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马之华 作者:赫里安
第9节
第三十五章
过了几日,慕樊华气色比前两日好了些许,夜间睡得也安稳许多。每日,鹿化都按时去膳房带回饭菜,按照青森说的让厨子开小灶给,鹿化也随着慕樊华的伙食吃得乐此不彼。
“少主,你还没好吗?”鹿化伏在慕樊华的膝边。
“再过几天,极期过了,我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伤寒治愈需要些时日。”
慕樊华坐躺在床上,白色的里衣衬得他发白,整个人失了血色。鹿化在府上除了给自己跑个腿外,剩下的时间便是奉命在这府内闲逛,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如实告诉他。
“对了,这几日,你可有什么进展?”慕樊华问。
“也没什么进展,话说你知道你姑母与大哥间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我从来不知”
鹿化一脸耐人寻味之样,看来自己还是头一个发现的呀?鹿化一五一十又亲身示范的将那日他们在花园内做的说的都告诉慕樊华,就怕慕樊华错漏细节。
慕樊华看着鹿化的样子,心中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这么说来,梨花谷飞进飞出的信鸽,合着就是飞到这杏雨院内?
“出了这个,就没别的了?”
鹿化摇摇头,“没啦,这府上的人嘴巴可紧了,要逮到他们闲谈,真的很难很难~”
慕樊华叹了口气,也是,这将军府内个个都精得很,要嚼舌根定也要找个无人的地方与时间。
“对了,我家主子告诉你,圣上打算在大年初七初八左右设宴,命你务必进宫赴宴。”
“可大年一些官员都回故里了,此时设宴,欲意何为?”
“你这便不知道了,不回故里之人,多定居京都或路程太远回不去,这些人对家里了无牵挂,更能将心思放在朝堂之上。这些人的家眷若是好好培养,便能成为新贵,新帝登记未满十年,根基不稳”
“自然要人拥护他。这些个我懂,我先看看情况吧。你可以退下了。”慕樊华大手一挥,鹿化便闭紧了嘴巴跑出房门。
青森将饭菜端至慕樊华面前,慕樊华这次没有推开,他接过捧在手中。
“你似乎有话要说?”慕樊华瞥了一眼青森,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是最看不得了。
“没。”
青森转过身去,不想被慕樊华看到面上的表情,他太聪明了,桃花眼看破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慕樊华将饭碗放在床边,用尽力气够到青森的衣角,用力拉一拉。却太挨着床沿,整个人滚落在地,带着铜盆和好些碗筷一齐摔了。
“少主!”青森一把将他抱回去,拾起地上的碎片。
“真的不要说吗?”
“”青森依旧沉默着收拾满地残骸。
“是因为鹿化吧?”慕樊华看着他的背影,他手上动作停顿一下,“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属下不敢。”
慕樊华被青森这冰冷的态度气得发抖,手紧紧的绞着被单。过了一会,他渐渐平复自己的情绪,双眼紧闭坐卧在床上,也同青森那般冷言冷语道:“你什么时候肯跟我说,你再什么时候端药来。”
“咚——”一声闷响,青森跪倒在慕樊华跟前。
“属下何德何能,让少主你如此费心?”
“在你问我之前,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因为鹿化生气了?”
青森垂下头,“不是。”
“那你是为何生气?”
“属下没有”青森说得很是心虚。
慕樊华缓缓的摸下床,蹲在青森面前,捏着他的下巴,道:“你看看我,你怎么不敢看我!从小到大,你便是这样,撒谎后不敢看人。”
“我”青森将头埋得更低。
慕樊华轻轻的将他拢近,紧紧的抱住他,“我从来只认你,倘若连你也不肯对我坦诚相待,你让我如何如何苟活在这世上。鹿化也同你一齐叫我少主,同一声少主,不同的心思。
他被人遣来,现在为我某事,可不代表他忠于我,也不代表我不需要你。他迟早要走,他亦是跟你一样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可是他只是在其位谋其事,事完便拍屁股走人。”
他不知道他为何要解释,也许是怕青森有一天在心底藏的事,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比他娘亲的身份更无解。
连续多日体温高升,慕樊华这一下床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身子就撑不住了,好似脚踩了棉花,脑袋灌了铅。整个人就直挺挺的朝着青森的方向倒下去。
啊呀呀,这慕樊华,看得倒是很清楚。
一个孩子似的人贴在门外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动静。
是啊,在其位谋其事,留下来也不过是因为忠于旧主。这个世道,可以因为利益一拍即合,也可以因为利益反目成仇,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要跟这个慕樊华兵戈相向。
鹿化提着饭盒,一蹦一跳的朝着膳房跑去,这饭洒了还要备上一份呢。
“你!”身后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
鹿化左右张望,还以为自己错听了。
“说的就是你!”
他转过头,原来是宣节校尉慕樊辰啊~
“我?”鹿化指着自己。
“没错,过来。”慕樊辰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十分冰冷。
“见过大少爷,大少爷何事?”他走到慕樊辰的面前。
慕樊辰上下打量着他,那双眼睛如同慕忠诚般锐利,问道:“二少爷身体如何了?”
“啊,还有几天就过了极期,身子会好一些的。”鹿化回答得行云流水,找不出一丝破绽。
可慕樊辰依旧紧紧的盯着他,“你”
“大少爷是不是觉得小的很面生?”
慕樊辰不语,表示默认。
“我以前是个小乞丐,柳姨娘见我可怜便把我买进来咯。”鹿化眨眨眼睛,“他们说伺候二少爷伺候得好了,就会有赏,所以我便来了。”
刚说完,鹿化真的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人家没问呢,自己乱答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嘴巴真欠!
“嗯。”慕樊辰且信了,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递给他,“带去给大将军,倘若你敢看”他凶狠的眯了眯眼。
鹿化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十分的畏惧。
真是天助我也,还愁着没机会去慕忠诚那边看看地形了,呵呵
一转身,这个身高才过一把太师椅的孩子露出邪魅的笑容。
“少主近日看起来不错?”慕樊华坐在铜镜前,一把青丝任由青森绾起,脸上虽然还是没有血色,可是好歹在笑不是。
这几日,慕樊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军机要塞图还是迟一些动手的好。至少也要在宫宴之后,如果在此之前动手,慕忠诚没准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所以连带着柳如梅的计划也要暂时搁浅罢。
昨日他派鹿化前去柳如梅那告知计划要搁浅一些时日,还以为柳如梅会找上门来,没想到她只让鹿化带了两句话回来。看来她已经开始学会思考与等待了,让她当慕家的主母,不是成为助力便是一大祸事。
“这几日没有人来打扰,清净很多。最近姑姑在忙些什么?”慕樊华问道。
“听闻红姑姑前几日进宫,皇上便让他她留宿宫中,至今还未回来。”
慕樊华看看铜镜中的自己,不似当年胜梨花了。
他推开房门,今日艳阳高照,出来晒晒太阳。可青森将他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披上墨狐裘衣,实在郁闷得慌。
“樊华?”
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叫住他,这不是萧菁菁吗?
他拱手作揖,“大娘,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好,樊华你患了伤寒,怎的不在房内休息呢,出来吹着风不大好吧?”
青森搀着慕樊华,冷言:“少主出了事由我担着,我们自然是知道分寸的。”
萧菁菁眯了眯眼,盯死青森,只不过是一个受宠的奴才,竟敢跟自己叫嚣,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啊还是分高低贵贱的不是。
“我跟樊华说话,你个贱奴插什么嘴!”她讥讽到。
青森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慕樊华将他拦下,自己病着,还是别去找不愉快了,等病好了再好好收拾她,他可不缺整人的法子。
“大娘保重。”慕樊华与萧菁菁擦肩而过,对她毫不放在心上。
萧菁菁白了慕樊华一眼,由下人搀着,故意说得很大声,“唉我就是看不惯一些仗着主子的狗奴才,嚣张那样。”
慕樊华莞尔一笑,桃花眼眨了眨,阳光射进眸里,却晒不散里边的阴霾。萧菁菁,呵,她算哪根葱,就等着吧!
“对了,小豆这几日怎么样?”慕樊华问。
“他?呵呵,跟着慕馨日子过得倒是比少主你好许多。”
慕樊华行至花园,穿梭在假山间,与青森谈笑风生,样子很是悠闲。
“二少爷”一个婢女突然从前面窜出,对着慕樊华行了一个大礼。
这婢女怎么声音如此耳熟?
“何事?”青森替慕樊华答。
婢女直起身子,缓缓抬起头,那样貌着实惊到了慕樊华和青森。
“曼曼姨?”慕樊华被吓得结巴。
第三十六章
这除去妆容,一副病态的的婢女竟然是曼蝶!那华丽的牡丹头和裙袍,满头的珠钗一下子没了,慕樊华和青森看着是在别扭。
曼蝶将慕樊华和青森引出小路,藏进假山间,四下张望无人偷听才安心。
“曼姨你怎么来了?让我爹看见可不得了的。”慕樊华也四处张望,这实在是太冒险了,竟然敢在老虎的眼皮底下乱窜。
“青森好些天没与我联系,我放心不下所以才亲自偷溜进来的,没想到竟然听到你染了伤寒,一病不起。”
慕樊华释怀,“也没什么的,伤寒这病一个月便能治愈了,还有个把天我就好了。”
“那便是最好的了,我来看你是其一,其二”曼蝶停顿了一下,又检查四处环境,“其二,我是想告诉你皇上打算在大年初八举行梅花宴。”
“这个我早就听旁人说到了。”
“你也知道了?”曼蝶惊讶,想不到这小子消息如此灵通,“那你可知道你要去梅花宴上作甚?”
慕樊华摇头。
“新帝的生母是先帝的丽妃,叫梅容,此人生得丽质,能歌善舞,但出身梨园,最擅长之舞,便是千蝶飞舞。”
千蝶飞舞?千鹤起舞?
“等等。”慕樊华打断曼蝶,“这个丽妃跟我娘什么身份?”
“毫不相识,素不想见。”
“那千鹤起舞与千蝶飞舞是什么关系?”
曼蝶微微一笑,为慕樊华将狐裘拢上,“我曾跟你说过吧?你娘也是梨园出身,但后来与我一齐弄了那个流芳楼,在大凉说她是第二名妓,便没人敢称第一的。
你这脸与脾气多半是随了你娘罢了,你娘深得先帝垂怜,成名之舞也是一曲千鹤起舞。可你娘后来悄悄跟你爹走了,诞下了你,世人怎么找也找不到。皇帝自然也是一样的。
后来他的后宫三千,多了许多与她相似之人。尤其是能歌善舞的丽妃。所以你现在去看吧,新帝与赫赫有名的贤王都跟你长得颇为相似,但你才是最美的。”
慕樊华经曼蝶这么一说,倒是想通了,原来这皇帝对自己逝世多年的娘亲还是念念不忘啊。梅花宴,呵,还不如做个梨花宴呢。
“那曼姨的意思是”
“只要你敢在圣上面前跳一曲,便能让他念念不忘,甚至赏赐万千。”
慕樊华目瞪口呆,“你是你是让我当皇帝的男宠?!”
“嘘,小声点,也不是男宠,就算是给皇帝留个印象吧。”
新帝的做派慕樊华就算是在府内也是略有耳闻的,听闻贤妃嫁与皇帝七年,从太子良娣一直坐到这个位置还是代掌凤印,可就是未曾诞下一子。这皇帝后宫佳丽无数,但侍寝的来来去去也就贤妃与淑妃二人。
有人说是皇帝从未宠幸过她们,也有人说是皇帝不行。不过依慕樊华所见,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可是亲耳听闻皇帝身边有随行的男宠,什么太监侍卫个个生得美丽,这不是明摆着断袖吗?
“我我绝对不干!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很正直的!”慕樊华脸不红心不跳。
“都说了不是啦,就是让你去跳个舞罢了。”曼蝶露出哀求的神情。
慕樊华拢了拢裘衣,道:“我会考虑的。”说罢带着青森走出去,脚底跟抹了油似的,溜得飞快,曼蝶是拦都拦不住。
慕樊华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此事由不得你了。
曼蝶在假山间阴森森的看着慕樊华消失的方向,眼神中露出凶狠。
多日卧床,慕樊华终于看到了曙光,府医开的最后两贴药,喝完了就结束啦!他激动的紧紧的握住手上的礼教书。
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上次让青森给曼蝶送去密函,便是想在京都多开几家铺子,可自己出入不便人手也不足,自然是要借她之力在其间站住脚。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开一家成衣店与首饰店较好,这些东西的价格还不是自己说得算,王公子弟看上的哪用看荷包,大手一挥就买走了。
其实,曼蝶也多次让青森催促自己对入宫献舞之事多加考虑,可就算他没皮没脸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皇上,可事后多少明枪暗箭可不是一个不在朝堂之上的女子能招架得住的。
但千算万算,却漏算了矮子鹿化。他家那位可是机灵得很,也不知道鹿化讲了什么,他又在背后找来了什么势力,他的病一好宫里便下了宴帖。这黑底金边的帖子上可是指明了慕忠诚、慕樊辰与刚病愈的他。
好了,这舞不练也要练,曼蝶的目的达到了
“少主?”青森端着药,站在一旁看着他。
“啊?”慕樊华回过神来,接过汤药,“你去找曼姨商量练舞的事情。”说完,一口气干了那碗药。
青森接过空碗,退下。才行至门口,却撞见了匆忙赶来的慕樊辰,行了个礼又无声消失。
“二弟!二弟!”慕樊辰脚步匆匆,满面风尘走进房门,却发现越是靠近慕樊华,药臭味便是越重,他用手挥了挥。
“大哥哥?”
“我与爹给你寻了个好侍卫,这下你便有两个伺候你的了,不过他只知道打打杀杀。”慕樊辰显得有些兴奋,往日面瘫在他面前却好似个孩童。
“呃”慕樊华扶着额头,十分犹豫,准确说来,他身边现在已经有两个杀神了,这再增加一个,对自己的行动似乎不是很方便
慕樊辰看着他,对他的反应似乎不是很满意,“怎么?不喜欢吗?”
“呃也不是,就是”慕樊华刚要开口拒绝。
“先别管那么多啦,来,先去看看他,他就在门外候着。”慕樊辰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拖着他到门口。
慕樊华站在门口却为看到人影,走出房门四处望去也不见人影。就在他要询问慕樊辰时,身后传来一阵闷响。
“属下见过慕公子。”一个穿着黑色胡衣,右手执剑的男子单膝跪在慕樊华身前。
慕樊华看看房顶,再看看他,怎么不摔死他。他不耐烦的对慕樊辰道:“就是他?”
慕樊辰对于这般的质问并不怒,将男子拉起,笑道:“虽然没有青森那般心思细腻,可是他却是最好的刽子手,你若下令他便会执行。”
“刽子手尚有思想,我说什么便听什么,那不是行尸走肉罢了?”他在男子身边打转,这散发出来的寒气倒是很像青森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的样子,不过这脸
“对你是行尸走肉,可他对我赤胆忠心,他也不过是我借给你一段时日的护卫,对你自然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这不是”慕樊华被慕樊辰弄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慕樊辰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是我与爹的心意,也是为了护你周全,你还是莫要推辞了。”不等慕樊华开口,他便拉着男子到他面前,“他叫琅,他在你手下办事,你可莫要亏待于他。”
慕樊华长叹一声,真是麻烦,这回还要找个法子牵制这个护卫,“成成成,没事了?”
“没事了,你继续休息吧,我进宫去接姑姑了。”
“是。”慕樊华显得垂头丧气。
他目送慕樊辰离去,对着傻愣愣的护卫道:“进去吧,喝茶看书你自便,以后跟着他们叫我少主便是。”
琅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主子很是不一样。他随着他进了屋,屋内一切井井有条,他发觉这里出了一个小桌子外几乎便没有落脚的地方,他看向房梁。
慕樊华突然想到,指着房梁对他说:“这里你随意,除了房梁,这里的房梁,都被青森承包了。”
琅愣在原地,整个人仿佛都静止了,还有这种说法?这个主子怎么那么奇怪,房梁都不让上。
鹿化不安全啊,怎么办,要是被发现府内这个矮子身手了得,那还不得翻了天?慕樊华很是苦恼。
“你”慕樊华看他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看着书好生惬意,“除了打架,还会干什么?”
“跑腿。”
慕樊华听完,都要笑出内伤了,“跑腿噗哈哈哈,跑腿!哈哈哈!”他笑得在床上打滚。
琅露出不解的神情,他答错了吗?
“好吧。”慕樊华正正身子,“既然如此,以后什么跑腿啦,传信啦,什么琐事就交给你好了。噗哈哈,跑腿”
“是。”
这护卫也真不愧是自己亲爹和亲兄弟选的,傻了吧唧的。
慕樊华小憩一会,准备到了午饭时青森才归来。
“少主!少”青森看着太师椅上的男人,话都直接卡住了。
慕樊华对他招招手,琅也注意到了青森。
“他是谁?”青森降低了音调,不时看向琅。
“新来的。”慕樊华满是无奈,“曼姨那怎么说?”
青森看了一眼外人,凑到他耳边嘀咕一阵,慕樊华听完点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
“很好,那便去安排吧,对了”他将青森拉近,“让鹿化小心点,别给我捅出篓子来。”
唉,这鹿化与琅两人,完全是派来监视他的罢,特别是这琅,十分有碍自己的行动。慕樊华看着琅,又看看门外的方向,灵光一现。
“琅?”
琅放下书,走到慕樊华面前跪下,“属下在。”
“你能睡房梁?”慕樊华微微一笑。
“是。”
“可是房内只要一名护卫便够了,所以呢”慕樊华的桃花眼露出一丝的邪魅,“你便去门外的树上睡吧。”
“是。”
好极了,慕樊华心中暗自欢喜。他从枕下掏出一张帕子裹着的东西,他将它打开,是一把锃亮的银针。
“这是我特制的防身银针,现在便交予你了,你可会使用?”
琅接过银针,一抬手,一根银针穿杯而过,而杯子没有碎裂,只有一个小孔。这手力着实非常。
“你白日睡觉,晚上便去那枝头上给我放哨,倘若有可疑人等,便用银针射入房内。”银针刺入木头的动静,夜晚青森绝对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是。”
从头到尾,琅没有质疑过慕樊华,这性子也是像极了初遇青森时的模样,冰冷生硬,只会遵从他的命令的行尸走肉或傀儡。
他莞尔一笑。
第三十七章
那日,曼蝶回了青森的话,她并不打算亲自前来教慕樊华,毕竟实在太过冒险,不过说是找个合适的人来。可合适的人自然要住在合适的地方,全将军府最合适的地方,莫过于苏烟儿冷清的荷花苑。
要说这荷花苑,到了秋末更是寒冷,池子里的荷花全剩渣了。慕樊华拢了拢披风,冷得嘴里呼出一阵白雾。
“二少爷”苏烟儿的婢女莲儿在荷花苑不远处等候着慕樊华,恭敬有礼。
莲儿带着慕樊华与青森走进荷花苑,说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来这,毕竟这离着杏雨院还是有些距离的,再加上这苏烟儿心怀二主不是很忠心,自己也没什么事能托付于她,没被这女人算计就不错了。
苏烟儿坐在院中,面前也坐了两名女子,谈笑风生跟没事人似的。
“樊华?”苏烟儿看见他,凑上前来献媚,让他主仆二人浑身不舒坦。
慕樊华故意绕过她,来到另外两名女子面前,总觉得这两人很面熟,“你们我见过你们把?你们好像是”慕樊华努力的回想,“是跟在曼姨身后的那两个一青一蓝的婢女,是吧?”
两名女子相视一笑,对着慕樊华行大礼,“女婢见过二少爷,正是我们。”
慕樊华还记得聚福楼刚开张时她们二人跟在曼蝶身后那乖巧的模样,现在换上了将军府丫头的衣服,这模样在丫头里边也算是佼佼者了。
“奴婢阿青。”
“奴婢阿蓝。”
慕樊华努力去辨别她们,长得不太一样,可说话的语气和行为却意外的相似,兴许是她们早就想到会发生如此,她们的头饰颜色也不大一样,阿青是配着青流苏,阿蓝是配着蓝流苏,一眼便能识别出来。
“曼姨说的人便是你们?”慕樊华将信将疑。
“正是,流芳楼的姑娘们礼乐由阿青教导,我则教导歌舞。”阿蓝答道。
苏烟儿摇晃着手中的绢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面露微笑,十分渗人。
慕樊华将她拉至一旁,问道:“让她们二人在你这,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有什么的,将军其实早就知道我是曼姨的线人,曼姨身边将军放的线人也不少,他们二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对了”慕樊华瞥了她一眼,“苏烟儿你最好老实些,别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将军府上混入了我不能控制的护卫,倘若你一旦危及我,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别人一剑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他将冰冷的手指在她颈上一抹,苏烟儿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位姐姐,我们开始吧。”慕樊华称她们姐姐,她们着实开心,对待慕樊华也是和声和气。
千鹤起舞,顾名思义便是以鹤为主。鹤是神圣之物,所以舞动起来要能体现之仙气与灵气。但千鹤起舞更注重的是宏大的排场,但宫宴那日绝对不会有伴舞随着慕樊华,所以这也不过算是独鹤之舞。
鹤舞要求舞者体态芊盈,柔软多姿,对于这么个大男人来说着实不简单。体态芊芊他是做不到了,不过柔软多姿还是可以的,毕竟从小习武,开韧带这事老早就干了。
“怎么样,刚才跳得还好?”慕樊华问到。
众人摇摇头,很是不给面子。这也不是他们的错,想给个面子来着,可是这慕樊华连舞步都还未记熟,何来的好看?
阿青上前安抚道:“不急,还有的是时间,既然小主子你记下了步子,那便来听听鹤舞的曲子。”她搬出一把古琴和一把筝,“如果是独舞,琴瑟则刚好适合其境。但如果是千鹤起舞,为了使舞蹈看着更恢弘,便会用到全套的编钟,铜鼓以及笛子等众多乐器。
但就算那日小主子的伴奏转换,可只要琴瑟还在,便能知其步伐。这也是此曲独特之处,一人用琴瑟,十人闻笛鸣,百人使编钟,千人舞铜鼓。”
慕樊华听得津津有味,想不到这其中还有此奥妙。
那日阿青阿蓝也未敢教太多东西,就怕这主子贪玩回去就给忘了,所以午时之前慕樊华便回到了书房。
青森提他擦下满头的汗水,别看着步伐简单,可为了效仿仙鹤的优雅姿态,舞步要求得很是严格,要求什么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弄了大半天还是做回了女人的勾当,枉费自己多年练成的男子气概。
“少主~”慕樊华回到房里,屁股还没坐热,小豆便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抱住慕樊华的大腿。
“小豆你你又干嘛啊?”他喘着气,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的水。
“少主你今日陪我出去玩吧,小豆好久没出去了~”小豆拉着他的手撒起娇来。
看来跟女人在久了,怎么撒娇都学会了,这小兔崽子,看他不好好收拾一顿,“哟哟哟,不去找你馨儿姐姐找我作甚,闪边去。”
“少主~”小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慕樊华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鹿化。
慕樊华用手一指,“去,出去扎马步,不扎到两柱香,别回来。”
小豆还想再扮可怜的,话还没出口被慕樊华大眼一瞪,吓得低下头来垂头丧气的去门外扎马步了。真是的,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就知道玩。这慕馨和柳如梅这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带的,小豆越长越孩子,还不如在聚福的时候。
“二哥哥~”银铃般的叫唤声,慕樊华刚倒的茶水还没入口赶紧放下。
慕樊华用眼神询问青森怎么办,紧急之下灵光一现,赶紧开了窗子,自己上到房梁去。
“二哥哥!”慕馨提着裙摆翩然而至,慕樊华在房梁上屏住气息,就怕这自己鼻孔的气被她察觉到了。
“二哥哥?”慕馨看向四处,也没见人,逮着青森问道:“青森,二哥哥呢?”
“少主他他”
“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慕馨绕过他,发现青森身后的窗子大开,桌上的茶还热乎着,肯定是刚刚跑掉的。
慕馨气呼呼的出了门,慕樊华可是不敢这么下去了,却听到门外她与小豆的对话。
“你不是说二哥哥在房里吗?”
“确实在房里啊不然小豆怎么可能会被罚嘛”
“气死我了!”
慕樊华看见慕馨的身影从窗外闪过,才松了口。看来这不得了了啊,小豆这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便学会卖人了,这慕馨给了他什么好处了!真是欠揍的兔崽子。
又是一月后,那日正是立冬小节,将军府上下聚在一齐,围着饭桌吃饭,好生热闹。似乎在慕樊华替慕樊辰挡了那一剑后又染上风寒后,总觉得全家氛围都变了。
尤其是那慕樊辰,现在倒是会与他开个玩笑,日常里也是嘘寒问暖,不过是借着慕红绫的名义罢了。至于他娘萧菁菁,这个月倒是爱找茬,各种讥讽,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见着青森,哪一次都没好眼色,着实让慕樊华看着难受。
“樊华啊。”慕忠诚看着慕樊华不知神游到哪去,叫了一声让他回神。
“嗯?”
“听闻你最近与苏姨娘走得很近?”他瞥了一眼苏烟儿,苏烟儿不做声。
慕樊华莞尔一笑,“那我最近还与大哥哥走得很近呢,不是?”他看向慕樊辰。
呵,他最近在府内走动频繁,柳如梅那小豆也常去光顾,为何偏偏挑苏烟儿开刀,这不是明摆着一早就冲着她来的。
“但也未像去苏姨娘那频繁,你已是弱冠之年,应当懂得进退有度才是。”
“孩儿会注意的。”慕樊华放下碗筷,这些话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答应下来了做不做还不是他说得算。
“孩儿吃饱了。”他想要离去。
“孩儿也吃饱了。”慕樊辰紧随其后。
“女儿先行告退。”慕馨看着慕忠诚的脸色,既然他们纷纷撤退,自己也撤出这饭桌上的战场。
慕樊华与慕樊辰疾步走在小道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慕馨跑了一小段才追上,只是似乎这二人故意无视她似的,怎么也不舍得放慢脚步。
“大哥哥!二哥哥!”慕馨喊到。
“别停”慕樊华用气声对着慕樊辰到,暗中拽着慕樊辰的衣角,看似谈笑风生没注意到慕馨,其实这根本就是他们故意而为之。
慕馨一路跑上来,拽着他们的腰带,怒气腾腾的质问他们,“你们两个!是真的没听到还是装的!”
“听到什么?”慕樊辰一脸一迷茫。
看不出来啊,这慕樊辰戏演得还真是一绝,慕樊辰在心里啧啧称赞。
“没听到就算了,我与二哥哥有悄悄话,大哥哥是不是应该回避?”慕馨整个人横插在他们中间,阻隔着他们。
慕樊华和慕樊辰倒吸了一口冷气,跟对方用眉眼比划着。只可惜他们所说,彼此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只知道大事不好了。
“嗯,既然如此,那为兄先回房了。”慕樊辰将声音压得很重,转过身的一瞬,他挑着眉毛瞪大眼睛,手在袖中暗暗的比了一个拳头。
我的大哥呀,你是真理解我,还是假理解我啊,看我躲都来不及,我怎么有心思与她风花雪月啊!慕樊华在心中一阵哀嚎。
“二哥哥?”
慕樊辰一走远,慕馨连语气都变了,慕樊华将她缠住他手臂的手扒拉掉,正人君子一般的远离三步才道:“妹妹还请自重。”
“少主!”青森急忙赶来,胡乱找了个接口将慕馨给哄住了。
慕樊华在心中算是松了口气,这青森来得及时啊,看来慕樊辰还是很了解他的嘛。慕樊华顺着青森的借口,借故离开,着实让慕馨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可慕馨也不知道,只是笑了笑。你逃得了一时,可你躲不了一世,明日我便去苏姨娘那守着,不信捉不到你。
第三十八章
“青姐,我的衣服你们不必备着了。”
“为何?”
“倘若穿着一身华服前去,不免惹人瞩目,会让人觉得有备而来,我的舞不过是事先计划的罢。”
“那你打算穿什么前去赴宴?”
“我自有安排。”
慕馨躲在门后,听着他们在那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看起来很是重要的样子,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了。她想着向后退一步。
可发现自己身后却多了一堵墙,她转过身去看,吓得她花容失色。
青森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始终保持沉默,无声无息,就这么在她身后俯视着她,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老鹰看着一只小鸡,阴沉之极。
“我”慕馨语塞。
慕樊华看向他们,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不过是懒得多说罢了,“过来。”
“二哥哥”她搭耸着脑袋,明白自己好像可能应该是做错事了。
“坐下。”慕樊华命令到,练了那么多日,这舞好不好看,就看慕馨的反应了,慕馨若是说好看,那定要继续努力,若是说十分好看,也差不多了。
“二哥哥”慕馨很是惶恐。
“我说了坐下,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慕樊华看向青森,这奏乐是青森负责的,宫宴那一天总不能带着阿青去。
慕樊华将发冠摘下,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他用女子的唇脂简单的抹在唇上,眼神放得柔和许多。
此舞故事是一只独特的鹤,生长在群鹤之间,可此鹤却比其他鹤多了一个情,爱慕上了天上虚无缥缈的神仙。所有鹤讥笑它,可它的爱意日益剧增。它开始寻求飞往仙宫的办法,问遍了世间万物,也寻不得一个答案。
后来群鹤就对它开了个玩笑,说此生它是不可能见到那位仙人的,除非它死或修炼成仙。群鹤排斥它,它只能在孤独中度过每一个春秋。最后它在一个寒冬因为思念那位神仙食不下咽,冻死在风雪中。
神仙没有七情六欲,更谈不上爱,那位神仙听后也不过是一声长叹,将它魂魄凝聚起来,作为他的坐骑,可对那只鹤来说便已足够了。
一曲舞必,慕馨看得都痴了,她从未看过如此之凄凉的舞蹈,还有那带着悲凉与遗憾的双眸。如此动人她擦掉自己眼角的泪。
慕樊华将头发简单的束起,问道:“怎么样?你二哥哥的身姿,可有打动你?”
“打动了打动了,你看看我,都要哭了。”慕馨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刚才的悲凉何在?
他对慕馨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摸摸她的头,道:“千万莫要像此舞的主角般,也万千不要相信任何的表象。还有,我跳舞的事别说出去。”
慕樊华不知道慕馨知不知道这个故事,但是他是知道的。他的娘亲啊,是爱慕了哪一个虚无的神仙吗?还是被谁负了,食如嚼蜡?
“父亲,宫宴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还没想好,我与你奶奶是打算借故推掉了,可是圣上在帖子上已经明确写好了让谁去,就算我告病修养,也挡不住你们。”
“那便让樊华称病修养吧?”
“不可不可,前一段圣上以觉察到我们将军府内的动静,没准现在府内就有他的眼线,倘若我们让樊华称病,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慕樊华敲门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此次前来本想是来看看慕忠诚书房内的布置,没想到竟然无意间听到他与慕樊辰的对话。看来他们是不想让自己去了。不过他们似乎也有难言之隐,那神龙不见首尾的皇上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倒不如借此机会他眯了眯眼。
“叩叩——”慕樊华敲响慕忠诚的房门。
书房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谁啊?”
“我,樊华。”
“进来。”
慕樊华推开房门,手上端着自己沏的茶,他沏的茶就是姑姑也赞叹有加,就不信慕忠诚不吃这一套。
“父亲。大哥哥也在?”他装得很惊讶。
慕忠诚给慕樊辰使了个眼色,慕樊辰与他一阵寒暄就匆匆离去,想来在这之前慕忠诚已经交代他要做什么事了。
“樊华,你来书房有何事?”
慕樊华看了一眼桌上的帖子,笑道:“没事,就是来借几本兵书。”
“樊辰那不是有吗?”
“大哥哥那的兵书太过于幼稚了,父亲给我两本好的吧?”他莞尔一笑。
慕忠诚定定的看了他许久,转身打开身后的柜子。慕樊华趁着此事四处张望,军机要塞图军机要塞图应该藏得很好的,不会那么好找的,可房内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慕忠诚的书房比自己住的书房还大上两倍,空间更大,那一张薄薄的图纸更是难找图纸图纸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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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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