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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第24节

    “嗯。”边令白有点落寞地看着院里,说,“再过七天,就是七月初七了。所以你懂的,边叔我连那刺客都收留了,实在是再没有退路。我不及早对付牧家,牧家迟早也要对付我。”

    段岭心想牧家现在就在对付你,后知后觉果然要不得,嘴上却说:“叔,你不必怕他,把宝藏起出来,咱们有的是钱,连军饷也不必了。”

    “唔呼呼……”

    边令白喝着粥,摇头苦笑。

    段岭又问:“贺兰羯为什么要杀先帝呢?”

    边令白说:“倒是不知,这厮乃是……”说到这里,段岭提起一颗心,边令白意识到差点失言,改口道:“……亡命之徒一个,刺杀先帝后,他先是逃到西凉,西凉不敢容他,才又逃到潼关内,唉——”

    边令白唏嘘得连段岭都替他觉得沧桑,他很想再问下去,但问长问短,反而容易引起猜疑。

    吃过饭,边令白朝段岭说:“得,府上就剩咱叔侄俩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待会儿我叫你,咱俩踏青去。”

    段岭知道边令白想去看看他的藏宝被动过没有,于是一口答应,正要走时,边令白又朝他说:“你还有叔叔没有?”

    段岭摇头,说:“赵家都没了。”

    边令白说:“以后我就是你亲叔了,对外咱们也这么说,就说你是我从兄的儿,来潼关投奔叔的。”

    段岭感激点头,心想我亲叔正在西川,你小心做了鬼被我爷爷揍死。段岭一宿未睡,实在困得不行了,便先回房去躺下。这一觉睡下去,登时就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梦里又听见了那首相见欢。

    说也奇怪,段岭已经听过四个人吹这曲子了,郎俊侠、寻春、李渐鸿与武独,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上京名堂的那一天,以及来到西川时,万籁俱寂,寂寥顿生,倚着门听见武独曲声的那次。

    郎俊侠。

    每次想起这三个字,段岭都会一阵颤抖,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起这个人的相貌,也不愿去提起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却没有抱到武独,睁开眼,感觉到笛声似乎真的存在,然而刚一醒来,声音便停了。

    武独不在。

    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离开武独,从前睡醒时武独一直都在,也许在房外练拳,也许在院子里浇花,也许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现在他一睁眼,房中便空空荡荡的,尤其是夕阳西下,令他莫名地有点心慌,今天是第一天,还有六天。

    段岭坐起来,呆呆地看着院子外头,秋天来了,潼关的秋天有股萧瑟味道,树叶在秋风里哗啦啦地响,第一波黄叶飘了下来。

    “武独……”段岭自言自语道。

    “想什么呢。”武独蹲在床脚,突然开口道。

    段岭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还没走?!”

    “嘘。”

    武独穿着一身夜行服,颀长食指竖在唇前,打量段岭,目光游移。

    “我还是不放心。”武独说,“要么一起走吧。”

    段岭说:“不,不行。”

    “太危险了。”武独皱眉道,“实在放心不下。”

    段岭说:“这么走了,边令白又怎么办?”

    武独答道:“我在他的粥里下了一剂七日癫,七天后他就会发羊癫疯,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死,我们一起回去,来得及。”

    段岭说:“万一牧相另有安排呢?贺兰羯还会回来的。”

    武独说:“万一你被他发现了,死了,我怎么办呢?”

    段岭听到这话,心里莫名地一阵悸动,武独那表情却十分冷静,丝毫没有平时不耐烦的样子,段岭知道他是认真地在考虑这事,每当武独认真起来,就是这副模样。

    武独微微地皱着眉,又说:“我从厅内出来,先是在粥里头下毒,看看他喝了不曾,怕我一走,他就对付你。”

    “你看,现在也没有事。”段岭朝院外望,朝武独问,“他做什么去了?”

    武独答道:“他在与费先生说话,很快就过来找你了。”

    段岭说:“你记得那句话么?先帝告诉你的,有些事,哪怕明知必死,也要去做。”

    武独沉默了,他的眼睛非常深邃、漂亮,眉毛微微抬起,看着段岭。

    “你胆子很大。”武独笑了起来,说,“可是你百密一疏,仍漏了一件事,想起来了么?”

    “什么?”段岭茫然道。

    武独:“他要是发现账本没了,怎么办呢?”

    段岭如梦初醒,说:“对,失策了,该伪造一本放回去才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要是问起,大家只好装傻,给他个死无对证吧。”

    武独答道:“费先生替你伪造了一本,下午我放回去了。”

    谢天谢地,段岭出了一背冷汗,武独说:“我都跑到城外了,才想起这事,特地折返,办完,再提醒你一声。”

    武独看着段岭,段岭笑了起来。

    “那……”武独欲言又止。

    段岭傻乎乎地坐在床上,一身雪白的单衣长裤,武独打量他一眼,又说:“我这就走了。”

    “你……路上小心。”段岭说。

    武独答道:“我知道你会射箭,有危险就跑,保护好自己,你也……千万小心。”

    武独身材颀长,便这么蹲着,对坐半晌,二人之间只闻呼吸声,院外的树叶离了枝头,在空中飘来飘去,落在花丛里,蜜蜂“嗡”的一声振翅飞走了。

    武独转身跃下床去,飞步出房,捞着房檐一个翻身,消失了。

    段岭有点不知所措,只因彼此分别之时,他的心里响起了一句久违之言,那声音就像潮汐一般,带着曾经无尽的悲伤朝他袭来,却也如同潮汐涨落,在卷进他心房的最后一瞬间,温柔地退了出去。

    第75章 落单

    黄昏,潼关路窄道。

    武独策马穿过山道,进入平原。

    “驾!”

    快马加鞭,回去的路好走,两天半即到西川,再翻山越岭回来,一路顺遂的话,三天可折回。

    夕阳在绵延的山峦尽头缓慢地沉下去,带着暗红色的光,照耀着群山,山与山之间阴影错落交汇,不知从何时开始,武独已渐渐不太喜欢夜晚了。每当黑夜降临之时,总有一天即将结束的苍凉感觉;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习惯了在白天里行走,不愿再回到夜里。

    “你是刺客,刺客没有白天,只有夜晚。”

    那个声音在他耳畔再度响起。

    他催促马匹,朝着西面夕阳最后的那一抹光追赶而去,仿佛不愿看着这世间这么快就进入黑暗,他守望着仅有的几缕光,直到夕阳完全沉没,山后的天幕余下一抹绚丽的深蓝,留给他一个静谧的、五光十色的梦。

    他还记得小时候不喜欢白天,只喜欢晚上,与黑夜融为一体,才是安全而踏实的,然而现在更宁愿待在白天里。白天更热闹,也更有趣,早上那小子醒了,便会笑着朝他说话,忙这忙那,世界一下就活了起来。

    晚上一旦入睡,他们便不再交谈,武独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守着那扇关着的门,等段岭醒来,彼此说说话。又一天过去,又睡觉了,门又关上了。

    就像以前在赵奎府上见过的,番邦进贡的一个西洋钟,每每到了时候,钟上会应时打开一扇门,门里出来个小人儿,叽咕叽咕地叫。武独第一次看见它时,觉得甚是好笑,但小人儿只有到了点才出来,余下时候,每当他经过卧室之时,便会驻足等等,等那报时的小人。

    人生就只有这么点乐趣,武独不禁感叹,自己过得也真是失败。

    群星升了起来,北斗在秋季的星空里闪闪发亮,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再过几天,就是七夕了。

    七夕怎么过呢?只怕最后一天,没有这么容易脱身……武独开始想,自离开师门后,自己便总是一个人,过节不像过节,过年不像过年。这次办完了事,可以好好休息。

    武独总觉得自己看不透那小子,这名唤“王山”的少年自第一天来到自己身边,心里便像是一直藏着事,藏得很深很深,仿佛戴着一个面具。然而仔细想来,王山又实在没有什么太过异常的举动。

    有时候精明得和狐狸一般,有时候又傻乎乎的,真不知道是什么人……

    静夜里山路吹来一阵清风,马蹄也仿佛变得轻了起来,落叶在武独身边飞扬起来,沙沙声响,被他抛在后头。北落师门也升起来了,武独沿着曲折山路掉转方向,改而向西南,进入了山中官道内。

    翌日清晨,段岭睡得天昏地暗,一脸疲惫。

    这天起了浓浓的雾,出庭院时,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段岭下意识地要叫武独,却想起武独已回西川去了。管家前来通知,段岭便去见边令白。

    费宏德的腿已好得差不多了,两人正等着段岭用早饭,厅堂内还有几名武将。

    边令白朝段岭说:“前几天你来得仓促,未曾为你介绍这几位,俱是潼关的副将,也是叔伯辈的。”

    段岭刚起身,那几名武将倒是先行谦让。

    “不敢当不敢当。”

    边令白逐一介绍,两名副将,两名校官,一名主簿,副将一人姓王,另一人姓谢,地位最高,主簿反而管不得事,边令白有举措,俱征询费宏德这名高参,内务更不愿让主簿多插手,是以开饭时,校官与主簿便退了出去,唯余王、谢二人陪着。

    饭后边令白便吩咐一人点兵,陪同自己与段岭出潼关去,前往秦岭东段,检查他的宝藏是否还完好。

    潼关依山而建,南通西川,东达淮阴与上梓,北接西凉,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出得关隘,段岭驻马高山前,顿觉心胸开阔。

    茫茫云海,滚滚雾气,视野随着一路登高,群山就像朝两侧分开一般,云瀑直泄出山去,远方黄河奔腾,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戎儿。”边令白骑着马,不疾不徐地与段岭并肩而行。

    “哎,叔叔。”段岭答道。

    “你的话太少了。”边令白说,“总是这么安安静静的,说你成熟稳重呢,也是,话太少,就怕扶不起来。”

    段岭说:“我在家里就是这样,叔父教训得对,以后会多开开口。”

    “你爹是个谨慎的人。”边令白说,“言多必失,说多错多,是不错。你来说说,你对如今辽、西凉有何看法?”

    段岭知道边令白打算造反了,边令白也刻意不瞒着他,含含糊糊的,似有意透露给他一点,却又不朝他交代全盘计划,想必是打算试他的忠诚。

    “叔父怎么想,我就怎么做。”段岭答道。

    边令白哈哈大笑,没想到段岭会这么说,通常蠢人都看不出自己的蠢,却也喜欢提防身边的人太聪明——这是李渐鸿教给他的。

    “你得替我办一件事。”边令白又说,“我看那党项王子倒是挺喜欢你,你替我约他一约,约到城外去,我另有安排。”

    “好。”段岭想也不想,便一口应承下来。

    边令白有点诧异段岭居然什么也没问,但这什么都不问的态度却正合边令白心意。

    “可是我拿不准。”段岭想了想,说,“万一他不愿意跟着我走怎么办?就怕他……起疑?话说,叔,咱们是要做什么来着?”

    边令白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会自己想办法?”

    段岭不吭声了,边令白说:“多陪陪他,凡事不懂就去问费先生。”

    段岭只得点头,心道你这是要我出卖色相吧,不过也正好,刚想与赫连博聊聊天。

    云雾散开,秦岭内始终罩着一片乌云,他们来到上次遇伏之处,段岭说:“就在这附近了。”

    边令白正要吩咐人展开搜索,段岭却轻轻一拉他的衣角,说:“叔父,我有话说。”

    边令白走到一旁,段岭想起费宏德没来,突然不由得佩服起这老狐狸。当时费宏德早就知道他找到藏宝地的入口了!却什么都不说。

    “我怀疑一个地方。”段岭小声在边令白耳畔说,“谁也没告诉。”

    “快带我过去。”边令白说,继而吩咐手下在此处等着,又问段岭:“你会使刀剑不?”

    “会射箭。”段岭答道。

    边令白便取了一张弓、一个箭囊给他,又扔给他一把剑,自己提着剑,示意段岭上马,段岭指路,便策马进了密林里。

    “这儿。”段岭说,“上次来时我便看见了,可我没告诉费先生。”

    段岭本意是我没告诉费先生,你也别露了口风,边令白却曲解了他的意思,下意识点头道:“嗯,乖。”

    段岭登时哭笑不得。

    边令白小心下马去,二人朝那天刺客经过的洞穴内张望,里头吹来冷飕飕的凉风,边令白便径自上前。段岭弯弓搭箭,在后掩护,指向边令白后颈时,手上不住发抖。

    现在放箭,一了百了,可是就算射出去,也跑不掉,还是等武独回来吧。

    “进来吧。”边令白朝外说。

    段岭检查周围的痕迹,里头显然还有蜿蜒曲折的通道,通往洞窟最深处,走到尽头,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地底悬崖,段岭点起蜡烛,示意边令白看,果然悬崖边上有踏足的痕迹。

    “叔,不能再进去了。”段岭说。

    边令白神色游移不定,似乎在想什么事。

    “你看那后头。”段岭又说,“有截绳子。”

    “是这儿了。”边令白缓缓点头,说,“改天再来起出宝藏,让费先生掐算下日子。”

    “走吧。”边令白挡在段岭身前,段岭突然有点儿不想杀他了,除了想造反、要杀赫连博之外,边令白似乎也没对自己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边令白回头看了段岭一眼,那目光有点奇怪,似乎心不在焉的,段岭正在想武独什么时候回来,突然边令白伸脚一勾,段岭躲闪不及,朝着悬崖边直滑下去,登时大喊一声。

    边令白沉默地看着段岭,有点遗憾。

    “对不住了,融儿。”边令白说,“这个秘密,叔想了又想,还是少点人知道的好,反正你赵家也绝户了,下去还能与你爹团聚,就这么着吧,叔给你烧点纸钱。”

    接着,边令白狠狠一脚,踩在段岭的手上,段岭发出愤怒的大喊,从悬崖边上滚了下去。

    傍晚,武独已快马加急,进了西川城。

    迁都的皇令已发了下来,不到半月间,大户纷纷撤出这千年皇城,城中一片混乱。

    “丞相呢?”武独连着偷账本的那夜,足有三天两夜没合过眼,双目带着疲惫的红丝,进府第一件事先找牧旷达,然而相府内空空荡荡,没几个人了,想必已先行迁去了江州。

    武独暗道糟糕,千万别是走了,否则又要去江州一趟,时间就来不及了!

    昌流君正陪牧磬在院里踢毽子,两人看了武独一眼。

    牧磬诧异道:“武独?!王山呢?!你们去哪儿了?!”

    昌流君怀疑地端详武独,武独喘着气,袖手而立,说:“求见牧相,有紧急军情。”

    昌流君嘲笑道:“居然用‘求见’?看来当真紧急,不凑巧,牧相已先一步去江州了。”

    武独:“……”

    第76章 机缘

    武独站在院中,缓慢抽出长剑。

    “昌流君。”武独冷冷道,“老子有急事,别逼我动手。”

    牧磬只当武独在开玩笑,走到一旁,依旧踢他的毽子。

    昌流君收敛神情,抽出剑,两人对峙。

    武独知道牧旷达一定就在这府里,只因他怕死,不可能自己前往江州,却让昌流君离开自己的身边。

    “怎么回事?”牧旷达的声音在楼上问,“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武独?”

    昌流君这才收剑,武独却依旧持剑,双目锁定昌流君全身动作。

    牧旷达走到二人身前,一手按在武独持剑的手腕上,武独这才收起烈光剑,依旧注视着昌流君,口中却说:“有要事禀告牧相。”

    “上来说吧。”牧旷达答道,继而引着武独上楼去。

    二楼房中光线朦胧,武独一身汗味,脱了鞋,进入房内。

    “是武卿?”蔡闫的声音意外道。

    武独万万没想到当朝太子竟会亲自前来牧府,而蔡闫的身边,坐着一名随从,却不是郎俊侠。

    “殿下正想找你。”牧旷达说,“没想到你竟是先一步回来了。”

    武独先朝蔡闫行礼,继而奇怪地打量他身边那随从,眼里带着诧异。

    随从一身暗红色锦缎武袍,吊儿郎当地靠在案前喝酒,左手戴着一枚玉扳指与三枚名贵戒指,右手则戴着薄纱手套,手持夜光杯,醉眼朦胧,打了个酒嗝,朝武独递了递,示意喝酒喝酒。

    “你怎么在这里?”武独皱眉道。

    “陛下召我。”那年轻男人像个痞子般,笑了笑,随口答道,“我便来了,有问题么?”

    “郑彦,你俩认识?”这下轮到蔡闫诧异了。

    “唔。”那男子名唤郑彦,心不在焉地瞥了蔡闫一眼,又带着笑意看武独。

    “叙旧且暂押后。”牧旷达道,“武独,你有什么话说?”

    武独顾忌蔡闫与郑彦在侧,并不开口,先前昌流君不来通传,想必是因为太子正在府里。自然不便细说,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牧旷达。

    牧旷达欣然道:“甚好。”说着又朝蔡闫道:“长聘的消息来了,且容微臣先行整理一次,再抄录予殿下一份。”

    “不妨。”蔡闫朝牧旷达说,“正想拜托武卿一点小事。”

    “是。”牧旷达便顺势退了出去,为武独关上门,前去看段岭的信。

    静了片刻后,蔡闫朝武独说:“郑彦是自己人。”

    武独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现在不要多说。

    蔡闫想了想,便点点头,切入正题,说:“乌洛侯穆一个半月前便不知去向,连封信也未留给我。”

    郑彦“嗤”地一声笑了。

    “良禽折木而栖。”郑彦朝蔡闫说,“殿下,你就不要这么执着了。”

    蔡闫眼中微现怒意,显然对郑彦的无礼甚为光火,却不敢拿他如何,武独一看就知道,郎俊侠不声不响地跑了,郑彦替上守护他的位置,多半也是由李衍秋指派的。

    只是这个贴身侍卫,蔡闫仿佛使唤得不是那么顺手,只看郑彦居然敢在蔡闫说话时插嘴,便知道蔡闫一定忍了他很久。

    “乌洛侯穆叛了先帝,再叛殿下。”武独说,“是该将他缉拿归案。”

    蔡闫叹了口气,摆摆手,说:“倒也不是怪罪他,毕竟连郑卿也猜不到乌洛侯穆会去何处……武独你……若有他的线索……”

    “你就实话实说吧。”郑彦不耐烦道,“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你给我出去!”蔡闫震怒,一声断喝。

    武独十分尴尬,郑彦却是个二皮脸,端着杯,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拉开门,把门一摔,“砰”地声响。

    蔡闫的脸色黑得简直可怕。

    武独说:“如何为殿下分忧?”

    蔡闫犹豫片刻,最后道:“今天来此,除了与牧相商量迁都事宜,也是想拜托你,辗转找到乌洛侯穆。”

    武独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答道:“白虎堂虽曾是四大刺客统领,传到我这一代,却已人丁凋零,乌洛侯穆鲜卑出身,更屠戮师门,应当也不至于听我号令,但只要殿下一句话,能不能抓活的我不敢担保,尸体是可以拿回来的。”

    蔡闫不吭声了,眉头紧紧拧着,仿佛在下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尽量抓活的吧。”蔡闫最后说。

    武独点头,这时间牧旷达又敲了下门,进来,朝武独说:“我已知道了,你日夜奔波,辛苦了,且先回去歇着,用了晚饭,补充体力,天明前还得为我跑一趟腿。”

    武独知道牧旷达要送信往潼关,多半是同意段岭的提议了,便再朝蔡闫行礼,退了出去,牧旷达则过来坐在蔡闫面前,展开一道奏折。

    日落时,武独穿过回廊,见郑彦醉醺醺的,拈着杯子,与牧磬说话,昌流君则抱着手臂,坐在走廊前打量他。郑彦一见武独便朝他招手,说:“来来来,今天陪我喝几坛,不醉不归!”

    郑彦走上来,武独却回手一剑,指向郑彦喉头。

    “爷要回去睡觉。”武独冷冷道。

    郑彦只得点头,说:“醒了陪我喝几杯。”

    “再说。”武独一收剑,侧头瞥昌流君,昌流君冷笑,武独不再理会他,匆匆回到自己与段岭曾居住的僻院里去。

    所有东西都没被动过,段岭种的花已枯死了,武独和衣上榻,倒头就睡。

    秦岭洞穴内。

    段岭一滑下去便知不对,顷刻间反应过来,就在边令白踹中他一手时,段岭迅速解下背后长弓,大声叫喊,以吸引边令白的注意力,紧接着坠落山崖,同时使用弓弦猛然勾住崖边不远处的凸起。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弓身,倒挂在悬崖上,踹中侧旁的石块,一块松动的石头朝着崖底滚落下去,发出闷响。

    边令白脚步声远去,段岭出了一背冷汗,伏在悬崖底下,暗道好险。

    前一刻边令白还在让他诱出赫连博,可见离开潼关时未起杀机,到得这里才一脚将他踹下去,一定是发现宝藏后才临时起意。

    段岭本意是先告诉他自己发现的藏宝地,这样边令白便会再次进来,只要等武独回来,让他在此处放毒,又或是放那条金蜈蚣在边令白身上咬一口,一定神不知鬼不觉,死无对证。

    到时便可顺利将中毒的边令白送回潼关,延医问药诊治,段岭也可帮助边令白暂时控制潼关。算天算地,便是未曾料到边令白上一刻还说得好好的,一发现宝藏便起杀心,至于赫连博怎么诱,武独回来怎么办,丝毫都不在边令白的考虑范围内,唯一的念头就是先杀再说。段岭从来都习惯了与聪明人打交道,这样的发展实在也不合常理,也实在是低估了边令白的愚蠢程度。

    段岭在黑暗的崖边挂了一会儿,尝试着朝侧旁挪动,四处摸索,突然摸到了一根突出的木榫。

    木榫不长,被钉在悬崖朝外的峭壁上,仅供一人站立。段岭抓住木榫,慢慢地爬了上去。却不知边令白走远了不曾,不敢贸然上去,按道理说,边令白多半会派人来把守。

    然则护卫军在溪流的另一头,边令白过去吩咐,通知后还需一点时间,趁着这个时候出洞去,说不定能成功脱逃。段岭悄悄上去,尽量不发出脚步声,跑出洞外,却听见边令白的声音传来。

    “……就在此处守着,谁也不许进去……”

    段岭只得迅速退回,闪身进了洞穴深处,杂乱的脚步声传进洞内,段岭险些又在湿漉漉的石路上滑下悬崖,不由得一身冷汗。幸而士兵们的脚步声到得洞穴入口处就停了。

    段岭又来到悬崖边,沿着从前留下的足迹朝下看,悬崖下空空荡荡,只有先前救了自己性命的那根木榫。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段岭只好硬着头皮,用弓弦勾住崖边嶙峋的石块,试着踏上木榫,踩了踩,木榫倒是意外地坚固。

    于是他踩了上去,低头看时,目光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发现与他平齐的方向,一步外,又有另一根隐藏在黑暗中、与岩石几乎融为一体的木榫。

    段岭:“……”

    木榫钉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若不是方才落下悬崖,根本看不见。段岭踏上第二根木榫,紧接着发现更多的木榫——所有的木榫连成了一道栈道,不是延伸向他们先前以为的悬崖底部,而是通往悬崖的左侧!

    段岭沿着木榫开辟出的凌空栈道一级一级地过去,来到与先前悬崖距离上百步的平台上,同时听见了潺潺水声——这区域比他想象的还要广一些。紧接着发现平台内又有一个隧道,段岭要朝里走,却踢到了什么东西,“当当”地响,忙躬身按住,在地上摸索,摸到了一些燃烧到一半的木柴,还有些许火油。

    段岭点起一根火把,四处观察,发现这平台上似乎有人住过的痕迹,而且就在最近。

    究竟是谁?

    他突然想起了偷袭费宏德的身份不明的刺客,会是他吗?来边府上偷东西的人也是他?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底下又有一条黑暗的隧道,段岭沿着隧道走进去,见里头有一坚固的石门,石门上的铁锁被锐利兵器一分为二,断裂的锁链扔在一旁。

    他推开门,门后现出一个暗室,码得整整齐齐的铁箱便这么呈现在他的眼前,其中一个铁箱被撬开了锁。段岭点亮洞穴内放着的一个火盆,焰光倏然燃起,紧接着金光险些晃瞎了段岭的双眼。

    黄金,整整一密室里的黄金!全是整整齐齐码着的金条,段岭拿起一根看了眼,简直无法相信。他开始点数,按一根二十两算,一箱内装千两,暗室内五十六箱黄金,足有五万六千两!

    国库内都不一定有这么多黄金!段岭的呼吸窒住了。

    但这还不是最珍贵的,段岭环顾四周,发现密室内有一凹进去的石窟,石窟上有存放过东西的痕迹。灰尘中是一个四方的空位,兴许是先前有一个箱子放在此处,后来被人拿走了。

    是什么东西比这五万六千两黄金还贵重?看空位,仿佛是个巴掌大的小匣子。首先有人来过此处,其次,这人对金条毫无欲望,只是带走了密室里最重要的东西。是那名刺客么?段岭想想觉得也可以理解,若是自己,也不会随身携带金条行走。

    段岭转身离去,关上了密室的门,寻找别的出路,意外地发现平台上有一根绳索,垂向悬崖底部,他犹豫片刻,决定下去看看,于是沿着绳索攀爬而下。

    这些金条是怎么通过木榫天梯运进来的?段岭十分不解,然而绳索垂到一半便终止了,面前出现另一个洞窟,仅容一人通过,段岭举着火把继续前进,感觉到洞里吹来冷风,走着走着,突然面前豁然开朗。

    洞穴中不知日夜,居然已经是晚上了,星空照耀大地,他已出现在峡谷高处的山峦之巅,面前是彼此错落相掩的灌木丛,前方倒伏着不少荆棘,先前那刺客用剑又开出了一条路,通往山顶。并放倒了一棵树作为记号。出来以后路已经不难走了,段岭攀上山顶,发现一棵被雷劈焦的大树,他灭去火把,以免引起任何人注意,朝下看,已到秦岭末段,山脊绵延的不远处,便是潼关。

    这是武独离开的第三天。

    第77章 神驹

    西川,深夜,群星闪烁,城中一片黑暗,迁都之前如同死城一般,偌大一个千年古都随着辽国南侵迎来了史上至为繁华的兴盛期,又在新帝登基的一年后彻底沉寂下去,等候下一次焕发生机之时。

    武独睡醒后在井边洗了把脸,冲洗过全身,换上干净衣服,坐在院里,万籁俱寂中,他听见院外传来隐约的呼噜声,便开门出去,见郑彦醉倒在院外,于是把他拖了进来,一桶水泼在他的头上。

    郑彦一个激灵,登时醒了,见是武独,便哈哈大笑起来。

    府内下人送来了晚饭,搁在院中廊下,留了张纸条,让他醒后到牧旷达那儿去一趟,武独便坐下吃饭,看也不看郑彦。

    郑彦打了个呵欠,过来坐在廊前,衣冠不整,看着夜空中的星穹。

    “原以为你会睡到天亮。”郑彦说。

    “梦见一位故人,所以醒了。”武独将案上吃的一扫而空,端着茶杯漱口。

    郑彦晃晃酒瓶,要给武独斟酒,武独却把杯子拿开,说:“要事在身,不能喝酒。”

    “浮生如梦,为欢几何?”郑彦漫不经心随口道,“喝点吧,今夕何夕,人来人去,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那句话触动了武独,他把茶喝完,将空杯放在郑彦面前,郑彦便给他斟上了酒,提着酒瓶,与他的杯子稍稍碰了碰,一声轻响。

    “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武独沉吟片刻,摇摇头,苦笑起来。

    郑彦还要给武独斟酒,武独却不让他再斟,反扣了杯子,说:“回头江州碰了面,再与你喝。”

    “梦见什么人了?”郑彦喝着酒,自顾自地问道。

    “镇山河。”武独答道,“一夜间,所有事情都变了。我还记得那天他朝我说‘烈光剑在你手中,成了一把杀猪屠狗的屠刀,何时才能重振白虎堂声威?’”

    “那天我被他当头棒喝震醒了。”武独沉吟,而后道,“可没想到一夜间,他就这么去了,时局易变,如同乱流,每个人都在这漩涡里,惶惶不知明日。”

    郑彦悠然道:“快到先帝祭日了。”

    “七月初七。”武独叹了口气,“陛下选七夕迁都,不知是否也正因着这祭日的缘故,拜祭完后便举国东迁,临走时交代清楚,免得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

    郑彦笑了起来,打量院中,说:“一别经年,没想到你倒是开始摆弄花花草草的了,这院里怎么似乎还住着别人?”

    “一个小孩儿。”武独说,“捡回来的。”

    “人呢?”郑彦用酒瓶敲了敲门槛,说,“唤出来见见。”

    武独冷冷道:“郑彦,莫要对他动手动脚,否则老子在你酒里下毒。”

    郑彦起身要进去找,武独却不耐烦道:“醉昏了!不在这儿!”

    郑彦只得作罢,武独起身道:“此处你若想住,可借你暂住,我还有事在身,这就走了。”

    “去哪儿去哪儿?”郑彦说,“宫中待得气闷,不如出去走走……”

    “滚!”

    武独扔给他一个字,消失在院外。

    书房内还亮着灯,武独刚到门口,牧旷达的声音便从里头传来,说:“不必进来了,你随我进宫一趟。”

    武独微微皱眉,不明牧旷达何意,只见昌流君护送牧旷达出来,在后院上了马车,昌流君赶车,牧旷达示意武独上车。

    “不着急。”牧旷达说,“一件一件来,第一件事,这是给王山的信。”

    牧旷达递给武独一封信,说:“潼关大小一应事务,俱可权宜行事。”

    武独心头大石落地,点头,牧旷达又交出一卷封口、扎好的黄锦,说:“第二件事,这是御旨,委派费宏德先生暂替朝廷钦差,可当众宣,也可秘而不宣。视实际情况而定。”

    “今夜你动身后,朝廷便会派出郑隶前去潼关,接任新的潼关刺史之位,但从此处出发,走马上任,最快也得七天时间,郑隶年事已高,路途颠簸,无法再快,在他抵达以前,你须得与王山同进退,齐心协力,守住潼关。”

    “知道了。”武独将牧旷达交予的东西收好,就要下车,牧旷达却按着他,说:“还有第三件事,进宫再说。”

    五更时,宫中灯火辉煌,御马监内,豢马官牵出一匹马,通体漆黑,四蹄雪白,如同站在白雪里,双目如点漆,鬃毛如飞火。武独一见这神驹,登时愣住。

    “先帝驾崩后,便再没有人骑过这匹马,乌洛侯穆将它带了回来,从此以后这良驹便不再听乌洛侯穆的命令,太子几番想骑,奔霄却不接纳他。”牧旷达朝武独低声说。

    “谁的话也不听?”武独同样低声答道。

    牧旷达说:“陛下的话,它是听的,陛下体弱,极少骑马,武独一手按在万里奔霄的侧脸上,贴近它,万里奔霄侧过头,注视武独,眼中倒映出武独的面容。”

    蔡闫一宿未睡,为了迁都之事,显然也甚是劳顿,抵达御马监后便笑逐颜开,勉强一振精神,朝武独现出温和的笑容。

    “父皇辞世后,它便十分暴躁。”蔡闫说,“最后那段日子里,陪着爹的人是你,如今一看,果然认得。”

    “乌孙名马。”武独答道,“脾性高傲,慢慢地就好了。”

    蔡闫又说:“为驯服它,实在是伤透了脑筋,整个大陈,便只认四叔一人,别的人上去,都会被它甩下来,乌洛侯穆骑着它回来,可知道爹死后,它就再也不听乌洛侯穆的了。丞相说,这些日子武卿你日夜劳顿,我便心想不如把它给了你,也好……”

    武独吓了一跳,忙道:“万万使不得!先帝爱驹,只认李家……”

    蔡闫摆摆手,阻住武独话头,笑着解释道:“凡是马儿都得跑,四叔素来不爱骑猎,让它待在这方寸地方,反而是辱没了它。你且先试试,它听不听你的,还不一定呢。若不成了,我另有盘算,再说。”

    武独迟疑片刻,牧旷达劝道:“殿下既赐你良马,你便上去试试吧。”

    武独知道太子赏识,正因他一心为南陈办事,受之也无愧,便踩上马镫,众人忙自退开,御马官挡在蔡闫身前,以免奔霄又要发狂,冲撞了太子。

    武独一个翻身,上了奔霄背脊。

    万里奔霄竟是没有半点烦躁,任凭武独骑在马上,安静地站着。

    武独:“……”

    四周刹那鸦雀无声。

    “真是奇怪。”蔡闫笑着说。

    本以为武独上去,哪怕最后驯服了万里奔霄,也要费一番工夫,孰料这千里马却丝毫没有反抗,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武独先前听众人说得严重,时刻提防着,此时却不见奔霄反抗。

    “驾!”武独指挥道。

    奔霄小跑了几步,在马厩外的校场上跑了个小圈。

    “驭——!”武独勒马。

    奔霄停下,侧过头,打量众人。

    武独把缰绳在手背上绕了两圈,茫然地看着牧旷达,牧旷达会意,朝蔡闫说:“那么,便替武独谢过殿下恩赏。”

    蔡闫会心一笑,却又有点不安,谁都骑不上去,自己三个月前强行上马,还摔了个嘴啃泥,险些被奔霄给踹死,恨不得杀了它,奈何李衍秋钟爱这马,下不得手。

    如今便送给武独,眼不见为净,算是去了个心头大患,又收买了他的忠心,正是一举两得。

    “武独告辞。”武独在马上朝蔡闫一拱手,离开御马监时又看了牧旷达一眼。

    “路上当心。”牧旷达朝武独说。

    武独点头,驾驭奔霄离开皇宫。

    “驾!”武独喝道。

    万里奔霄已有一年未曾离开过皇宫,一出宫,登时如御风奔云般,掠过朱雀街,以风卷残云之势冲出了西川,寻常马儿要跑半个时辰的路,奔霄只用了两刻钟。

    “驾!”武独又喝道,被万里奔霄带得心情也好了起来。

    神驹如同一阵狂风,卷上官道,顷刻间消失在天边尽头,武独稍稍俯下,衣袍被风带起,山川、河流,被万里奔霄尽数抛在了身后。

    天边现出一抹曙光,滚滚金云之下,千里马踏上曲折的山道,奔山涉水,穿石跃岭如履平地,朝着西北直奔而去。

    潼关,天色大亮,山间雾气弥漫。

    段岭在山上睡了一觉,醒来后洗了把脸,摘了些野果,掏了几个鸟蛋充饥,辨认出方向,离开秦岭群山。别的人在这山中走几步兴许要迷路,不是被熊吃了,就是活活饿死,但怎么在野外活下来,却难不倒段岭。昔年鲜卑山逃亡都出来了,秦岭气候温暖,树木繁茂,简直就是天堂。

    不知道边令白回去后怎么交代自己的事,说他掉下悬崖了?赫连博肯定会来找,突然少了一个人,根本无法交代,多半也不会朝费宏德说。

    很可能会朝众人说,派自己去办事了,至于办什么事,自然没人敢问。

    如果段岭是边令白,他为了收拾善后,这是唯一的办法。但这人完全不遵常理而为,不能太相信自己的推测,否则又要吃亏。

    当务之急是设法通知即将回来的武独,小心边令白狗急跳墙,贺兰羯此时还在外追缉刺客,只要不被边府上的人发现,想必是没有危险的。

    段岭决定冒一次险,进潼关里去看看。

    他混在进出潼关的百姓里,进了关去,在城里穿行,避开巡逻的士兵免得被盘查。潼关依山而建,到处都是石板铺就的、上上下下的小路,如同错综复杂的迷宫一般。段岭在小巷里乱钻,摸了下身上,暗道早知该带点金条出来,幸而还有些碎银子,当即买了早饭,狼吞虎咽地吃了,正在考虑是否去城主府外观察时,突然见到两个人,进了制衣坊。

    那背影匆匆一瞥,正是姚静。

    段岭忙闪身到制衣坊后的小巷,从后门轻手轻脚地进去,听见老板娘在前店与姚静说话。

    “这毯子是从大食过来的,冬天披在肩上,暖得很。”

    姚静正在挑看披肩,老板娘又说:“后头有一大镜子,姑娘不妨去试试。”

    “我去看看。”姚静朝管家说,便径自入内去。

    刚一进内间,一只手便伸过来,捂住了姚静的嘴,将她的惊呼堵了回去。

    “是我。”段岭低声道。

    姚静眼中充满了惊讶,段岭示意不要作声,将她带到一旁去。

    第78章 自救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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