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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剑灵的秘密日常 作者:莲兮莲兮

    第2节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这个人的长相确实让人骂不出来。他相貌俊美非常,而且从眼神到动作,都透出某种魔性的魅力。一席九色华服繁而不乱,玄魅之气与他的气质相辅相成,宛如黑色的曼陀罗那样,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气息。

    当然了,我这样的形容只是供大家体会参考,本神剑可没有真的这样花痴的啊!

    辟邪宫主看到那满墙满架各式各样的宝剑,不由得发出啧啧赞叹,“早就听说小修修爱剑成痴,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啊。”

    “信不信再叫我那什么我现在就将你踢出去?”主人大概是觉得在我们面前被叫小修修很丢脸,所以有些恼羞成怒。不得不说,主人连生气都是很好看的。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辟邪宫主的视线缓慢地扫过一把把宝剑,视线在龙渊身上停了一会儿,“我听说这些宝剑都是稀世珍宝,都有剑灵的?”

    主人道,“万物染情皆有灵性,这些剑沾染了那么多世俗或超世俗的纷争杀戮,自然也有灵。”主人说到剑,眼神温柔了几许,视线扫过我们,“我这些剑都有自己的性格,准确的说,是它们选择了我。”

    切,说的那么好听……那龙渊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从原主人的弟弟那儿骗来的……

    辟邪宫主离开龙渊身旁看向破军,又经过丹朱,最后停到我面前。身上一股子梨花香味很是好闻,我就多吸了两口气。他问主人,“这四把剑看上去与众不同,大概是你的镇阁之宝吧?”

    主人颔首,“他们的确不错。”

    虽然本神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错,不过被主人夸奖还是让我颇爽。

    辟邪宫主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此刻背对着主人,他的笑容怎么看上去有点让人身上发冷?

    “这把剑叫什么?”

    “鸦九。”

    “鸦九?倒是很符合他的形貌。”辟邪宫主冲我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小修修,这把剑我很喜欢,借我玩几天好吗?”

    我惊吓得震了一下,众剑也都惊讶地看过来。而主人也在惊吓了半刻后,一张面容迅速冷凝。那样危险而隐含着怒意的冰冷,我已经好久没见主人面上出现过了。

    不错不错……在主人心里我还是有地位的……虽然就算是别的剑估计他也会一样生气。

    主人说,“莫要挑战本座的忍耐限度。”

    “好小气啊,你这么多把剑,借一把给我玩玩都不行,真是枉费我对你一往情深!”辟邪宫主马上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媳妇样子,这演技之高超,连丹朱看着都自愧不如。

    主人却不买账,“要带走我的剑,除非你杀了我。”

    “矮油~好好的说什么杀不杀的。我这不就一说嘛~好吧好吧,就当我没问。”辟邪宫主眨了眨眼睛,走到主人旁边满眼都是桃花,“那我要走了,小修修你一定要想着我啊!”

    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花痴攻势,冷着脸往外走,那宫主也期期艾艾跟了出去。我心里松了口气,宫主要是再这样花痴下去,恐怕破军就要飞过去跟他干架了。你看,现在破军已经气得剑顶冒烟了……

    不过,感觉此刻剑台上的龙渊气息有那么一丝落寞,跟他平日里平静无波的状态不是很相符?

    主人关上了剑阁的大门,大家纷纷化成人形聚在大堂里开会。

    破军,“这个牛皮糖终于走了,他要是再不走,我就去削他!”

    丹朱瞥他一眼,“就你那点本事,你削得着人家吗?”

    蛟灵插了句嘴,“不过,他干嘛突然要借走老大啊?”

    他这样一问,大家都安静下来,同时转头看向我。我莫名其妙耸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啊,我跟他不熟。”

    丹朱挑眉,“你昨晚聊得很开心的那个小孩子是谁?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他说他叫殷扶疏,我猜他可能是这个辟邪宫主的私生子。”

    破军抓起丹朱的茶杯就给摔在地上,“带着拖油瓶还好意思勾引主人!”

    丹朱伤感地看着地上的茶杯,然后就做饿虎扑食状与破军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又是抓头发又是撕衣服的分外激烈,我翻了个白眼,默默走到正抱剑坐在剑台上的龙渊身边,“喂,你怎么了?”

    他一愣,收起刚才的神色,“没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是不是刚才主人维护我的时候,让你想起你前主人来了。”

    龙渊静默了一会儿,“我的主人只有邱暮霜一人。”

    我啧啧嘴,揽住他肩膀,“小龙啊,做剑不能这么死心眼。对于他们人来说呢,我们再通灵性也只不过是兵器而已,缺了就再换一把。你要是这么认死理,主人用你的时候不好好配合,是会被打入冷宫的哦~”

    龙渊垂下有几分忧郁的眼睛。他平时冷脸冷惯了,这一瞬的脆弱,显得格外性感……

    “主人不会放弃我的。等到他好了,肯定会把我要回去。”他用平稳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哎,能这样信任自己的主人,也是世间难得。明明已经被卖掉了,还能帮着主人数钱。虽然我也很希望他主人把他要回去,但以本神剑之见,这件事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慰问,心里却也有一丝丝的惆怅。

    曾几何时,我被主人握在手里逍遥江湖、出生入死的时候,也险些以为自己就是主人的唯一、也是最爱的一把佩剑,直到主人带回了丹朱,又带回了破军。算起来,我有多久没有跟着主人出去过了?主人还记得我华为人形的样子么?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有一天如果另一个人向他索要我,会不会我就要易主了?

    若是我也能像龙渊那样肯定而骄傲地说出:我的主人只有盛文修一个,大概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听到主人说:若要带走我除非杀了他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一颤,眼睛几乎有些湿润了。妈的,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媳妇了?

    第6章 镇命塔 (1)

    蜀山最近出大事了。

    在说这件大事之前,我得先说说蜀山那座举世闻名的镇命塔。这座浮屠高达万仞,远远的宛如天柱一般立在蜀山主峰——凌霄峰西侧,映着山河云海壮丽无比。然而这座塔虽然宏伟瑰丽,里面压着的东西却令人谈之变色。

    那里关着八十一只祸害人间的妖怪,其中包括傲因、蛊雕、狍鸮等等。各个拿出来都是能在人间掀起不小灾难的大反派。蜀山受天命,以最强大复杂的玉虚困龙阵将镇命塔层层包裹,为了监视塔中的妖魔,历任司命长老都要承接天命,进入塔下的长安窟常年闭关入定。这座洞窟与镇命塔浑然一体,只要塔内有异动,司命长老就能感觉到。就算是本门弟子,除非得到掌教真人以及四大长老的共同首肯才可以进入塔内。不过说实话,塔里关了那么多恐怖的东西,哪个弟子愿意进去?是以镇命塔已经有两百年不曾开启过。

    然而这样守卫森严的地方,竟然被人强行闯入了。

    先不说他是用了什么办法骗过玉虚困龙阵,反正一直闭关在镇命塔地下的司命长老琅琊真人忽然破关召集蜀山弟子将镇命塔围起来,然后众人就发现镇命塔的大门开了。

    据说有不少弟子一看见那洞开的大门就吓尿了。八十一只上古妖怪,这群小崽子还不瞬间就被虐成渣渣?但是塔里又没了动静,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或妖怪跑出来。

    掌教真人就下令我们主人和琅邪真人入浮屠一探。主人来剑阁选剑,本以为他会兴冲冲选择新到手的龙渊,没想到他竟然想都没想就抓起了我。我不由得陶醉了那么一下。

    主人将我祭起,我将剑身暴涨数倍,令他站在身上,跟随他的意念迅速向着镇命塔飞去。此时巨塔八面不论平地虚空都围满了弟子,五彩缤纷的剑芒将整个浮屠笼罩在虹光里。众人严阵以待的时刻,肾虚真人却在那里用个铜钟当喇叭喊着:塔里的小贼听着,你已经被包围啦!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我和主人一起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肾虚还在那里瞎搞……

    主人落在掌教真人旁边,问道,“还没动静?”

    掌教真人叹了口气,“安静的有些异常。不知道闯入者到底是什么目的。“这时我看到掌教右边还站着一个面生的真人,头发雪白,面容却不老,所谓鹤发童颜大概就是如此吧?虽然相貌平凡,但身上有某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气质。想来本神剑在蜀山这么多年,四大长老也就是司命长老琅琊真人没见过了,这位一定就是了。

    主人对着琅琊真人恭敬施礼,看来这个长老在蜀山的地位仅次于掌教真人呢……

    不过主人心绪中那一丝难得的波动是怎么回事?

    掌教真人道,“琅琊,寂玄,就烦请你们二人入内一探。”

    主人跟在琅琊身后走上九级石阶,那扇约有一丈高的花岗岩塔门现在开了一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那后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琅琊真人忽然说,“塔内最近妖气浮荡的厉害,可是这两日却意外的平静。我总觉得,是要发生什么的征兆。这一探恐怕颇有风险,师弟小心。”

    主人沉默了半刻,答道,“五十多年不见师兄了,长安堂内一切安好?”

    原来主人跟琅琊真人是旧相识啊?我竟然不知道……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该说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吗?怎么又有点不像似的……

    此时两人已经进入塔中。第一层的大殿空间高广非常,但内里空空如也,四面没有窗户,只有满墙密密麻麻的咒符,组成一圈又一圈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看久了感觉整个人都会被那些字符吸进去。唯一的一束光源来自头顶那颗硕大的夜明珠,幽兰的光色在阴影间浮动。

    琅琊真人回答道,“竟然才五十多年。我在定中,不辨时间,只觉一切都是静止而永恒的,本以为一睁眼,说不定已经过了一百年。”

    他的声音平缓而绵长,像是一壶酿了百年的好酒。只是这话语中似乎有些许落寞。一个人将自己五十年的时光耗费在一间石屋子里,以后恐怕还要耗费掉人生中剩下的年月,我是无法理解这种牺牲精神的,要是我的话恐怕早就自杀了……

    第一层没有什么异样,连妖怪也不见。转过一道壁画墙,便是沿着塔身盘旋向上的阶梯。这里原本有一道封印,但是似乎已经被破坏掉了。从墙壁上留下的剑痕来看,来人对蜀山的阵法非常了解。而残留在剑痕上得剑气却沾染着不少死亡之气,看来是杀过不少生,至少有上千条性命才可以形成如此浓重的煞气。

    这般对手很久没有遇见过了,我有那么一点跃跃欲试,脑子里幻想着和主人配合无间与某个终极大反派大战二百回合的场面,剑身震了两下。主人低头呵斥,“鸦九,不要激动。”

    我又震了两下表示抗议。然而此时,琅琊真人忽然道,“不对。“主人一愣,环视四周,瞬间明白了琅琊真人的意思,“这楼梯为什么还在向上,按照我们的速度,此时早该到二楼了。”

    琅琊真人低声道,“从一楼到二楼共有四十九级台阶。我们现在往下走,数一数到一楼走了多少。”

    于是他们俩心中默数着重新沿着圆弧的长阶往回走。这通道窄仄,仅能容纳两人并排。墙壁上除了每隔三级出现的火把便是无尽的石砖,不论走多久看起来四周都是一样的。空气逐渐凝固,黑色的阴影从头顶笼罩过来,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我不由得感觉之前的兴奋减少了很多。

    主人和琅琊同时停下了,相互对视一眼。因为他们已经数到了四十九。但是这阶梯仍然在蔓延着,通向下一个未知的转弯。

    主人说,“这是阵法么?”

    琅琊真人摇头,“若是阵法,刚才进入的时候我应该能够有所感应。”

    “或许是结界?”

    琅琊眼帘微合,似乎在思索什么,“这镇命塔第二层关押了一个名叫青行灯的妖怪。善于伪装成灯火,只要看到他就会迷路。而后当这盏灯熄灭的时候,迷路的人就会被引入地狱。我想,我们大概是遇上他了。”

    我虽然还是个剑的样子,不过听完也忍不住插了句嘴,“啊?!难不成是墙上那些火把?”

    主人责怪地瞪我一眼,但琅琊真人似乎并不介意,“不错,我怀疑这些火把中,有一个是假的。”

    “主人,那我们把这些火把都砍了不就得了?”

    主人耐着性子说道,“你没听师兄说么?若是那盏灯灭了,我们会被拖入地狱的。”

    我切了一声,“你听他们吹牛逼。哪有这样的妖怪啊,死了还能把人拖入地狱?不过就是怕别人把他砍死瞎编的罢了。”

    主人在我剑柄上谈了一下,“你能不能闭嘴?”

    琅琊真人却微微笑了一下,“其实,你这剑灵说的也不无道理。要说这青行灯能耐其实一般,能活这么久,说不定这也是原因之一?”

    主人叹了口气,“师兄你别听他瞎说。我这鸦九没别的能耐,就是喜欢吐槽。依我看,传说倒有可能是真的。”

    “哦?何以见得?”

    “青行灯以灯火样子迷惑人心,如果贸然在还未出离他造成的幻境的情况下将他杀了,亦或是他自行离去,被困在幻境里的人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在一个狭小而空无一人的永恒空间里永远活下去,这不是地狱是什么?”

    “主人,难道这不是人人都想要的长生不老吗?我看用它来治病救人很是不错。你想想啊,那些得了绝症的都给丢到青行灯的幻境里来,活上他几百年,等到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法以后再给放出去。这简直就是灵丹妙药啊,比肾虚的那什么九鼎还阳丹管用多了。““你怎么能这么叫我师弟!”主人呵斥道,虽然他偶尔也会这样叫他的师弟吧……

    大约是我们这边嘴炮打得太响太不把这个青行灯当回事,这小妖怪——阿不,应该算是个大妖怪——面子上挂不住了。只见主人头顶那只火把的光焰忽然大盛,而且光焰变成诡异的青绿色。一瞬间整个石质走廊中的气氛诡异起来,似乎脚下的阶梯正在缓慢拉长扭曲。

    琅琊真人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快速吟念咒文,一瞬间随着他口中“破”的一声喝令,手间光华大盛,宛如一圈波纹迅速扩展至整个空间。一瞬间阶梯不见了,石墙也不见了,四周只剩下一片虚空黑暗。那青绿火焰中出现一张眉骨突出面目狰狞的鬼脸,充斥着愤怒和憎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琅琊真人。那样的怨恨说实话我以前还真的少见,大约是给关了几百年不得出离积累的怨气吧?

    那青行灯紧接着闪烁两下,便不见了踪影。但四周浓重的黑暗并没有减缓半分。好在我不像丹朱那样有封闭空间恐惧症什么的,不然在这么黑的地方一定要给吓死。

    主人道,“看来是想将我们困住,拖延时间么?”

    琅琊真人皱眉,“闯入者与塔中众妖已有合谋。我最担心的,是它们将八十一层的那个东西放出来。”

    “八十一层?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啊?最讨厌他们师兄弟之间说话说一半,不知道还有其他听众在场吗?

    琅琊真人忽然闭上眼睛,周身真气浮动,白发如雪练飞散。半晌他缓缓张口,口中是一颗圆润莹白的明珠。主人见了,却有些担忧,“师兄,那可是你的元婴丹,用了要大损修为的。”

    琅琊镇人将明珠捧在手中,“青行灯虽然没有战力,但它制造空间幻境的能力却是一等一的。我们不甚落入他的陷阱,不用点非常手段恐怕出不去。而且,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语音刚落,那元婴丹忽然发出万丈光芒,炙热宛如骄阳烈日,连主人都忍不住用袖子遮住了眼睛。在这强烈到近乎爆炸般的光芒里,周围的黑暗被一寸寸撕碎,脚下地动山摇,仿佛有两股力量正在相互厮杀造成空间碎裂一样。黑暗与光明僵持不下,但逐渐的,还是元婴丹发出的光芒逐渐盖过黑暗,将黑色寸寸蚕食。

    一团白炙的光芒吞没一切,下一瞬漫天光华倏忽间被收回元丹内。只见那丹中水光氤氲盘旋,但琅琊真人却面色煞白,额角似有冷汗。

    他将元婴丹重新吞入口中,主人身上却散发出忧虑的气息。

    “师兄……”

    “不碍事,我闭关修炼这么多年,这点小消耗还是扛得起的。“此时我们已经不在走廊里了。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和一层相似的大殿,只不过那些写满咒文的墙壁上有一道道寸尺深的爪痕。

    那些四道为一组的爪痕密密麻麻交织在墙上,宛如一张巨网。那痕迹中的绝望愤怒令人心惊肉跳。然而这一层里却空空荡荡,只有地面上留有几滩嫣红的血迹,却不见妖怪踪影。

    “会不会去别的层串门儿啦?”我问。

    琅琊真人仔细感受着周遭的气息,“这里应该是第三层,关押的是狍鸮。此物人面羊身,喜欢吃人。但空气里它的气息已经很淡了,隐约有血腥味。似乎发生过打斗。”

    我心想,该不会闯入者已经被这个怪物吃了吧?可是怪物呢?

    主人祭起我御剑冲上四层,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到一股阴风从身后冲来,连忙带着主人一个闪身。一瞬间一道庞然黑影从身旁扑了过去。还未停稳身体,紧接着一道黑色的爪子从身后抓来。我感觉闪避不及了,连忙脱出剑体,想要挡住抓向主人的利爪。

    然而主人反应奇快,长袖挥洒间一道剑气射了出去。只听一道凄厉而尖锐、宛如金属摩擦的哀嚎在身后响起。我转身一看,便看到了四层的怪物。

    那是……一道影子?

    立在墙角的黑色东西足有两丈高,细细长长,手和脚都像细细的竹棍,长的不合比例,但是一双爪子却大而尖锐。若不仔细看那爪子上还滴着血,还以为是谁投影在墙上的倒影。

    影子一动不动,斜在墙角,难道死了吗?

    此时琅琊真人低声说,“千万不要移开你的视线。这是影鬼,一旦它发现你没有注意它,它会以极快的速度攻击你,并且吃掉你的影子。“主人有些奇怪,“吃掉影子?影子也能吃么?”

    琅琊真人道,“有种说法是影子里有你的一魂,吃掉后人就会三魂不全。在影鬼被收服之前,各地都有被它吃掉影子的案例。它吃掉了别人的影子后,会自己伪装成那人的影子,等受害人濒死的时候再吃掉另外两魂。受害人常常终日惊恐,说自己的影子不对劲,似乎总在自己转过身之后做一些奇怪扭曲的动作。最后这些人皆因内脏腐烂衰竭而死,死因疑与影鬼有关。”

    琅琊真人在说话的过程中,眼睛一直盯着影鬼。后者仍然一动不动。不过它既然能被主人剑气所伤,趁现在它不动的时候干掉它不就好了。

    主人大概跟我想得一样,提剑就要上前,但被琅琊真人拉住了。“它现在虽然不动,受到威胁的时候速度奇快,肉眼恐怕都难以捕捉到,贸然带着影子接近它太危险。”说完,琅琊真人忽然一挥阔袖,袖间卷出一阵狂风,瞬间吹熄了四层所有的烛火。我们陷入一片浓重的黑暗。

    原来如此,没有影子,影鬼就不能吃影子了。但是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不是更危险吗?

    果然马上就听到空中有嗖嗖风声,忽远忽近。我感觉主人握着我的手虽然有些出汗,但仍旧沉稳。他放缓鼻息,静静聆听着空中的生息。

    就在一道诡异的微风吹拂至耳际的时刻,主人周身剑光暴涨,将我挥了出去。我只觉身体砍上什么寒冷彻骨,并且质感很像肥肉的的东西。那种恶心粘腻的触感令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差点把一肚子的瓜子都吐出来。

    紧接着,空气中又传来熟悉的宛如金属摩擦般尖锐的嚎叫。再之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琅琊真人此时祭出夜明珠,如水的光线里,地上空空如也,影鬼不见了。

    “你重伤了它,所以逃掉了。”琅琊真人说。

    “镇命塔外围的玉虚阵还在,它逃不出这座塔。”主人皱眉,“不过这么多怪物,想必那个闯入者也走不快。我们还是快点追上去的好。”

    第7章 镇命塔 (2)

    接下来主人和琅琊真人御剑连闯两层。这两层中的怪物都很奇怪。第一个是一座巨型的肉山。真的都是红彤彤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肉、肌肉、内脏、毛发和骨头堆在一起的小山,那上面零零碎碎分布着一些眼睛,而且那些眼睛在我们经过的时候都猛然盯住我们,似乎是有意识的。仔细看时,那些覆盖着粘液的肌肉也都还在蠕动,只不过幅度并不是很大。总之恶心无比,视觉冲击力太大了……回去一定要描述给丹朱他们听听,让他们一块儿跟着我吐一吐。琅琊真人说这是视肉,任何触碰到视肉的人都会被那东西吸收进去,变成那东西的一部分。

    第二个怪物似乎是一只长着人脸的巨大犬类。鼻子很长,样子凶狠,据说是天狗。这东西虽然看着凶,不过跟刚才见过的视肉比起来还是好太多了。

    迅速冲到第七层,那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坐着一个人偶。

    似乎是个女孩样子的人偶,用木头雕刻的脸上有一丝微笑,竖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有些破旧的襦裙,就坐在大殿中间面向着我们。这是市集上再常见不过的女孩玩偶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镇命塔里?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我们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剧烈前后晃动,准确的说,是整座塔都在剧烈震颤晃动,以至于主人和琅琊真人要用法术令自己的脚与地面贴住才不会摔倒。从塔身发出哀鸣般的噪音,与此同时另外一阵轰然的嘶皞声炸响。那声音仿佛是由很多个不同的男女老少一同发出的惨叫,尖利而诡异,刺得人耳朵都疼了起来。这声音来自遥远的上方,难以辨别声源。只是在叫声响起的同时,满墙的咒符忽然同时亮了起来。

    一般只有在玉虚困龙阵被强大的力量攻击的时候这些咒文才会发亮。常理来说,玉虚阵会将受到的攻击以三倍强度反弹回去,所以咒文即使亮起,通常也会很快熄灭。不过这回情况有所不同,满墙的咒文愈来愈明亮,到最后已经炙热到能将空气也燃烧起来的亮度,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而整座巨塔也在某种有规律的仿佛撞击般的巨响中摇摇欲坠,头顶不时有石灰掉下来,仿佛在下雨一样。

    琅琊真人神色骤变,“这声音……是鬼车!”

    虽然本神剑对于镇命塔里面关押的妖怪知道的不算详细,不过这鬼车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那是一只上古妖兽,长着十个颈九个头的怪鸟。喜欢吃婴儿还会吐火。五十年前此鸟横行中原沃野,野火烧尽农田草木,天空中三年滴水不降,还要求人们每三天进贡一名婴儿给他当点心吃。为了收服他前任司命长老耗尽修为,终于砍下来他的一颗脑袋,将他力量封印,囚禁在镇命塔第五十层。除了塔本身的玉虚困龙阵,还另外设置了十二道小封印。司命长老三年后就因为油尽灯枯提前仙游了,继而现在的琅琊真人承接司命天命,立誓入塔。

    这玩意儿大概是这塔里最厉害的妖怪了吧?否则还有哪个怪物有本事这样一次一次冲击玉虚阵而不怕被三倍反噬撞得头破血流?

    主人的气息也有些紊乱了。如果是这玩意儿,他们两人恐怕还轻易收拾不了他。我也老老实实不再嘚瑟,毕竟遇上这等妖兽,我还是不太想招惹的……

    “主人……我们要不先撤出去搬救兵吧……”

    “来不及了。”琅琊真人的表情却出奇平静,“大概掌教真人他们已经察觉到了鬼车的异常。按照蜀山门规,一旦发生有妖物强行冲撞玉虚阵的情况,将启动天陷大阵,将整座镇命塔锁死。”

    我啊了一声?天陷阵?那玩意儿不是把整个塔拉入独立空间的么?那不是连我们也出不去了么?!

    不能这样吧?好歹两个长老都在塔里啊?最起码等我们出去了再启动吧?!

    可是主人和琅琊真人都好平静啊……难道他们不是比我更清楚天陷阵是个什么鬼吗?!我急得直抖,却被主人的手用力握了握,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令我稍稍找回了点理智,但治标不治本……

    主人说,“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冲到五十层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事态平息才有可能出去。”

    “鬼车是不是还在五十层已经很难确定。刚才一路看来层与层之间的封印都已经被破坏,既然闯入者能够直达五十层,说明连鬼车那一层的十二道封印也被破解了。”

    这闯入者也太神了吧?我们蜀山的阵法好歹也是得九天玄女真传,怎么被他破解起来跟炒菜切豆腐一样简单?他如果不是某位已经参破无相境界的未知神人,就是某位跟蜀山有渊源的人物。只是就算是蜀山长老,要想这么快冲过五十层镇命塔也是不可能的,这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过了一会儿,塔的摇动逐渐和缓下来,只是一瞬间所有灯火全都熄灭了,四周陷入死一样的黑暗寂静。

    主人和琅琊真人一时也看不见彼此了,只听见黑暗深处传来一阵小女孩的轻笑。

    按理说,这笑声该是很萌很娇嫩的,不过在这镇命塔的深处听到这声音,可一点都不觉得可爱。

    又是一阵笑声,似乎离我们近了一点。

    主人问,“师兄,这一层是什么?”

    然而却许久没有听到琅琊真人的回应。

    主人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师兄?”

    仍然没有回应。

    这种时候琅琊真人不说话有三种可能:

    一,他死了。

    二,他故意开玩笑。

    三,他消失了。

    第二种以琅琊真人的性子不大可能,至于第一种和第三种……哪一种都不太理想……

    主人不像琅琊真人那样有夜明珠随身,此时目不能视,大约也有些紧张了。“师兄?你在哪?”

    回答他的仍然只有死寂。

    此时忽然有一道稚嫩的童声,声音几乎是凑在我们身后说,“我把他带走了。”

    然后是一串银铃一样,渐行渐远的笑声。

    主人呆呆站了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此刻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琅琊真人的气息在空气里逐渐消散,空洞的气旋吹拂过来,令人汗毛直竖。

    那小女孩不知道是什么妖怪,竟然趁着异变突生,大家心神散乱之际另琅琊真人消失?问题是琅琊真人被她弄到哪里去了?别的层吗?毕竟这座塔在天陷阵的力量下已经自成空间,琅琊真人一定还在这座塔里。只不过我很好奇那人偶是怎么做到的,毕竟琅琊真人的修为可不是盖的,怎么可能一瞬间无声无息就没影了?

    我察觉到主人心绪波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在黑暗中行动。于是化出人体,悄悄按了按主人的肩膀。他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我,“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怕主人你害怕啊。你不是最怕黑了嘛?”我笑嘻嘻看着他,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我笑。

    “谁跟你说本座怕黑了?!”主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虽然他嘴硬,我还是很体贴地燃起体内修为,另剑身发出淡淡光华,照亮主人周围方寸之地。他明显松了口气,一张美丽的容颜在这微光里如泛着萤火般轻柔。我不知为何有些窃喜,这不就是跟主人的二人世界嘛?

    为了这个,就算另剑身一直保持明亮会大大耗损我的灵力也值了!

    主人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儒雅,举着我的本体沿着整个大殿探查一番。那鬼娃娃已经不见了,连带着琅琊真人也没了踪影。我说,“咱们怎么办?是先找琅琊真人还是直接冲去五十层啊?”

    主人道,“边走边找吧。他必定还在这塔里。”

    我另自己的本体放大,与主人一道跳上去,继续往上面几层冲去。奇怪的是,每一层的灯烛都全部熄灭了,黑暗中有时候只能隐约看到怪物的轮廓,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便冲上更高的一层。一连过了大约十三层,虽然有受到几次攻击阻拦,但都被我和主人轻易冲破。但由于长时间消耗灵力维持光亮,我有些剑气不稳,主体也跟着抖了两抖。主人察觉到了,忽然停了下来。

    “鸦九,你怎么样?”

    虽然我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被主人这么一问,我还是摆出一副“这都不是事儿”的帅气姿势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主人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御剑而起,冲上二十层。我本以为他回继续往上,谁知道他冲入殿中,剑光暴涨间整个大殿被照得通透。主人眼神凌厉逼人,三两下就把这一层的那两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白色生物困在阵法中瑟瑟发抖。主人帅气的身姿看得我也不由得花痴了几秒,然后就见主人走到大殿中间席地而坐,将我的本体平放在盘起的双腿上。

    “这一层没有危险,你不用再维持光亮了。”他命令道。

    哇靠?!难道主人是为了让我歇会儿才停下来的吗?!主人什么时候变成暖男了啊?!

    我期期艾艾跑过去往主人旁边一坐,调运身体的灵气在体内运行,好早日恢复体力。主人也在闭目调息,一时间四下除了那两只白猴子偶尔叽叽喳喳学几句人语便没有别的声音了。

    但我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跟主人独处的机会呢?!

    “主人,最近那个辟邪宫主没有再来烦你吧?”这是目前我们众剑最想知道的问题。

    主人睁开眼睛,“他已经离开了。放心,我不会把你借给他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们这不是担心主人你吃亏嘛!”

    主人转过头来,虽然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不过猜想他应该正微微挑着眉头吧,“本座会吃什么亏啊?”

    “你想啊,他那种花花公子,还带着个拖油瓶。主人你要是嫁给他那不是吃亏吃大了么!”

    “胡说!本座是男人怎么嫁给另外一个男……仙?更何况我立志修仙,迟早要断绝尘缘的。”

    “当了神仙也可以娶亲的啊?不然玉帝和西王母是怎么回事?”

    “……玉清上帝和西王母本来就不是夫妻……你怎么在蜀山这么多年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啊?不是夫妻?!”我惊恐地瞪着主人模糊的侧脸,“真的假的?!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什么读书少,金瓶梅你不是看得津津有味嘛。”

    主人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表情更加惊恐。

    “……主人你怎么会知道……”

    主人一双清澄的眼睛在黑暗中却也隐约有光彩流转,此刻听他的声音,脸上大概有一个浅浅的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那点毛病我怎么会不知道。”

    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哭呢……我那神秘帅气的形象啊……

    “好了,不要贫嘴了。鸦九,我仔细想了想刚才那个人偶,忽然想起白泽图上关于藕女的记载。此妖状似玩偶,常常被小孩子误拾回家。晚上抱着人偶睡觉,母亲刚刚吹熄灯烛,一摸床上却发现孩子已经跟着人偶不见了。有人分析,这藕女在在黑暗中可以随意改变自己和被她接触的东西的方位,这是唯一可以解释小孩失踪的说法。这样的事发生的越来越频繁,在很多古书里都有记载,但是在大约一百多年前藕女的记载中断了,想必是被收入了这座塔里。”

    “啊?那琅琊真人岂不是被那小妖精拐跑了?可琅琊真人又不是小孩子,她拐他干什么?再说这塔已经完全封闭,就算要抢男人,也抢不远啊?”我话刚说完,忽然就明白了,“她想要把我们分开!”

    “她这样做,对她自己并没有好处。我想,是有人指使的。”主人的声音平稳而不带感情,却字字笃定,“有人看我和师兄越来越近,于是害怕了。”

    “你是说那个闯入者?可他不是在五十层么?”

    主人似乎缓缓起身,淡淡说着,“你不觉得奇怪么,以我和琅琊真人的速度这么久了也只到二十层,那个闯入者就算有天大本事,却还要一层层破解封印,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冲上五十层?但是有了藕女,一切就都不奇怪了。”

    我感觉脑子里那根弦被主人一拉就通了。是啊,那藕女如果能带着人随意穿越空间,那带着闯入者直接穿越到五十层不就行了?

    可还有一点说不通,藕女就算可以穿越空间,但每一层都有封印,她只能在封印被破解的楼层间穿梭才对。可是闯入者刚刚进来的时候封印应该还在,她如何带着他穿越呢?除非……封印在闯入者进入前就已经被破解了?!

    但疑问还未来得及提出,主人掌心忽然燃起一团青蓝的火。火光煌然撕裂黑暗,照出在我们面前咫尺之遥,一张微笑苍白的脸。

    我吓得连忙从地上跳起来。

    圆圆的白脸,黑而长的头发,娇小的身躯上穿着红色的襦裙。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偶!

    我怎么竟然没感觉到她得气息?!

    人偶一脸空洞的微笑着看着我们,而在她身后,火光未及之处,还立着一个高挑的人影。

    主人目光凌厉,“既然来了,还不敢露面么?”

    那人似乎轻笑一声,然后向前走了几步。于是从那黑暗中,析出一张面容。

    一张令主人和我,同时呆住的面容。

    第8章 镇命塔 (3)

    我之前大概提到过,主人原本是很喜欢游历红尘(游山玩水)的,直到十年前出了一件事,主人自那之后就逐渐变成宅男了。

    其实准确的说,另主人消沉的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个人。

    一个十年前就死了的人。

    而这个人现在正站在我们面前。

    一张苍白消瘦的脸上,一双微微下垂的忧郁眼睛。原本瘦弱的身体此时看起来竟似乎强健了一些,比以前挺拔了不少。但那种特殊的气质没变,那种明明长得没有多么俊美,却有一种落落寡欢的独特,令人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乔嘉树。

    这个人是主人的死结。

    果不其然,主人整个人都怔住了。那一向清宁静雅的面上,此刻也因为巨大的震惊而掀起波澜。他死死地望着幽光里的人,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身上燃起紫色烈焰,冷声问道,“乔嘉树已经死了,你是什么东西!”

    乔嘉树并未看向我,好像我是不存在的一样。他只是带着几分痴然看向主人,嘴角漾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文修。”

    “这不可能……”主人缓缓摇了一下头,努力克制着什么似的,“他已经死了,十年前……我亲手埋葬的他……”

    那乔嘉树似乎并不急着解释,只是仍然静静站在那里,像一缕游魂,“文修,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而后,他用口型说了几个字,主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他们两人的初见。当时主人游历到棠棣山附近,听闻有蛇妖祸乱,人民凄苦,于是带着我就进了山要去斩妖除魔。果真遇到一条巨大青蟒,但明显不是主人对手,没打两下就逃跑了。我们一直追到一个山洞里,在那里找到了青蟒和一个……郎中?!

    那个正在给蟒蛇疗伤的郎中便是乔嘉树。他看见主人后,罕见地没有为主人的美貌改换表情,甚至有些懒得搭理一样,说了句,“你懂爱么?”

    原本还满身戒备的主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身着青衣的乔嘉树抬起一双忧郁疏离的眼睛,用非常正经的语气说,“因为法海不懂爱啊。如果你不是法海,为什么见到小青就打?”

    所以刚才面前这个乔嘉树用口型说的就是:你懂爱么。

    我承认,这事儿就算我也是才想起来……主人更应该没跟别人提起过。

    卧槽……当年乔嘉树明明死的透透的了,怎么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诈尸?!

    主人的表情变了,变得有些痴,有一丝丝的不敢置信,还有那黑色的眸子深处,正一点一点泻出的,即将铺天盖地的狂喜。

    主人向着乔嘉树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面颊。我心里这个急,主人这是失去理智了啊!我连死死按住主人的肩膀,但是他身上一道真气反冲,震得我连退五步,内息翻滚不休。

    妈的……见到旧情人就又把我给忘了……好歹老子陪你的时间比这小子长了不知道多少多少倍好吧?!撞我撞得这么狠合适吗?!

    然而就在主人即将触碰到乔嘉树的时候,后者忽然退了一步,避开了主人的手。

    “文修,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不认我,或许倒比较好。”

    靠既然你不想相认刚才干嘛又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用口型说出那句话啊?!直接不要露面不就好了!

    然而我心里滔天的吐槽主人是听不见的。他有些急切,“真的……真的是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悠悠的,像一缕刚刚熄灭的烟火,“文修,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了你口中祸乱天下的妖怪,你会不会也将我压在这不见天日的镇命塔里。你当时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现在可以回答了么?”

    主人一愣。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死而复生的乔嘉树要提起这件事。而且为什么,乔嘉树身上的气息有一丝丝的,怪异。

    我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气不似从前那般澄澈,而是有些混沌。不太像是人身上的气息。

    死而复生,先不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即便有他的身体、他的记忆,但回来的还是之前的乔嘉树么?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危险。说不定比那个辟邪宫主还要危险……

    我突然开始想念那个痴汉宫主了……

    乔嘉树见主人不回答,微微垂下头。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他的视线。

    “果然还是不愿意回答吗?也罢,能与你见一面已经很好了。”

    就在主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乔嘉树的身上时,我却蓦然发小那女人偶动了一下。虽然她仍然空洞地微笑着,连姿势都没有变,但是与主人的距离明显近了一些。果然有诈!我一头冲入本体,强行挣脱主人的手向那藕女撞去。藕女溢出一串零丁笑声,忽然不见了。我刺了个空,却划破了乔嘉树的手臂。

    “鸦九!你做什么!“主人怒喝道,忙上前要查看乔嘉树的伤势,却在此时乔嘉树猛然向主人甩出什么东西。好在我身法够快,迅速挡在主人身前将那东西弹开了。仔细一看,竟是一道银针。主人愣愣看了看地上的针,又看了看对面表情不清的人,“嘉树……”

    而此时更加奇怪的是,乔嘉树手臂上被我划卡的伤口,宛如奇迹一般迅速愈合了,只留下衣衫上得一点血迹。

    这明显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他果然不是人!

    “主人,不要被他骗了!他不是从前的乔嘉树,他就是闯入镇命塔放出鬼车的人!”我冲着主人大吼,希望他可以恢复冷静理智。

    主人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而乔嘉树嘴角一咧,用有些变态的声音笑起来,“哈哈哈哈,知道又如何,一切都晚了。”

    我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一转头却见主人身后藕女从黑暗中突然蹦出,没有任何预警,连妖气都没有。这一次我拼尽全力冲过去,只觉得身体一冷,穿过了那藕女干涩的木头身体。虽然我速度奇快,但是已经晚了,藕女的手已经抓住了主人的衣角。眼前出现一团刺目的闪光,当视线重新凝聚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

    眼前的大殿不再是之前的样子,而是截然不同的巨大空间,四周仿佛爆炸过一样到处燃烧着熊熊烈焰。我发现自己仍然插在已经被我杀死的藕女胸前,但是主人呢?

    一转头,发现主人正站在身后,但是双手都被圈在铜色的锁链里,连接着地面上的两个圆环。那锁链看起来很细,但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符文。主人也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目光落到我和藕女身上时现出了然。

    “主人,你别急,我来救你。”我从藕女身上抽身,用力砍向困住他的银链子。但是一击之下,我只觉得一股庞然的巨力反弹回来,狠狠将我撞了出去。我已经好久没被打得这么狠了,晕头转向在地上滚了两圈。我喘了口气儿打算再试一次,却被主人喝止。

    “鸦九,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细铜索,用来囚禁鬼车用的,我现在半点真气都提不上来。除非有钥匙,否则你用力越大遭到得反噬越大。”主人说着,神色似有些黯然,“你说得对,我刚才太不冷静了,才会掉进圈套。你莫要管我,先去寻师兄吧。”

    我知道他一定心里极苦。短短一个时辰内,他先是经历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却紧接着就遭到背叛。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这么不牢靠,本来经过那么多生离死别的感情,也是说变就变了。还是我们剑比较靠谱。

    我刚想说至少干掉了一个难缠的藕女,但是视线一转,却发现藕女的尸体不见了……

    妈的……这小破娃娃怎么这么厉害?!都在她身上开了个洞了还不死?下次一定要把她砍成好多块再烧掉才行……

    此时这炙热的大殿忽然一阵颤抖,又有几块石头从头上掉下来。这火烧的这么大,塔却并没有要塌的迹象。只是浓烟滚滚,我怕拖太久主人会窒息。想来既然这链子是用来锁鬼车的,现在却锁在主人手上,那么鬼车一定是已经被乔嘉树放走了。也就是说乔嘉树身上一定有钥匙。

    可是鬼车现在跑哪去了呢?

    正想着,炙热的空中传来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

    “蜀山的臭道士,今天进来不少啊。只可惜这么瘦,还不够塞牙缝。”

    烟火中我首先看到十八个红点,漂浮在黑色的浓烟里。逐渐的,这些红点逐渐变大,像是十八盏飞着的大红灯笼。随着距离的拉近,我才认出来,那些哪是灯笼,那是十八只血红的眼睛!

    一只巨大的青蓝色鸟头首先探了出来,如刀锋一般锋利坚硬的羽毛喷张,硕大而有些破损的鸟喙微微张开,那里面竟然生着鲨鱼一般细密的牙齿。那双仿佛燃烧着烈焰的红眼睛盯着被锁住的主人,充斥着嗜血和仇恨。紧接着,另外八道黑影同样析出黑暗,常常的颈项宛如乱蟒一般绞缠,每一道脖颈上都生着同样狰狞的鸟头。它的身体如小山般巍峨,密密麻麻覆盖着刀枪不入的青蓝羽毛,一双红色利爪踏着烈火而出,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烧灼。

    在这巨大的怪物面前,主人简直就像一只小苍蝇。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头鸟鬼车……这鸟得吃多少虫子才可以长这么大只?

    我苦笑自己竟然还能吐得出槽。看这样子,今天我要想护主人周全恐怕是没这么容易了……但是主人却似乎很淡定,脸上一点惊惧之色也没有,反而比刚才看到乔嘉树还要平静。

    主人仰头看着鬼车,淡然地说,“你就算把我杀了,也离不开这镇命塔。”

    鬼车的另一个脑袋说话了,这回的声音是一个小女孩,这么天真呆萌的声音竟然从这恐怖的怪鸟嘴里发出有种违和的恐怖感,“当然不会现在就杀了你。你能不能活,可是由你师兄决定的呢。”

    几乎是与他话音同时,另外三道人影瞬间出现在我和主人面前。除了意料之中的藕女和乔嘉树,还有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琅琊真人身上有战斗过的痕迹,嘴角有一丝血迹,素色衣服上沾了尘埃。琅琊真人看到主人被锁在细铜索上,宛如巨大的鬼车脚下的一只蜉蝣般危在旦夕,眼睛微微睁大。

    “师弟!”

    乔嘉树说,“只要你交出八十一层的门钥,你师弟就能活。”

    琅琊真人身体震颤了一下,随即面现愤怒,“卑鄙!”

    鬼车再次用那天真的童声开口,“你可要快点考虑,我被关了这么久,肚子可是饿了呢~”

    主人看着乔嘉树,脸上露出了那种受伤的脆弱,让我这颗小心肝儿都快拧巴到一起了。

    看来八十一层关着的是个不得了的东西,琅琊真人此时面现痛苦,脑中似在天人交战。如果把钥匙交给他们,恐怕会发生很不好的事吧,但是看他和主人一路来的互动,两人的感情曾经非常好,他一定也不愿意牺牲主人的吧?!

    尽管根据蜀山门规,司命长老要不惜任何代价守护镇命塔。包括牺牲本门师兄弟的性命。

    双方僵持不下。我心想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于是从剑身化出人形,然后清了清喉咙。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了。

    我说,“诸位大神,打扰一下,我觉得你们逻辑有问题。”

    乔嘉树微微皱眉,“什么问题。”

    我于是给他们耐心分析道,“你看,跑到这儿放出鬼车,就是想要引琅琊真人进来嘛,然后你利用主人威胁琅琊真人交出什么什么钥匙。如果不交的话就要弄死主人。可是如果琅琊真人交给你的话呢,主人和琅琊真人就都没用了,你看看旁边这位鬼车的饥渴程度,那肯定是要用他们俩一起来打牙祭的啊?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亏啊。”

    琅琊真人道,“他说的有道理。你们用师弟来威胁我,有些说不通。”

    乔嘉树狠狠瞪着我,“那依你之见,怎样才算划算的买卖?”

    我一摊手,“我是不知道你们要去八十一层干什么,不过现在整座塔都被天陷阵困在独立空间里了,你们就算放出来八十一层的终极大妖怪,也还是出不去啊?我看呢,不如你把主人放了,咱们坐下来喝喝茶叙叙旧。等到外面的人觉得里头消停了,自然就把天陷阵给解了,到时候你带着鬼车杀出去,不就一举两得了嘛?除非……”

    我故意拉长非字拐了个九曲十八弯,视线转向鬼车,“除非乔先生你觉得咱们鬼车不够厉害拉出去不够有面子,才一定要去八十一层啊?”

    鬼车一听果然不太高兴了,九个脑袋一齐看向乔嘉树。

    乔嘉树皱眉,“不要听他的鬼话。这把剑从以前就是这样油嘴滑舌!”

    我一摊手,“那你说我说的哪里不对?明明都已经有鬼车大爷这样英武霸气狂拽酷炫的妖怪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八十一层的什么劳什子妖怪呢?再厉害能有我们九头鸟拉风吗?!我说的对不对啊鬼车大爷?”

    鬼车的八个脑袋一齐上下点动,甚为同意我的睿智观点。

    主人和琅琊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扯淡,而且竟然还赢得了敌方的赞同。薄怒涌上乔嘉树的面颊,他身形忽然幻化,先是双腿,然后是身体接连生出青色鳞片,迅速长高变粗,最后竟然化成一只青色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们都傻了眼。

    乔嘉树怎么变成蛇妖了?!

    第9章 镇命塔 (4)

    眼前高达数丈的巨大青蟒张口向我扑来,我连忙提剑跃入半空,张开了一直没有实体化过的黑色羽翼。黑色羽毛飞旋中,我乘着烈火翻卷出的层层气浪急速飞翔,围绕着青蛇飞到他背后,一剑刺过去。想我鸦九最得意的就是迅捷如影魅的速度,他是绝对没时间回头的。我一道剑气划出,他的鳞片被我削掉一大片。然而我却忽然听见身后风声鹤唳,一回身一道巨大的蛇尾已经扫过来。我险险避开,绕着青蛇的躯体盘旋而上,对他发出数十道剑气。青蛇愈发愤怒了,巨尾竟然分外灵巧,在空气中飒飒挥舞,在地面和墙面上砸出深深的裂痕。

    但是他再快也没我快,我在他攻击的间隙中穿梭来去,不多时又连发二十几道剑气。然而这青蛇皮厚的很,削了这么多砍得我满头大汗,对方掉得血感觉连一半都不到,还是要配合着主人的真气才可以发挥更强威力啊……

    跟他耗得久了,我有点儿呼哧带喘,身形稍微慢了慢想喘口气。结果一不留神就被他的尾巴卷住了。那尾巴立刻一层一层将我缠绕住,我胸部以下每一寸都被那些锋利而冰冷的鳞片挤压着,并且还在不断向中间推挤。虽然我是灵体,不过化成人形后五脏六腑跟真的人没有什么差别,所以他这样挤来挤去我也觉得这两天偷吃的贡品都要被挤出来了,而且是从两头一起被挤出来……

    琅琊真人似乎想来帮我,但是他一动,鬼车就威胁一样,将一个张开巨喙的脑袋凑近主人。琅琊真人不敢妄动,主人见状焦急地大叫“嘉树!你放开他!他并不是你的敌人!”

    我虽然觉得骨头快断掉了,但听到主人这么说还是心头一热。主人!为了你这句话本神剑也豁出去了!

    我举起鸦九剑,剑身在我手中幻化,成了我那支时常用来卖弄风雅的苦竹笛。巨蛇金黄的眼睛有些莫名地看着我,大概是不知道我死到临头变个笛子出来干什么。

    我对他y笑,然后将笛子凑在口边,用力挤出胸腔里最后剩下的那点空气,吹起了当初跟着主人走天下时,从个天竺弄蛇人那里学来的神曲“最炫天竺风”。

    青蟒的眼睛倏然睁大,明显愣住了。然后,随着那欢快跳跃的节奏,它开始不由自主地摆动身体,合着节拍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尾巴扭扭。这一扭禁锢着我的蛇尾就松开了,我一边围着它飞来飞去一边继续吹了首“小凤梨”。于是青蟒扭得更欢实了,我们俩简直就像是在双人舞似的……

    果然天下的蛇都是一个样,无法抗拒神曲的诱惑……就算是半截变成蛇的也一样……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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