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的秘密日常 作者:莲兮莲兮
第3节
主人和琅琊真人的嘴角有点抽搐,鬼车倒是很欢快地跟着笛声一个劲儿点他那九个脑袋。你看看……身为一只鸟扭得还没蛇好看,真给咱们鸟属性的丢脸。
闹腾得正欢实,忽然镇命塔一阵晃动。就在那一瞬间空气中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原本凝滞的空气似乎又突然开始流动了。
几乎是在同时间,琅琊真人身上忽然灵光迸射,一柄无形灵剑出现在手中。他之前身上现出的狼狈之色尽去,一种神秘而深不可测的气场霎时扩散。电光火石之间,他一道灵剑刺中巨蛇颈下七寸。青蟒痛苦地嘶叫一声,我亦感觉到全身灵气翻涌,便立时回归本体,与琅琊真人一同刺向七寸之地。
一阵强烈的闪光过后,乔嘉树被打回人形跌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还有一块玉珏跌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玉碎的同时,锁住主人双手的细铜锁忽然咔哒一声,从他手上掉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霎那间,连我自己都震惊怎么变故来得这么快。鬼车显然刚刚来得及发动攻击,三个巨头中喷射出熊熊烈火,分别射向主人、我和琅琊真人。我本是从烈火中淬炼出的剑灵,当然不怕火烧。而主人和琅琊真人分别以剑气挡住了烈火。
鬼车显然非常愤怒,另外六个脑袋也不闲着,如灵活的鞭子一样甩来甩去到处乱咬。这五十层的空间虽然巨大,任他这样来回蹦跶也有些不堪重负,震颤连连。
我飞回主人手里。主人运气于我身上,混元之气在他周身轮转。他与琅琊真人对视一眼,随后配合着攻向鬼车。两人身上至纯至玄的剑气在空中绞缠成霞光万丈,灵蝶一般翩跹在利齿钢羽和烈火之间,举重若轻般化解鬼车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那场面,真叫我这当事剑灵也觉得帅得喷血。我倒不知道主人和琅琊真人这样心有灵犀,想必在琅琊真人入塔前,他师兄弟二人关系很好?
然而鬼车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否则前任司命长老也不会被它耗死。那些钢铁般的羽毛根本是刀枪不入,物理伤害都是白瞎,灵气伤害也被羽毛吸收了大半。这简直就是作弊一般的羽毛属性,如果用它的毛造把剑,那一定属于怎么撅都撅不断的不要脸性格。
过了一会儿,主人和琅琊真人的体力都有些透支,速度也慢了下来,毕竟自打进了塔就一直在跟各种各样的怪物斗法,琅琊真人连元婴丹都用过了,这会儿体力跟不上也是情有可原。
我正想着不知道鸟对最炫天竺风是不是也有反应的时候,凌空中再次飞来两道真气。一道玄黄,一道嫣红,分别打在鬼车的两个脑袋上。主人身形一定,我一看,那玄黄的剑气我认识,是肾虚的。而那嫣红的……
只见来人身上九色华袍幽魅奢华,轮廓深刻而精致的面上总噙着一丝丝欠打的邪笑。怎么竟然是辟邪宫主那朵大花痴?
“小修修,我来救你了!”
虽说辟邪宫主叫的很响,真正动手干实事儿的还是我们萌萌的肾虚真人。他大喊一声,“两位师兄,请你们拖住鬼车!”喊话的同时,他祭出手中一样法宝,初看的时候像一颗小金球,不过那上面刻着许多复杂的线条花纹。
主人再次将我祭起,运起巨阙真诀,我周身剑气膨胀,化作巨剑向着九头鸟当头砸下。与此同时琅琊真人的灵剑在他的咒术中化作奔腾的麒麟兽,一头撞向九头鸟。在两股强力夹击下,九头鸟九个头一起喷火,烈焰焚天灭地,就连我都被烧得全身滚烫,简直要怀疑自己会不会融化掉。我硬着头皮跟那烈火对抗,奋力向下压去,但那鬼车的其中一个头已经瞄准的正在施法的神虚真人。
此时辟邪宫主忽然将身上的九色华服脱了下来。我刚想吐槽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那边脱衣服,结果他手一扬,衣服便飞入空中,迅速扩大,遮天蔽日一般散发着九色灵光。那鬼车竟然仿佛承受了某种巨大的压力,随着那衣服下降,全身钢羽乍起,猛烈挣扎着,但是那些头颅却被压得一点一点垂下来,每一只鸟头嘴里都发出不同声音的怒号。
这是什么衣服?也太厉害了吧?
神虚手中的金球忽然爆炸开来,迅速向四周张开,形成了一张金灿灿的天罗地网,向着鬼车收拢过去。想必那金球就是蜀山一直收藏的降妖至宝——十畏网。这法宝甚为厉害,不论什么妖怪都抓得住,只不过只能用十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请出。到如今大概也只剩下三次可用了。
看来这次蜀山亏大了……
鬼车眼见十畏网现身,十八只眼睛忽然现出悲哀绝望之色。他如困兽一样最后一次挣扎,主人连忙带着我后撤,琅琊真人也抽身而出。那些火焰撞在十畏网上就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无法穿破分毫。
想来这鬼车也是倒霉,若不是天陷阵启动太快,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从这个塔里出去了。
说起天陷阵,肾虚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他们把天陷阵撤了?
可如果没了天陷阵,藕女岂不是可以通过五十层这里玉虚阵被鬼车撞出的漏洞顺义出去了么?
我这才想起来,好像还有个总是诡异地微笑着的小人偶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打来打去的……我连忙到处寻找,却在乔嘉树怀里看见了她。
糟了!
果然嘴角仍然染血的乔嘉树对着我……对着主人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本应是邪恶,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哀伤的笑容。
下一瞬,我们只来得及看到乔嘉树和藕女在鬼车前一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十畏网迅速向中间收拢。
但是什么也没有抓到。十畏网缩回成一个圆球的样子。
肾虚愣了。
“鬼车呢?!”
功亏一篑,主人和琅琊真人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于是我们很快从镇命塔出去了。由于五十层以下的妖物都没有那么棘手,所以所有达到第三候腾云境界的人都已经在下层做清理和结界的修补工作了。也不知道进塔多久,一路上听肾虚真人说,是龙渊丹朱他们知道我们进入镇命塔出了意外,被天陷阵困在里面,于是跑去找到了正打算启程回辟邪宫的宫主求救。宫主强硬要求打开镇命塔,肾虚自己也觉得一直用天陷阵困着冲破玉虚阵的鬼车不是办法,于是提出请出十畏网的办法。掌教真人最后被肾虚和清源真人的劝说下同意了,这才撤了天陷阵,让肾虚和宫主进来。
问题是现在不仅浪费了十畏网一次使用机会,还把鬼车和藕女给弄丢了。这可是蜀山自镇命塔建成以来第一次发生妖怪逃跑的情况。这次蜀山的脸丢大了。
肾虚真人一路上都在嘀咕,不知道掌教真人会发多大的火气。主人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这一次的闯入事件恐怕是早有预谋酝酿多时。只怪我们太大意了。”而跟肾虚真人一起闯祸的辟邪宫主却一路心情大好,先是把之前扔出去的衣服穿回身上,然后就跟在主人身后一会儿抓抓主人头发,一会儿拉拉主人衣袖,美其名曰是要检查主人是否受伤。但是你检查别人受伤需要摸别人屁股吗?于是我一生气就在那只贼手上用力咬了一口。
辟邪宫主猛地缩回手,可怜巴巴看着主人,”你的剑怎么还咬人啊?“主人淡定回答,“鸦九咬得不是人。”
后来到了外面,掌教真人听说鬼车逃走了以后,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旁边的侍童赶紧给他端茶拍背顺气,肾虚也赶紧在一旁扇扇子。掌教真人把肾虚骂了个狗血淋头,很显然是把对辟邪宫主的气也撒在了可怜的肾虚身上。
但自始至终,琅琊真人都没说话。主人也神色凝重。
半晌,主人开口道,“这次的事,大家都有责任。不过我想,这一次的闯塔事件并非偶然。塔内层与层之间的封印,很可能在闯入者进入前就被破解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这话的意思很显然,蜀山有内鬼。
但是镇命塔一直是琅琊真人镇守的。他将自身元神与整座塔合二为一,塔内有任何动静他都应该知道才是。
所有人都看向琅琊真人。而琅琊真人却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说:“这次的事是我失责,我愿意接受调查。”
如果镇命塔只有他能接触,那么琅琊真人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虽然我总觉得不可能是他。因为他不至于笨到这个地步,做得这么明显。
主人也说,“此事应该与师兄无关,因为这一切做得太明显了,倒像是故意栽赃。”
但不论如何,一番调查是跑不掉的了。
后来听说琅琊真人被暂时软禁,蜀山上下忙着修补镇命塔,调查闯入的始末。不过这些都跟我这把剑没多大关系,于是我又被放回剑阁了。丹朱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没死啊?
第10章 剑魔 (1)
我把见到乔嘉树的事跟其他剑一说,众剑便都炸毛了。
破军气得剑气四射,窗户纸都被他给划烂了。丹朱也狠狠地咬牙切齿,“他不是都死了吗?!怎么还阴魂不散缠着主人?!”
白璃也愤愤不平,“就是啊!他把主人害得消沉了那么多年,还有脸回来!”
“主人遇到他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是啊!想当初主人多么潇洒风流,要不是他主人也不会变成宅男!”
众剑纷纷表达自己对主人旧情人的羡慕嫉妒恨。我拍了拍龙渊的剑台,“好了别吵了,难道你们没听出来重点吗?!”
破军竟然还在那傻乎乎地问,“重点不就是主人旧情人回来了么?”
我翻了个白眼,“他当初可是被九尾狐咬死的!死无全尸啊!怎么可能突然完好无损了?!而且他在塔里可是要杀了主人的,而且还能变成一只大青蟒!”
丹朱耸耸肩,“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蛇妖。”
“……就算主人当初还没有达到第五境界,也不至于分辨不出来人和妖啊。而且我也很确定,乔嘉树绝对是个人,因为妖可没有他那么绿茶的…”我对我自己的判断一向很有自信。
一直立在一旁沉默着的龙渊忽然说了句,“或许,是转生术。”
我们所有剑的脑袋刷地一下转向他,几乎是同时问:“神马是转生术?!”
龙渊剑眉微蹙,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也只是听主人邱暮霜提起过,说是九黎有一种邪术,可以将死人的命魂转移到活物身上去。复活后的死人可能是人,也可能变成动物或者妖怪。”
破军尽职尽责地提醒,“邱暮霜是你的前主人,主人才是你的现主人。”
“那个不是重点啦!”我把破军的脸按到一边去,凑到龙渊旁边,“那复活了以后的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龙渊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按理说人已经死了,就算他再复活,生命的连续性已经被打断了,再活过来的是不是之前那个人,谁也说不清楚。”
“更何况他从人变成蛇妖了呢。”丹朱用他那孔雀扇子顶着下颚想着,“说不定,这乔嘉树被九黎人洗脑了呢?不然他怎么会对主人下杀手?”
九黎最近确实不太平。我们剑灵虽然深居简出,也听那些侍女提起九黎出了个厉害的妖皇,据说实力堪比洪荒时期的大魔神蚩尤,扬言要踏平中原,另天下妖魔鬼怪不再受人之压迫,以至于九黎附近居中的人纷纷逃离避难。这一次镇命塔被破坏,鬼车被放出,难道也跟这个妖皇的崛起有关吗?
想了半天想不出头绪,反正也不是我这剑灵要担心的事儿,于是我们众剑达成共识,第一威胁从辟邪宫主改为乔嘉树,以后一见到马上发出红色警报,众剑就一起飞出来把人踢走。只不过那辟邪宫主也不知道走了没有,有没有继续对主人动手动脚呢?
我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决定入夜后去流霜殿一探。只盼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才好……
今夜恰好是一轮圆月,月亮显得比平常还要大些,悬挂在蜀山头顶,月色如水银泻地,四处流淌。我化成人形,飞向那一片乱雪千堆的梨树林。站在树梢上往那片宫殿里看,只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是巡夜的护卫。但宫殿里所有灯都熄灭了,不见丝竹之声。
我正站在树顶上抻着脖子找辟邪宫主的踪迹,忽然感觉衣角被拽了拽。我一低头,看到一双大大的盛满月光的眼睛。
我哇地一脚踹了过去。只听“哇”的一声惨叫,一个熊孩子摔了下去,带起梨花一片……
怎么又是这熊孩子……他咋每次都能找着我……
我冲下去,在他落地前接住了他,旋转着落到地面上。其实对于耍帅转圈这种事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转起来衣服呼啦啦的飞,梨花也刷拉拉地飘,感觉很帅很有逼格,于是还是转了两圈。
熊孩子果然被本神剑的飒爽英姿帅呆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黑羽哥哥,你好像很喜欢我家的梨树?”
我说,“这梨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家的了?”
“我们家宫殿盖在这儿了,这梨树自然就是我们家的了。”
我把小混蛋放在地上,用力捏着他嫩豆腐一样的脸蛋,“这种混账逻辑是不是你那个花痴老爹交给你的?那你要在地上挖个坑再把小丁丁埋进去,难道就算你强奸了整个世界吗?”
殷扶疏立马一脸崇拜地看着我,“哇塞!黑羽哥哥你好有见地!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说着,他竟然真的蹲下身用个小木棍开始挖坑了……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说心理不健全的男人是不适合生孩子的……因为生出来孩子恐怕也一样不健全……
我蹲下来,看着正哼着小调挖坑的殷扶疏,“你爹什么时候回辟邪宫啊?”
他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哎。好像要等他娶了后娘再走吧?”
我虎躯一震,“后娘?!什么后娘?”
“就是你们蜀山的那位大美人啊。”他一副“你好笨”的表情说道。
我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都怪乔嘉树,这个瘟神好不容易要走了,他这一闯镇命塔,把人又给招回来了……主人的贞操这下真的危在旦夕了……
殷扶疏看我哭丧着脸,天真地问,“黑羽哥哥,你很讨厌我爹吗?”
我恶狠狠地说,“任何觊觎主人贞操的人都是我仇人!”
殷扶疏很苦恼一般想了想,“那你也讨厌我吗?”
此刻他那双大眼睛泪汪汪的,倒映着一汪月光。那样子仿佛在说:连我这么可爱的孩子都讨厌你还是不是人……剑啊……
于是我清了清喉咙,揉了揉鼻子,“额……你嘛……你还好。”
殷扶疏于是忽然开心起来了,小脸绽开一个蠢萌蠢萌的笑容,两个大眼睛弯成月牙,拉着我的手就往林子深处走。我也不知道这小屁孩想干什么,看了看天色还早,我也就随他拉着我走。忽然间,在梨树林中出现一小片空地。那空地上有一张石桌,围着四个石椅,石桌上摆着很多……纸屑?
我走近一看,发现其中有一些纸屑已经被拼到一起了,隐约是个人手执剑的样子。
我说:“这是啥?”
殷扶疏说:“拼图啊。我爹说,只要拼好这张图,我娘就会出现了!黑羽哥哥,我拼了好久也拼不好,你帮我拼好不好?”
我一看,那些纸屑估计得有好几千片……最小得大概只有铜钱那么大……这得拼到猴年马月去?我估摸着,一定是辟邪宫主的原配夫人死掉了,又不忍心告诉小屁孩儿,于是就弄出这么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期待小孩子做不到也就放弃了……
我就问,“你娘是谁啊?”
小家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画上画的就是我娘。”
我说,“为什么拼完了你娘就会出现啊?”
“因为我爹说的啊。”
你爹压根就不想你拼出来好吗。要是你娘还能回来,你爹还成天缠着我主人干什么……我看了看天色,已经进入丑时了,这小孩不用睡觉的么?
“额……哥哥还有事,你要不先慢慢拼着?我有空再来帮你?”我说完就想溜走,毕竟我可不想浪费一整个晚上拼拼图,我那本《巫山艳史》才刚看了个开头呢……可是我刚刚迈步,就听到身后淅淅沥沥的啜泣声。
“呜呜呜……黑羽哥哥果然还是不喜欢我……我是没人要的小孩……”
我一回头,小家伙竟然真的举着袖子在抹眼泪了。只见月色下,万千树影婆娑,妖魔一般簇拥过来,一个幼小的身影站在一大滩纸屑旁无助地抹眼泪,那景象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我仰天长叹道:“好啦好啦你别哭了,我拼还不行么!”
然后这小子的眼泪在一瞬间蒸发干净,喜滋滋地跑到石桌旁开始认真地找着合适的纸片。妈的现在的小孩儿演技这么生动高超真的可以么?就算是丹朱恐怕也没有这等收放自如的功夫啊……
这一拼就是大半宿,到天开始发蓝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昏睡过去了。我也拼得头晕眼花,心想着把他送回流霜殿里就赶紧回藏剑阁休息休息。我抱起他飞过梨树林,跃入流霜殿中。这一片建筑虽然是短期内搭建,但是宫殿楼阁还不少,我飞了好几个房顶,才找到一座像是寝宫的红色宫殿,守卫也不多,便抱着他从一扇没关严的窗户跳了进去。这寝殿颇为华丽,到处都燃着鹤嘴宫灯,正厅里最前方的矮塌上摆着一张鹿王本生屏风,画的是九色鹿救人的场景。那高大威武的雄鹿高高扬着修长的颈项,头上银白的鹿角闪闪发亮,身上九种颜色的皮毛幻彩缤纷,仿佛会随着观看角度的不同流转变化。想来九色鹿就是辟邪宫主的本体,原是林中之神修炼成人型。这样看来这里多半是辟邪宫主的寝宫了。可这半夜三更,他竟然不在殿里睡觉,难不成又去骚扰主人了?不行……我得赶紧赶回去……
我将殷扶疏放在那张宽宽大大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就匆匆飞出大殿。然而就在我踏上房顶的一瞬,发现另一个人也在房顶上。我俩一对眼,都愣住了。
这不是三个月前跑来偷药的少白头么?!
少白头看见我也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我:“你……你……”
我赶紧过去捂住他的嘴,一把把他扛到肩膀上飞出流霜殿,落在梨树林里。我一松开他他就指着我大叫,“怎么又是你!!!”
我翻了个白眼,“这句话我说才对吧?你又跑到流霜殿来干什么?你哥哥没事儿了?”
他一愣,“什么流霜殿?”
……他该不会是走错路以为这里是蜀山吧……路痴到这种地步他哥怎么放心让他出来的?!
第11章 剑魔 (2)
我不知道应不应告诉他他走错了,于是问,“你来蜀山干嘛?该不会是来偷龙渊的吧……”
结果他一下子脸红了,梗着脖子喊了句,“谁要偷龙源啊!你别含血喷人!”
他果然是要来偷龙渊……
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充满谴责的目光瞥着他,“喂,当初说好了把剑留在蜀山,用来换取九鼎还阳丹。事后就这样偷偷摸摸溜回蜀山偷东西,不太好吧……”
少白头脸更红了,面子上下不来,便破罐子破摔拔剑指着我,“那把剑明明是送给神虚真人的,你主人寂玄真人凭什么霸占龙渊剑?!”
我目瞪口呆听着他的逻辑,一摊手,“是肾虚真人送给我们真人的。剑都已经是肾虚真人的了,你就不必操心他怎么处置了吧?”
“我……我……”少白头说不上话来,脸上闪过难堪、尴尬、羞愤等种种精彩纷呈的表情。看来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守信用的行为令人唾弃嘛。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走到他身边,揽住他肩膀,循循善诱,“是不是你哥知道你把他的剑卖了发脾气啦?唉,这也不能怪你,原本人命就比较重要嘛。剑什么的,虽然跟了你哥好多年,跟你哥出生入死,但也不过就是把武器,多大点儿事儿,是吧?”
他讶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这剑灵这么有觉悟。但他还是皱眉道,“龙渊对我哥真的很重要……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把他带回去?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会想办法达成。”
我啧啧两声,“你们人就是这样,一会儿说不要,一会儿又说要。我们剑虽然只是武器,可是这主人老是换来换去的,也会有心理创伤的好吧?这样吧,如果你打赢了我,我就带你去找龙渊,怎么样?”
少白头怀疑地看着我,“此话当真?”
我拍拍胸脯,“本神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剑吗?只不过,如果你输了,就要乖乖跟我去找我主人请罪。”
少白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抽出他那把灵气还不十分强的长剑,身上泛起一层蒙蒙的微光,清喝一声就向我连发三道剑气。我扭了扭腰撅了撅屁股一一闪过,然后抽出背上的鸦九剑腾空而起,向下劈下一道沛然剑气。他被我震得就地一滚,险险避开。此时梨花漫天飘飞,宛如异常突如其来的大雪,香气铺天盖地。
这少年的修为在同龄人来说不错,可是要想对付我这百年老剑灵也还是嫩了点。他凭着一股猛劲儿冲到我跟前近身搏斗,似乎知道凭灵力他是拼不过我的,以为这样我就使不出大招。然而本神剑是谁啊?速度可是我最大强项。所以他每一剑都只能刺到我在虚空中留下的残影。他越来越急,剑法也有些乱了。我趁机闪到他身后,一道灵气弹入他的胳膊肘。他的手瞬间酸软,剑桄榔一声掉在地上。
他颓然地跪趴在地上,愤怒地捶了一下地面,银白的头发在月色里如悬瀑流转。
他们白民国的人头发都这么白么?一国的少白头……那场面还真壮丽……
我说,“走吧,我带你去蜀山。”
其实私心来说,我虽然讨厌言而无信的人,但是我是希望他带走龙渊的。所以比试只是戏弄他一番,只要他见到主人,声泪俱下动之以情,主人一定会归还龙渊的。
毕竟龙渊是我在剑阁老大地位的最大竞争对手嘛,如此一来借刀杀人,龙渊说不定还会感激我。我可真是太机智了,哇卡卡卡……
我化入本体,载着少白头一路飞回蜀山。这一番折腾,天边已经泛白,太阳很快就会出来了。主人日常这个时辰应该已经起床打坐修行了,我带着少白头直接飞去昭华宫。
我们昭华宫居于南亭峰上,山势险峻,但是林木堆翠、仙鹤白鸟常年结队飞舞。林立的楼阁亭台之下数道飞瀑沿着山崖坠下,晨间的朝霞染红了琉璃金瓦,华美而庄严。主人的寝居前正有几只仙鹤戏水,微风拂过院子里的竹林,带来一片竹香。我有段日子没来过主人的寝居了,此刻看到这些熟悉的景致分外怀念。
正在扫院子的侍女静琪看见我以及我身后的人有些讶异,“鸦九师兄,怎么这么早过来?”
我说,“主人醒了没?”
静琪柔柔道,“好像是醒了,但是还没吩咐我等进去服侍。”
我点点头,直接走到房门前,喊道,“主人,有人要把龙渊带走,你管不管啊?”
不到一秒钟内,门开了。主人背着手,淡漠的凤眼扫过我等众人,慢条斯理地说,“何事一早喧哗。”
装吧你就……明明就是听见有人要偷你的剑才马上冲出来的……
我冲少白头撇撇嘴。主人道,“是你?为何又来蜀山?”
少白头果然不负我望地一掀衣服跪下了。这孩子打不过之后的绝招就是跪,问题是这招好像还挺管用的。
少白头说,“寂玄真人,龙渊剑跟随我哥邱暮霜二十余载,对于他来说宛如亲人一般。之前是我糊涂,用龙渊交换九鼎还阳丹。如今我愿意做任何事,只求真人能将剑赐还给我!”
主人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似乎十分不爽。
也对啊,他还没来得及带着龙渊出去过呢……
我坐到游廊的栏杆上等着看热闹。只见主人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双手将少白头扶了起来。主人安然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当初既然是以龙渊剑换九鼎还阳丹,为的就是劝导你哥哥弃恶从善,放下屠刀不再做刺客。你如今又要要回去,未免言而无信,道理上也说不通。这剑,我不能给你。”
少白头焦急道,“我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无理,但是只要真人愿意赐还龙渊,我邱暮雪愿意给真人当牛做马,报答真人!”
哇……为了一把剑就要当牛做马,龙渊对邱暮霜到底是有多重要啊?不过给主人当牛做马……这不是便宜他了嘛……整个蜀山的女弟子都想给主人当牛做马,轮得到你这也就中上之姿的少白头啊……
主人有些为难。他堂堂乾元上仙,按理说是不应该跟个小孩争把剑的。无奈剑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嗜好,好不容易骗到龙渊,难道又要拱手让人吗?
我一看主人不想给,于是添油加醋,“主人,你看人家这么大孝心,要不就成全了他吧?你看你剑阁里都挤了几百把剑了,人家可就这么一把……”
主人狠狠瞪我一眼,仿佛是在告诉我:闭嘴!
邱暮雪又跪下咣咣咣磕了几个响头,那声音清脆的我听着都觉得疼。果然他抬起头来时额头上已经见血了。主人于是更加难做了,忙上前要把他拉起来。可是邱暮雪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的决绝表情,这气场颇有无赖撒泼的架势……其实这世上还是弱者的优势更大一点,毕竟当你装可怜甚至以死相逼的时候,一切站在你对立面的强者都成了大坏蛋,不论对方有理没理。
主人自然不想在众弟子面前当大坏蛋,眉头已经很明显地纠结在了一起。我知道,他马上就会说:既然你如此心诚,龙渊还给你便罢了。
但是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另一道朗然声音强势插入。
“阿雪,站起来!”
这一声呼喝掷地有声,颇为肃穆萧瑟。已经围了一圈的弟子侍者和我一转头,便见到对面的房顶上站着个黑衣白发,戴着傩神面具的人。那人只是静静立着,不知为何一股子肃杀之气便已经另得朝阳也阴冷下来,他白发飘飞,冷冷的视线从面具后射出,落在主人身上。
这难道就是剑魔邱暮霜?
主人也以静水无波的眼神看回去,一黑一白的两人,静静对峙。其余的一切都凝固成了背景。
邱暮雪惊讶喃喃道,“哥,你怎么来了。”
邱暮霜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我再不来,你要把我邱家的脸都丢尽了。马上给我站起来。”
邱暮雪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他似乎很怕这个哥哥,但同时又非常的敬慕他。他只好站起来,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主人。
主人仍然没说话。
邱暮霜凌空降下,身法迅速而飘逸,宛如一片黑色的羽毛。他与主人面对面,气势竟丝毫不输。
“寂玄真人,既然我弟弟已经将龙渊剑给了你,他便是你的了。我不会收回。”
主人眉梢微动,“但是你弟弟已经为你求了许久,本座也……”
“舍弟不懂事,还望真人海涵。蜀山的救命之恩邱暮霜没齿难忘,只求能最后见龙渊一眼,毕竟他已经跟随我二十三年。”
这般要求主人自然不会拒绝。看来我想把龙渊给弄走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只是,这邱暮霜竟然就这样将龙渊送给主人,难道他都不打算听听龙渊的意见吗?我回忆起龙渊坚定地说“我只有邱暮霜一个主人”时那坚定的表情,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悲凉。
这大概就是我们剑的宿命,说到底也就是个武器,没有自己的选择权。
邱暮霜迈进剑阁,龙渊静静躺在剑台上,不曾有任何动静。
邱暮霜轻轻拂过龙渊剑身,傩神面具后的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半晌终于吐出一句,“龙渊,你自己保重。”
说完,黑袍一挥,他便要转身离去了。
就在此时,龙渊人形忽然出现在剑台前,叫了声,“主人。”
邱暮霜脚步一顿。
龙渊那双一向冰冷的眸子,此刻却闪烁着几许悲伤,以及失望。
“主人,你真的不带我走?”
邱暮霜并没有转过身来,他说,“我已经不是你主人了。”
而后,邱暮霜带着邱暮雪,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没了热闹可看的弟子们也逐渐都散了,主人临走时看了仍然静静站在原地的龙渊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叹息一声。他对我说,“你安慰安慰他吧。”
剑阁的大门关闭后,众剑都罕见地保持了沉默。我走到龙渊身旁,刚想说点什么,他的神色却令我心中一颤。
他那冰冷的面上,此刻燃烧的是悲伤,以及呼之欲出的愤怒。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仿佛想要打穿什么,想要抗议什么。但终究只能颓然垂着。
“龙渊……”
“你不必说了。”龙渊的声音依旧平板,但是却诡异地扭曲嘴角,笑得比哭还让人难受,“你说的是对的。我们对人而言,不过是武器而已。”
第12章 试剑大会前篇 (1)
龙渊的心情很不好,这我们大家都可以理解。他已经三天没有化成人形过了,一直就那样静静躺在剑台上,连个屁都不放。我们众剑碍于他身上快要化成怨灵的浓重怨气,连麻将也不好意思打了,每天说话都小小声,日子过得十分压抑。我们大家私下里商量,应该想办法劝劝龙渊想开点才是,否则老这么下去连带着一屋子的剑都要抑郁了。
丹朱说龙渊这是典型的失恋综合症第三阶段症状。整个剑颓废抑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沉浸在伤痛里不可自拔。能治愈这毛病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看到现主人有多低调奢华有内涵,比他原主人好多少倍,逐渐的他也就会忘了那个将他送人的前主人了。虽然我们大家都很不希望主人“专宠”龙渊,但是值此非常时期也不得不牺牲一下。尤其是我,心里面对龙渊总是有点愧疚,毕竟原本希望他赶紧被带走而将邱暮雪引入蜀山的是我……
由于鬼车逃出镇命塔一事,诸多佛道门派都前来蜀山质问。什么东华派啦、茅山、桫椤精舍等等,大约有那么八九个门派,每派都派了一两个使者前来质询。蜀山受东华帝君之命镇守镇命塔数百年,手握玄武令,一直是众门派中的魁首,因此每三年的试剑大会(堪称修真版的奥运会)都在蜀山举行,使得蜀山每三年都能在旅游业上狠赚一笔。树大招风,很多门派看我们不爽很久了,可惜咱蜀山一直没什么槽点,所以他们有什么怨气也只好忍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蜀山出了这么大篓子,只怕那些表面上或忧心忡忡或义愤填膺的使者心里其实都乐开花了。不过到目前为止大家都只是打嘴炮,还没有到动手伤和气的地步,只是苦了主人和琅琊真人,每次都要硬着头皮被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各派使者质询。
但是我知道,总有那么一两个愣头青会得意忘形,跟我们主人动手。
这一天果然来了。听剑侍和悦说是茅山的使者率领众弟子在凌霄殿里大放厥词,说是蜀山连鬼车都看不住,不配掌管东华帝君御赐的、可以号令众修真门派的玄武令,强势要求掌教真人交出圣令。主人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只怕难以善了,于是另剑侍来取我去应战。
我跟剑侍和悦说:“那个……我今天大姨妈来不方便,你带龙渊去吧?”
和悦眉角抽搐了一下,“你是剑,而且还是雄剑,怎么会来大姨妈。”
我挑眉,“凭什么雌剑可以来雄剑不能来?你性别歧视啊?”
和悦非要来拿我,我就是呆在剑架上不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抬不动我,毕竟本神剑不想动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动窝地。时间紧迫,他总算放弃了,一边甩着差点扭伤的手一边瞪我,“你可别后悔啊!”一边去拿了龙渊。
龙渊虽然对我主动放弃跟主人并肩作战的机会显得有些愕然,但是剑侍拿起他时他既不反对也没表现出丝毫高兴。
目送着龙渊跟剑侍离开,我这心里又酸又涩,真的不是滋味……丹朱和破军也颇黯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各自回去发呆了。
大约三个时辰后主人才回来,除了衣服上有些灰尘外,看起来神清气爽,很小心地将龙渊放回剑台上,轻轻拍了拍剑身,低声说:“你今天做得很好。”
我听得心里这个酸……这滋味不论看主人带别的剑出去多少次,都是一样浓厚……
原以为主人就这样离开了,他却忽然走到我旁边,微微扬着眉头问,“我听和悦说你今天来大姨妈?”
我从剑身上探出头,讪笑两声,“那个……我这不是跟他开玩笑嘛?”
主人冷笑了一下就走了,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就是拒绝了主人你一次嘛……难道就许你不选我,不许我不选你啊……
但是回想他当时的眼神,怎么觉得我要倒霉了?
这件事后的小半年一切平安,各大门派找茬也找够了,加上逐渐进入冬季,从人到妖都懒洋洋的。冬日的大雪一下,便是一年过去了。众剑都在暖融融的剑阁里过了个年,丹朱从凌霄殿里偷来了年糕饺子等等贡品,我去流霜殿找殷扶疏帮忙偷了点梨花酒出来,大家吃吃喝喝,半夜的时候辟邪宫主还特意在流霜殿给主人弄了场烟花表演,主人就不客气地拉着我们一大群剑和他的弟子剑侍们坐在屋顶上看。
望着那升上半空在一瞬间绽放的烟花,又在下一朵的绚丽中寂然凋谢,我发现龙渊静默地微微仰起脸,那烟花的颜色在他坚毅的侧面上交迭幻化,冰冷的夜风扬起他泛着深蓝色的黑发,有种黯然的寂寥。
我坐在他旁边,大概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说了句,“在想邱暮霜吗?”
他微微垂下眼帘,并未回答。
我也看向烟花,微笑道,“其实这种事我也经历过。我甚至比你还惨,至少你的主人还跟你说了再见,将你托付给了另一位主人。我的前主人甚至都没有把我交给另一个主人,只是把我丢入北溟海里,任由一只大鲲将我叼走。我在海水里一呆就是五百年,周围除了那只什么也不懂,只知道乱收集好看的东西的鲲鹏,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
我感觉到龙渊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似乎有一点点的讶然。
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潇洒帅气的剑也有过被人丢弃的时刻吧?
我长叹一声,“你知道海深处是什么样子吗?没有光,一点光也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偶尔传来的呼啸声。我有时候会忘记自己的存在,忘了自己还是一把剑,也忘了自己曾经有过一个主人。再有灵性的剑没有了主人,也像没有了灵魂,动弹不得,只是废铁罢了。所以后来我被主人握在手里的时候,才终于知道自己还存在。”
龙渊问,“你恨你的第一个主人么?”
我苦笑,“他早就化作一赔黄土了。我还恨个什么劲儿啊。更何况,现在的主人跟别的人是不一样的。我很庆幸被他捡到。”
龙渊的声音有些飘渺,“你又如何知道盛文修跟别的人不一样呢。套用你的话,我们不过是武器而已。就算他再喜欢,要舍弃也不过就是一念之间。到时候,你又要如何自处呢?”
他的问话让我一愣。其实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尤其是近些年,主人越来越少带我出去了。如果有一天主人将我送给另一个人,我会如何自处呢?
过了大年,春日到来之时,便是试剑大会即将召开的时候了。
由于这次镇命塔的事故,蜀山的声望急剧下降,加上前些日子得罪了茅山,茅山便提出每年的试剑大会都在一个地方举行似乎不够公允,也该给众修真弟子游历其他名门风水的机会。于是试剑大会委员会便抽签决定,最后抽中了蓬莱岛上的东华派。
虽然不用当东道主,不过参加一下大会并且拿个头筹来彰显我们蜀山仍然是天下第一还是十分必要的。试剑大会的参赛规则是,每个门派选出五名代表,其中达到第四候晖阳境以上的上仙只能有两名。比试的内容包括御剑、武斗、丹药、阵法、占卜五项。每名代表只能参加一项,按照最后的总得分排名次。
主人作为蜀山除掌教真人外唯一的第五侯乾元境的上仙,而且剑法又堪称当世第一,自然是要首当其冲。肾虚虽然面壁思过了一阵子,不过这种需要人才的时刻,还是要他来用他那些药丸子来挣个头魁的。剩下的三个弟子人选自然是三位已经达到第三候腾云境的弟子翘楚。我们主人得大弟子桂生和二弟子段雅旭自然是要跟去的,掌教真人座下的大弟子蓝田也奉命出战。
而我们剑阁里也是摩拳擦掌,能争取到和主人一起出席试剑大会的机会几乎能决定你在剑阁中的老大位置。上一次被带去的就是丹朱,我已经连续九年没能跟着主人出战了,这次一定要胜利!
我特意飞去池子里把自己剑身洗了个干干净净,又在磨刀石上仔细磨了磨剑锋,剑穗已经脏了,我就干错把剑穗解了,弄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其他剑也都在做同样的准备,尤其是丹朱这个骚包竟然还找来几块红宝石镶嵌在自己剑柄上。龙渊倒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就跟往常一样,躺在剑台上没有动作。
主人终于来了!我们一屋子亮闪闪的剑晃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主人摸着下巴,来回踱步,东摸摸西看看,选择恐惧症看来又犯了。众剑都急得不行,破军干脆探出头来表白,“主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主人笑笑,还是摇摇头。破军明显都快哭出来了……
主人走到丹朱面前,丹朱一个劲儿给主人抛媚眼,努力地散发剑尔蒙。但是主人还是走了过去。
我心里大笑不止,看来本神剑的第二春来了!我看着主人微笑着向我走来,眉目如画,气质如华,风威风拂起他鬓角的长发,连清风似乎都沾染了他身上的莲香。我的心跳加快,脸上发热,含情脉脉地迎接他的双手。
谁知道他在我跟前停都没停……
主人拿起了龙渊,微微瞥了我一眼,便出去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自己一口血就要喷出来了……
混蛋!为什么是龙渊啊!你知道龙渊仍然还惦记着他的前主人吗?!你确定龙渊会像我跟你那么心有灵犀,那么会帮你耍帅吗?!!!
主人这一定是在报复!报复我之前故意不跟他出战!!
众剑都在发出哀叹,只有我连哀叹都发不出来……这简直就是我一手造成的结果,若不是那次主人使龙渊使得顺手,他这次一定不敢贸然选择龙渊这把还未被完全驯服的剑。
我跟丹朱都愤愤不平。丹朱说龙源就是在扮猪吃老虎,表面上一副根本不在乎主人的样子,实际上找准了时机就使劲儿讨好主人。丹朱还把我大骂一顿,说我没脑子,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我竟然无法反驳……
想我当初竟然还怜悯龙渊……我是大煞笔吗……
心中萧瑟,间隔里一片伤春悲秋的惨景。我自然更加郁闷,于是入了夜,便飞离蜀山,来到流霜殿旁边那片梨树林。在林中那片空地上,殷扶疏仍然在那里锲而不舍地拼着拼图。我张开羽翼落下来,他一抬头,看到我,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现在这种时候,这个笑容还真治愈……
我一脸苦大仇深坐在石椅上,扒拉着那些纸屑,一句话也不说。殷扶疏眨巴着大眼睛看我,“黑羽哥哥,你怎么了?”
我闷头拼拼图,一句话也不想说。
殷扶疏用双手托着圆圆的笑脸,“是不是你家主人去参加试剑大会不带你,你不开心啦?”
我瞪眼,“你怎么会知道?!”
他无辜地一摊手,“我爹说的啊。你忘了我爹是寂玄真人控吗?你家主人干什么我爹都知道。”
他说的还颇得意,丝毫不觉得他爹这种跟踪行为有些变态……
我无精打采地趴在石桌上,长叹一声,“我们主人啊,大概已经不喜欢我了……”
殷扶疏歪着头看着我,忽然冲我摇了摇手指,“黑羽哥哥,你这样被动是不对的。”
“……什么不对?我还不够主动吗?”
殷扶疏正襟危坐,很严肃地看着我,“如果你主人不理你了,不带你出去了,你就去主动找他啊。成天蹲在那里自怨自艾,你家主人又不会知道。”
我震惊地看着这小屁孩,他小小年纪,怎么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不过……“我是剑唉,主人不带我我怎么出去?”
殷扶疏一副你好笨哎的表情,“他不带你你为什么不能出去?你又不是不会走路不会飞。都什么年代了,不要这么迂腐好不好?武器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主意吗?”
可是作为一个武器最重要的规矩就是要服从,因为一把不服从的武器,只会给主人带来危险。因此这是所有剑的常识,不要尝试违抗主人,否则总有一天你要么会害死主人,要么会被遗弃。
那一次为了帮龙渊走出前主人的阴影而违抗主人的命令,我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难道现在还要犯同样的错误吗?
见我不语,殷扶疏忽然说了句让我等等,就跑走了。不多时,他又跑回来了,抱了两小坛梨花酒来。
“酒能消愁,黑羽哥哥要不你就喝点吧。”他很乖巧地将一壶酒递给我。
这种时候,我就不客气了,一仰头咕噜咕噜将那散发着梨花清甜味道的酒液倒入喉咙里。他们流霜殿的梨花酒真的是一绝,甜而不腻,温润绵长,一喝就停不下来。我一气儿干了一壶,只觉得一团热流在腹中燃烧盘旋,眼前的世界也仿佛在一点一点改换颜色,绿的变成了蓝色,银月变成了橘红,星空时远时近,翻转不休。
我傻笑几声,将酒壶摔在地上,大骂道,“呸!不就是试剑大会么,谁稀罕去啊!”
殷扶疏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很无聊的!”
我又拍开第二壶,咕噜喝了一大口,认真地看着殷扶疏红润的小脸,“你知道吗?老子可是跟了他五十多年的剑啊!打他还是个才到腾云境的毛头小子的时候老子就不离不弃,他现在居然喜新厌旧!那个龙渊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有七颗星星吗!!”
殷扶疏用力点头,“黑羽哥哥明明这么好看!摘了面具肯定更好看!“我咕噜咕噜又喝了半瓶,一扯脸上的面具,躺在草丛上,脑子有些昏沉,眼皮有些沉重,“我这么帅,这么贴心……他凭什么不选我……”
隐约中眼前映入殷扶疏的脸,怎么有点邪魅,有点成熟,有点像辟邪宫主?看来我这是醉了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们剑不用睡觉,能借这个机会睡一觉也不错……如果醒来能看到主人就好了……
我就这样昏沉着醉倒在梨树林里,万万没想到醒来后竟然会发生那样的事……
第13章 试剑大会前篇 (2)
想我鸦九虽然嗜好喝酒,但是喝到这么烂醉如泥也是十分少有的情况。按理说我们剑灵是不用排泄的,可是灌了那么多酒下去也要有地方出去啊,于是我是被尿憋醒的。
昏昏沉沉睁开眼,刚想从剑架上爬下地去上厕所,可是才意识到四周的情形怎么不是很对劲?
头顶摇晃着彩色流苏,四周空间狭小,糊着彩绣锦缎。我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人形,鸦羽面具和本体都整整齐齐摆放在我手边。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这下小的房间还在悠缓地一起一伏,似乎在移动着一样。我连忙爬起身,掀开侧面那道看起来像是窗子的帘幕,然后就傻了眼。
窗外飘渺迤逦而过的是一团团洁白如雪的……云彩?!
我往下看,只看到一只硕大的末端点缀着黑羽的白鹤翅膀。那些羽毛浮在高空寒冷而清静的空气中簌簌飘摇,平稳而轻盈地掠过一座又一座的云峰。
我深吸一口气,令自己保持冷静,将鸦羽面具带回右脸,摇摇晃晃从座位上爬到车厢前,推开那两扇合起来的红木格门。背对我端坐的人发如泼墨,与九色华服凌虚翻舞。听到响动,他也不回头,安然摸了摸巨鹤的颈项,只回了句,“醒啦?”
那大鹤也抻着脖子叫了一声,叫得分外难听。所以说仙鹤这种东西看着飘逸出尘,但是千万不能张嘴……
我义愤填膺,“你这种行为是偷窃!”
“别讲的这么难听嘛,我儿子说你想你主人想得都快成怨灵了,我这是在帮你啊。”辟邪宫主说着,冲我飞过来一个魅色万千的眼神,“我儿子说你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自己去,那我把你偷出来,就不算你违抗主人咯?”
好像他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不过我还是为熊孩子这么轻易就把我给卖了十分不爽……
我靠在仙鹤背着的车厢上,挑眉问,“你会这么好心?”
“本宫心本来就很好。不然怎么叫天下那么多美人为了本宫痴狂啊?”
我恶心地咦——了一声,拂了拂身上的鸡皮疙瘩。他却魅惑一笑,“好吧,本宫确实也想去那个什么试剑大会玩玩。听着名字里有个剑,总得弄把剑带在身边啊,不然不让进场怎么办?所以,咱们两不相欠。”
我翻了个白眼,堂堂辟邪宫主,想进去谁敢拦着啊?不过反正我也不吃亏,说不定主人看到我在别人手里还能吃个醋什么的?
我虽然心中满意,但还是说,“喂,能不能降落一下?”
他挑眉不满,“本宫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愿意?”
我慢条斯理道,“愿意是愿意,只不过昨晚那两壶酒再不找个地方发泄,就只好尿在你这仙鹤身上了。”
那仙鹤惨叫一声,还没等宫主下令就直接开始下降了……
我们落脚在太湖畔。此时正值春意醇浓之时,湖水上泛着一层清透的碧色,两岸的垂柳生着青绿的叶子簇拥过来,在水面上扫出层层清漪。我一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迎春花的香味,一边在湖边制造水污染,舒服地打了个寒战。宫主很嫌弃一样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坐在小山上的凉亭里调戏赏花的良家妇女。那几个小妇人还各种娇羞脸红,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哎……人类总是被外表蒙蔽……
说起来我已经有很久没有下山了。这太湖畔人群熙攘,客栈林立,湖上一条条雕梁画栋的画舫上传来丝竹琵琶之声,有美丽的舞姬在亭台上翩跹起舞,热闹的很。我忽然回想起来以前跟主人也来过太湖,当时主人还年轻,虽然现在也不老,不过当时嫩的啊……简直能掐出水来……主人那时候刚刚得到我,还拿我当宝贝一样,连睡觉都抱着我睡。主人的胸肌很结实很有弹性,睡起来很舒服,真是叫人怀念得紧……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跟主人喝过这里的蜜桃酒。据说那酒在酿制的时候加入了蜜桃,喝到嘴里甜滋滋带着果香,余味缭绕在鼻腔里经久不散。一壶下肚口里也没有酒气,只有桃子的清香味余韵悠长,那滋味真是叫人想想就流口水……我还记得那是主人为数不多的几次醉酒。我还记得醉了酒的主人热情奔放,两颊绯红,媚眼如丝,见谁亲谁……
咦……怎么流鼻血了……
我撕了块衣服堵进鼻子里就去找花痴宫主,打算拉他去陪我喝酒。那六角亭里一位身旁跟着侍女的聘婷佳人正半羞怯半期待地跟花痴说话,仔细一听,好像还在对诗。
“公子谬赞了,奴家久病缠身,不过是一条残命罢了。却是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哎呦呦,说得咋这么悲情。虽说姑娘家小身子骨是弱了点,可是也不像是快死的人啊,脸蛋儿还红扑扑的呢。
那花痴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朵蔷薇花,竟然顺手就簪到了佳人的鬓角,深邃的目光迷离蛊惑,“何必担心以后如何呢,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咦……好恶心……这家伙有没有节操啊一边追着主人一边调戏人家小女孩?不替天行道一下我良心都过不去啊……
我于是摘了面具,幻化了一身红艳艳的衣服,作穿花蝴蝶状飞入了六角亭,以“仙子凌波之姿”翩然而正好地降落在宫主和佳人之间,凄楚地微微侧过脸看着宫主,面容上有无尽悲伤蔓延。
“姓殷的,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勾引女人了吗?”
一瞬间宫主和佳人都石化了。
我又转过身去看那明显受到惊吓得佳人,“男人的海誓山盟终究只是一场空而已……姑娘,你替我好好照顾他吧。我带着孩子自己过就是了。”说完,我便适时地挤出两滴眼泪,大声朗诵道,“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姓殷的,我与你恩断义绝!”
那姑娘和她丫鬟都不淡定了,“你们……你们两个男人……有孩子?!”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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