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含笑看柳娘 作者:阳和
第3节
一旁的哑叔在王定之安抚之下冷静了许多,他利落的打着手势,告诉姐弟两个自己这些年的下落。
老人家讲事情总喜欢溯本追源,哑叔就比划着从头开始讲,当年平君的父亲刚小胜鞑子,便被亲兵从背后刺了一刀送了性命,他一死,本朝的大军就有几分混乱,平君大哥当时离父亲有段距离,大伯和堂兄又追着鞑子屁股后头走的远了,他一个人勉力维持着军队的正常运转,那刺杀王将军的小人便趁乱从军中一路逃了出来。
哑叔只来得及叫了自己的大儿子先跟平君大哥说了一声,又叫他去了将军府报信,就跟小儿子两个人一路追着那小人的痕迹从边境到了西南。
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小人十分狡猾,他怕有人在后头跟着,路上使了好多障眼法,又不停的折回去、转圈,哑叔无法,一路跟的十分吃力,好几次都差点被那人给甩脱了去,只得一路跟儿子扮乞丐紧紧跟着那小人。
直到到了四川,那人想是确定应该不会有人能找到这儿来了,才放松了下来,哑叔这才发现,这人一家老小全都悄悄的先到了四川一个小城,买了大院子,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
这当家的回去了,那家人对外宣称是走商回来了,一家人在小城隐姓埋名,却是过上了小富人家的生活。
哑叔心里纳闷,用着一手好功夫翻进衙门里面看了,这一家人却是有正正经经的户籍,正是年前迁过来的。
哑叔知道这里头必定有大阴谋,原本他想的是把那人抓活的带回去,可就凭着他跟他儿子想是不能够了。
于是他下定决定看着这人是不是就扎根在这儿了,待到确定了,哑叔把小儿子留在那小城,自己一个人一边干活挣路费,一边装乞丐讨得顿冷饭,走了快小半年,这才回到了长安。
哑叔比划完这两年多的遭遇,早已是泪流满面,伤心欲绝,他比划着“喊”道。
那人本是将军心腹!将军速来待他不薄,他却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将军死的不明不白!我不甘心呐!!
哑叔嗬嗬的哭着,用拳头直捶自己的胸膛,他身上的衣服是王定之才吩咐人给他拿的,显得格外宽大,他的手掌枯瘦,脸上又是黑又是皲裂,头发也似乞丐,他本是习武的壮汉,如今却似六旬老叟。
平君拉着王定之跪在地上狠狠的给他磕了三个头。
她拉着哑叔干枯的手,颤抖的说:“他逃不了,他后头的人也逃不了。”
平君低着头,肩膀颤抖着,泪一滴一滴砸在哑叔的手上,她低吼道:“他逃不了!!!”
☆、国子监司业
哑叔一路劳顿,身体非常虚弱,再说不了几句,便有些难以支撑,王定之连忙叫来下人送他回房,又催厨房快些准备好容易克化的饭菜来,待到将哑叔安置好了,他与平君对视一眼,心中均有很多话想说。
王定之示意下人好生招待了阿姐的婢女们,两人一个心腹没带,一起避去了书房。
这书房还是王将军生前的摆设,听了哑叔说的那些话,姐弟环视着书房里熟悉的物件,心中颇为感慨。
平君上前摸了摸书架上的古籍,都是收拾的干净,又见旁边多了一个架子,上头摆满了弟弟的用具,轻笑道:“我爱看书又爱习武,成天嚷嚷着要当将军,偏偏是个女子,你不爱看书,又动不了刀剑,生在王家,又是个男子,爹爹为了我们正是操心极了。”
王定之有些疲惫的坐下了,揉着太阳穴道:“我们俩都捣蛋,整天上树上房,闹的家里头鸡飞狗跳。”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低落,“两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大哥啊。”
王家的长兄,是个惊才绝艳的一流儿郎,能走路起便拿剑,十四岁起就随父亲出征,王将军被刺身亡,伯父堂兄不在身边,十万大军群龙无首,他不过是个二十岁的男儿,也能令行禁止,守住了战线。
平君苦笑道:“可惜天妒英才,若不是后头来的那个痴将军贪功冒进,在那块地方,怎么也轮不到他丢了命。”
两人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提到大哥的痛楚一时间似乎要淹死了两人,他们更是决口不敢提自己的父亲,到底三年前那场仗,王家填了太多人命进去。
平君想了想,问弟弟:“哑叔到底吃了这么多苦,身子也是不太好了,恐怕要休息好些日子才能再上路了,家中这些人,你都点好了?可是嘴严的?将那人跟家人都绑回来,可不是容易的。”
王定之道:“都说好了,都是一些老家人,嘴不严贪权势的都走了,这些老人都是跟着父亲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手中的本事不逊那人的,再可靠不过了。”
平君点头道:“那便好。”她想了一想,不自觉的压低声音,“这人定是赵世卿那老子策反的,可惜他那老子死的轻松。”
她一脸阴霾道:“可怜爹爹,前头拼命打鞑子,好容易赢一回,后头小人要求和要割地,又是扣粮又是唬着官家召他回来。他们这一群好臣子,都要国破家亡了,还想着那点权钱。”
王定之闻言抬头看着平君,难过的说:“阿姐,当初我们想的太过简单,以为与他们做了儿女亲家,他们就会放了我们家。”他情绪有些不稳,听着哑叔说完了那些都没有掉泪,这会儿却有些哽咽,“他们却没有放过我们家,搭上了爹爹、大伯、两位兄长的命,还搭上了我阿姐的一辈子。”
他好似十分对不住平君一般,把脸埋在手中道:“只有我,全家只有我是个无用之人。”
平君板着脸喝道:“可是说些胡话了?!如今没有你,我又要如何去做?王家又要怎样?快别这样。”
她咬着牙来回在房内踱步,有些暴躁的想去揉自己头发,可是一伸手却碰到了发髻,这才恍惚的放下手来,自嘲道:“你还是男子,都说是无用之人,那我这个只能卖身的,又该怎么算?!”
王定之惊了一下,赶紧道:“阿姐不要这样讲!”
平君斥责道:“那就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偏头不去看他,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好容易才冷静下来,冷言道:“我在赵家装贤惠,忍着赵世卿那等蠢货,是为了等,阿弟,要等要忍,忍不了多久了。”
王定之点了点头,揉了揉脸,努力打起精神道:“我昨日去拜访了钱老,问问起复的事情,他道给我留了国子监司业之位,要我兼去给裕王做侍读。”
平君闻言有些惊喜,道:“这是好事,你在国子监任职,之后那些进士便与你有了师生之实,这职位最是容易累积人脉了,钱阁老是打算将你拉入内阁接他的班,你可要好生干。”
见王定之还是一脸苦笑,她转念一想,问道:“可是裕王哪里出了问题?”
王定之默而不语,平君想到自家表弟那可怜兮兮的处境,也是头疼,只得安慰弟弟道:“钱老要你给裕王做侍读,想必是打算催官家立太子了,你若是与太子在潜邸便相交甚好,又是自家表弟,日后他登基了,内阁里定然有你的位置,钱阁老也能顺顺当当退下来了。他也是为了自己打算,你大大方方的领了情就是了。”
王定之摇摇头,叹息道:“只盼如此了。”
赵世卿在府上听闻自家妻子又回了娘家,心中很是恼火,在书房摔了好些瓶瓶罐罐,惹得下人们退避三尺,生怕引火烧身。
他贴身小厮听着房内没了动静,战战兢兢的敲了敲门,轻声道:“郎君,下午约好要去王阁老府上拜访,您可别忘咯!”
书房内却是没有动静,小厮叫苦不迭,不敢忘了自己的差事,又轻轻敲了门,问道“郎君,时候不早了。”
里面一个瓶子砸在门上,好大一声响,把小厮吓得瘫倒在地,赵世卿在里面咆哮道:“叫人过来给我收拾,你给爷爷滚去备车!”
小厮一叠声应了,退了出去,转出了院子,他拍了拍衣服,颐指气使道:“叫那几个姑娘去给郎君收拾收拾,你们几个跟着哥哥我去备车!”
赵世卿一通收拾,备上了些好礼,上了马车便朝本朝内阁首辅王庸府上去了。
他之前时常与王庸府上的郎君们一同游乐,此时府上门房见了他也是颇为熟悉,客气的差了小厮将他请到了王首辅书房外,叫他候着。
赵世卿的爹爹赵甫仁原也是首辅,王庸原不过是内阁中跟着赵甫仁后头的一个跟屁虫,最是谨慎保守,赵世卿从来便不是很看得起王庸,没想道风水轮流转,如今自己却有候在王庸书房门口,等着他有时间来同自己会面的时候。
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得在心中啐道这老鬼运气倒是不错。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书房里头出来了几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赵世卿认得这几个是自己同年的同窗们,看他们春风满面的样子,便有些不太想跟他们打招呼,却没有想到那几个人倒是先跟赵世卿招呼上了。
为首的那个是赵世卿那一届的榜眼,点了翰林院编修,如今也是好些年过去了,想必他们也是过来同王庸交流感情,期待任满某个好缺的。
这几个同年倒是认真的跟赵世卿客气了一番,哪想到赵世卿却是一肚子气,觉得他们是有意来讽刺自己的。两边交流了一会便尴尬了,领头那人也是觉得这人实在太傲气,心下颇为不爽,同赵世卿告了辞,一群人走了。
里头这才叫赵世卿进去,他咬了咬牙,压下不满,一脸恭敬的进去了。
王庸其实本人才六十出头,这个年纪就当上首辅也算的上有本事了,可外头把这事都归在了赵甫仁对他多有提携之上,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见赵世卿进来了,念着他爹的情分,也念着自己的名声,也还是挺客气的,这倒是让赵世卿舒服了不少。
两人寒暄了几句,赵世卿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便客客气气的问:“世叔,小侄不久就要起复了,您看这……”
王庸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乐道:“不急,世侄在诗词一道上颇有盛名,可知道官家如今迷上了给天上的玉皇大帝写青词?”
赵世卿眼前一亮,道:“世叔的意思是?”
王庸俯身向他,低声道:“你多写上几首,叔叔倒是可是帮你递上一递。”
王庸此人一向保守,在诗词上更是一塌糊涂,可是赵世卿却是出了名的擅长诗词、文采非凡,有过好几首风靡长安的好句,本人更是生的极好,外头不清白的有管他叫簪花公子的。
赵世卿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倒还是沉得住,又问:“世叔看上了哪个位置?”
王庸笑笑道:“国子监司业,你看可配得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两个都是坏蛋!
☆、第13章 大郎二郎
平君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斜斜的倚着靠枕,脑子里想着四川那个小人,不知道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赵甫仁还是?若是此人被从四川带了回来,要怎样运作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她抬手撑着太阳穴,回想着父亲死后官家对自己、对阿弟的种种优待,他显然是知道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却没有声张,只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到底之前王家军拥兵自重的谣言在这个多疑的皇帝心中种下的怀疑的种子,赵甫仁和王庸也是深的他信任的臣子,若是王家一定要官家表态,要求处置身在幕后的那人,只怕倒是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搭上了自己。
想到这里平君只觉得头疼不已,示意杏仁儿给自己按摩一下头部。
杏仁儿见了赶紧上前,跪坐在平君身后轻轻的按摩着她的头皮,平君长叹了一口气,又想到圣人的病,这病自父亲死后便有了,如今是越来越重,平君也能理解,没有什么比枕边人的多疑善变间接杀死了数位至亲还要来的伤人了,更何况官家迟迟不立太子,圣人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
那么,想要堂堂正正讲事实摆证据以求公道,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若要想彻底要他们付出代价,只有让这些人慢慢的失去圣心,扶持更有能力的能臣,更得圣心的佞臣,在官家对这些曾经宠幸的臣子彻底失望的时候,将这些证据当做一把利刃,送给官家。
这其中不知又多少的路要走,只凭自己姐弟二人又要受多少的苦楚。
平君捏紧拳头,怒火一点一点烧了起来,王家一门忠烈,为了元氏皇族出生入死多年,到头来狡兔死走狗烹,一家男丁几乎死绝,这样一个结果却是在自己的亲姑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想要复仇还要不知道等待多久,还要考虑到官家的喜好。
平君心中一片冰冷,若是官家早日驾鹤西去该多好,若是圣人的病能治好该多好。
她低着头,任由杏仁儿不轻不重的按捏着自己的颈部。
赵世卿从王庸府上出来,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他心情很好的来回拨弄垂挂在身上的玉佩,上马车之前还随手赏了贴身小厮一锭银子,乐的那小厮笑开了花。
回去的路上赵世卿一路上都在想着王庸给自己递的这个消息,官家一直以来都好修道,也常常差人去名山大川深处请一些高人来陪自己讲话,最近这几年更是痴迷,宫中有丹炉日日炼丹不息,几个常常出入宫闱道士更被封为国师。
这是个得到官家宠幸的好机会,写得几篇花团锦簇的好青词,入了官家的眼,此后就算只靠着自己也能让赵家重回到赵甫仁当家时的辉煌。
赵世卿忍不住幻想自己入阁拜相时的样子,越想越是兴奋,赵甫仁本来就出生寒门,只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文人权力的最高峰,本以为可以就此可以让赵家成为有底蕴的世家,却没有想到只是一场风寒,此后便越病越重,乃至一命呜呼。
只留下赵世卿一个独苗苗,人走茶凉,守孝要三年,待三年之后,赵甫仁留下的那点人脉也实在是难以走动。如今得到了这个机会,赵世卿只觉得自己野心勃勃,恨不得马上做出点东西来给世人瞧瞧,还有,待到他功成名就,定要休了王平君那泼妇!
回到了府中,他那点重振赵家的雄心壮志还在燃烧着,赵世卿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上一次见他们已经有些日子了,他想了想,冲小厮说道:“要大郎二郎到外书房来一趟。”
小厮听了赶紧出门到后院去,在角门上央了婢女去知会正院跟小香院一声,要大郎跟二郎去外书房见郎君。
婢女们听了匆匆去传了消息,小香院里大伙正聚在章姑娘的正屋里一齐逗二郎呢,这个哄着二郎说二郎作个揖姑娘给你糖吃,那个说二郎别给她作揖她才没有糖给你吃,二郎又要作揖又要收回手来,小模样憨态可掬,逗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却乍听的婢女这样一说,大家收了笑面面相觑,二郎也立刻怏怏不乐起来。
章姑娘静了一会,强笑着对二郎道:“二郎乖,去见父亲要乖,回来给你做蒸鸡蛋羹吃,啊。”
柳娘跟谢姑娘互看了一眼,都不说话,眼瞧着章姑娘忧心忡忡的叫了二郎的婢女来给他好生打扮了一回,叫她领着往外书房去了。
待到二郎去了,谢姑娘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阿姐,不过是叫二郎去见父亲,何故这样害怕呀?”
章姑娘苦笑着道:“二郎生的不壮实,我又不识字,教不好二郎,每回郎君见了二郎都要不喜的。”
柳娘跟谢姑娘又互相看了一眼,更加不敢说话了。
二郎牵着婢女的手,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的走着,正巧在路上碰见了大郎,他顿时乐了,叫道:“哥哥!”
大郎也是被自家的婢女牵着手刚从正院里头出来,兄弟两个每回去见父亲总要落的几句不是,哪怕是年纪还小呢,心中也是有了难兄难弟的想法,两人互相打气般的糯米团子手牵着糯米团子手,一齐到了后院。
赵世卿见了两个小的,见他们都打扮的整整齐齐的,长得也是玉雪可爱,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满足感,可是又要撑起严父的架势,便板着脸问道:“最近可读了什么书?”
大郎二郎都不过虚岁三岁出头的样子,小人儿还没有椅子的腿儿高,哪里要读的什么书了,特别是二郎,章姑娘跟二郎的奶娘婢女均是大字不识的,如何教的二郎?
大郎看了眼被吓得不敢抬头的弟弟,摇头道:“儿子近日背了半篇三字经,还没有背熟。”
赵世卿闻言便有了几分不喜,沉下脸喝道:“怎生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你倒是背来给我听听。”
大郎耷拉着头便开始背,背了几句便磕磕绊绊,好似背不下去了。
赵世卿黑了脸,斥责道:“你老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三字经已是倒背如流。”他忍了忍,把剩下半句骂儿子像了他娘的话咽了下去。转头看向二郎,扬了扬眉:“二郎呢?”
二郎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弱弱的道:“二郎、二郎没有读书。”
一路上都想着要重振家业,让赵家成为一流世家的赵世卿,本是对儿子充满了幻想,盼着他们聪慧,却没有想到一个只背的半篇三字经,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得,只觉得自己气不行。
他站起来转了好几圈,喝道:“我怎么生的出你们这样的孽障?!你们母亲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继续呵斥了儿子们几句,赵世卿只觉得瞧着他们碍眼,特别是二郎,因为经常生病,站在哥哥身边更是显得瘦弱,赵世卿忍不住责骂道:“快些回你的小香院去!”
他往圈椅上一坐,冲着兄弟两个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两个都回去!”
大郎抓住了二郎的手,冲赵世卿恭敬的行了礼,迈着小短腿领着弟弟出了门。
一出门二郎就忍不住拿手背抹眼泪,也不敢哭得大声,只敢咬着嘴唇小声的啜泣。
大郎瞧着弟弟哭得可怜,像小大人般的给他拍背,哄道:“好二郎,别哭了。”
二郎忍了又忍,好歹是把眼泪憋了回去,红着眼睛道:“哥哥最是聪明了,定是因为二郎才没有把书背完,对不起!”
顶着一张小包子脸的大郎见弟弟这样这样自责,想了想,见左右都没有人,婢女们都候在院门外,快速的低着头噘嘴轻轻在弟弟的脸蛋上啾了一下,红着脸轻声道:“阿娘说,啾过以后就要开心哦!二郎不要哭哦!”
二郎揉了揉被哥哥亲过的小脸,暂时把严苛的父亲抛在了脑后,傻乎乎的笑道:“嗯!”
☆、第14章 再见郎君
平君这些天忧思过重,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回了府中便想要回房休息一会儿,可她才踏入正屋,便有留守的婢女来禀告,是说大郎被他父亲叫去前边了。
想到赵世卿那等狗脾气,大郎年纪又还小,不知道又要受到何种搓揉,平君只觉得自己的头疼症又严重了一些,她靠坐在圈椅上,狠狠的砸了一下八仙桌,把婢女们吓得均不敢言语。
还好没过一会儿,大郎便由他的奶娘牵着回来了,小孩儿一见到自己亲娘,先前那些不快立刻散了去,高高兴兴的上前朝着阿娘撒娇来了。
平君一把把大郎搂在怀中,点点他的小鼻子,温柔笑道:“可是又挨了训?”
大郎嘿嘿一笑,把头埋在平君肩头,小短手环住阿娘的脖子,小猫般撒娇道:“大郎还好呢!”他停了一停,声音低落了下去,“可是二郎又惹得父亲不喜了。”
大郎抬头小心翼翼的直视平君的眼睛,轻声道:“阿娘,以后可以让二郎跟着我一起学习吗?”他像是怕阿娘不同意,举着小手发誓,“我的桌子可以分他一半的,我的书也可以给他看的!”
小孩子眼神总是十分澄澈,在请求大人做什么事情方面更是天然有加成的效果,大郎屏气凝神的瞧着自家阿娘的表情,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惹人怜。
平君到底是没有扛得住,失笑的在大郎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你要是让章姑娘跟二郎都同意了,你阿娘像是那般不近人情?不过好生生的,你倒是为什么要二郎跟着你一块?”她搂着大郎的腰,伸手去挠他痒痒,逗得大郎咯咯直笑,“该不会是大郎贪玩罢?”
大郎拿手挡开平君作乱的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章姑娘不识字,没法子叫弟弟念书,弟弟又生的瘦弱,又不会念书,父亲总是会责骂他的!我是二郎的哥哥,自然要维护二郎的,可不想让二郎被父亲责骂。”他又一头扎进了平君怀中,左扭右扭的直蹭,“阿娘,答应大郎好不好?”
儿子懂事,懂得为他人着想又有担当,做娘的总是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的,便同他商议等明天章姑娘带着二郎过来请安时再与他们说。
好容易安抚好了儿子,平君搂着他又说了一会儿母子俩之间的私房话,才让奶娘带着大郎回房去歇息了。
想着大郎马上也快三岁多了,也该寻个好师傅来给他开蒙了,平君脑子里过滤着有哪些名师可能愿意做大郎西席的,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事情得让自家弟弟拿个主意。
“阿李,你回头给三郎带个话,说要他留心着有外头有哪些可给大郎启蒙的先生。”平君嘱咐了句,顿了顿又想到,“今儿赵世卿可是出了门?去了哪?”
阿李福身称是,又听得平君这样问,答道:“娘子出门不久后,他便去了王庸府上,我问了跟车的侍从,他们都道郎君今儿兴致颇高,所以才叫了大郎二郎去到前院里的。”
阿李又想了想,轻声道:“郎君还在书房里挑了好些书在看呢。”
平君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讽刺道:“倒是忘了他做的一手好诗呢,簪花公子。”她随手端起杏仁儿奉上的龙井,轻啜一口,又嘱咐阿李,“他去找王秃子,回来又那般高兴,定是王秃子许了他什么好职位,你同三郎讲一声,要他留心着王庸找着什么职位。”
阿李一一应下了,平君略坐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头疼,便让婢女们服侍着早早的歇下了。
因着二郎回来时难过不已,小香院里头也是一片愁云惨淡,章姑娘听了儿子复述了在前院的经过,又是心疼儿子,又是恨自个儿不识字不能好好教好了二郎,惹得他被父亲埋怨。谢姑娘不敢再在章姑娘面前凑趣了,逃到了柳娘屋里跟柳娘并阿用招娣几个摸叶子牌。
赌场上面几个人也不分什么主仆了,一阵血战之后倒是招娣赢了不少,谢姑娘那人看着精明得很,打牌倒是笨里笨气的,十打九输,偏偏还老是想着翻本,硬是赖在柳娘屋里不走,嚷嚷着要叫她们好看。
过了晚膳,胡乱用了点,谢姑娘便吵吵嚷嚷的又要开始,把柳娘乐的不行,直笑她是散财童子,气的谢姑娘发了好一阵脾气,追着柳娘打打闹闹一番。
这般一闹,两人倒是失了摸牌的兴致了,叫招娣沏了一壶茶水,便围在八仙桌上边嗑瓜子边聊起天来。
谢姑娘呱唧呱唧吃着瓜子,对着柳娘抱怨道:“章阿姐又不识字,怎生教的二郎读书?郎君真是好不讲道理。”
柳娘也是深有同感,悄声说道:“可不是嘛,郎君是二郎的阿爹,倒是怨做阿姨的不教自己儿子读书了。”
实时姑娘出的小郎君、小娘子,均是管嫡母叫母亲阿娘的,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是称呼的阿姨。
谢姑娘勤勤快快的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拿了瓜子壳扔柳娘道:“那就是正院里头那位的错!你也晓得二郎管她才叫母亲的?合该她好好管教二郎,就是她不管,才惹得二郎在郎君前面得不了好处!”
谢姑娘、章姑娘与柳娘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不是穷的没边儿也不会拿好生生的女儿卖去做妾,原她们在家中的时候就没有见过妾的,满以为这大户人家的主母都跟那戏文里头写的似得,不许妾生子上进,常常打压妾生子的。实际上庶子便是庶子,认得也是嫡母做母亲,哪怕他在外头犯了事儿,受罚的也是这嫡母,万不会倒罚到妾身上去了。若是不上进常常惹麻烦的,倒还是嫡母受了不是,所以这大户人家的嫡母,便是为了自己,也不会教庶子糊涂的,旁人可不管那是不是庶子,总之是喊你做母亲的。
柳娘也不明白这其中的门路,可凭着自己对平君那些没由来的崇拜,也是反驳谢姑娘道:“哪能怪的了娘子了?二郎这不是还小吗?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要读起书来了?分明是郎君那人糊涂!”
谢姑娘想想也对,仍然是满不服气的小声说道:“就是她错!就是就是!”
两人正打着嘴仗,招娣却是听到外头有人喊她,出去一趟等回来了脸色都发白,颤声道:“姑娘们,郎君今晚要过来。”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吓得谢姑娘跟柳娘均呆在了原地。
柳娘只觉得自个儿都站不起来了,她望着谢姑娘一叠声道:“这可怎么办?”
谢姑娘也是吓得不行了,但她总还是对郎君抱了一点期盼的,当下便站起来冲着阿用招娣道:“快些把这房里好好收拾一下!”
她又瞧了一眼柳娘,有些酸溜溜的道:“你还是把自己收拾一下吧,今天可真是恭喜你了。”
柳娘急的要哭,也站起来拉着谢姑娘道:“我不要跟郎君好,好嘉娘,你别走呀,我、我怕!”
谢姑娘见她这样,心头也是奇怪,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抗拒郎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走,只轻声道:“咱们总是他的妾,如何不同他好?你这人也奇怪,何故怕成这样?”她低了头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在这,不知道郎君见了会不会心中不喜呢。”
柳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是拉着谢姑娘不让她走,眼见招娣她们将屋里都收拾好了,更是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的跺脚看着招娣她们收拾房间。
谢姑娘被这么样一闹,心中也是惶恐,看柳娘这般可怜,想道,罢了,我便陪她等上一等,若是被郎君责骂,我就认罚就是了。
婢女掀起帘子让赵世卿进来时,他一眼便看到了两个姑娘一齐候在了外间。姑娘们见了他来,均是福一福身,口中说道见过郎君。
赵世卿笑了一笑,说道:“都不必这样拘礼了。”
今日虽然被两个儿子扰了兴致,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过来,想起之前在花园里头见过的那个姑娘,突然想去换一换口味,尝一尝良家女子的感觉,用完晚膳便叫人过来传话,自己也是耐不住的早早赶了过来。
他本来生的不凡,一双桃花眼,便是不笑时也好似眼角带笑般,更兼的身姿挺拔,举止颇为风雅,谢姑娘这是第一回见过他,抬头一看,便看住了,心中暗叹,郎君当真一表人才。
那边柳娘却是在心中叫苦不迭,便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赵世卿走上前来,见得两个姑娘都是生的好,一个看着清秀,一个看着娇憨可人,心里很是满意,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耐,倒有几分后悔怎么不早点来着小香院了。谢姑娘含羞的看着他他却有些不稀罕,倒是见柳娘一直低着头,轻笑一声道:“我在花园中见过你的,那时候你便怕的跟什么似得,如今怎么还怕?”
他倒是真的好记性!柳娘心中恨道,不得不得抬起头来面对他。
远远看着柳娘只是娇憨,上回在花园中也是没有仔细看了,都说灯下看美人,在这屋内灯光印衬下,柳娘显得格外的娇媚动人。
赵世卿心中的那根弦忽的触动了一下。
他伸手轻轻摩挲着柳娘的脸颊,眼神中透着无可抗拒的侵略感,柳娘身体僵硬,害怕的恨不得想躲,连张口说话都说不出来。
赵世卿见她这样害怕,更是觉得有趣,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晚歇在你这里可好?”
柳娘再也忍不住,挥手打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跪在地上颤声道:“柳娘、柳娘今天身体不方便,还请郎君放过柳娘罢!”
她抬着头,直视着赵世卿,泫然欲泣,眼中满是哀求和抗拒。
赵世卿愣了一愣,再一看她这般表现,显然是不想自己亲近找的借口,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与王平君成婚时那女人眼中流露出来的轻蔑与抵抗,那时自己以为便是将军家的掌上明珠,嫁给了自己便是自己的附庸,想要她做什么,她便得做什么,却在新婚之夜狠狠的被王平君修理了一番。
王平君敢反抗他,羞辱他,为了她的身份,他只得生生忍下来,而从此他的女人们,也终究是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想不到这么久过去了,在自己的后院里,居然有个这般下贱的女人也敢抗拒自己,赵世卿自生下来那一天便是顺风顺水,只曾被一个人那样欺辱过,自此女人便是他的逆鳞,而柳娘,就是直接戳破了他的脓疮。
赵世卿脑中理智那根弦忽的断了开来,他像是发病般一把从地上将柳娘拖起来,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低声骂道:“贱人,你说的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柳娘被打的眼冒金星,口中满是血液的腥气,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平君的身影一会儿晃过去一会儿晃回来,她伏在地上,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就是不想向他低头了,艰难的开口道:“柳、柳娘,请……郎君放过柳娘罢。”
赵世卿眼中通红,竟如恶鬼一般,招娣见他这样又想起之前他打死人的事情,慌忙跪在地上去求他不要动手,也被他朝心口狠踹一脚,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他暴躁的甩了甩手,又伸手扯住柳娘的头发,将她从地上生生拽了起来,柳娘浑身无力,如提线木偶一般,眼前的事物都看不太清楚了。
赵世卿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知道吗,不要忤逆我。不、要、忤、逆、我。”他说完将柳娘狠狠的往一旁一摔,还想上前殴打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一瞬间屋里的局面就变成了这样,谢姑娘吓得几乎晕死过去,待到反应过来,见了招娣晕过去、柳娘人不知生死,又见赵世卿还想要打人,只求他不要再动手了,赶紧上前跪着,拦在柳娘身前,挤出一抹僵硬的笑:“郎君,为何总瞧着柳娘?嘉娘哪里不好看了?便是柳娘不能服侍你,嘉娘可愿意啦!”
女人的温柔软语倒是让赵世卿清醒了一点,他低头见着谢姑娘笑的温顺服从,伸手狠狠捏起了她的下巴,细细的盯着她的脸,谢姑娘被捏的几乎疼出眼泪来,她见赵世卿清醒了一点,又不知身后的柳娘如何了,心中惶恐的要命,脸上还生生笑着:“郎君,别管柳娘了,让嘉娘伺候你吧?”
阿用早在赵世卿动手时便出门朝章姑娘求救去了,这会儿章姑娘也是着了家常衣裳匆匆进门来,也不敢仔细看眼前的景象,上前跪在赵世卿面前开口道:“郎君,柳娘那孩子不懂事,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在前院里头待过,虽不是特别得宠,却也知道郎君的脾气是如何,只盼自己够柔顺够听话,能让郎君早些消气。在她身后阿田阿用并几个粗使的婢女们也是跪下,一齐开口认罪,态度十分柔顺。
果然赵世卿见屋子里跪了一屋子女人,都是十分听话温柔的样子,失控的情绪重新回到了控制中,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他沉默了一会儿,见这一屋子狼藉,心下烦躁不已,也不想去瞧那被摔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姑娘,他四下泄气般走了几步,回头一手将仍跪着的谢姑娘拉起来道:“今夜便在你那里歇。”
转身也不管后头躺着那两人的生死,朝谢姑娘示意:“带路。”
阿用赶紧起来搀着谢姑娘,领着赵世卿往东厢房去了。
待他们一走,章姑娘赶紧的上前去扶柳娘与招娣,她又是心疼柳娘,又是担心谢姑娘,真是急的要哭。
☆、第15章 涟漪
赵世卿刚刚一番闹腾下来已经是很晚了,章姑娘与几个婢女们一齐去将柳娘主仆扶起来,又去拿水来给她们擦拭。
招娣挨了一脚,当时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阿田按住人中一阵好掐,也是醒转了过来,不过胸前青紫了老大一块,瞧着很是可怕。万幸小香院也是有一些寻常的跌打伤药的,阿田早早的拿来了药匣,嘱咐粗使婢女们在外间仔仔细细给招娣上了伤药。
倒是柳娘,被章姑娘扶到床上躺着时竟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左边脸颊也肿了老大一块,章姑娘问她话也是不大答得出来。这是把章姑娘给吓着了,怕她被打的糊涂了,急得不行,左右寻思着要去寻大夫来给她看。
倒是被阿田劝下来了,她道:“姑娘,这会子郎君还在小香院呢,若是咱们扰着了他,怕是连谢姑娘也要吃挂落了!”
这也是提醒了章姑娘,已经很晚了,若是打算去禀告娘子的,怕是正院都已经落了锁了,小香院里一群身份不高的女人,到哪里去寻个大夫来?
看着柳娘斜斜躺着卧榻上那半边脸肿起来的模样,章姑娘着着实实心疼了一把,轻手轻脚的仔细着给柳娘脸上上了药,掉着泪道:“好好的女儿家,怎么就打成这样!郎君这人也是好狠的心肠!”
被粗使婢女们扶着出去上了伤药的招娣也是被架着回了里间,她本来生的不白,这会却看着一点血色都没有了,面如金纸般。
章姑娘一见,又是要掉泪了,拿了手帕边擦边道:“你这孩子也是个好的,难为你这般护主了!”
却只听招娣开口道:“我听着她们说郎君去谢姑娘那里歇着了,怕是谢姑娘也要不好呢!我原先在外头服侍姑娘,知道郎君那人一贯不怜惜女儿家的!”
哪里要招娣说出来呢?章姑娘也是在前院里头呆过的的姑娘,心里头早就担心着东厢房里的谢姑娘了,不过看着这一屋子等着她住持事物的婢女们,撑着不敢表现出来罢了,听得招娣开口点破了,也是顾不上那么多,恨得牙痒痒,用力扯着手帕道:“明日我一定要去正院求娘子找个好大夫来给你们几个瞧瞧!我只恨咱们小香院不能关起门来过日子,偏偏又招惹到了他!”
几人正轻声说着,不妨床上的柳娘突然哑声开口道:“阿娘,我好疼呀!”
章姑娘赶紧凑上去轻声问她:“好孩子,可是脸疼呢?”
柳娘口齿不清的答道:“头、头晕的紧,脸也疼,阿娘,疼!”
章姑娘见柳娘被打糊涂了,一边好生安抚她,一边又是哭上了一场,她怕柳娘疼的紧了,回头嘱咐了几个婢女们烧好了烧水,又是寻了常用了安神药,好声好气的劝柳娘用下了。后半夜章姑娘几个人守在西厢房里,提心吊胆的看护着柳娘主仆两个,一夜都没有睡。
好容易熬到了鸡鸣时分,听着东厢房那边一阵喧哗,小香院的院门也被人打开了,章姑娘估摸着是郎君回去了,心里头刚刚送了一口气,就听得阿用过来敲门,连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阿田把门一打开,阿用就扑了进来,冲进里间哭着对章姑娘道:“章姑娘,去瞧瞧我们家姑娘吧!她、她流血了!”
章姑娘猛地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的,跺脚恨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说完就被阿田阿用连扶带拉的带到了东厢房,进去一看,谢姑娘也是一脸泪痕的躺在床上,被子只遮了半边身子,漏出来的一边身子上均是深深浅浅的青紫,被莹白的肌肤衬着显得好不可怜,章姑娘一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赶紧上前问她:“嘉娘,你可还好?”
阿用也是一晚上没睡好,听着里间里谢姑娘的声音由一开始的轻呼到后头的不住求饶,最后连求饶的声音都没有了,早就吓得不行,早上赵世卿一走,她边进来想给自家姑娘收拾收拾,结果一看,当场吓得出门求救了。
谢姑娘满脸泪痕,压着被子不让章姑娘看到,整个人都朝被子里缩去,竟是不愿意见人了,章姑娘也是流着泪上前哄道:“好嘉娘,可是有哪里不好?告诉阿姐可好?”
谢姑娘抽抽噎噎的轻声道:“阿姐,我想回家。”
章姑娘听她说的心酸,狠命一跺脚,朝阿田道:“我现在就去找娘子!”
说罢也不管穿的是家常衣服并一夜没睡发鬓紊乱,开了门就直直朝着正院去了。
时间还很早,正院里刚刚开了大门,章姑娘便闯了进来,正梳洗好了准备练剑的平君听了婢女禀告也是很奇怪,对杏仁儿玩笑道:“这回儿却不是那个小柳娘了?章姑娘一向稳重,也这般进来了?”
一边的小桃有些不乐意的插嘴道:“小香院的姑娘们好生没有规矩呀,也是娘子脾气好呢。”
杏仁儿还没有答话,章姑娘便跌跌撞撞的进了屋里来,整个人憔悴的不行,一屋子人见她形象如此也是大吃一惊,平君惊讶的开口道:“你这是?”
章姑娘朝着平君福了福身,径直跪在了地上,狠狠的给平君磕了头,含着泪道:“求娘子救救小香院里的那两个姑娘吧!昨日李姑娘惹了郎君不快,郎君动手打她了,还有谢姑娘,昨日郎君歇在她那里,今早起来时她便不太好了!”
这话一讲,听着婢女们均是大皱其眉,但平君显然更是激动,她突然站起身,喝道:“可是真的?”
章姑娘咬着牙把眼泪吞了下去,哽咽道:“不敢有一字欺瞒娘子!李姑娘怕是被打坏了,昨日竟是糊涂到管妾身叫阿娘呢!谢姑娘也是、也是不好!求娘子给她们请个大夫吧!”
小香院的姑娘们总是赵世卿的妾,赵世卿要如何对待她们与平君的关系着实不大,但听到李姑娘被打坏了,不知怎么的,平君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杀意,想到那个娇憨可爱的小柳娘被打坏了,她心中竟然有种拿剑手刃了赵世卿的想法,她忍了又忍不愿意将自己失态的一面给婢女们瞧见,咬着牙想要嘱咐婢女们去找个大夫。
话最后还是被她自己咽下去了,暗道一声罢了,平君狠狠一砸桌子,朝着阿梨道:“阿梨,你带了药匣跟着我去一趟小香院!”
这些个平君从将军府中带来的婢女们都是有一两手绝活的,阿梨便是平君她阿娘从小给她□□的医女。
嘱咐了阿梨,平君竟穿着练剑的胡服走了出门,待到平君都走出了院子,婢女们才反应过来,阿梨赶紧的回房去拿了药匣子跟上了,杏仁儿也追着平君去了。
倒是章姑娘,眼见着娘子都走远了,都还是跪在地上有几分没有回过神来,她本想着若是能求得娘子请的大夫就很好了,没有想到娘子竟然亲去了。
平君步履匆匆,不一会儿就到了小香院,她略一寻思,才想起来柳娘住在西厢房里头,也不等她们追上来,一把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招娣几个在房中照看着柳娘,听着门突然开了,均是回头去看,她们本以为是章姑娘求了大夫回来了,还曾想着怎么这样快,却没有想到是娘子!
平君推开房门时便有些懊悔,有些恼自己这般沉不住气,但闻到屋里那股子药味后,心里的焦急还是略占了上风,也没有管几个婢女如何吃惊,如何惶恐的朝自己行礼,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手,道:“她怎么样了?”
招娣壮着胆子看了看平君的脸,见她神色十分严肃,虽然不知道怎么是她来了,还是答道:“姑娘昨晚吃了安神药,倒是睡过去了,现下还没有醒呢!”
平君上前坐在榻旁,俯下身细细观察着柳娘,见她一边脸肿着还十分滑稽的上了药,小脸苍白,睡在床上缩成一团,更是显得她娇小,心里头一疼,手不自觉的轻抚上了柳娘的脸颊。
她好的那一半脸肤若凝脂,嫩豆腐一般,让平君都不敢用力,只得让手指轻轻的游离在她脸颊。
许是这样有些痒,又许是已经睡够了,柳娘长睫轻颤,悠悠的醒转了过来。她见了眼前的平君,眨巴了一下眼睛,好似还没睡醒想要努力瞧清楚人般,待到确认了是平君,她有些松了一口气,柳娘嘟着嘴巴嘟嘟囔囔撒娇道:“你怎么才来呀?”
招娣她们听了,一齐的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上前去打断了柳娘,教她不要胡说,怕惹恼了娘子。
没想到平君不但没恼,也没有介意这十分冒犯的语气,她心头像是熨着一泓温泉,热的眼底有些潮湿,低头十分温柔的哄着她道:“对不住,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柳娘听了,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委屈的泪珠盈睫,她从被子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去勾平君的手指头,娇声道:“柳娘好疼。”
平君将她的手握住,低手道:“是我不好呢。”
平君的心湖里,好似被投入了几粒石子,扬起了许多涟漪。
☆、第16章 救赎
平君心中着急,难免步履匆忙,把阿梨几个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待她们急急忙忙跟了上来,进屋瞧见平君与柳娘这有些暧昧的场面,不免有些吃惊,阿梨与杏仁儿面面相觑,拿捏不好是不是要上前插话。
索性平君的脑袋没有被摔糊涂,她见自个儿的贴身婢女到了,又发现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脸忽然一红,轻轻咳嗽了一声,假装十分漫不经心的放开了柳娘的手,站起身来扭头对着阿梨道:“你快过来给瞧瞧。”
阿梨按下心头的惊异,嗳了一下,上前去给柳娘诊治。
柳娘却有些不乐意了,眼见平君撒手站了起来,也不坐在自己身边了,她撅着嘴,可怜巴巴的盯着平君,也不说话,眼神中全都是控诉之意。
坐在床榻旁的阿梨只管低头给柳娘把脉,还小心翼翼斜着身子的注意不要挡住了柳娘看平君的眼神,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尴尬。
平君有些羞怯的站在一旁,她也不好意思直接盯着柳娘看,用了眼角默默地观察着柳娘的状态,见她这般依赖自己又这般委屈的模样,突然涌起了一些怜惜之情,她眼神扫过屋里众人,见大家都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看自己鞋尖,脸上越发染上绯红,更是显得眉目如画,目中含情,她握了握拳头,又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道:“小柳娘乖啊,让阿梨给你好好看看。”
柳娘定定的看了她好久,听着她柔声哄自己,又见她神情羞赧,怎么看怎么觉得真是美极了,便开口甜甜的应了:“好呀。”
可怜的阿梨正巧坐在床前,又要避开两人的目光,倾斜着身子格外的难受,她屏气凝神,只当这一屋子人都不存在,仔仔细细的看了柳娘脸上的伤,轻轻的将她脸上旧的膏药擦掉——平君:你手轻点啊!——又挑了将军秘制最好的外伤药细细给柳娘敷上——平君:你拿最好的呀!——再问了柳娘几个问题,想了一想,便起身对平君道:“李姑娘是摔了脑子,现下有些糊涂,但没什么大问题,脸上的伤用了药,我再给她开几服药喝喝,教她仔细睡上一觉,用不了三五天便好的七七八八了。”
阿梨本性沉稳,她说的平君再没有信不过的道理,但今天不知为何,却格外想要多多嘱咐几句,她仔细一想,若是说了出口倒显得不相信阿梨了,忍了忍又把话咽了回去,两人不说话这屋子里就有些静的可怕,平君奇怪的转头扫了一眼屋子,见这一屋子的人都眼神怪怪的看着自己,发觉平君眼神看过来了又都急急忙忙低头装作若无其事。
“……”
这番动作下来屋里尴尬的气氛更是如有实质般,平君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在下人们面前这般丢脸,正想着怎么样挽回尊严,章姑娘默默地敲了敲门,迟疑的进了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平君想起这小香院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需要大夫,便开口道:“阿梨你跟阿章去瞧瞧。”
阿梨点头称是,拿着药匣跟着章姑娘去了。
平君又挥挥手:“你们几个去那边打下手吧!”
小香院的几个婢女们福身应了,追着阿梨匆匆去了,屋里只留下杏仁儿一个呆立在原地,平君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她。
杏仁儿打了个寒战,灵机一动:“李姑娘这般也是要好好调理的,我去嘱咐厨下做些绵软的药粥来!”
平君满意的点点头,目送杏仁儿逃也似的离去,这屋里,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柳娘现在正是不舒服的时候,平君说了什么,婢女们说了什么,她都是听得不太真切,眼中只有平君的模样,作为郎君的妾,伺候他歇息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管他如何混蛋,夫君对于后院的小娘子们来说就是天,人如何能违背天意?然而,她却那样抗拒郎君,一向最是懦弱胆小的她,又突然燃起来那样的勇气。
她一脸傻笑的看着平君,得意的道:“娘子来看我了!”
平君上前坐下,重新伸手去拉柳娘的手,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心里头也是有了诸多感慨,用另一只手抚开挡在柳娘额前的碎发,心疼道:“知道就来看你了,傻孩子,还疼吗?”
柳娘动了动头道:“阿梨阿姐给我用了药,感觉凉飕飕的,一点儿不疼了!”
平君的目光越发柔和了,也没有说话,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柳娘直愣愣的看着她,此时平君背着光,身形上嵌了一圈光晕,她的脸在逆光中显得那样柔和、怜悯,她低着头,目光带着说不清的感情,如果有神祗如果有救赎,便是她罢,如果没有她,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去抗拒?柳娘仿佛受到了诱惑,从被中伸出另一只手,颤巍巍的去触碰平君的脸颊,她眼中渐渐渗出泪光,口中喃喃道:“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
平君咬住嘴唇,握住柳娘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手心中,她心中又是疼又是软,只觉得某种汹涌而至的感情,一息之间狠狠的命中了自己。
平君她们在西厢房看柳娘时,章姑娘带着阿田跟阿用劝了谢姑娘好一会儿,好话说尽,哄着谢姑娘同意从被中出来让她们擦拭一下,阿用扶着谢姑娘,章姑娘用热水快手快脚的给她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她装作没有看见谢姑娘满身伤痕,也不去管一些干涸的液体究竟是什么,只是在她下身擦了一帕子的血时,章姑娘还是顿了一顿。
阿田趁着这时候赶紧将一团糟糕的床单也给换了。
谢姑娘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紧紧的闭着眼睛,任章姑娘她们处置,她显然是很疼,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眼泪无声的流淌下来。
章姑娘看了心如刀割,小香院里头两个姑娘,谢姑娘早柳娘几个月来,头一个亲近的人便是自己,她是真心实意的将谢姑娘当做自己的亲阿妹来疼的,也晓得谢姑娘嘴上很是不饶人,实际上心里头笨的紧,相比起里外都憨的柳娘,章姑娘确实是偏心谢姑娘的,她有心护着谢姑娘,教她不要去同郎君亲近,谢姑娘平日都很听她的话,在这件事上却咬紧了不放,她最近好容易劝的她松动了一些,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章姑娘擦了擦眼泪,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给谢姑娘换了干净的衣裳,跌跌撞撞出去找阿梨去了。
找来了阿梨,阿梨看着谢姑娘这样子也是心有不忍,谢姑娘伤的地方不好,阿梨想了一会儿才挑了一样药给章姑娘,教她们给谢姑娘上药。
章姑娘含着泪,正要去给谢姑娘上药,谢姑娘突然伸手去推开她,抗拒的大声哭了起来:“教我去死吧!阿姐!我不愿活了!”
章姑娘闻言也大哭起来,她拉过谢姑娘的手狠狠打了好几下,哽咽道:“说胡话呢!谁许你去死了?你要给阿姐好好活着啊!”
她打了谢姑娘几下,自己又心疼的紧了,扑到床上搂着她哭道:“是他害了你,为何要你去死了?好嘉娘,快别这样,听话啊,咱们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呢!”
谢姑娘推了一会儿,失了力气,反而抱紧章姑娘,哭得浑身颤抖,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嘴里重复的喊着:“阿姐、阿姐——我好难过,我好难过。”
两位姑娘抱头痛哭。
几个婢女看着也难过,均是陪着掉了泪,好说歹说哄着两位姑娘歇了眼泪,又是好话说尽,劝了谢姑娘擦药,一番闹腾下来,众人累得不轻。
☆、第17章 流言四起
小香院这一出戏,也是在府中生出了许多闲话,后院一下子伤了三个女人,娘子更是亲自去探看,这种难得出现的事情给下人们无边无际沉闷的生活中平添了几分谈资,赵府上狠狠说了许多日,大家都是说娘子贤惠人,放下架子去亲自照料伤了的姑娘们,而出手伤人的郎君自然是显得格外的暴虐,更何况赵世卿还有两个月才出孝,虽说民间有些不是十分收守规矩的并不会守得三年整孝,但时下正是流行仁厚、忠孝之道,名士们恨不得拿身上的肉去哺父母、守个十年八年的孝,身为文坛俊杰的赵世卿此番动作肯定是与主流不符的,少不得要影响到他的名声。
所以赵世卿知道府上出了这等流言之后大发雷霆,不但叫严防死守不许下人们当值时私下传话,而且杖责了好几个嘴碎的婆子,这才叫下人们收敛一点。
可这府中的事情刚刚过去,长安城里却开始流传赵世卿暴虐无道,时常在府中虐待侍妾婢女们,孝中还弄得伤了几个姑娘,连之前赵世卿在前院里头打死一个姑娘的事情都教人翻出来说了,这些话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连那位姑娘什么时候进的府、以前住在什么地方的事情都被人传出来了,住在那附近的民众也是纷纷证实,之前是有个街坊把女儿卖进去做婢女的,之后不知道出来什么事情,听说那个女儿死了,连街坊也是匆匆搬走了,说是搬走那日,那女儿的爹娘瞧着挺高兴,怕是得了不少钱。
后来又有人自称是赵府上婢女的远方二表舅的破落户,说那赵府上的娘子真真是菩萨心肠的贤惠人,从不拈酸吃醋拦着丈夫纳妾的,赵家郎君伤了后院的姑娘,也是那娘子亲自去照料。这话传起来了,就有那等觉得自己消息灵通的人出来说,这位娘子原来娘家是王将军府中的金贵女儿,家里头一门忠烈,父兄叔伯五人一起在好几年前打鞑子的时候一齐战死沙场了,本身就是一等一的好女儿家。
这下就有怜香惜玉的大摇其头,在后头斥责赵世卿这人真是一坨牛粪。
原这话只在市井之间传,小民八卦名人从来都是时髦事,但这话还不到十天,就传的越来越神乎,有鼻子有眼的,就有下人当做笑话告诉了自家主子,有些个纨绔子弟听了觉得这姓赵的原来也是我辈中人,哪我爹还拿这小子来教我上进?拿了话去与自家阿爹顶嘴的。有些个正人君子在集会时大骂赵世卿是衣冠禽兽,要求清流们联合起来不与他来往的。更有那一等一的狂士,在赵府大门口前慷慨激昂的陈词一番,引经据典的叱骂赵世卿在父孝之中做下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实属不孝之徒!
人在传话的时候总是常常要自己再添油加醋一番的,等这狂士登门斥责赵世卿时,话早已经变得不像样了,赵世卿在民众眼中从风流倜傥的簪花公子,一下变成了狂暴变|态的施暴狂。
赵世卿还没有正式重新开始社交活动,最近又是狠狠的教训了附中的下人们,约束他们不许与外人嚼舌根,这倒是落了下乘了,等到这人骂上门了,才知道外头的话早已经是传的不像样了,但他也是知道这话不能接,你若是出门与人对质,不但成全了那狂士的名声,而且还让自己落得一个心虚的名声,他嘱咐管家出门斥责那狂士血口喷人,关上门来在书房里砸了好些东西,心里头越想越不对劲,别的不说,这府里打死个姑娘,住哪、何时进的府都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得不说是有人在后头搞鬼了。
外头传的话都是虚的,你要是咬死了不认,又没有证据证明他赵世卿孝中荒淫,他再上下串联一番,多去叙叙旧情,也不见得有什么□□烦。这时候家中的下人们若是背主告自家的主人,统统都是死罪,可不管那主人做的是什么事情,哪怕谋反呢,也是要丢一条命的,所以赵世卿到没有想着可以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他更加没有怀疑过自家的娘子,他宠幸几个妾,哪怕都把她们打死了,与王平君有什么相干?她最多不过嘲讽他几句,自己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主人,她一个女人罢了,做了这种事情对她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怀疑是不是之前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王庸帮他活动官职的事情被旁的什么人知道了,遭了人的嫉恨。
赵世卿想了想,也是快出孝了,今年春天要在家里头的花园里办个集会什么的,重新参加社交,更是要好好的整理一下人脉关系,在背后好好查查是谁在搞鬼,他硬是按下心中那些暴躁的想法,朝门外喊道:“你们去找王平君说一声,过些天我要办个集会,教她准备!”
外头他的贴身小厮砚台小心的应了,遣了一个婢女去正院里头告诉娘子。
平君正悠悠然在书房练字呢,书房的采光极好,今天的天气也好,整个房间里头都亮堂堂的,她写完一张字收了笔,站远了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字,她的字苍劲有力,常常被阿爹称赞不输男子,为了那称赞,她这些年也是没有放下,再加上经了些事,字上更是少了些锋芒,多了些沉稳,她很是满意的。
旁边伺候笔墨的杏仁儿见平君显然是很满意今天写的字,笑道:“娘子既然满意,不如裱起来?”
平君失笑道:“何故那般造作,收好便是了。”她把宽大的袖子放下一些,问道,“刚刚似乎有人过来?”
杏仁儿应了,开口道:“郎君差人过来,说是过些日子出来孝,要办集会呢!叫娘子准备着。”
平君这回是真的乐了,开怀笑道:“那个不清白的,外头不是有人登门骂他吗?他到倒不怀疑有人搞他的鬼?平日里不是总跟我不对头吗?”
杏仁儿嗔道:“娘子是夫君的妻子,夫妻本来一体,您这是说的什么呢?”
主仆两个相视一笑,多少事情均在不言之中。
☆、第18章 一柄送你的剑
外头娘子与赵世卿斗法,小香院里头自然是不知道的,自那日后又躺了几日,柳娘便好的差不多了,阿梨瞧了一眼,也是说没什么大碍,倒是谢姑娘,整整是发热了三天,差点把人给烧糊涂了,阿梨来瞧了几次,都以为谢姑娘是要不好了,亏得章姑娘与几个婢女悉心照料,不停的拿了水给她降温,又是用民间土方子着烈酒给她擦拭身体,这才好些了。
先前因为柳娘摔了脑袋,怕惹得她不好,平君教这些婢女们不要同她说谢姑娘也受伤的事情,招娣也记下了,一直瞒到柳娘可以下床了,才告诉她谢姑娘还躺着。
本来谢姑娘就是小娘子性子,平日对柳娘也是有些爱说刻薄话,但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没有坏心的,也都没有往心里头去,可是柳娘也没有想到因着自己的缘故,竟连累的她受了这样大的罪!若是那时候柳娘不顶撞赵世卿,谢姑娘不是为了救她向郎君自荐枕席,郎君也不会去谢姑娘那里歇,更别说要不是柳娘硬是拖着谢姑娘留下来,她连郎君的面都不会见到。可以说谢姑娘受的这番磨难,全是因着柳娘而起!
这是受了谢姑娘一个天大的恩惠!柳娘听着招娣说了之后就觉得自个儿实在是对不住谢姑娘,坐在榻上如坐针垫,起身就往东厢房那边去了。
到了门口,反而有些怯怯的,心里头害怕被谢姑娘责骂,柳娘有些不敢进去了。
她正站在门口犹豫呢,房门就从里头打开了,章姑娘正从门里头出来,她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守着两个姑娘,虽说娘子自己常常亲自到西厢房去探望柳娘,帮她省了不少事,可是谢姑娘这边的也挺忙的,她还要照顾自家的二郎,这还没几天呢,人都瞧着瘦了,眼下也是黑青着,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真是憔悴。
章姑娘看到柳娘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勉强笑着说道:“柳娘可是大好了,这就好。”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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