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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第29节

    “喂,兄台,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杯酒啊。”郑彦的声音懒洋洋地道。

    段岭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郑彦,还以为是丞相府的人闯进院里来,武独却一手搂住了段岭的腰,把他拉向自己。

    郑彦脚下不停,推开了角房的门,就在这时候,武独抱着全身赤裸的段岭,让他伏在自己身前,把头埋在肩上。

    郑彦进来时,见武独正抱着个少年,两人一起洗澡。

    “郑彦!你究竟有没有眼色!”武独不耐烦道,“给我滚出去!”

    郑彦哈哈大笑,笑得够呛,忙关上门,说:“你继续,勿要怪我勿要怪我,实在是没想到。”

    武独答道:“外头等着去,少废话。”

    郑彦的脚步声远去,段岭这才抬起头来,方才与武独全身裸着,彼此靠在一起,他感觉到彼此心脏狂跳,且各自那物,都涨得硬挺起来。

    两人相对喘息,武独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继续洗,段岭咽了下口水,为武独搓洗了下头发。

    “好了。”段岭小声说,快步出来,差点在地上滑倒。

    “小心。”武独忙伸出一只手,搂着段岭的腰,让他站直,段岭飞快地擦干,穿上长裤,脸上红晕褪去,扶武独出来,给他擦身,擦到他胯下时,干布碰到他笔挺雄壮的那物,两人又涨红了脸。

    武独裹上外袍,已能走路,有点踉跄,穿上木屐,一步拖一步地从廊前过,经过郑彦面前,到主房里去。

    “这么快?”郑彦说,“该不会是被我吓出来的吧。”

    武独朝郑彦骂了句脏话,段岭在角房里吓了一跳,第一次听到武独骂脏话。不一会儿,木屐声响,武独又叩叩叩地慢慢过来,递给段岭干净衣服,示意他换上。

    收拾停当,小厮过来将浴桶收走,武独的头发仍湿漉漉的,裹着一袭浴袍,赤着脚,靠在榻上,这才开始招待郑彦。

    第92章 寂灭

    “伤还没好,你喝酒,我喝药。”武独漫不经心地道,并举起药碗,象征性地朝郑彦敬了一敬。郑彦哭笑不得,自言自语道:“这几日听两次这话了。”

    武独自然知道郑彦从哪儿来,见着了什么人,并未多问,也不为郑彦介绍段岭,就当没这回事,郑彦等了半天,观察段岭,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朝武独一扬眉,意思是不介绍认识认识?

    武独不耐烦道:“有这么多啰嗦,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我叫王山。”反而是段岭主动道,“郑兄,你好。”

    郑彦打量段岭,倚在地上的案前,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武独与段岭都是不约而同地一顿。

    “倒是与你未来丈母娘,有那么一两分神似。”郑彦突然哈哈大笑。

    武独登时恼羞成怒,大喝道:“给我滚!”

    “丈母娘是谁?”段岭问。

    “去把断肠草拿来。”武独冷冷道。

    郑彦忙摆手,示意不开玩笑了,朝段岭解释道:“淮阴侯的夫人,安平公主。”

    一个念头在段岭心里打了个转,段岭笑着说:“哪里像?”

    郑彦抬起一手,在自己嘴角处稍微比划了下,段岭明白到是说自己的嘴角。

    武独冷冷答道:“老子对那姚筝实在是说不出地膈应,你少给我提她。”

    “什么时候进东宫去?”郑彦懒懒道,“今日太子还正说起你来着。”

    听到这话时,武独以手指轻轻地捏了捏段岭的手,示意不必担心。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武独答道,“乌洛侯穆跑了,自然想起我来,看来你伺候得不大行吧,郑彦。”

    “没跑,回来了。”郑彦答道,“迁都前一日回来的。”

    武独虽诧异,仔细一想,却也是意料之中。

    “失宠了?”武独问。

    郑彦摇摇头,说:“不清楚,看上去没有。”

    “那厮究竟是什么出身。”武独说,“我一直想不通,先帝当年怎么会任由此人跟随在身边。”

    段岭心里怦怦地跳,知道武独这话是帮自己问的,郑彦与淮阴侯姚复交好,说不定知道一些朝廷未有的情报。

    果然郑彦答道:“乌洛侯穆是鲜卑姓,且是国姓。”

    武独沉默不语,手里玩着个杯子。

    “我从淮阴侯处听到过,这无名客的一些过往。”郑彦又说,“鲜卑乌洛侯国,百年前为我大陈三战所败,举族迁往鲜卑山深处,大多隐姓埋名,改行当上猎户。近二十年前,陈、元两国在鲜卑山有一场小规模混战。”

    “长林之役。”段岭说。

    “对,正是长林之役。”郑彦有点奇怪段岭居然会知道,却不发问,反而是段岭主动说:“我在相府的奏折里看到过这场战。”

    这话倒不是一时性起,先前在相府读书,先生便让他与牧磬就长林之役作过分析文章,那一战打得极其惨烈。

    “他是牧磬的伴读。”武独随口道,“莫要欺负读书人,郑彦,读书人肚子里坏水多得很。”

    郑彦“嗯”了声,说:“确实,读书人不好惹,不小心得罪了,别人还要作文章,千秋万世来骂你。”

    段岭笑了起来,郑彦接着道:“长林那一战,陈与元将鲜卑山当作了战场,所剩无几的乌洛侯国族裔,在元军打进来,陈军撤出去,陈军再反扑,元军再撤的反复游击战中,死了太多的人。乌洛侯穆那一年似乎只有八岁。”

    “他的村子毁了吗?”段岭问。

    “兴许。”郑彦说,“后来镇命将军秦兆麾下有一武功高手,名唤黎辛的,撤军后救下了乌洛侯穆,将他带到鲁南教导,收为弟子。秦将军写过一封信予淮阴侯,告知此事。只提到一名孩童,并未说到名字,是以多年来,大家都不知乌洛侯穆的真名。”

    “我只知道他被唤作‘无名客&039;。”武独说。

    “是。”郑彦给自己斟了杯酒,又说,“再后来,上梓之战中秦兆殉国。过得数年,黎氏的淬剑台一夜间被屠灭满门,门下弟子盗青锋剑而走。白虎堂派人前去追杀,你也知道的。这厮东躲西藏,最终得先帝庇佑,纳入麾下。先帝手中拥有镇山河,但凡白虎出身的刺客,都不可忤逆镇山河持有者,乃是祖训。”

    “有乌洛侯穆在。”武独说,“我是不会进东宫当门客的,他们也瞧不起我。”

    郑彦突然笑道:“时隔几日,如今见你,却是变了个人一般,莫不是有家有室,该知沉稳,不再冒冒失失了。”

    武独说:“郑彦,武爷虽然不能毒死你,但让你三个月说不出话,还是不难的。”

    郑彦按着一膝,懒懒起身说:“没劲呐——什么时候进宫去走走?”

    “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送了。”武独淡淡道,“随缘吧,没事莫要勤来了,免得拖我下水。”

    郑彦同情地说:“你坚持不了多久,何苦呢?”

    武独认真道:“我说,不送了。”

    郑彦只得点点头,笑笑出去,段岭看武独,武独点头,段岭便起身将郑彦送到门外,郑彦骑上马离开,奔霄却等在大门外,显然是郑彦带回来的。段岭便将它牵进后院马厩里头安顿好,拍拍它的头。

    “他是替太子探口风来的。”段岭朝武独说。

    “你知道?”武独诧异道。

    段岭点头道:“应当是太子让他顺便将奔霄牵过来。”

    武独沉吟不语,倚在房中侧榻上,气定神闲的,眉头却微微拧着,段岭始终有些事想不明白,一路上也没有问武独,如今郑彦提到郎俊侠,便又将一些往事翻了出来。父亲嘱咐的话,上京城中伪装成车夫的他,在国家危难之时,带回了一个假太子,打乱了牧旷达的布局……那天在酒菜里下的毒;将自己抛下江去;却在潼关重逢之时,阴错阳差地留了自己一命,更不惜与贺兰羯死斗,顾全自己安危。

    “我记得在你刚救我回来那会儿,说过我中的毒是寂灭散。”段岭问,“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寂灭之毒。”武独答道,“中毒之人,将不能说话,不能思考,浑浑噩噩,如同僵尸一般,犹如假死,若不在十二个时辰内喂下解药,余生便将成为行尸走肉。”

    段岭心中猛地一抽,说:“那他也许不想杀我。”

    武独看了段岭一眼,答道:“也许,但也很有可能想将你变成毫无思想、仅奉他命令行动的一具尸体,留着你,来日兴许还有用。”

    “这种毒是哪儿来的?”段岭不禁奇怪道。

    “古时有人用这药控制君主或官员。”武独说,“譬如说,某位封疆大臣势力广阔,一手遮天,不能就死,便以寂灭散暂时控制住,到得目的达到后再处理尸身。”

    有解毒的机会,也就证明郎俊侠并非真想斩草除根,至少在那一刻不是,段岭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会不会是郎俊侠的毒,只是为了保护他,投毒后扔进江中,翌日再来救?但这想法实在太也一厢情愿,若再相信郎俊侠,自己只能用愚蠢来形容了。是以这些时日,他从未朝武独询问过。

    “他在潼关,是不想杀我的。”段岭又说。

    “杀了你。”武独说,“潼关必乱。从那夜见你我在一处后,这厮便已留意于你。咱俩去潼关,显然是执行任务,未曾判断清楚,再对你下手,不仅徒令人生疑,更容易破坏牧相的计划,有时候,他们与牧家还是需要共同进退。”

    “他有两次机会可以杀我。”段岭皱眉道,“却都没有下手,一次在秦岭孤峰上,一次在潼关的城墙。”

    武独开始不高兴了,却不敢对段岭发火,敷衍地“嗯”了声。

    段岭是大陈……不,自古以来最有眼色的太子了,他观察武独,知道武独不喜欢他对郎俊侠开脱式的分析,便不再继续下去了,找了药来,给武独的脚踝上药,脚上已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时日,便可行走无碍,只是要飞檐走壁,还须得再休息一段时日。

    “你生气了吗?”段岭问。

    “什么?没……没有。”武独不自在地答道。

    段岭一边给武独脚踝上药,一边挠他的脚心,武独忙道:“别闹!”

    段岭还在整他,武独脸上发红,却拿段岭没办法,更不敢揍他,只能靠在榻上大叫,最后实在没办法,翻身一把抓住段岭,把他压在自己身下,单手抓住他两只手腕,两人哈哈哈地闹,段岭忙道:“不玩了!不玩了!”

    “还敢不敢?”武独锁住段岭手腕,在他耳畔低声道,“莫要逼武爷教你好看。”

    段岭看着武独,两人脸上都带着红晕,段岭眼里带着笑意,彼此更觉心神荡漾。这时候武独放开了段岭,让他坐好,一时间两人都有点讪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幸而外头敲起门来,武独便道:“谁?”

    段岭忙去开门,牧磬却自己闯了进来,叫道:“王山!等得我好苦!你究竟做什么去了!”

    段岭再见牧磬,心里仍是开心的,忙上前与他抱了一抱,突然想到武独说过自己薄情的话,忍不住瞥武独,见武独也在看他,那表情收在眼中,自己都觉尴尬。

    “去潼关了。”段岭看了眼武独,武独才说:“进来吧。”

    虽是牧府,但侧院中武独才是一家之主,得了武独允许,牧磬才脱鞋进来,段岭摆放案几,给牧磬烧水泡茶,依旧是给武独先喝。牧磬倒是不介意,笑呵呵的,朝段岭说:“他们说武独受了些伤,只不知你明天来不来念书,让我先等着,我忍不住了,就先来看看你。”

    “这些日子里怎么样?”段岭问。

    “别提了——”牧磬叫苦不迭,说,“闷出个鸟来。”

    段岭看看武独,武独说:“王山明日起便去与你读书,一切照旧。”

    “今夜来不来见我爹?”牧磬问,“爹就让我来问问你。只是家宴,人不多,也不喝酒。”

    段岭看武独,知道始终躲不过,回来还是得朝牧旷达汇报清楚,武独答道:“本该去见见他,耽搁这一天,丞相不怪罪,自然要去的。”

    牧磬突然有些奇怪,觉得武独出了一次门回来,变得客气多了,再不像从前眼睛长在头顶上,答话全是“哼”“唔”等语气。

    “那我去说一声。”牧磬说,“入夜在边阁里头等你。”

    段岭又要起身送客,牧磬却摆摆手示意不必送了,径自出去。

    “我猜牧相今夜定会盘问我许多事。”段岭说,“就怕问太多了露马脚。”

    武独摆手道:“不用担心,包我身上,我替你答。”

    武独一手撑着榻下来,段岭去找衣服给他换上,相府特地准备了上好的袍子,果然人靠衣装,武独身材好,且长得高,换上蜀中上锦裁就的新袍,系上武袖,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段岭则穿着深蓝色的袍子,如同一块美玉般光彩照人。

    还少个腰坠,段岭看着武独的腰间,心想,并抬眼看他,哪天得回了玉璜,便该将那另一半“锦绣河山”系在他身上。

    “怎么?”武独目不转睛地,只在段岭身上瞥。

    “没什么。”段岭笑道,“走吧。”

    第93章 夜宴

    郑彦骑着马,到得皇宫后院马厩里,翻身下来,外头昏昏沉沉的,已是薄暮时分,还下起了小雨,蔡闫正在吃饭,郎俊侠在一旁坐着。

    “怎么说?”蔡闫问。

    “探过武独口风。”郑彦也到另一案后坐下,拈起盛着冷茶的杯子喝了口,答道:“依臣所见,想必不愿进东宫,奔霄已送回去了。”

    蔡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咀嚼着食物。

    “武独房里头有一小少年。”郑彦又道,“名唤王山的,想必就是被牧相派往潼关的特使,殿下若有意照拂武独,给他这个机会,还须得在此人身上下功夫。”

    蔡闫“嗯”了声,外间有人通报道:“殿下,人带来了。”

    “请进来吧。”蔡闫说。

    蔡闫用了“请”字,郎俊侠便眉头微微一皱,望向殿外。只见一名男子瘦骨嶙峋,三十来岁,眼神阴鸷,皮肤粗糙,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袍子,脸上满是瘀青,走路无声无息,扬起一阵风,进了殿中。

    “冯拜见殿下。”那男子说,继而一振两袖,朝着蔡闫拜了下去。

    “你不曾告诉我他也被赦了。”郎俊侠冷冷道。

    郑彦倒是知道的,见着这名唤冯的,只是笑笑,不说话。

    “现在你知道了,乌洛侯穆。”郑彦朝郎俊侠说,“殿下还是很有仁心的,生怕你气着了,对身体可不好。”

    郎俊侠不理会郑彦的嘲讽,将目光投向蔡闫,蔡闫十分尴尬,咳了声,说:“冯,起来吧,那个位置是给你的。”

    蔡闫一指右手最末的位置,冯又朝郎俊侠、郑彦行礼,沉声道:“罪臣冯见过两位大人。”

    “是人皆有罪。”蔡闫说,“否则世间便无需圣贤,既来了东宫,便认认真真活下去吧。”

    冯微微一笑,蔡闫赏了他一杯酒,冯便细细地啜着,殿外西风起,落叶哗啦啦地飞了过去,如同满庭的血。

    秋风萧瑟,星汉灿烂,相府中点起了玲琅满目的灯,五光十色,照着边阁内宴席,还请了人来演皮影,几下弹,两句唱,绰绰约约,影子在幕布上摇来晃去,讲的是虞朝江州一只狼人的故事。席间上了半斤重的公蟹,七两的母蟹,用蒸笼装着。

    牧磬饶有趣味地看皮影,段岭给牧磬拆蟹吃,时不时聊上几句,武独则用筷子挑出蟹黄蟹肉,放在壳里,搁在一旁,给段岭留着,免得他顾着伺候牧磬,自己吃不上热的。

    “给我的吗?”段岭笑着说。

    武独示意你吃就是,段岭便自己取了去。

    “来晚了!”牧旷达笑着说,“迁都之事方定,诸事繁复,是以耽搁了不少时候。”

    众人忙起身,昌流君、长聘一武一文,左膀右臂跟了进来,可见给足了武独面子。

    “不妨。”武独说,“正看着戏,倒不气闷。”

    大家各自先朝牧旷达见过礼,牧旷达又朝长聘说:“你师叔神龙见首不见尾,早知道,该让王山抱着他大腿,拖也拖了回来。”

    众人都笑了起来,牧旷达道:“吃吧,莫要管我老头子,本来也正是借着给你二人接风,蹭口热饭吃。”

    段岭笑道:“我猜牧相也实在太忙,回来了自然不敢多吭。”

    牧旷达点点头,赞许道:“这次你们办得很好,去掉我心头大患,潼关至少十年之内,都不会再出岔子了,今日与陛下谈及,陛下很是欣赏你,武独。”

    武独只淡淡地“嗯”了声,说:“托丞相的鸿福。”

    厅内数人仿佛也察觉到了武独的变化,各看了他一眼,却不作声,只有长聘笑了笑,说:“昔时常想着追随师叔左右,十年前一别,再无音讯,这次王山小兄弟能见得他一面,当真是缘分使然。”

    段岭说:“费先生身体很好。”

    先前段岭消息来往,用的俱是书信,如今细细道来,描述从初抵潼关,到最后一战,实在是惊险万分,但大多计策,都归在了武独身上,以免引起牧旷达与长聘的怀疑。牧旷达听得时不时点头,长聘拣了只蟹来吃,目光不在段岭身上,只看着皮影戏。

    段岭把事情扼要交代完后,武独随口说了几句,无非是潼关布置、敌人军力一类的事,牧旷达便道:“武独,你带兵排阵、攻坚游击这方面倒是有天赋。”

    “跟赵将军学的吧。”在一旁的昌流君说,“如今都成绝唱了。”

    牧磬听出了昌流君话中之意,“噗”的一声笑喷出来,段岭看了眼武独,武独却完全不将昌流君的挑衅放在眼里了,只是谦虚地点点头,说:“总比跟着高人多年,却什么都没学到的好。承让。”

    这次是段岭险些笑喷出来,武独又将装满肉和黄的蟹壳递给段岭,朝牧旷达说:“想着就要科举了,恐怕耽误了山儿读书,便匆匆地赶回来。”

    “拖家带口的人了。”牧旷达朝武独说,“太子倒是赏识你,回去,你还得好好想想。”

    武独便不说话了。

    “说到这。”长聘饶有趣味道,“府上正要写帖子,预备下来年开春的恩科,咱们府上乡试是免了的,以王山小兄弟的文章,自然也不必再等三年,便上去参了会试也无妨,只是这出身,还须得请武先生赐教,好吩咐人下去封名帖,拜夫子用。”

    段岭心里“咯噔”一声,未料长聘居然还来了这招,说是在试探自己,段岭觉得他是有这个心的,而是否怀疑自己的身份,则不一定。

    武独早已想好对策,朝段岭说:“你爹叫什么来着,成日大哥大哥地叫,名字我竟一时记不清了。”

    “王晟。”段岭答道。

    “王晟。”武独叹了口气,想了想,说:“王山从小无母,爹是个药商,偶尔也给人看看病,当个大夫,与我在浔北相识,常为我找些珍稀草药。南来北往,见识的原本就比寻常孩儿多些,几番想托给我,免去天涯奔波,但我当年寄人篱下,自己尚且不能顾,便未去管这父子俩。”

    段岭想起父亲,武独虽是虚构了他的身世,却多多少少,与他的记忆有着相合之处,不禁忆起往事,一时百感交集。

    “悬壶济世之人,积德行善,荫庇子孙。”长聘道,“你爹定是好人。”

    段岭点点头,武独又笑了起来,拍拍坐在身旁的段岭肩膀,牵着他的手,握在手中,彼此手指摩挲,段岭心里涌起温情,知道武独并非演戏,确实是在鼓励他。

    “这小子从小便讨人喜欢。”武独又朝众人说,“三教九流,当兵的打铁的,蹴鞠的跳大神的,裁缝戏子,感念他爹的恩德,都会择些技艺传他,至于学到几成,我就不知道了。他八字大,据说也不好婚娶,王大哥昔年说过,让他跟了我,至于来日如何,容我打点就是了。”

    “那便听你的吧。”牧旷达道,又朝长聘说:“便以医商世家王氏,祖籍浔北,与他一并报了上去,行医亦是正经行当,余下的,便不必多说了。”

    长聘笑着说:“勉勉强强,虽未有妙手回春的功夫,改行治世,倒也不错。”

    这话实在是太抬举段岭了,段岭忙朝长聘与牧旷达致谢,牧旷达随手在案前斟了一杯,着武独端去,说:“喝点黄酒,可解蟹寒,知道你有伤在身,这些日子,便在府里将养着,来日想清楚了,再派你事去做。”

    武独知道太子也朝牧旷达提过讨要自己的要求,眼下若是对牧家有利,牧旷达自然是希望自己进东宫去的,这么一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他愿意为牧家报信,就相当于牧家有了耳目,掌握了东宫的动向,更何况这耳目还是精擅毒道的武独。

    段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先前太子已招揽过武独一次,如果相信武独的忠诚,那么将他放在相府,充当牧旷达的家臣,只会受益更多,为什么现在又变卦了呢?

    “不能再喝了。”武独摆摆手,说,“这酒后劲大。”

    武独将剩下的半杯残酒随手递给段岭,段岭便喝了,夜里牧旷达与长聘还要议事,两人便先回去睡下。段岭与武独穿过回廊,出相府时,武独突然说:“看。”

    一道银河横过天际,恰好映在狭隘的小巷顶上,两人停下脚步,都想起七夕那夜。

    “我竟是忘了给你好好地过一个生辰。”武独朝段岭说,“那天打着架,都打忘了。”

    “我的生辰在腊月。”段岭低声说,“到时再过吧。”

    段岭与武独回了房,两人都喝过不少酒,武独重重躺在床上,睁着醉眼看段岭。

    段岭也懒得收拾了,便在武独身边躺了下来。

    “你想进东宫去吗?”段岭问。

    武独沉默不语,片刻后说:“兴许能找到乌洛侯与太子的一些证据。”

    段岭答道:“我宁愿你留在我身边,也不想咱俩分开。”

    “那就不去了。”武独抬起一手,在段岭肩上轻轻拍了拍,侧过身,两人面对面,侧躺在床上,注视着彼此。

    “还有时间。”段岭说,“牧相会在科举后再问一次你的意思。”

    武独微微皱眉,问:“你怎么知道的?”

    段岭答道:“他要确认你对他的忠心,所以会把我留在相府,藉此来牵制你。”

    武独瞬间就明白了,这么一想,是很有可能的,牧旷达感觉得出他俩的感情更深了,只要提携段岭,扶持他,收他当作门生,作为交换条件,武独则成为东宫太子的门客,当作埋伏在太子身边的一着暗棋。

    “只是我没想清楚。”段岭仍有点醉意,他把手覆在武独的脸上,说,“太子为什么这么着急招揽你呢?与他先前的态度不一样。”

    武独却已没在听段岭说话了,他的脸上带着醉意,眼里全是段岭的脸,段岭的眼睛里头仿佛带着水,又像倒映着星辰般明亮。

    “段岭。”武独说。

    “嗯?”段岭突然觉得,有武独这么一个人,永远陪伴着自己,当真是很不错的生活。就像今天武独在牧旷达面前说的那般,他不能成家,事实上段岭也不想成家,否则许多秘密,便会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危险。

    “你以后会当皇帝。”武独说,“今天在牧相面前说的话,不要当真,来日你会娶一个很漂亮的太子妃,她会是你的皇后。你会有儿子,孙子……”

    段岭答道:“我不会娶的。”

    “你要记得我武独。”武独带着醉意,说,“记得今天夜里,我和你躺在相府的床上……”

    段岭又道:“不会的。”

    他已经很困了,在这困倦里,依稀有一个念头,想到太子兴许是觉得牧旷达会给他下毒,发现他也不安全,活该他成日活得提心吊胆的;想到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有许多人,会前赴后继地为他付出一切,但他仍在执着,某个人若为他付出一切,他自然也该为那人去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在武独的怀里睡着了。

    武独缓缓闭上双眼,唇间带着桂花黄酒的淡淡气味,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段岭的鼻梁。

    第94章 护学

    翌日段岭醒来时,武独正在厅内发呆,对着桌上的清粥早饭,等段岭起床。

    “今天得去读书了。”武独捧着碗,朝段岭说。

    段岭想到要去念书,便有点忐忑,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在上京,李渐鸿说:“儿子,今天该去读书了。”

    每次他都希望父亲能一直陪着自己,如果他们不分开多好,进辟雍馆时,感觉就像进囚牢一样。

    不知道郎俊侠会不会又来杀他,虽然郎俊侠未必有这闲工夫,但他会不会已经告诉了蔡闫?

    “那你在家里做什么?”段岭问。

    “我会守好你的。”武独说,“不用怕。”

    段岭说:“应该不用,牧磬在的时候,昌流君常常也在,我觉得那个谁……多半不敢进来找我麻烦。”

    武独看着段岭,段岭又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脚好得差不多了。”武独说,“右手能使剑。”

    段岭想到武独该不会是想蹲在房梁上看他读书,那实在是太累了,天天这么折腾。拿太子身份让他听命令又不行,武独会生气。

    “我在家待着也是睡觉。”武独道,“快吃,吃了就去,不要说东说西的了。”

    段岭只好作罢,说:“那万一见到昌流君,可别打起来。”

    武独答道:“自然不与他一般见识。”

    饭后段岭要收拾,武独却让他快点去,不要管了。段岭只好抱起书册出门去,回头看了一眼,见武独自己在收拾碗筷,边院不容仆役进来,他便将东西都扔在木盆里,放到门外等人来收。

    “我走了,你不要去了。”段岭朝武独说。

    武独做了个手势,示意你快点去吧。

    段岭七绕八绕,新的相府比西川的那座大多了,来到书堂内时,牧磬与先生早已等着,段岭忙告罪,依旧按着先前规矩,与牧磬对坐。片刻后,昌流君进来了,在牧磬身边坐下,也搬了张案,盘膝而坐。

    “你来做什么?”牧磬问。

    昌流君蒙着面,语气有点不高兴,说:“陪你读书。”

    段岭好奇地瞥了一眼,见昌流君捧着一本《千字文》,想起先前牧旷达说他不识字,险些把茶喷在案几上。心道昨夜该不会是被武独刺到痛处,决定从今往后要当个识字的刺客了吧?

    “从前读的还记得么?”先生说,“重来一次。”

    “是。”段岭的记忆力很好,将离开西川前的《大学》翻出来背了三章,先生点头,便开始教做文章,又朝牧磬说:“你可玩了好些天,今天开始就要将玩心收一收了,王山也回来了,再吊儿郎当的,莫要怪我打你手板心。”

    段岭才知道原来牧磬从迁都之后就没怎么读书,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黄。”段岭朝身边的昌流君说,“天地玄黄的黄。”

    昌流君点点头,不敢作声。

    “王山,总看头顶做什么?”先生说。

    “没什么。”段岭说,“昨天睡得脖子扭了。”

    段岭在梁上搜寻武独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发现,正好昌流君在,武独也不用来了。然而不到片刻,走廊里传来木屐的声音。

    “什么人修的房。”武独说,“七拐八绕的,牧相自己在府里不会迷路么?”

    书堂内数人一起瞥向武独,武独蹬了木屐,躬身放好,赤脚走进来,先拜夫子,再搬了一张案几,在段岭身边坐下。

    所有人:“……”

    “你也来啦。”牧磬说。

    “我陪他读书。”武独答道,“有教无类,夫子,是不是这么说?”

    夫子道:“有教无类,不可在学堂中打架。”

    段岭没想到武独的“守着”居然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守着,当即只觉好笑。武独指指段岭的纸墨,示意他别管自己,无意中一瞥昌流君手里捧着的《千字文》,诧异道:“昌流君,你不识字?”

    那一刻,气氛仿佛凝固了。

    “他是复习。”牧磬马上说。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段岭补了一句。

    昌流君:“……”

    武独这才点点头,不再多问,昌流君看得满头是汗,却不敢读出声,夫子督促二人做文章,便起身出去了。

    夫子一走,段岭与牧磬都松懈下来,东歪西倒的,牧磬昨夜喝了酒,还在头晕,趴在案几上打瞌睡,段岭则懒洋洋地靠着案畔扶手,一脚架在武独大腿上,秋日里阳光灿烂,从窗格外照进来,照得大家都暖洋洋的,段岭顿觉人生真美好,连读书都有意义起来,不再孤单了。

    “王山。”牧磬看得有点吃味,说,“过来我这边,我有话与你说,你教教我。”

    段岭正要起身,武独却说:“还没到中午呢,你们做什么?”

    牧磬只得继续坐着,动来动去的,直到夫子回来,看过两人面前做好的文章,外头敲钟,才答应放饭,四人一字排开,在高出一截的走廊木板上坐着,手里捧着食盒,边说话边吃。牧磬与昌流君吃到一半便被叫走了,剩下段岭与武独两人。

    “你猜他们去哪了?”段岭朝武独说。

    “想也是见客。”武独答道,“吃好吃的去了吧,你想吃?”

    段岭摆摆手,午后秋风宜人,吹得树叶沙沙地响,风铃叮叮当当,阳光斜斜照进来,江州当真是个好地方,四季分明,不像西川总是阴阴沉沉的。

    武独见段岭乏了,便让他靠着,两人在回廊里头彼此相倚,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段岭揉揉眼睛,牧磬还未归来,武独便教他练会儿剑。一人一柄木尺,武独一手背在身后,也不迈步,身形挺拔,屹立于院中与段岭比划。

    “肩膀抬得太高了。”武独说,“劈山式的要诀在于手臂,不在肩,肩一抬起来就会被削。”

    段岭依着做了,朝前猛然一劈,武独一转身,段岭险些摔倒,武独便笑了起来,一手抄住他的腰,将他搂起来站直。

    “再来。”武独说,“改天待我脚好了,教你跳墙练轻功。”

    牧磬回来了,扔给段岭一个东西,说:“给你的。”

    那是一枚珊瑚珠,段岭一看就知道是元人的东西,先前牧家从来没有这种珠子。

    “哪来的?”段岭问。

    “爹给的。”牧磬说,“说也给你一枚,你们在学剑吗?我也能学吗?”

    武独见牧磬给段岭东西,觉得也不好白拿,便教了他几招,段岭与牧磬你来我往地练着,昌流君在旁看了会儿,说:“你教他俩山河剑法?!”

    “关你屁事。”武独答道。

    段岭:“……”

    白虎堂如今剩下武独一个,自然也是他在当家,爱教谁教谁,昌流君插不上话,只得在旁看着,末了又问:“心法找到不曾?”

    “没有。”武独答道。

    昌流君嗤笑一声,随口道:“没有心法,练个鬼的剑。”

    “把你的书念了。”武独不耐烦道,“怎么这么啰嗦?”

    昌流君:“……”

    这日起,武独与昌流君都加入了段岭、牧磬的读书行列。昌流君偶尔去陪牧旷达,武独却几乎每天都在。天气渐凉了下来,到得书堂中生起火盆时,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白天只令人更为慵懒,一入冬,武独便像个暖炉般,全身都是暖热的,既可焐手,又可暖脚,更成日与段岭形影不离,看得牧磬充满嫉妒。

    江州的雪绵绵密密,十分干净,在风里飘扬着,所有植物都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今天武独刚到书堂里,便被牧旷达叫走了,剩下段岭与牧磬对着火盆烤火,嘻嘻哈哈地说笑话。片刻后武独匆匆过来,在书堂外朝段岭说:“我得进宫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吗?”段岭问。

    “不清楚。”武独说,“据说有外国使节来了,陛下亲传,让我进去见一面。”

    段岭说:“那你去吧,晚上要等你吃饭吗?”

    “就怕赐宴。”武独答道,“晚上一定会回来的,你自己……”

    段岭知道武独后面的半句话是“你自己小心”,便心神领会,朝他点了点头。回江州后足足过了近三个月,郎俊侠也不曾来杀过他,太子也没有采取任何动作,会不会是不想动他了?段岭常常放松警惕,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提醒自己务必小心。

    “山。”牧磬朝段岭说,段岭才回过神,说:“读书吧,正月里就要考试了。”

    牧磬总这么叫他,段岭觉得挺奇怪的,虽说只叫个单名,却总显得太亲昵了些。

    “武独这人很狡猾。”牧磬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肯定骗了你。”

    “什么?”段岭听到“骗”字和武独联系在一起,瞬间就头皮发麻,肚子开始痛了起来。

    “长聘说的。”牧磬答道,“你别总信武独,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不不。”段岭辩解道,“他不会骗我的。”

    武独真想邀功请赏,自己现在已经没命了,还能坐着和牧磬说话?

    牧磬只得不说话,翻了页书,段岭又有点好奇,他知道牧磬是为他好,但他薄情,不说别的,来日自己如果成功回朝,牧家一定会与他反目成仇,毕竟他掌握了牧旷达太多的秘密,且牧家在某个意义上来说,还是自己的恩人。

    于是他总是控制着自己,不去与牧磬深交,凡事留有余地,除却读书应考之事,不给他任何培养感情的机会,否则来日秋后算账,彼此只会更痛苦。

    “长聘为什么这么说?”段岭敏锐地感觉到,牧磬刚才说的这话既然是从长聘口中说出来的,就一定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必然话里还藏着话。

    第95章 逃学

    仔细想想,段岭只觉这世上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牧磬,从前与自己相交的每一个朋友,彼此都付出了真心,唯独牧磬,他始终提防着,如果在十岁的时候认识,他们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长聘先生说。”牧磬答道,“武独想把你留在他的身边,所以说你的八字不适合婚娶,他不想你被别的人抢了去,你心里也明白,没有这么一说,是不是?”

    段岭心道长聘的眼睛太毒了,那天夜里,武独说到那句话时,自己确实有点意外,于是长聘便捕捉到了这么一瞬间的意外。后来他细细想过,这是必须表态的,否则一旦牧家与他联姻,势必没完没了,谁能保证,牧旷达不会在外头有私生女什么的?

    这只是牧磬说出口的话,未曾转述的信息势必更多。长聘不会无缘无故来议论段岭成家的事,一定是与牧旷达有什么话说,又问了牧磬一些话,才被他听到的。

    “就算是。”段岭微微一笑,说,“和武独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却是段岭心中所想,不管来日自己的路怎么走,只会与武独永远相伴,段岭不会像他爹那样独来独往,想起父亲,段岭甚至觉得他已强大得不可思议。

    有时候他倒是能理解蔡闫,虽然回来以后,他们还没见过面,但他知道蔡闫的恐惧与不安尚在自己之上,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只有郎俊侠。

    牧磬却很为段岭鸣不平,认为武独挟恩绑住了段岭,但既然段岭这么说,牧磬也不在背后说武独的坏话了,只得点点头,说:“你喜欢就好吧。”

    段岭笑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场景象——牧磬听到长聘与父亲的对话,义愤填膺要来提醒段岭,牧旷达却让他不要说了,没有用的。牧磬不信,还是来说了,果然是这个结果。

    我是个识趣的人——牧旷达总是这么说。段岭十分理解他,奈何他的儿子总是不大识趣,有时他反而觉得自己更像牧旷达的儿子,而牧磬的想法像自己的父亲李渐鸿,兴许两人换个爹,一切就正常了。

    “笑什么?”牧磬问。

    “你长大了。”段岭说。

    牧磬:“老气横秋的。”

    “在潼关的时候,我很想你。”段岭说。

    牧磬笑道:“爹忙着迁都,我都要闷死了,天天等你回来。”

    段岭几乎没有想过牧磬,不过这时这么说,也是逗他开心。不知他身世,却也会待他好的人,武独是一个,牧磬也是一个,只是这两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外头下着飘扬的细雪,两人对着火盆,根本不想读书,段岭索性把书扔了,朝牧磬说:“我带你玩去吧,想去哪儿?”

    牧磬没想到读书认真的段岭居然会主动约自己出去玩,眼睛亮了起来,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好府里一下空了,段岭便速度收拾了东西,回去换衣服,跟着牧磬出来,马车正停在巷子口外,段岭问:“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牧磬答道,在腰囊中翻来翻去,找到一块腰牌,捏在手里,握着段岭的手,把手炉递给他。

    “什么人?”

    马车走了一会儿,外头有守卫盘查,段岭正要应答,牧磬却示意别吭声,从车帘里头递出腰牌,说:“我,牧家的。”

    “牧家的少爷。”外头守卫说,“就你一个吗?”

    “我去找我爹。”牧磬说。

    守卫将腰牌递回来,便让马车通过了,段岭心想这是要去内阁?牧旷达办公的地方?内阁倒是一直想去见识下的,然而牧磬却还不让他说话,直到过了好几道盘查,马车拐来拐去,最终停下时,牧磬才说:“好,下车吧!”

    小雪纷飞,正值午后,到处都湿漉漉的,段岭踏下地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院子里,院墙足有两人高,像是个后院。

    “什么地方?”段岭好奇道。

    牧磬却不吭声,拉起段岭,沿着院内的另一道门进去,段岭心想内阁就这样吗,然而越走越不对,待得经过走廊与花园时,才蓦然醒悟过来,这是皇宫!

    “皇宫?”段岭惊讶道。

    牧磬嘿嘿一笑,明摆着是带段岭来长见识的,段岭的惊讶反应自然令他十分得意,却不知这新鲜地方,对于段岭来说才是他的家。

    段岭心里盘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撞见蔡闫,可是撞见蔡闫又怎么样呢?难不成他还敢在皇宫里杀人?这么一来,令他既是忐忑,又觉刺激。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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