们的口音听着像是北方人,小城的茶叶虽然出名,但是北方来的商队毕竟是少的,好似因为这点,这些人都有些沉默寡言,只默默的赶着车骑着马走在官道上。
领头的那个人身材消瘦,一脸的精明干练却不会说话,正是王将军生前器重的亲兵,哑叔。
哑叔骑马在前,不时看看路,走了一会儿,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岔道,这个岔道看着通往山上,哑叔挥停了车队,跳下马来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确定无误了,这才示意车队跟着他一起上山去。
岔道的终点是座破庙,这一行人没有对哑叔的举止做出什么质疑,很快的将随行车马收拾好,随手将破庙收拾了一下,便开始在周围找了些柴火点燃烧水热干粮吃,等到大伙都用好了,哑叔才慢悠悠的给大家打着手势解释此番动作。
他比划着,我寄了信给我儿子,约好这个月十五在这里相见,他若是没有过来,我就亲自去城里探探,咱们此番一定要成功。
围着火坐了约莫十个壮汉,均是沉默的点点头,只有一个看上去稍微瘦些的汉子开口道:“哑叔放心,咱们这些弟兄手上功夫都没有生疏,定是能将那小人带了回去。”
哑叔心事沉沉,面上却没有显出来,还露出了一分笑。
他心中所忧有二,一是自己走了这么久,儿子是否还能平安与这些人回合,二是城中是不是有些什么变故,若是那人已经有了帮手,自己这些兄弟均是北方人,身形口音在南方不太好遮掩。
今日正是十五,日头也是沉了。
暮□□临,一行人在庙中静静等着,少不得有几分不安,等了好些时候,等到哑叔心中都有些耐不住时,庙外头有人学起了喜鹊叫。
哑叔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举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轻轻的凑近门口一看,来人正是他的第二子。他儿子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显得黑瘦了些,精神头还是好的,哑叔眼中有些湿润,也不与儿子叙离情,将他拉入庙里,打着手势问他,城里那人如何?
哑叔本姓张,二儿子叫张军,张军压低了声音对着这群大汉道:“那人之前见到有行商的过来便要装模作样打探一番,现在想来也十分放了心了,也不常常练功夫了,吃的身形肥胖了许多,他近日又讨了一房小妾,前些日子我听说那小妾怀了孕。”
哑叔与那个瘦些的汉子对了个眼色,心中有了些底。
张军见了几位叔伯,也是欢喜的很,想了想跟他们道:“那人最重他那老母亲跟他长子,咱们不如只将他老母与长子绑了回去?”
哑叔窃笑一声,做个手势。
张军愣了愣道:“只带他一个人回去?那不是便宜他那些家人了?”
瘦些的汉子嘿嘿一笑,拍了拍张军的背道:“小子还是嫩了些,他家人早该去陪将军了。”
张军一愣,黑脸上露出些赧然来,哑叔安抚的拍了拍有些不好意思的张军,对他打手势问,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张军转念想了想,道:“就今晚吧,今日县令宴请了那人,如今正是醉醺醺的时候,诸位随我去吧!”
瘦些的汉子道:“哑叔,夜长梦多,不如就今日?”
哑叔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叫张军将那人宅子的布局好好的讲给了大伙听,又商量好了如何动手,得手了又往哪里退走,一行人便站起来拿了家伙,随着张军往城里头去了。
张军带着一行人绕了一会,直接从山上下到了城里,今晚虽是十五,月亮却不甚亮堂,好似灰蒙蒙的蒙了纱,刚好掩盖了大伙儿的行踪,这些汉子们在军中一贯是侦察的好手,此时十余人悄悄的摸近了那小人的宅子,一只狗都没有惊起。
张军看了看,直接从后院里翻了进去领路,大家放哨的动手的也是分的分明,几个汉子进来院子里,拿了芦管往卧房里吹了迷烟,心中算了算时辰,拿了把匕首挑开了窗栓,哑叔与那瘦些的汉子当先窜进了屋,其余人则分散去了别的屋子。
哑叔燃了火,往床上一照,一人瘫在床上,床上尽是酒气,他仔细看了脸,果然是那人没错,哑叔挥手示意,后头进来的人往那人嘴里倒了一些液体,又塞进了一团布,再用绳子将他捆了,便背了出去,那个瘦些的汉子则是仔细的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个遍,最后在那人的床下一个空洞里翻出一些信件,他翻开看了看,朝着哑叔点了点头。
待到哑叔与瘦些的汉子也退了出去,去其他房里的人也都出来了,他们的匕首上带了些血迹,被满不在意的往衣服上擦了擦,最后一个人手上拿了一个壶,他满宅子里撒了些液体,将壶往院子里一扔,人翻了墙出去了,却扔了一点火星进去。
整个院子里瞬间燃起了大火,火势起的迅速,周围的邻居们都纷纷被惊起,但奇怪的是,这个宅子里住的人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息。
千里外的赵府。
此时也是夜里了,但是正院里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落锁也没有熄灯,小婢女们都被强制上床睡觉了,平君的几个贴身婢女却是急的转圈。
原因就是,她们的好主人、这府邸的女主人、王平君,喝了一杯酒之后翻窗子偷跑了。
杏仁儿急的直扯帕子,不住的跺脚道:“都是怪我!被娘子灌了什么汤了!居然给她拿了酒!这下可如何是好!”
李子跟小桃已经出去找去了,就剩杏仁儿跟阿梨愁眉不展的坐在屋里,她们倒也不是担心平君本人的安全,可实在是担心她是不是又去了哪去捣乱去,害的别人不安生了。
这也怪不得她们,平君十岁那年带着王定之一起偷了她阿爹的酒喝,结果王定之被她的阿姐捆在了自己屋子里的房梁上,天晓得十岁的小姑娘是怎么带着弟弟爬上去的,王定之在上头哭哑了嗓子才被粗心的奶娘发现,叫了好些人又是梯子又是绳子的把王定之放了下来,王家爹爹气的到处想找平君打一顿时,宫里头来了人,说是王家大娘子一个人偷偷的从府里溜出去翻进宫里头去了,好险圣人身边的大太监恰巧有事路过宫门,不然平君就要被侍卫给当做刺客拿下了。
大太监把平君带给了圣人,圣人给她灌了好些醒酒汤,这才叫她醒了过来,平君还想耍赖不出宫,不想挨阿爹的揍,圣人却不是好脾气的,板着脸把她送回了家,叫她挨了好一顿胖揍。
自此大家伙的都是看牢了她,不教她有机会碰到酒,哪晓得平君手段着实高,又偷偷哄着跟她一般大的杏仁儿从家里带了酒来喝,两杯下去又是醉了,此时她也有那么大了,习武也有多年,发起疯来寻常两个人可是拉不住的,杏仁儿没留神就让她溜走了,杏仁儿不敢声张,找了王定之与她一起找,没找一会儿呢,发现平君自己躺在床上睡觉去了。
杏仁儿松了一口气,还以没事了呢,当晚下起雨来,把王家的两个库房全部毁了。
原来平君醉了酒,爬到屋顶上去把瓦全部给掀了,掀下来的瓦全部让她给丢到花园中的池子里去了,库房也不是常常有人去的,竟然没有教一个人发现。一场雨下来,两个库房里的东西泡在水里全毁了。
王家阿爹气的揪断了自己好些胡子,平君被揍得在床上躺了五天。
不过那都是平君小时候才干的事了,谁也拿不准她这般大了又会发些什么酒疯。杏仁儿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听平君一句忽悠!
正院里正在急呢,别的院子里可是一无所知,柳娘早早的歇下了,此时却有些睡不大着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刚滚了一会儿,却听见窗外有人轻轻的敲了一下。
她一下子吓得精神了,凝神竖起耳朵去听,窗子又响了一下,果然是有人在敲。
这可把柳娘吓坏了,她脑子里瞬间出现了许多祖母说的鬼怪故事,赶紧把被子蒙住了头,嘴中直念阿弥陀佛。
窗外的声音却一直没用听,柳娘又听见外头那“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柳娘——”
声音软软的,听着十分熟悉,外头那人又喊了一声柳娘,柳娘一个机灵从床上跳了下来,这不是娘子的声音吗?
柳娘趿拉着鞋子,悄悄的靠近了窗边,轻轻的问道:“娘子?”
外头那声音顿了顿,有些撒娇意味的道:“你怎么不开窗呀?”
柳娘赶忙扑了上去将窗户打开看去,外头却没有人,她有些惊疑的小声道:“娘子呢?”
不妨一只手悠悠的从窗下伸了出来,那只手雪白晶莹,手中拿着一只含苞待放的茶花。
柳娘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看着那只手,又抬眼看那只茶花,那花显然是刚刚摘下来的,花瓣上还有露水,香气扑鼻,她结结巴巴的道:“娘、娘子。”趴在窗台上把头伸出窗外往下看。
平君的脸就这样撞进了她的眼底,长安城的月亮倒是十分明亮,柳娘依稀看到平君脸上泛着红晕,笑嘻嘻的举着一朵花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她,她心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厉害,脸上也跟着笑了起来,口齿不清的道:“你、你怎么在这里呀?花是、是哪儿来的?”
平君随随便便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裳,凑近了她,把手上那只花别在了柳娘的耳边,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撅着嘴巴说道:“我去给你摘花去了,走了好些路呢。”
柳娘可不知道平君口中这个好些路到底是去了哪里,也完全没有察觉这个时间平君出现在这里非常奇怪,平君整个人的表现更是奇怪的不得了,她失去了思维能力,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炸开了烟花般,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上去了,她伸手碰了碰那花,问道:“好看吗?”
没想到平君却凑近了她的耳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着迷的看着她道:“好看呐。”
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天上的月亮又这么明亮,柳娘只觉得平君的脸在月光下美得让人窒息,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柳娘忍不住,又把脸往前凑了一点。
平君的脸上有些迷茫,她伸手去戳了戳柳娘的脸,刚刚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退后了一步轻声道:“嘘!别跟别人说我来过这里!”
也不等柳娘回答,她使了轻功,翻上屋顶就跑了。
柳娘一脸呆滞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前,把身子探出窗外想要看看平君究竟是往哪里去了,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李姑娘。”
柳娘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捂着嘴震惊的看向来人,原来是小桃。
小桃无奈的瞧着柳娘耳边的带着露水的花,叹气道:“春夜也冷着呢,你也早些睡罢了,我去把娘子抓回来。”
说罢也翻上屋顶追去了。
只留下摸不着头脑、心头还欢喜着的柳娘,跟她耳边那只茶花。
☆、第23章 来来来我教你练武
那天过后,柳娘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平君忽然做出那样的举动,但是按照计划,应该是每天早早起床跟着平君学剑了,说道剑术一道上,平君对着柳娘再不是温柔可人的面孔了,因着柳娘也有十五岁多了,开始习武已经是很大的年纪了,在基本功上已经落后了许多,因此平君首先没有教她如何用剑,而是教她——蹲马步。
这与柳娘的心理预期差了许多,早先她看着平君用剑的姿势当真是好看的紧,还以为平君也要教自己那般用剑呢,没想到第一次开开心心带着自己的剑的去找平君,就被笑眯眯的平君忽悠的迷迷糊糊,在正院里蹲了一刻钟马步,再被平君赶着在院子里跑了半个时辰。
好容易气喘吁吁的跑完了,柳娘心里头也是有些小脾气,堵着气板着脸想要被平君哄一哄,可是平君站在屋门口一脸笑意的朝着自己勾勾指头,她又乐呵呵的的屁颠颠的朝她去了,结果被平君骗去了贵妃榻上——拉筋。
柳娘以为自己的身子骨已经算的上是软的了,没想到被平君并杏仁儿两人按在榻上将双脚狠狠的一拉,还是禁不止发出了半声惨叫,另外半声被柳娘自己捂住嘴巴给咽了下去,她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兮兮的对着平君求饶道:“好疼啊!好娘子,饶了我罢!”
平君安抚的摸摸她的头,哄道:“你的年纪大了些,要练好却是要吃一番苦头的,你可想学剑?想学轻功?”
柳娘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颤声道:“想。”
平君又摸了摸柳娘的小脸,心疼道:“那就忍着点,乖啊。”说罢手下一用力,又把柳娘往榻上压了压,柳娘上半身像条活鱼一般弹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嗷呜”了一声,想要脱离平君跟杏仁儿的桎|梏,但那两人力气都很大,死活压着柳娘不放手,柳娘挣扎了一番,出了一身大汗,发髻散开了一些,洒下来的头发全部被汗水黏在了脸上,泪水跟汗水混在一起糊了满脸,跟只小花猫似得。
这一轮下来,柳娘也是彻底没了力气,被杏仁儿几个架着从贵妃榻上扶下来去梳洗了一番,再被平君半扶半抱的搂着去用了早膳,柳娘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大腿软绵绵的像面条似得,整个人只能靠在平君身上走动——这好似又是另外一种折磨了,女子的馨香气息在鼻间弥漫,让人心猿意马的。
柳娘一番折腾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章姑娘已经是过来请安了,因着不愿让章姑娘再外头就等,柳娘吃的很快,吃完也不敢让平君扶自己了,一瘸一拐的出去跟章姑娘站在一处。
章姑娘早就知道了柳娘要早早到正院来,本以为以娘子对柳娘那般好,柳娘在正院该过的滋润才是,结果看见柳娘艰难的挪动着从里间朝自己走来,这可是大吃一惊,她惊疑的从上到下打量了柳娘一通,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柳娘勉强笑了笑,答道:“娘子帮我拉筋呢。”
章姑娘听了,都是一脸同情的瞧着她,又禁不住低头轻笑了起来道:“娘子可是为了你好呢,要学就好好学,日后啊咱们小香院可是要依仗李大侠关照了。”
章姑娘这话就是再说之前她半夜里斩断了八宝阁的事,现在大家有事没事都要叫她几句李大侠取乐,柳娘娇憨的笑了笑,反而装模作样的朝着章姑娘拱了拱手。
两人挤眉弄眼的笑了一回儿,里头平君叫章姑娘进去了,杏仁儿拿着一个包袱对柳娘道:“李姑娘我送你回去罢。”
平君之前就跟柳娘说过了,这次要找章姑娘说拖了很久的要二郎到正院来那时,因此也没有在意,被杏仁儿扶着回去了。
章姑娘出去了,平君刚刚悠哉悠哉的喝上了一口茶,阿梨从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掀帘子从外头进来了。
平君警觉了一下,刚刚把茶碗放在桌子上,就看见老嬷嬷阴沉着脸跟在阿梨头后进来了。
看着老嬷嬷抿着嘴唇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样子,平君的背后悄悄的爬上了一层冷汗,她干笑着问道:“嬷嬷今天怎么来了?嬷嬷快坐呀。”
老嬷嬷因着年纪大了些,外头也还有儿子孙子,平君便放了她长假教她好好休息,偶尔也教她联系一下王家,她平时就不怎么出现了,这番过来还一脸的不高兴,老嬷嬷毕竟是平君的奶娘,平君心中难免心虚。
阿梨领着老嬷嬷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给她,老嬷嬷斯条慢理的喝了一口茶,幽幽道:“我听了一桩趣闻,想着你还不知道,便巴巴的跑过来同你讲一声。”
平君也不敢靠在椅子上了,直直的坐好了恭敬道:“您说。”
老嬷嬷瞟了平君一眼道:“王庸府上的茶花出名你们都是知道的,说是前些日子不晓得哪里跑来一个小贼,将王庸府上二十四株将要开的茶花统统都摘下来了。”她声音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笑了一笑,“只带走了一只已经开了一半的十八学士,其余的都扔在花园里头的池子里了。”
平君一本正经道:“啊,真是可惜啊。”
老嬷嬷气定神闲的长叹了一口气:“王庸最爱那株十八学士,早上起来知道了当场气的要昏过去,昨天还给官家上了折子,说是长安城里宵小多,要问京兆尹的罪呢。平君啊,你说那个小贼还真是厉害,在当今首辅的宅子来去自如,当真是奇了怪了!”
说罢,老嬷嬷放下手中的茶碗,似笑非笑的看着平君。
平君再不敢插科打诨,低头道:“老嬷嬷我下次不敢了。”
老嬷嬷嗤笑一声,摇头道:“你阿娘去的早,你是我奶大带大的,我还不晓得你的性子?最是胆大妄为、调皮捣蛋的了,好了,也是这般大的人了,以后再不可任性了。我这次来也是有正事,你阿弟与我说了,已经给大郎找了一个好先生,说来你也知道的,是你弟妹家里的一个族亲,叫秦夙的。”
平君眼睛一亮,倒是对阿弟找的这个先生十分满意,秦夙是宣和十一年中的进士,原本也是有几分抱负想要在官场上做成几分成绩来的,但他脾气实在太过耿直,做官做的越来越偏远,总是与上级处的不快,一气之下索性辞了官当个先生算了。此人在长安城也算的上是有名的先生了,在他手下读书的学生少有不中的,但是他脾气也怪,寻常人家请他做西席他还要考察人家郎君材质,若是他看不上的不管如何都是不去教的。此番他没有见大郎就答应给他做先生,恐怕是之前在边关当县令时,与王将军是旧时,卖旧友一个面子。
老嬷嬷见平君很是满意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赵世卿那里?”
平君轻笑一声:“做父亲的,还有拦着儿子上进的道理吗?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自然会答应。”
☆、第24章 针锋相对
已经在老嬷嬷面前说了自己能搞的定,实际上平君对于跟赵世卿和平协商这件事仍是没有许多把握,大郎毕竟姓赵,赵世卿手中甚至可以说握着他的小命,他想要给自己儿子找个怎么样的先生实际上根本不容别人置喙,要想决定这件事情,还是要让赵世卿自己觉得秦夙比王庸家的家学更加适合大郎。
实际上,秦夙的的确确比王家家学要更适合大郎。
老嬷嬷刚走,平君就差人去前院叫赵世卿过来商量,他们之间不仅仅有大郎上学的事情要商量,平君觉得另一件事情也是重要。此刻两人气氛僵硬的分坐两席,各自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面前的茶。
赵世卿只觉得坐如针垫,他按捺了许久不要首先说话,还是败在自己想要快点离开的感觉上,他谨慎的问平君道:“你叫我来有何事?”
平君笑了笑,闲话般开了口:“郎君也是出孝许久了,可是知道何时起复?”
赵世卿心中有些松了口气,暗想原来王平君这个女人也会关心自己夫君的前程,他嗤笑了一下道:“王世叔已经与我安排好了,这个就不劳你担心了。”
“哦?那就恭喜了。”平君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转了一个话题,“双娘子这个月就要生日了,说来她也是十六岁了,既没有定亲,也没有旁的家人了,说起来可是怪可怜的,郎君可有什么章程?”
赵世卿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君心想,这女人莫非在嫉妒?他摇了摇头散去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道:“祖母去世后早就言明要小双与我做……,可惜……。”他不满的瞥了一眼平君,“我自然是要纳了她的。”
平君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双娘子大了,独身留在府上也不像个话,很是该给她个名分了,既然郎君这样说了,那就早日把这件事办下来罢了,不过我还是有话想说的,上次郎君在小香院里闹的也太不像话了,我是这府上主母,自然要插手一二,既然双娘子与我们做了一家人,就把她那院子划到前院去罢,真好把小香院和前院隔开,郎君以后还是别到这后头来的好。”
来了来了,赵世卿暗自在心中嘲讽道,又要演那出贤惠的戏码了。
这两人自成婚后交手不知凡几,彼此都有些熟悉对方那些手段,自平君入府到王将军去世,她没有少受了赵家与赵世卿对她的折辱,而赵甫仁去世后,赵家一落千丈,王平君这个圣人的亲侄女又比赵世卿这个前首辅之子要来的值钱了,平君算是翻了身,也没有少折腾赵世卿,这一来二去,赵世卿不是蠢到不可救药,平君到底针对的是什么,这一点他还是可以搞得清楚的。
赵世卿嘴上也挂上了嘲笑,大大咧咧的朝圈椅上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你最近跟小香院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柳娘?走的很近?”
他本以为平君脸上会挂不住,没想到她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愉快之意,她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错,我是与她走的很近,你待如何?”
赵世卿被平君这般有些赖皮的表现震惊了。
他迟疑了一下,反问:“你倒是坦荡?”
平君收了笑道:“我又为何不坦荡?明人不说暗话,我将双娘子的院子往前院里一圈,你们俩个关起门来过日子,我不管她在那头摆的是什么姿态,端的是什么架势,你以后没事也不要到这后头来,我跟后头这些个姑娘们过我们的,咱们早该井水不犯河水了。”
赵世卿对这个表妹还是有几分真情的,不论前头有多少美丽女子,他还是会常常回来探望自己那体弱多病的表妹,这其中未免没有顾忌平君的意思,原本双娘子还是表妹的话,左右说起来是亲戚,赵世卿觉得平君为了她那名声也是不好如何动作的,可是若是将表妹变作了妾,赵世卿就有些担心双娘子是不是要在主母的手下受委屈了。
这也是双娘子迟迟没有过了明路的原因,但这次赵世卿听平君说要把双娘子的院子划在前院里头,那就是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想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平君也不会对双娘子如何,更何况在前头全是地位低下的婢女侍妾,他自己不愿意管,平君不插手,一天到头的女儿家要拈酸吃醋的起纷争,若是叫双娘子到前头来管一管,倒是更舒适一些。
再者,王家又是看着就要起来了,赵世卿这头可没有一个做圣人的好姑姑,做太子的好表弟,他再想与平君分开来过日子,也要看看这些人的脸色是不是愿意,这要是王平君自己亲自提出来的,自然又是不一样了。
只不过——
赵世卿暗示道:“你就算要双娘子到前头跟我过日子,她又是以什么身份?”
平君往前凑了凑,蛊惑般的道:“自然是给她一个好身份,不如摆了几桌酒,让她与你做二房?”
二房说起来好听,但实际上不管你怎么叫她,她也只是个妾而已,妻子是只有一个的,但既然是摆了酒,又称了二房,再加上双娘子本身的出身也不低,她父亲也是一方县令,那么单单在一个府上,不论律法怎么讲,这个二房就有了十足的重量,可以仅仅排在妻子之下,府上也不太把她作为身份卑微的妾了。
赵世卿睁大眼看着平君,还是有些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平君道:“自然是真的,你自己选一个好日子,请了你相熟的好友摆几桌酒,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吧。”
赵世卿显然还是很开心的,他与平君算的上是相处的十分不好了,因此府中总是没有那种有个当家主母做定海神针的感觉,平君肯抬一个双娘子做二房,哪怕后院里头有几个小娘子长得水灵灵的,也是被赵世卿抛在脑后了。
漂亮的小娘子,哪里没有?
平君见赵世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笑了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上回你办集会,我依稀听到有人说你要将大郎送去王庸府上的家学,赵世卿,不会是真的吧?”
这件事情总是要告诉平君的,赵世卿也没有瞒着,道:“王世叔与我关系好,我就是把儿子送过去联络感情又如何,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平君一脸讥讽的样子,看着赵世卿心中老大不爽,也是犯了嘀咕,难道这件事还真是哪里不对?
平君冷笑道:“我问你,王庸之前是不是靠的你爹才上位的?你们赵家是不是对他有恩?既然这样他提拨你自然是应有之义,你竟然还眼巴巴的将自己的儿子送去他家念书,若你有半分自持身份,你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你教外边那些人怎么看赵家?”
赵世卿被说的有些迟疑,他仔细一想,平君说的话似乎是有道理,可是自尊心有些放不下,他沉了脸道:“那你说待如何?”
平君道:“你知道我弟妹的,她娘家族亲秦夙你可知道?前些天我阿弟去请了他,他说是愿意给大郎做先生。”
“秦夙?”这个人赵世卿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赵甫仁没死之前他与几个自认为清高的朋友还大大夸奖过他,说秦夙这人有风骨,说起他来,赵世卿心里又有几分乐意了,“你这话可是当真?”
“当真,我阿弟已经与他说好了,就是为了大郎好,你也不应当将他送去王庸家,你教他一人如何在那里立足?旁人可是会嘲笑他有个趋炎附势的阿爹?”
“一派胡言!”趋炎附势这个词刺激到了赵世卿脆弱的神经,他想起去王庸家拜访时等在外书房外被人忽视的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他狠狠砸了桌子,“不过是一时寻不着好先生才叫大郎去王家家学罢了,你如今寻到了好先生,大郎又何必去那地方?什么趋炎附势!荒唐!”
平君满意的笑了笑:“你能想的清楚那是最好,时间也不早了,明日我就叫人将后院改一下,你自己亲自与你那好表妹说一说罢。”
赵世卿用鼻子哼了一下,也没有要人送,转身出了门。
赵世卿倒是没有去双娘子那里去安抚她,他现在心中有些烦躁,儿女情长的事情暂时不愿意去想。
想着自己因着王庸帮他将之前写的好些青词转呈给官家,自己一时冲动,竟然说了要将大郎送去王家家学,赵世卿不知怎的脸上竟烧了起来,真是自甘堕落,王庸一介寒门,家学里有什么好先生?自己真是一时糊涂。
他怪了一会儿自己,又转身怪起王庸与平君来,若不是王庸在自己面前摆那等架子,自己又如何会昏了头?明明就是靠着赵家起的家,居然对着恩人家这般轻慢。还有王平君,若不是她早不寻个好先生给大郎,自己怎么会提出要大郎去那读书?
赵世卿的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了许多的愤懑,越想越觉得王庸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轻视自己,不由得在心中将他骂上了好几回。
正怨恨着呢,外头小厮轻声道:“郎君,王大学士府中差人过来说,要郎君您过去一趟。”
有事了叫个小厮过来就要自己过去一趟,赵世卿恨声道:“滚!”
外头小厮迟疑了一下,应了声打算退了了,赵世卿又在书房内大喝一声:“回来!给爷爷我备车!”
说完起身便出来了,小厮们赶紧的备好了车,赶着朝着王庸府上去。
去了王庸府上,这回王家书房的小厮没让赵世卿等多久,一会儿功夫便让赵世卿进去了。
王庸正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赵世卿呢,也不待赵世卿行礼,开口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赵世卿心中一喜,莫非?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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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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