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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节

    惊马之华 作者:赫里安

    第40节

    “哼”樊骆闭着眼冷哼一声。算是对他的不满了。

    鹿化杀了她的女儿。怎能叫她欣然接受这个女婿这不是白日做梦。

    樊华与青森一直走。也一直在等着有人出來接樊骆。可是他们回头看时。樊骆还是躺在原地。他们也不打算看着了。知道他们是不会轻易出來见人的。

    待他们回到村上。却不见艾尔巴·疾的人影。问了许多人。才在一件偏僻的房子内寻到他。他站在一杆架子前。架子上放着一身华丽的衣裳。一侧也还有好几件衣裳。都是狐胡女子长穿的款式。

    “这是我母后的衣裳。她一生沒几件好看的。嫁给我父皇穿得也很素。”他缓缓转过身。走到一件白衣的跟前。这粗狂的男人眼中尽是说不尽的哀愁。

    “这是她被尼古斩杀时穿得衣裳。她把我护在身后。在前边被尼古划了好几件。你看看都破了。”

    艾尔巴·疾温柔的抚摸着那件带血的衣裳。这么多年了。血渍早已渗透在白衣内。再也无法洗清。也不知道艾尔巴·疾将衣服存放在着多久了。整间屋子似乎还能闻到他娘亲身上的气味。大漠的热与女子的香。

    艾尔巴·疾叹了口气。又站到一件华裳前。轻笑道:“这是我娘的嫁衣。用的是上好的蚕丝。这么多年上边绣的东西都还亮着呢。

    她人已故。这东西我也用不着。不如便送给你罢。你不是号称大凉最俊美的男子么。有机会。穿上这衣裳给我瞧瞧。”

    樊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从未见过樊璎。对樊璎的情感也不如他这般。甚至他不知道什么叫亲情。有时候他怀疑他整个人都沒有情可言。

    “这些都要带走吗。”樊华问道。

    “都送你罢。你想带。你就带。”艾尔巴·疾答道。

    他曾看到他的娘亲惨死艾尔巴·尼古的刀下。如此善良的人呵。人肉未曾尝过一口。那天却成了尼古口中的肉。他现在只能隐隐的记得她娘亲的眉目而已。深邃的眼睛。丰满的红唇。披着面纱。似神殿的神明。

    他沒有一日不想杀了尼古。他第一吃的人。一定要是艾尔巴·尼古。这样才能报他多年梦魇之仇。

    吃了他还不解恨。他要将他挫骨扬灰。全都撒到海里。叫他永远都不能回到这神圣的大漠中。

    “带着罢。你好歹有个念想。”

    说完。艾尔巴·疾将所有衣服从架子上取下。全都丢给了青森。他走出房内。阳光明媚。心中却不那么明朗。

    “少主。”青森唤了声。

    “收起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來來去去。本是一大队的人。现如今只有伶仃几人随着樊华了。樊华坐在车舆内。整个人被晃得头昏脑涨的。一整天都沒吃什么。

    青森拉开马车帘子。外边还是大漠一片。纳兰堇抱着剑冷眼看着外边的人马。浩浩荡荡一路过去。想來艾尔巴·尼古不久就会知道他们的事情。

    到时候。怕是沒到内拉。尼古的大军就会压过來。不过也是佩服了艾尔巴·疾。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想用计谋刺杀艾尔巴·尼古。一边又准备的着大战。甚至一路上不断煽动着群众加入他们的‘起义’大军。

    只是她不晓得。艾尔巴·疾学的还不是他们大凉的情况。余氏孽党想來已经拿下了珠港了。造反起义。这两样只在一念之间。但他们都师出有名。一个说是昏君无道要替天行道。一个又说奸佞篡位如今要讨伐登基。

    可在纳兰连山与艾尔巴·尼古眼里。他们这是造反。

    青森看到车舆外。一些胡人赤着脚踩在滚烫的砂砾上。一路随着他们走。还一些拖家带口自备干粮的。艾尔巴·疾是不是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才死心塌地的一路走过來。

    “放下帘子。太亮了。”樊华闭着眼。还能感到外边的热气涌來。他在担心鹿化带着枷锁在一个车里应该是沒问題的罢。

    青森放下帘子后。纳兰堇忽然轻叹一声。引來樊华的侧目。一整天都沒说话了。还以为吃了哑药呢。

    “怎么。”

    纳兰堇弱声道:“在想我皇兄。也不知道皇嫂死后他到底怎么样了。”

    樊华的心中咯噔了一下。纳兰连山的事真的不能同她道出來的纳兰连山听说沉溺于女色。浣月半壁江山都落入了余氏手中。现在与艾尔巴·尼古似乎沒什么两样了。

    “我倒是沒听说怎么样。不过似乎与余氏闹得很凶。”樊华轻描淡写的给一笔带过了纳兰连山的事情。若是被她知道了浣月的事。她定会回去把纳兰连山从美梦中惊醒。那么大凉就沒有机会能一举拿下浣月了。

    “哦与余氏的瓜葛很早以前就有了”纳兰堇抱着自己的剑。面色凝重。“皇兄是遵照先帝遗旨登基的。在那之前为了太子之位所有亲王都闹得很凶。各路势力为了将己方支持的皇子捧上帝位可谓是不择手段。”

    “哦。”樊华看她这阵势。是打算将浣月的故事都说出來了。“不过皇子间的斗争。一直无休止。不是么。一山容不得二虎。”

    “可是李宏与李贤不是”

    “谁知道他们呢。”

    纳兰堇愣了愣。也许他们是例外。

    “反正后來就是余氏说的。要去母留子。防止外戚干预内政。然后母妃就被杀了啊余贞就成了皇兄的新母妃。我们都不大喜欢她。”

    纳兰堇说得云淡风轻。可事实上他们当年都想杀了余贞罢。她虽不与纳兰连山同一生母。可他们待自己还是很好的。只可惜了。若不是母妃死前嘱咐皇兄不能杀余贞。他们早就杀之而后快。哪來今日余氏一家独大的局面。

    到达下一个绿洲。还需要两日。昨日启程。后日才到。若是沒有意外的话什么是意外呢。流沙。风暴。天灾。人祸。尽是意外。

    是夜。有些云。常遮月。一个黑影站在沙丘上。看着在戈壁生火歇息的人马。眼睛眯了眯。他弯下腰。拾起脚边的笼子。里边困着一只红眼的白鸽。

    他趴在沙地上。掏出一小卷纸。还有一竿子笔。在舌头上舔了舔。扬扬洒洒写满了纸张。他将纸卷绑在白鸽脚边。一松手将它送入天际。

    白鸽的目的地。是一个黄绿参半的地方。它要见的人是一个喜怒不定的人。他前一段。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李贤躺在罗汉椅上。一卷书盖住脸。二影悄悄的走至他身边。将书拿开。李贤缓缓的睁开眼。已经入夜了啊。

    “王主子。事情办好了。”

    “嗯。那就好。你先歇息罢。明日叫人去清点我名下的所有铺子与钱财。那些敢拖着不还钱的。你看着办。”

    李贤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捶着腰进了房里。这玉泉关真是太差劲了。什么都沒有。吃喝玩乐一缕不兴。这是叫他与世隔绝呢。

    他端起铜镜看看自己的脸。这风沙大。雨水少。自己脸一路过來。感觉都老了不少。最气人的是。在朝廷里一些不安分的。竟然敢怂恿李宏抄他的王府。

    贤王府是何处。那就是一个小皇宫。里边的东西尽是他喊人寻來的。那群老不死的。就想着吃现成。霸占自己的钱财。看他不理好之后给他们一巴掌。

    想到李宏。也不知道赵青那有沒有得手。按照李宏的性子。若是赵青怀上了。他的重心就会彻底放在赵青的肚子上。朝政无人打理。自己回去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贬到玉泉关。

    李贤看着铜镜冷笑一声。他这辈子就沒受过这种待遇。坐在他的位子上呼风唤雨。他迟早要夺回來。

    “进來。”李贤看着门外的影子。就知道二影沒那么早睡。

    二影推开门。单膝跪地。淡然道:“听闻慕忠诚尾随余氏大军到了珠港。已将珠港刺史斩杀。正与余氏周旋。”

    “哦”李贤眉毛一挑。回过身來看着二影。“还真是有意思哈。三方势力盘踞在珠港。呵呵呵有意思啊。”李贤捂着嘴阴笑起來。

    “主子。你有何打算。”二影问道。他晓得李贤对这些事情最是喜欢掺一脚了。也不知道这回李贤有什么好主意。

    李贤将发冠摘下。墨发披散在身后。想了片刻。道:“盯紧了。派人过去。叫我们的人悠着点。给他们制造一些小麻烦。特别是余氏与纳兰连山。最好能叫余氏打到月城。”

    二影愣了愣。这对他们似乎一点利处都沒有。虽然李贤是大凉的王爷。可以前办事绝对是无利不动。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办。”李贤一脚踹过去。二影跐溜一下沒了影。

    自从大影去了雷州。自己伺候李贤的时辰就越发的多。樊华在的那段时日是李贤脾气较好的日子了。现在是越來越似从前了。

    同是一片天。人却活得大不一样。李贤还在以杀为乐。而赵青却躺在李宏的身边。夜半。她睁开眼。看到李宏起伏的胸口。悄悄的摸下了床。

    她正穿鞋欲要下床走走。看看月儿时。李宏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要去哪。”

    “臣妾睡不太着。到处走走。”

    听去了她的话。李宏坐起來。也穿上鞋。拉着赵青走到窗边。夜里有些凉。他替赵青披上外衣。

    月儿很亮。却发着冷光。是不是被一片乌云给盖住。但还是露出一角。

    “你可有心事。”李宏问道。

    每每他有顾虑忧愁。夜间都往往很难睡得香甜。怕赵青也同他一般罢。

    “陛下臣妾在想这偌大的后宫沒有几个妃子替陛下延绵子嗣。这真无碍。”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她很想得到李宏的宠爱。可他毕竟是皇上。总不能要求太多。

    “你若是闷得慌。倒是可以召几人來玩玩。只是延绵子嗣。说得不免早了些。”

    李宏兴许还未意识到。他现已过了三十了。应该也有三十一二了罢。与他年纪相当的男子。早已要当了爷爷了。而他至今连个孩子都沒有。

    “陛下”赵青忽然红了眼。道:“你莫要为难臣妾了。后宫可以无人。可你不能沒有子嗣。若臣妾膝下无子。定会被族人耻笑。憎恶的罢。陛下”

    李宏转过身。坐回榻上。缓缓的将鞋脱了去。答道:“朕已知。今日累了。先歇着吧。皇后。”

    说完他躺回了榻上。一闭眼便进入了梦乡之中。他不想再去考虑这些事情了。他当初就不应该当这皇帝。

    他当时本是想着保护李贤才当的皇帝。他承认他后來鬼迷心窍觉得皇位不错不肯下來。可如今也算是遭到了报应。但愿李贤看着他。能晓得皇帝不好当。

    他将政务推给了他。就是希望他能了解皇帝的责任与一些时候的无奈。当了皇帝。甚至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无法选择。还要言出必行

    赵青见他一直躲着这事。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说上一遍了。她穿上外衣。走出殿外。看到相如正抱剑而坐。坐在殿门口。睡得很难受。

    相如听到开门声。立马醒來。却见赵青在看着她。不大好意思的低下头。他寸步不离的守在李宏的身边难免乏了悄悄睡上一会。沒想到竟被赵青发现了。

    “皇后娘娘”

    “嘘”赵青指指房内。李宏正睡得香呢。

    相如懂了。他悄声问道:“皇后娘娘这么夜。有何事。”

    “无事。就是睡不着。出來走走。惊醒你。真是不大好意思。”赵青褪下那锦衣。卸下妆容。看着其实也与普通女子无异。但还是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与生俱來的贵气。

    “沒沒沒。是属下偷闲了。这天这么黑。娘娘还是莫要走远了罢。若是睡不下。不若属下与您聊聊。排遣排遣时间。”

    赵青听他这么说。倒是很开心。烦闷时能与人说上两句话。是最好不过的了。自己走也沒什么意思。她走到围栏旁。看着空中逐渐落下的冷月。长叹数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明月皎皎映我心。长夜漫漫到天明。呵相如。你随陛下久。也是晓得陛下的性子。本宫自知在他心中沒多少分量。也不敢奢求什么。但本宫总得同家里有个交代。你说。本宫该如何做。”

    赵青倚在石栏上。墨发垂在肩上。一身的华裳却难掩其容颜之愁。遥遥望去。许多宫灯在夜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她的命。虽是一阵风都能吹灭了。

    相如站在一侧。腰间的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难听的声音。“怕属下叫娘娘失望了。这事属下不能过问。”

    “连你也都不能说道。那世间。还有几人能同本宫分忧的。”赵青一记兰花指将鬓边的碎发挂在耳后。样子是有那么几分美丽。可韶华易逝。能光彩得了几时。

    所有花儿还是花骨朵时人们就猜测开放会有多美。好的全想尽了。却忘了凋谢时的丑陋的模样。花儿会一瓣一瓣的枯萎。这还算好的。若是不好的。一夜之间就谢了。沒人说得准。

    “入宫就是选择了独善其身。能得到一知己。怕是要看福气的了。”

    相如其实也晓得的。他从伺候李宏开始。便独自一人。李贤影卫尚是一群。而他。才是真正的一人。现在他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死在他刀下的人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再过不久他兴许就要解甲归田了。

    “相如。你是个陛下身边贴心的人儿。你就想想法子。救救我罢。”赵青转过脸來。她已经已经再也不能承受更多了。

    赵氏不断希望她能为李宏诞下子嗣。就连李贤都给她一个机会了。她之前也以为这是大好的时机。可沒了任何人的阻碍。她还是沒办法。

    赵青握住相如的手。脸上尽是无奈与哀愁。她兴许是这世上最可怜的皇后了。就连英年早逝的李婉也比她强得多了。

    “娘娘。属下真的爱莫能助。”相如抽回自己的手。一把跪在了地上。真是受宠若惊了。他们不应该走得那么近。

    赵青看相如跪在自己面前。也随着跪下了。相如最是了解李宏。倘若他不帮她。就沒人再能帮她了。

    “救救我罢我不想不想再过得那么累了。”赵青的眼眶发红。若是脑子里的一根线沒绷住。脸上铁定流下泪來。

    她自小活在期望中。先是嫁给了李宏。后來就一直跟这萧子棠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又要为子嗣发愁。所有人都知道李宏不重女色。同房的日子都沒几日。沒能怀上龙种也不尽是她的事。可所有人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定了是她的错。

    “相如看在你我认识多年的份上。就帮帮我罢。我定不会亏待你的。你难道不想解甲归田。过着安稳的小日子”

    赵青这话。倒是说到了相如的心头上。现在政局稳定。自己在李宏身边已经不如之前的样子了。不如趁早的离去。恢复普通人的生活。

    相如将赵青扶起。一国之后与他这身份低微的人跪在地上成何体统。“娘娘。属下能如何帮你。相如尽力就是。”

    “这事。你一定能帮的。就要看你有沒有胆子。”赵青凑到相如耳边。用手兜住嘴。说了一串的话。

    可越是说着。相如脸色更越是难看。到了最后。连退几步。再也听不下了。

    “不行的。根本沒可能。若是被人知道了。这是死罪。”

    “你杀了那么多人。若论罪。你早就该死了。你还怕这一回么。”赵青步步逼近。丝毫不肯相如。这是最后的最后的希望了。若是做不到。她这辈子兴许就会要独守椒房殿罢。说难听点。就是守活寡。

    相如恭敬的对着赵青行了一礼。道:“娘娘。属下真帮不了。还请收手罢。不然也会误了娘娘您的前程。相如告辞。”

    赵青看着相如一溜烟的沒了影。拦都拦不住。心中不禁懊恼着。真是个胆小的人。这是还不是为了大凉好。怕什么呢。

    过了半月。狐胡自北入侵浣月。纳兰连山遣兵北上抵御胡夷。而东部。却兵力不足。被余氏孽党不断攻破。

    纳兰连山如今以一敌三。兵分三瓣。但侧重于北部。与尼古大军交手。东部沦陷在所难免。

    枝桠已被秋风扫尽。徒留空枝。萨柯坐在院内。手上捏着一枚白子。他跟前的棋盘上密密麻麻的棋子。似乎手上这枚都无处落脚了。

    他将白子放到一侧。将棋盘上的一些黑子摘取出來。棋盘瞬时空了不少。摘出來了还不算。他还放了许多白子进去。看着有点都沒章法。

    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会不知道怎么下棋的。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故意而为之。

    “哎呀哎呀。都满了啊。那就在去掉一些吧”他自言自语起來。将棋盘上的黑子又摘出许多。可摘着摘着。就都只剩了一盘的白子。

    兴许就好似他现在的情况。一些事情是该摘出一些黑子了。不然白子可沒地方活下去的。

    樊华要刺杀尼古。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时机了。艾尔巴·尼古野心勃勃。想要趁火打劫拿下浣月。兵力大部分都南下了。若是艾尔巴·疾有点号召力。想來内拉不就就会被攻破。若是再快点。那得看樊华的计策能不能起作用。

    既然尼古想要趁火打劫。那他不如就开始启动他埋在浣月的棋子好了。浣月大乱。他就更想夺得浣月。他们才有机会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他将棋盘扫空。去到后院。

    “咕咕”几只鸽子正在木笼子里好奇的侧头看他。

    他取出一只。抱在怀里。带回房内。萨柯提笔。沾墨。落笔。只书一字。停笔。待干。他将字条放到鸽子的脚边。站在房檐下。吻了吻鸽子的背部。双手一松。

    “呼啦呼啦”鸽子飞向了远方。

    他将鸽子放飞后。又紧闭房门。开始收拾包袱。洛城鬼给他的东西一件不落的带走。还有几套衣裳。

    带走了还不算。他还换了一身褐衣。看着已经不是那风度翩翩的节度使了。刹那沦为难民。

    他要去内拉。去确保这星象无误。确保樊华不会逆天而行。可他不能随意的离开沙城。所以他要乔装打扮离开。

    沙城的百姓早已四散离去。他一走。沙城便会沦为空城。除了战争。这城池将会一无是处。

    这样的城池还有很多。只是后來驻军待得久了。变得热闹了些。可战争席卷而來后。也难逃空城一劫。

    玉泉关与沙城最是相像。

    他用布将自己的面掩住。看着就好似普通的百姓。再同一些商人挑了两匹结实的骆驼。带上干粮带上水。旅途就这么开始了。

    鸽子到达浣月宫中时。虚弱得皮包骨。为了些水后狼吞虎咽的。而脚边的字条已被人取下。

    偌大的皇宫。早已沒了皇帝。沒人知晓他们去了哪。可政务还在继续。纳兰连山总不能是人间蒸发了。他若死了。阿容总得來个消息。

    可偏偏他们躲得再好。都有人能找到他们。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得就是如此。

    鸽子半月有余到达皇宫。消息从皇宫到阿容手里。不过短短的几日。阿容拿到消息时。看到那浓浓的墨迹。心中别提了多开心。她终于要走了终于离开这了。

    她好想好想回到洛城

    阿容伏在桌上。神色迷离。手來回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她肚子里的生命。这么久了。也该完结了。

    “阿容。怎么了。趴在这。”纳兰连山从外头进來。手里还有一朵刚摘下的淡黄色的野花。

    李婉。最喜欢淡淡的黄色了。

    阿容坐起來。理了理自己的秀发。道:“乏了。趴一会。”

    “乏了。你便去睡罢。我看会折子。”

    阿容从位置上起身。让给了纳兰连山。她走到香炉旁。打开炉盖。从一侧抱來一个盒子。里边收纳着她做好的各种香。

    “我歇息一会儿就够了。我给你点上香。你好看折子。要不要我替你研磨。”她朝着香炉内放了几粒醒神香。又沉别人不注意。丢了两粒安息香。

    她面上挂着暖笑。看着就好似与纳兰连山老夫老妻似的。在这山谷中久了。纳兰连山的身子是愈发的硬朗起來。她可不想这样。

    “不必了。这些事情叫别人來。你怀了身孕。好生歇着。”

    她点燃香。盖上炉盖。出了房门。去给纳兰连山泡了一杯冷茶。纳兰连山喜欢喝冷的。她慢悠悠去到厨房那。从一个柜子上取下一个白色的玉瓶。里边收集着朝露。泡茶最是好。

    她一点都不急。真的不急。毕竟这香太毒了。点完这次。纳兰连山也该走到尽头了。

    似乎归期将至。她心情很是不错。在厨房里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歌來。她辈子调香是很拿手的。可唱曲也不错。但也只是往时沒事干时。哼上两句罢。

    “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恨萧萧、无情风雨。夜來揉损琼肌。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

    “陛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來人啊。陛下晕倒啦。”

    静谧的山谷中传來刺耳的呼喊声。刹那。鸟兽皆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纳兰连山的竹屋奔去。

    阿容深呼一口气。将茶水放下。看向门外。是那个给她字条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站在厨房门口。与她相望片刻。

    “走吧”

    “嗯”阿容接过他手中的包袱。将厨房的大门合上。

    包袱内。是一套普通的衣裙。摸起來不是那么舒适。与自己身上这套黄裙比起來。差了不知道多少。可是一想到这身布料。是李婉曾看中的。她就一股子的恶心这衣裳。

    她换上那布衣后。虽看着还是很清秀可人。却也不是那么起眼了。小太监候在门外。见她出來后。就一直低着头将她领到山谷的尽头。

    尽头只有石头。延绵的山峰。将山谷包围起來。

    “这是隧道。通向外边。你赶紧走罢。”小太监又给她一个包袱。这里边的钱财足以叫她回到洛城或去到天涯海角不同的地方了。

    阿容回头看了一眼。在这还能隐隐看到那颗巨大的枫树。呵这么好的地方

    她接过包袱。挑开遮住一个小山洞的柳条。朝着里边走。一直走。沒有岔路。一路走到底。

    隧道阴。又潮湿。能听到水渗进石缝间低落的声音

    在她看到亮光后。加快了脚步。她挑开外边遮掩用的柳条。看到外边的一瞬。笑容僵在了脸上。

    “想去哪儿。”

    素衣飘飘的人儿转过身來。是那熟悉的脸。纳兰连山沒死他负手身后。身边只有几名侍卫。

    “你”阿容看着他那被阴霾笼罩的脸。连退数步。怎么会呢。她明明就将两香混燃了。在竹屋内的确实也是纳兰连山。为何

    纳兰连山蹙眉看着她。眼底尽是失望。他上前两步。摸摸她柔软的面。道:“带走”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阿容看着他。冷笑一声。算她计算不周。才误了事。卫兵将她带走。可并不捆着她。他们也不知道纳兰连山会不会反悔了。

    沒错。纳兰连山其实一直就知道她的身份。只是还想多看看她。想打动她。可还是叫他失望了。她还是对他下了手。

    他回到山谷中。所有下人都站在一起。看着他从山洞中回來。他遣散了他们。径直走向厨房。

    呵地上那身鹅黄的衣裙跌倒了尘土中。灶台上还摆着她离去时沏好的冷茶。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轻嗅那茶味。是他往日喝的那般清香。可谁知道里边有沒有毒呢。

    指尖沿着杯口绕了一周。他走出房门外。将那冷茶全都倾泻至草地中。也算是回归大地了。

    再见阿容时。她正比这兰花指唱着馥国的小调。见到纳兰连山便打住了。

    她坐在草席上。巴掌大的小窗射进一缕的光打在她白皙的面上。纳兰连山坐在她跟前。是何等的于心不忍。

    “为何。”他沉着声问道。

    阿容轻笑一声。嘴里吐出一团白雾。随才是秋时。可牢房内却冷得好似寒冬。她薄薄的一身囚服压根就不能给她带來一丝的温暖。

    她摸摸胸前的秀发。笑得有些苍白。她道:“陛下这么英明。还用得着问我么。”

    “朕待你不薄。为何还是要下毒。你太叫人失望了”

    “呵呵呵哈哈哈”阿容忽然笑弯了腰。沒了胭脂粉黛她看着如此的苍白。“你带我不薄。你当所有人都是瞎的吗。”她收起笑容。怒视着纳兰连山。袖子拂过。看到纳兰连山的惊慌。

    “你待我如此好。不就是因为李婉吗若是沒了李婉你会正眼看看别人。纳兰连山啊纳兰连山想你一世英名。到头來自欺欺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似是被阿容说中心里的事。他倒是沒话说了。只是坐在她跟前。看着沒了束缚的阿容直呼他的名讳。

    “纳兰连山。你看看我啊。”阿容将脸凑到他跟前。苍白的面容含着悲意。“长得很像吗。说话呀”

    纳兰连山自知理亏。沒敢应答。却激怒了阿容。她将脚边的一个破碗捧在手里。一把摔在地上。拾起最锋利的碎片。自上而下。自左到右。在脸上划上一道大大的口子。那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在心里演了多少遍

    动作太亏。纳兰连山甚至沒法阻拦。就看着她的脸被血染红了一片。她蹲在地上。长发遮住她的面。听到她阴冷的笑声。

    “现在不像了吧”她抬起头來。让纳兰连山看清她脸上丑陋的伤口。血如瀑布般低落在地。“看看。你现在的表情。你敢说你爱过我之前所有的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与李婉。才得到的”

    似是疯子。她任由伤口流着血。什么痛也沒有她的心痛。她得不到爱。也走不了。回不到远方的故土。也无法安眠在这土地。

    “阿容。你冷静点。朕叫人给你医治。”

    “还医什么。我都要死了。不是么毒杀皇帝是死罪。就给我个了解罢。”

    她端坐在草席上。将头发绾到耳后。双目开始平静下來。是了。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必要气什么。恨什么。一刀下去就了结了。

    “好好歹你陪过朕。就赐你全尸。”

    纳兰连山起身出了牢房。在外边看着她那已损毁的脸。如此的倔强的女子。她若是肯求他。他怎么也不会下得去手。

    他走出天牢。负手身后。看着几名宫人抬着她要的东西走进天牢内。心中此时却是有些酸涩。他长叹一声。闭上眼。

    宫人在阿容面前摆着白绫三尺。鸠酒一杯。鱼肠匕首一把。这就是所谓的赐死她缓缓走到白绫前。玉手轻扯

    “陛下。”一名太监从天牢里出來轻唤一声。纳兰连山睁开眼。回过头去往往暗无天日的天牢。

    已经完事了啊是不是太快了些

    他托着步子回到阿容所在的牢房。看见她的尸身正躺在草席上。阳光正打在她青白的脸上。双目紧闭。项上还有白绫的痕迹。

    他遣退了所有人。只身进入牢房。他走得缓慢。多希望那尸体不是阿容的他已经看见过李婉的了。不想再看第二次了。实在是痛苦。

    阿容往日那鲜红欲滴的唇如今苍白得不像样。他坐在一侧。缓缓的抱起阿容

    她的身体还温暖着。如果找太医來救救她。能否救活。她的囚服染着血。那么多的血。还是沒能盖住她身上舒服的安息香。

    他沒了安息香。该如何活下去。长夜漫漫。又该如何度过

    “阿容你怎么不求求我。求求我。就让你活着这样你才有新的机会來杀我呀。”

    他抱着阿容。喃喃自语。好似她还在。还在听着他说话。还在他身边满怀心机的想要燃香杀死他。

    纳兰连山轻叹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白色的帕子。满眼温柔的替她将脸上的血迹给擦拭掉。人走了。总要干干净净的走。

    擦到她那尚有余温的软唇时。他再也绷不住自己的脸。如寻常人那般流下泪來。他所爱的为何都不能长存。

    他含着泪将自己头上的发髻拔下。替阿容绾了一个简单的头型。一身理得工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來世定要投个好人家。莫要再进宫负了自己。”

    他淡然一笑。算是对阿容说得最后一句话了。他唇落阿容的唇上。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转眼又飞起。

    纳兰连山横抱起阿容。想要将她带出牢房时。她的袖中一片纸滑落在地。他又不得不将阿容重新放到简陋的草席上。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纸片。上边娟丽的小字写着:你输了。

    这是阿容对他写的。他心中漏跳了一拍。到死都想着如何赢了他。他沒输。可也沒赢。帝王沒几个赢过的。

    若是算起來。他自己觉得他输了。赢了天下。却输了她。不止她。还有许多看看他现在模样。焦头烂额的。才三十來岁。墨发里尽藏着白丝。

    他重新抱起阿容。走出那暗无天日的牢笼。所有宫人都候着他。不知道在下几个是看好戏的。

    宫人跪在地上。齐呼万岁。这岁若是有用。他倒是想允一些给阿容和李婉。叫她们好好活着。

    他站在天牢前。身子有些晃悠。站得不大稳。方要迈出步子。眼前一片黑。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陛下。”宫人们慌成一团。将他怀里的阿容粗暴的拖到一边。又轻柔的将纳兰连山抬回了沾月楼。

    太医所的太医全体出动了。

    纳兰连山一回來就赐死了风头正盛的婉容华。还病倒了。这事传得宫中沸沸扬扬的。不少秀女正对镜描眉。想要在纳兰连山病好之后一举成为下一个阿容。

    太医去到沾月楼时。纳兰连山双目紧闭。面色发青。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湿透了。宫人们正來回的替他擦拭着身子。

    “婉儿”

    他发抖的蜷成一团。不断的唤着李婉的名字。太医喊宫人将他放平了。立马给他把了脉。甚至浑身上下沒有一处放过的。

    太医掀开纳兰连山的衣裳。在他腹部。轻摁几次。纳兰连山却吐了一口黑血。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太医瞧见地上那口黑血。皆面无血色。待纳兰连山躺回床上。一名中年的太医拔出一根银针抹了些地上的血。

    “银针发黑。师父。陛下中毒了。熬解毒汤。”那中年的太医询问到一侧的老者。那老者已老得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腿脚却有力得很。

    老者挡住中年的太医。手放在他肩上。一把摁回去。“莫要冲动。还不知这是何毒。先去查看陛下今日吃了何物。还有婉容华的香料。”

    “是。”所有太医毕恭毕敬的听着老者的话。皆四散而去。

    兴许他们是查不出了。因为只有纳兰连山才知道问題出在哪。而纳兰连山的意识早已飘到了黑暗间。外边什么动静都不知晓。

    他沉睡中。梦到了阿容。她正穿着一身可怖的寿衣。一头青丝四散在身后。手中晃悠着她往日最爱的绢扇。

    “纳兰连山。你输了。”

    她站在他身前。面上尽是得意。走起路來。裙底生风。看着十分的飘逸。她摸摸自己胸前的一缕黛发。眼睛一直盯着纳兰连山紧握的拳头。

    他打开手掌。上边还是阿容死时从袖中跌落的遗言。他捧在掌心。不知为何说不出话來。只得用眼神问她。

    阿容冷笑一声。绢扇一挥。面目又恢复成那血淋淋的模样。她飞速向后飘去。声音听起來有些飘渺。“这是你应得的。”

    纳兰连山醒來时。正看到自己的管事太监正在一侧煎药。头顶的帷幔被风吹开。他坐起來。痛苦的捂着头。

    阿容是何等的怨念。到死了也要如梦中叫他不安。兴许纳兰连山还不知道。此时阿容的遗体正摆在一间漆黑的小房子里无人问津。

    管事太监听到了动静。过來查看。却以看到纳兰连山已经坐起來了。只是双唇发白。看着很是虚弱。

    “陛下。你怎的给起來了。好生歇着呀。奴才这就去喊太医。”说着他踩着小步子就跑了出去。沒过一会。所有太医都涌进了纳兰连山的寝殿。

    “说罢。朕又怎么了。”管事太监在他身后加了个方枕叫他好受些。生了病。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最老的太医将纳兰连山的手放在被褥上。把了一会。叹了声气。将他的手收起來。

    “陛下”老太医欲言又止。止而欲言。到最后也沒说出什么。只是转过身。看向门外。

    管事太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微的摇摇头。纳兰连山看得一头雾水的。脸瞬间就拉下來了。

    “说。你们是不是瞒着朕什么事。”纳兰连山沉着嗓子吼道。可也不及以前的气势。他感觉自己现在实在是太虚了。

    被他这么一问。事情却再也兜不住了。中年的太医与管事太监相望一眼。那太监就走出门去。端來一卷的圣旨。

    “陛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写了罢。”管事太监说这话时。磕磕巴巴也不知用了多少勇气。他实在是难以将这噩耗从嘴里说出來。

    纳兰连山看到那卷空白的圣旨还有一侧的笔墨。就猜到了是何用意。他深吸一口气。一袖子就掀翻了托盘。

    “朕还好好的。为何要立旨。”

    “陛下”那管事太监看着他那怒气腾腾的模样。忽然就红了眼。他跪在纳兰连山跟头。他也不舍这一位待他不薄的主子呀。

    “哭什么哭。朕龙体康健。都别哭丧着脸。”纳兰连山说这句就要站起來。却被那老太医一巴掌给摁回了榻上。

    老太医表情肃穆。一句话都沒说。那眼睛死死的盯着纳兰连山。异常坚定。一把白胡垂到胸口。

    纳兰连山看着他。便知道了多严重。他安分的回到榻上。漠然道:“你们全都退下。”

    管事太监看看老太医。老太医点点头。允了他。管事太监拾起地上散乱的东西。放到一侧去。以防纳兰连山改了主意。再回头望了好几眼才出了门。

    “恭叔”纳兰连山看着老太医。一脸的哀愁。他不相信这便是他的命。

    那叫恭叔的老太医坐到床榻边上。温热的手裹住纳兰连山冰凉的手。忽然就哭了起來。他道:“陛下。老臣看着你长大。你从小都由老臣來医治。最是了解你身上的病痛。”

    “恭叔也似亲人般照看我。这么多年也是辛苦。”

    恭叔摆摆手。双唇紧闭。眼睛不敢去看纳兰连山。“别这么说了。是老臣失职了。当初就该阻止你将那个什么婉容华放在身边的。否则。也不至于到今天这般田地。”说着。又留下几滴泪來。

    “恭叔。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沒救了。”纳兰连山看着他。是死是活全靠他那张嘴。若是恭叔都说他活不了。那他就真的活不了了。

    老太医不语。只是摇摇头。算是告诉了纳兰连山的答案。他中的毒。是剧毒不知是何成分。那绝对解不开。而且这扩散的速度也沒法去寻得解压。不得不说阿容这一步着实将军了他们。

    得到了恭叔的答案。纳兰连山长呼了一口气。却又一阵的苦笑。他之前求死。现在真死了。可天下百姓却又不知交付何人才是正道。

    “天下谁无一死。恭叔莫要哀愁了。你不是也喜欢婉儿吗。我如今就要下去陪着她了”

    “可是可是”恭叔的嗓子不大好。声音糙得很。又哑。说起话來很是困难。

    “我身边沒多少可信的人。恭叔觉得。这帝位。传给哪位亲王最好。”

    被纳兰连山这么一问。倒是问到了点子上。恭叔收起泪。想了片刻。道:“亲王十一位。刨去年纪小的。仅剩七位年纪合适。七位亲王看往日品行。也就周、秦、齐、燕四王还能考虑考虑的。”

    “周王文雅。好文。谦卑讨人喜。可心无天下。是不是不大适合”纳兰连山蹙着眉问道。

    他的兄弟他了解。分开这么几年性子也不可能全变了。再加上往日消息來看。也离不得太远。

    “那其他的呢。燕王年纪虽是四王中最小。可善于权政。能文会武。是不错的选择。”

    “善于政权。不如说善于心计那还不是惠妃教出來的。你信不信。若是他称了王。惠夫人多半要垂帘听政。杀了其他的亲王。郡王也许都在所难免。”

    “那”

    “咳咳咳”纳兰连山忽然一顿猛咳。指间都渗满了粘稠的黑血。

    恭叔看天色不早。也不想叫他再累着了。好好歇息还能撑上几日。“陛下。天色不早。赶紧歇着罢。事情。明日再说。”他替纳兰连山掖好被褥。

    “别。先做完了再说”纳兰连山一把扯住他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真的再也醒不过來了。他为爱所困已是帝王禁忌。自知愧对百姓。如今命已至尽头。就再未百姓多做一些事情罢。

    “陛下。”恭叔看着纳兰连山憔悴的模样。真是于心不忍。比其他意气风发之时不知差了多少。

    纳兰连山将手上的黑血随意的擦在帷幔上。阿容做得真是太绝了。本以为只有香有毒。现在看來。到死了都不肯放过他。他若是沒猜错。是她的唇沾染了毒么。还是在别的地方下了毒。

    他不知道。他现在对阿容是彻底改观了。那脸看着好似李婉。却比李婉更执著。更歇斯底里。

    那一夜沾月楼灯未灭。纳兰连山与那太医说了一夜的话。这生的不甘。这生的哀愁。临了除了他。也沒人能够说一说了。

    “天明了啊”纳兰连山半躺在榻上。看着窗外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他将手伸向桌上放的圣旨。

    恭叔替他取來。拿到了手。他遣退了恭叔。独留一人在房内

    “恭叔。退下罢。”

    “是”恭叔不放心的走了。却一直候在门外。等待他再次宣召。

    纳兰连山沾了沾墨汁。提笔欲落。却忽然顿住了。他再看向窗外。苦笑一声。摇摇头。落笔

    他辈子。最幸运就是自己的皇后是李婉。而李婉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女子。看似柔弱可需要时就会变得刚硬起來。能似一池春水柔媚。也能稳坐后位杀伐决断。

    他记得当十六人抬的轿子落地时。红色的纱幔被风吹起。还能看见李婉惊慌失措的眼神他上前去。迎接她握住她冰凉湿润的手用话语不断的安慰她

    当夜他对着烛光看着她的脸儿时他就知道他的皇后是正确的他现在还能回想起李婉那吹弹可破的嫩肌想起她诱人的那温柔的眼眸一看就再也忘不掉

    “陛下”

    日照当空。管事的太监见老太医都出來许久了。纳兰连山都未召见任何人。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他提着拂尘在门外踱步。轻唤着纳兰连山。

    可唤啊唤啊纳兰连山都未回应。

    完了。

    他心中一咯噔。赶紧冲进房里。却见纳兰连山衣冠整齐的躺在软榻上。双手放在腹上。嘴角含笑。沒了知觉。

    “陛下。”管事太监不死心的再唤了一声。又晃一晃他。这是真沒了知觉“陛。”他欲高呼一声。宣布纳兰连山驾崩一事。却被人捂住了嘴。

    他惊慌的回过头去看

    第一百七十章

    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捂住管事太监的嘴。神色凌厉。一下子就吓得他乖乖的站在一侧。妇人一头华发缠黑带。脚踩木屐身披高腰裙。看着也不似宫中的哪位嫔妃。

    “安静点。陛下驾崩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不然人心一乱。月城就彻底保不住了。”妇人看着走得安详的纳兰连山。死得还不久。可是中毒已深。无力回天。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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