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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穿书]如何喂养一只主角 作者:鹤衣

    第17节

    但他们现在待着的却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酒楼,而是一间——青楼。

    因此在气氛还僵硬着的时候,老鸨就媚笑着带了名姑娘上来,欢欢喜喜地对他们道:“我家白芷最擅长切鱼脍,既然两位公子喜欢,就让她先切了与你们看。”那姑娘看着俏生生地,含羞带怯地往他们面前一站,毫不含糊地就翻起长袖来,露出两只白生生的藕臂。

    也不知道她是巧合还是故意,上来时就站在唐临的身边,这么一露手臂后,两只胳膊正正露在唐临的面前。

    萧子白很想说一句伤风败俗,可是他们来的就是青楼楚馆啊?在这里不伤风败俗一点,难道要吟诗作画么?

    他的这句话便噎在喉咙里,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叫白芷的姑娘冲着唐临娇怯怯地笑。

    就在萧子白差点就被白芷的这一笑给噎得半死时,唐临忽然半抬起眼皮,对那老鸨说了一句:“这名字不好,犯了我朋友的名讳,改了罢。”然后便顺手塞给那老鸨一打银票。

    老鸨得了银子自然无有不可,一迭声儿地当场就给那叫白芷的姑娘改了名字叫浅画,萧子白这才注意到白芷姑娘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白。还没等他开心起来,那新改名叫了浅画的姑娘就身段妩媚地朝着唐临一福身,娇声娇气地“谢公子赐名”,若不是唐临躲得快,挺挺的酥胸险险就要擦在唐临的臂上。

    萧子白这回是真的要被噎死了。

    眼看着那浅画就要对着唐临施展她的十八番武艺,唐临只将眼皮懒洋洋地重新搭回去,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听说你鱼脍做得好?”浅画立刻就很有眼色地示意龟奴快些送上大活鱼。

    活鱼很快就送上来了,鱼尾巴在案板上拍得“啪啪”直响,浅画两只手柔柔地往鱼身上一按,那鱼立刻就动弹不得了,她再抽起搁在一旁的雪亮尖刀,正要动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慵懒妩媚的话音。

    “客人是要吃脍么?”

    之前在高台上旋舞的那名绯衣女子步伐优雅地走了过来,她透蓝的眸子微眯着,透出几分兴味的光,满头的明珠宝玉隐没在浓密的她发间,像是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星河。那女子只是这么一步一步地走来,之前俏生生的名叫浅画的姑娘立刻就被她比到了泥地里,就连两只藕臂似乎也不那么白了,甚至不能白过这猫妖赤果的足尖。

    唐临半歪着头,不怎么感兴趣地看了她一眼,问她:“你叫什么?”

    猫妖对着唐临微微一笑:“古丽黛丝。”她这样说着,语气依旧带着那种懒洋洋的妩媚:“我叫古丽黛丝。”

    唐临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行吧,那就你吧。”

    于是古丽黛丝唇边噙着抹懒懒的笑,看了那被浅画按得奄奄一息的活鱼一眼,不容置疑地说:“怎么能给客人吃这种东西呢!还不快去换了!”她的话语仿佛比老鸨还管用,立刻就有人来换下了桌上那条连尾巴也拍不动了的活鱼,浅画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也退了下去,整张桌子上就只剩下了唐临和古丽黛丝两人……哦不对,还有一个萧子白。

    一旁的萧子白仿佛完全被他们遗忘在了脑后。

    第62章

    古丽黛丝不愧是猫妖,就连杀鱼放血的时候,她的姿态都带着种屈尊降贵的优雅,几乎让人觉得被她开膛破肚是那鱼的荣幸。

    唐临坐在一旁以手支颐,慢吞吞地摇晃着酒杯,无色的酒液在杯壁内回荡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古丽黛丝在一旁飞刀片鱼,刀光翻飞间,片片晶莹如雪的鱼肉被轻盈地自鱼骨上剖下,而她执刀的手比鱼片更洁白。四下里也不知有多少道目光在朝着这里望,每一道目光都聚集在古丽黛丝的身上脸上手上,目光中满是痴迷。

    唯有萧子白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唐临身上,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更灼热,唐临却仿若未觉一般,只盯着那酒杯看,专注得仿佛那酒杯里即将钻出来一只孔六。

    萧子白咬着筷子眼巴巴地看唐临,如果现在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面前还有一只正在剖鱼的猫妖的话,他此刻一定已经扑上去声泪俱下地求原谅了。他的眼神胶水似地黏着唐临,唐临却连一个眼风都没扫给他。

    古丽黛丝已经轻轻松松地片好了一条整鱼,她简简单单地将切好的鱼脍一推再一码,薄瓷碟子上就孔雀开屏般地排好了薄如蝉翼的鱼片。一小碟一小碟的芥末酱油香醋生葱早早就被分门别类地摆到了桌前,古丽黛丝端着碟子轻轻搁在萧子白面前,笑吟吟说一句“请用”时,有意无意地,她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了萧子白望向唐临的视线。

    萧子白对着她怒目而视,她却若无其事地转身,端着另一只碟子往唐临那递。在古丽黛丝低下头的瞬间,唐临抬起眼,瞄了瞄她色泽嫣红的唇,用调笑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胭脂不错。”

    古丽黛丝微微垂下眼睫,用洁白的贝齿咬住了下唇。在萧子白几乎要把眼珠瞪脱框的虎视眈眈下,她给了唐临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悄声问他道:“那你……

    要不要尝尝?”

    她暗示性地咬紧了唇,唐临半歪着头看她,在打量着她的唇瓣的同时,居然不置可否!

    萧子白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只听得“咔嘣”一声响,萧子白把嘴里的筷子咬断了。

    唐临的唇角刹那间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但又飞快地收敛住了。

    萧子白狼狈地把咬断的筷子从嘴里吐出来,又去漱口中的木屑,古丽黛丝却在这时向着唐临探身而去。她的身段柔软极了,一双红唇如火,两点碧眸似星,在她向着唐临探身的那一刻,周围的人们突然分出了一部分视线瞪视着唐临,眼神里戳满了刀子。

    唐临不轻不重地把手里的酒杯搁在桌上,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也许有意也许无意,他搁下酒杯的手臂并没有收回,正正好好挡在古丽黛丝的身前。

    那曲线姣好的身子僵硬住了一瞬。

    “不好意思啊,我是个死断袖。”唐临仍旧握着那酒杯,神色淡淡地朝着古丽黛丝点头:“我来这里只是想吃鱼脍——顺便问一下,你的胭脂哪里买的?”

    在古丽黛丝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唐临露出一个非常优雅的微笑:“这胭脂看起来不错,我想试试。”

    他这么说着,悄悄地撤去了一部分遮掩容貌的法术,弧度优美的薄唇小幅度地弯起,颜色比古丽黛丝涂了胭脂的唇瓣还要美丽。

    古丽黛丝足足呆滞了数秒钟,才非常艰难地理解到了他的话中含义。

    “……你这人有毛病吧!”古丽黛丝再也维持不住自己慵懒惑人的姿态,真正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断袖你作甚来我们这!去对面小倌馆啊!”

    “我是来吃鱼脍的。”唐临说着,从盘子里夹起一片白嫩鱼肉朝她示意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沾了些酱料,张嘴吃下后,露出了一个懒洋洋的满足微笑,比古丽黛丝看上去更像一只餍足的猫。

    他沾了一点点汁液的唇在明亮的灯火映衬下,格外显得勾人。

    发现自己涂了胭脂的唇也没他好看的古丽黛丝:……

    “我们这里是青楼。”她强自镇定地说,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沾染到任何有关于红色的地方。唐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推到了古丽黛丝的面前。“你做的鱼脍挺好吃的。”他非常认真地道:“这些钱给你拿去赎身,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出去开一个主打鱼脍的酒楼,一定不会比在青楼里赚的少。”

    古丽黛丝的眼神抖了一下,她看上去有一些不知所措:当然啦,不知所措的不只是她,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人几乎都被这不合常理的转折给惊呆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唐临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神情,十指交叉语气温和地说,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萧子白,不出意料看见了对方正在一脸懵逼。他不动声色地透过契约戳了对方一下,表面上依旧目光温和地望着古丽黛丝:“如果你觉得我的建议还不错的话,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和我合作——我觉得乐浪府内的商业环境很不错,正打算在这里开一家店铺。”

    然后他伸手入怀,摸出枚简单小巧的玉牌,直接递到了古丽黛丝的手中:“城北杨树巷子悦来客栈,找萧临……假如你决定考虑一下的话,我直到这个月底都会在。”

    说完后,唐临便潇潇洒洒地起了身,直接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萧子白勾勾手指:“走了。”他轻声说,萧子白愣了半秒钟后迅速反应过来,连忙也站起了身。

    两个人往外走去时,唐临还没有忘记最后问古丽黛丝一句:“对了,你擦的胭脂究竟……”

    “哪一家都能买。”古丽黛丝简简单单地说,唐临点点头,拉着萧子白踏出了这家花楼的大门。

    “她没有说具体的胭脂品种。”两人在渐渐稀少的人群里,往逐渐黑沉起来的夜色中走去。唐临拉着萧子白的手,一边自己推测着,一边同萧子白分析:“难道这乐浪府里每家都卖的胭脂只有一种?这么大的府城,还是商业为主的府城,我总觉得这点不太可能。或者其实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误导我们?可是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

    他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萧子白一点反应都没有,赶紧回头去看时,却看见萧子白正神情怔忡地盯着他们交握住的手。

    唐临的眼神柔了柔,他明知故问地戳戳萧子白:“你怎么了?”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萧子白小心翼翼地说,他握住唐临的手紧了紧,又害怕被他察觉到似的飞快地松开,待要放手时却又不舍得,最后便那么松松地握着,唐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上并没有施加多少力气,自己一抽手就能把手掌从萧子白的手心里抽出来。

    然而他却始终没有这么做,唐临甚至捏了捏萧子白的手心,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带着些冷意。

    “我当然没有原谅你。”他毫不犹豫地说,在萧子白垂头丧气耷拉下肩膀的时候,唐临用力地握紧了萧子白的手,一本正经地道:“我告诉你,你这次的行为已经被我记在本子上了。等累计到一定数量之后……”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我……我猜不到……”萧子白有一些结巴了。他的脑子里充斥着“到时候唐临就不要他了”、“从此之后两人天各一方”之类非常可怕的猜测,他紧张地握着唐临的手,生怕他说出来的是类似的话,完全没想到唐临冷笑一声后,说出来的却是:“我会让你吃上至少十年的糖。”

    萧子白一下子左脚绊到了右脚。

    唐临反应迅速地拉住了他,一边帮助他重新站稳,一边维持着自己的冷笑:“白糖粥,腌糖蒜,拔丝苹果拔丝藕……别以为我会给你做糖醋,告诉你全是甜的!一点醋都没有!”

    萧子白有一点想笑,但仔细想想要吃十年糖,又货真价实地觉得这惩罚非常可怕,不由得露出了纠结的痛苦神情。唐临瞥他一眼,志得意满地哼哼:“怕了吧?知道怕以后就注意点,别……”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萧子白的吻堵住了。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萧子白深情又珍惜地吻着他。他吻得如此专注,契约另一端传来的情绪澎湃如深海,很快就把唐临也一起带入了这个缠绵的吻里。唐临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萧子白却一直没有深入,只是认真地、单纯地吻着唐临的唇。

    “我不怕吃糖了。”他们放开彼此后,萧子白突然说,他看了唐临一眼,唇角含笑。

    “我现在才知道,你姓唐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再甜的糖都不会比你更甜了。”萧子白认真地说:“所以我觉得,那个十年的惩罚,我只要吃你就好了。”

    这回换成唐临差点一个趔趄。

    在萧子白赶上来手忙脚乱地扶住他之前,唐临已经自己站稳了,并且还有空闲给了萧子白一个冷冷的眼神。

    “我现在想起来,应该再加上一点。”他这么说着,拍开了萧子白讨好地伸过来的手:“十年之内,不许碰我。”

    萧子白:……

    “这个惩罚好可怕啊!”他哀叫了一声,但唐临丝毫不为此动容。“你别想用闭关混过去。”他警告着萧子白:“我会记住时间的!”

    萧子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从……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啊?”唐临挑挑眉,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阵后,在萧子白饱含期待的目光下,他轻笑着敲了一下对方的脑门儿:“——下不为例。”

    萧子白简直要欢呼雀跃了。

    唐临轻笑着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他们穿过整个西城,穿过大半个乐浪府,穿过大大小小人声渐悄的交错巷道,在月亮渐渐西坠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他们租住的那家客栈。

    大约是这府城中并无宵禁的缘故,客栈本身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地开着门,只店里的人轮流倒班罢了。他们出门的时候看店的还是矮胖的掌柜娘子,回来时看店的就变成了掌柜本人。一眼看到他俩人这个时候回来,他一边露出了点诧异的神情,一边还不忘挤挤眼:“可是没找到观景处?怎地回来的如此早!”

    看他的样子,很有点准备给他们推销“观景处”的意思,两人对此敬谢不敏。唐临懒得多解释什么,直接上楼往房间处走,萧子白则留下来冲掌柜的一笑道:“实在抱歉,我们俩是一对断袖,因此只能是辜负风景了。”

    “一对……”掌柜的嘴巴先是张成鹅蛋大,又很快缩成鸡蛋大,他做着口型,又伸出两根拇指比了比:“你们是……这个?”

    萧子白笑眯眯点头:“对呀,我们是。”

    “那你们怎么要两间房呢!”掌柜的显然对此诧异非常,萧子白脸上的笑意一僵。“有钱不行么!”他怒气冲冲地一拍台面:“就是要订两间!早上睡这间!

    晚上睡那间!”

    掌柜的一叠声儿地应着“对对对”,“是是是”,等萧子白好不容易气平了片刻,他却又嘀嘀咕咕地嘟囔了句:“两间房子布置都完全没差别啊?这是有钱呢还是有病……找理由也不找个好点的……”

    虽然这掌柜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金丹剑修萧子白这一刻还是非常想要削死他。

    幸好在他付诸行动前,唐临从楼上蹬蹬蹬地走了下来,站在楼梯口问他:“你怎么还不来?”于是萧子白立刻忘记了自己的那一点点愤怒,欢欢喜喜地转过身往楼上的客房处走去,但走到一半时,他的脚步便不知不觉地迟疑了下来。

    他们定下的客房是相邻的两间,唐临在一间,萧子白在另一间。

    “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一起呢?”萧子白略略有些委屈地问,唐临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说:“因为我不希望接下来一整个月的时间都要在床上渡过。”

    “……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我们之间难道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萧子白指责道,唐临静静地看了萧子白一眼,实话实说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萧子白被打击得整个人都蔫吧了。

    他们走到房门边时,萧子白依然不死心地用充满了期望的眼神注视着唐临,然而唐临完全没有被他的视线影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后,他当着萧子白的面,坚定地重重关上了门。

    萧子白对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后,确认了唐临并没有打开房门的意思,也只能死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点上蜡烛,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却总是去忍不住想:此时在旁边的那间房间里,唐临可能正在做着什么?

    据掌柜的说法来看,两间房间的布置是基本相似的。萧子白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想着唐临此时大约已经入睡,便想象着对方可能会保持着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挪了挪,躺在了“唐临”的旁边,也开始尝试着入眠。

    ——其实无论是萧子白还是唐临,早都是已经金丹期实力的修者了,根本没有睡觉的必要,但对于他们来说,彼此搂抱着入睡,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半个时辰过去,萧子白依旧毫无睡意。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完全陌生的床幔顶端,脑子里想着的全是唐临。

    也许唐临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在没有睡眠的情况下渡过的。

    一开始是不习惯在没有团子的情况下入睡,只好用打坐来代替;到了后来,打坐就渐渐地取代了睡眠,甚至他当时以为自己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重新入睡了。

    直到再一次遇见唐临。萧子白才恍然发觉,自己其实并不是不需要睡眠了,他只是……更需要唐临。

    下意识地将手往唐临平时会在的地方搂过去,却扑到了一团空。

    萧子白沉默着在床榻上卧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看了一眼天色。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正是整个凡间最寂静也最黑沉的时候。萧子白估摸着唐临多半已经睡熟,便偷偷地从自己的房间里溜出来,试探着推了推唐临的房门:没有意外,已经被唐临牢牢锁住了。

    试图想出一个无声破门的方法无果后,他罩着隐身术开始爬唐临的窗户。非常幸运的是,唐临的窗户并没有上锁,萧子白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窗门。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唐临并没有像萧子白以为的那样睡着,而是正在屋子里凝着火焰练炼器,因此萧子白刚刚从窗户那里探出半个头来,就看见了唐临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差点手一抖从窗户上摔下去。

    唐临:“……你抓稳!”说完手上的材料一搁就要去把萧子白拉上来,一伸手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火焰还没灭,赶紧匆匆忙忙熄了,然后才一把拉住萧子白的手,把他从窗户外面拉进了屋子里头。

    萧子白脚没落地就一头扑进了唐临怀里。

    “我想你了!”他委委屈屈地说,唐临的脸僵了几秒,刚刚想说的指责的话一下子被萧子白的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我们刚刚分开不到两个时辰。”唐临尽量心平气和地指出,萧子白却完全脸不红心不跳,依旧理直气壮地道:“对啊!我都有两个时辰没见到你了!”

    他话里话外把那“两个时辰”咬得极重,听起来倒仿佛是一整个世纪。萧子白脸皮一厚起来,唐临总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的,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在无奈地和萧子白扯了一会儿皮,听了满耳朵的“一刻不见,如隔三年”之类的甜腻腻的话之后,唐临也只能接受现实,和萧子白住在了同一个房间里。

    本来他还打算再炼会儿法宝材料,让萧子白先睡,但萧子白却直截了当地对他坦诚道:“没有你在,我一个人睡不着。”再看看天色已经将明,再不睡恐怕就没有时间可睡,唐临也就不再耽搁,吹灭了蜡烛往床榻上走去。

    萧子白此刻已经躺在了床里侧的位置,他撑着手臂注视着唐临在黑暗中慢慢地上床、侧身、躺下,正好就是他在自己的那张床上为唐临留出的位置:掌柜的说的完全正确,他们俩的房间布置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萧子白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他伸手过去,搂住了唐临的肩膀。

    唐临警告性地横了他一眼:“好好睡觉,不然我就把你踹下去。”

    “我在床里面呢。”萧子白提醒他,唐临无所谓地翻了个身,正好和萧子白脸对脸。“我也可以用掀的。”他轻声说,然后半探起身子,吻了吻萧子白的额头:“好啦,睡觉吧,别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四个字被他特别标注了重点。

    萧子白哭笑不得:“我在你这里就真的这么没信誉?”

    “一点点都没有。”唐临强调。

    萧子白的嘴巴瘪了起来,唐临笑着给他掖了掖被角,又轻声说了句:“睡吧。”萧子白抱着被子不甘心地滚了滚,把自己滚到唐临的怀里,感觉到唐临伸出手来抱住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脑袋往他的臂弯里一搁。唐临的眉眼弯了弯,把下巴靠在萧子白的发顶上,也准备沉沉入睡了,迷迷糊糊地睡到一半时,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顶着自己的腰。

    唐临浑浑噩噩地在梦与现实中挣扎了半分钟,终于意识到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萧子白已经开始舔他的耳朵了。

    这是在做春!梦吗!唐临咬牙切齿地推开他的脸,但很快萧子白的两条腿加两只手就树袋熊似地搂住了他,他犹豫了片刻没有马上推开,树袋熊马上就变成了蟒蛇,并且成功地把他牢牢地捆在了怀里。

    于是那条可恶的舌头又一次舔了上来。

    唐临真的要开始怀疑萧子白究竟是真的做梦还是假的睡着了,然而从契约到外表都完全看不出破绽……他被萧子白抱着咬牙切齿了几分钟后,忽然间灵光一闪。

    第63章

    萧子白第二天醒来时,看见自己怀里搂着的是一只无比熟悉的大鸟。

    ……大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羽毛上还沾着些可疑的液体。

    “咦,我睡觉的时候流口水了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萧子白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结果被唐临狠狠糊了一翅膀。

    这一天上午唐临的脸色都是黑的。萧子白自知理亏,出门时跟在他身后,想牵手怕唐临嫌,要走远吧也不甘心,就一直在唐临屁股后头不远处打转儿。唐临走路他跟着,唐临吃饭他看着,唐临看不下去把早饭推到他面前,他吃一口还要抬头看一眼唐临,好像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唐临就长翅膀飞了。

    呃,不过平心而论,这个可能性还真的不是完全没有……

    唐临被萧子白盯着看了半天后,终于不耐烦地用包子堵住了他的嘴:“吃你的饭,别看我!”他斥道,萧子白被嘴里的包子噎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将之吞下去,一整个儿的包子短时间内却又哪里吞得下,反而被噎在了嗓子眼里。

    唐临一边嫌弃着他“金丹期的修士还能被噎住!”,一边赶紧给萧子白灌豆浆,等好容易将包子吞了下去,两人俱都松了一口气,之前有些僵硬的气氛也已经消散于无形了。

    “以后不买包子了。”唐临说着,看了桌子上剩余的几个包子一眼,伸手将它们远远地推到了一边。萧子白咳了两声,揉了揉嗓子道:“没事没事,你相信我,我下次绝对不会被包子卡住了!”

    “你还想有下次?”

    唐临的眉毛高高地挑起来,萧子白飞快地吐了下舌头,讨饶地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有下次了。”他说的时候还不忘小心地覷一眼唐临,话里话外一语双关。唐临眼神凝了凝,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萧子白下次不会被包子噎住他倒是信的,但昨晚那样的事会不会再发生嘛……

    “再有下次,我就……”他不动声色地说着,伸出根手指来,轻描淡写地在桌面上一划而过——留下了长长一道极深的刻痕。

    萧子白悄悄地咽了下口水,但很快便小声地提醒道:“这是人家的桌子。”

    开早点铺子的店家正勇敢地对着唐临怒目而视,目光森寒如凛冬三月。

    唐临沉默了数秒,往桌面上拍了一锭足有五两重的白银,说:“店家,结账。”

    那店家看着唐临的眼神立刻就变得温暖如春。

    萧子白忍了几次没忍住:“噗!”然后遭到了唐临恼羞成怒的眼刀攻击。

    ……

    从早点铺中离开后,唐临和萧子白二人开始寻摸城里的脂粉铺子。大约因为乐浪府本身便是个繁华胭脂乡,十里八街的脂粉铺子很是不少,出了早点铺还没走多远,唐临就眼尖地远远看见了一家店。

    他看见那店铺第一眼后,就忍不住戳了戳萧子白的腰,指指那铺子道:“你看。”萧子白眼神疑惑地望过去,淡粉色桃花形状的灯笼正在店门口招摇地晃荡。

    那一刻萧子白的眼神近乎绝望。

    “这个城里的人都什么毛病!”他不忍猝视地捂住了眼睛:“这种房子!这种配色!为什么这么喜欢粉红!”

    唐临忍着笑拉着他往店铺的方向走,萧子白小小地挣扎了一下,随即放弃,没精打采地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唐临的怀里,完全不想多看那粉红灯笼一眼。

    “周围人挺多的。”唐临看了看人流,伸手拍拍萧子白的肩膀,示意他从自己的怀里起来。萧子白在他怀里拱了拱,因为他的脸正埋在唐临的怀抱里,说起话来声音就有些闷闷的。“人多又怎么样。”他索性直接伸手搂住了唐临的腰:“我们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气鼓鼓的,唐临知道他在气什么,伸手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发顶:“我不是觉得我们见不得人或者怎么样,只是你趴在我身上我走不太远……我们会挡到路的。”

    有理有据。

    萧子白不太开心地从唐临怀里把头抬起来,略略看了一眼周围,确认了唐临的话后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拉拉他的手,说:“我们走吧。”

    尽管知道唐临说的是实话,但萧子白的心情依旧不可抑制地低落了下来,唐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等会再走。”在萧子白疑惑回望的时候,他趁机低下头,亲了亲萧子白的额角。

    “好了,这下可以走了。”唐临抿抿唇,满意地拊掌。

    萧子白被他牵着往胭脂铺子里走的时候,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上一样飘飘然。唐临本来以为他很快就会好,然而这一次他飘得实在是有些久,直到他们走进铺子里面后,萧子白也还是一副只要唐临松开手、他随时都可以飘上天的样子。

    唐临对着他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捂额:“又不是第一次了,都老夫老夫这么久了,你的反应怎么还这么大?”亲一口而已啊!只是亲一口!唐临实在是无法理解萧子白的脑回路。擦边球也打了本垒也上了,各种姿势也尝试过了,怎么到了现在,简简单单地亲一口还能让他……让他……荡漾成这样?

    大概是被唐临的话音所唤醒,萧子白总算从天上落回了地下。面对唐临的问题,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后,还是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那么开心啊,但是说真的,你吻了我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格外认真,唐临听得有一点点脸红,干脆半带了说笑对他道:“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情话大全之类的?《教你如何追到道侣》那种?”萧子白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只看《双修指南一百式》。”

    唐临:“……那是什么!”

    其实在说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唐临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但他依旧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望向萧子白,结果萧子白对着他灿烂一笑,看似委婉实则直接地道:“难道你没有发现我最近花样翻新了吗?”

    “……我以为只是你突发奇想。”唐临默然片刻,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我们来看看这家的脂粉吧,我来看有没有妖气,你就先记下牌子,等会再去别家对比一下。”

    萧子白了然地点点头,笑着应了声好。

    这家脂粉铺子的布置看着颇为精致,里面的脂粉香膏也算是琳琅满目。在满店为妻子/情人买脂粉的男人堆里,萧子白和唐临并不是如何显眼,他们看上去和每一个来店里挑选脂粉的客人别无二致——也许还要更挑剔一些。

    萧子白倒是还好,只是走马观花地大略看一看,唐临却是认认真真地每种脂粉都要凑近了细看,看了之后又没有什么要买的意思,惹来了店里伙计不少的白眼。

    他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本来唐临就没有要买脂粉,他只是单纯地在分辨脂粉里的妖气。

    现在唐临的嗅觉越来越敏锐,但过于敏锐的嗅觉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比如说此时此刻,成百上千种脂粉的味道乱纷纷地在他的鼻尖上打转,唐临需要用全副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打喷嚏的冲动。他不厌其烦地把脂粉一个个看过去,萧子白则在旁边一样样记过来。过不多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了片刻:你好了?

    我好了。

    目光相碰之后,他们默契地没入满店的人流中,唐临在伙计嫌弃的眼神里两袖清风地走到了店外,萧子白却拿了几个脂粉盒子,去掌柜的那付了账。

    “我现在感觉乐浪府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在萧子白付账的时候,唐临小心地透过契约对他说:“要么是我的嗅觉出了问题,要么……这家铺子卖的每一种脂粉里都有妖气。”

    萧子白付账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我也觉得这个府城不对劲得很。你知道吗?我刚刚发现,这铺子里卖的脂粉都是同一个地方生产的。”

    唐临略有些惊异地睁大眼,萧子白拿着脂粉盒子迎着他的视线走出来,动作轻微地把其中一个精巧粉盒的盒盖处朝他亮了亮:那盒盖上面,一只小巧的五彩蝴蝶正在翩然欲飞。

    ——蝴蝶。

    唐临的神色恍惚了一瞬,萧子白的声音还在透过契约一刻不停地响在他的心底:“还记得琅嬛仙境吗?那只大蝴蝶缩小后是不是就是这样?还有那些花……我刚刚问过了,他们说这些胭脂全是花汁子拧出来的……”

    ——胭脂。

    当初连环毁灭掉的府城一共有几个来着?三个还是四个?反正绝对不止两个,他记得当初看到的是“数个”凡人城镇!唐临努力地想从那只言片语的原文里扒出更多的线索,萧子白却还在透过契约和他说:“当初实在是应该把琅嬛仙境探查一遍的。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样,他们肯定有个地方用来把妖花做成胭脂,那么多花不可能任它们枯萎掉……”

    ——妖花。

    蝴蝶培养妖花,妖花做成胭脂。几个问题仿佛环环相扣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仿佛其中少了些什么。

    ……究竟少了些什么?

    唐临的太阳穴有些疼,他闭上了眼睛,刺眼的阳光透过眼皮变成了温暖的红。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萧子白终于发现了唐临的不对劲,他闭上了嘴,把那些碍事的脂粉盒子一股脑儿塞进怀中的储物袋里,大步走过来给唐临揉太阳穴,揉着揉着,唐临突然问他:“你觉不觉得这些事情像是有一条线在连着?”

    萧子白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但很快他就进入了状态,一边给唐临按摩,一边思索着说:“这些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巧合,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让它们联系在一起。收集凡人炼丹什么的,用得着这么复杂?”

    “幕后黑手的目的恐怕并不是用凡人炼丹。”唐临睁开眼,声音冷冷地道:“他的气魄要大得很呢。”

    数个府城,千万人口,一夜覆灭,只是为了在他头上泼上一盆洗不掉的脏水。

    萧子白按摩唐临太阳穴的动作停住了,他沉默了数秒钟,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说得对,也许整座城市就是一张张网,河仓府的妖花可是遍布四处的,乐浪府的胭脂铺子看起来也不少,一旦一齐发难,那就是四处起火。”

    “我们已经毁了河仓府的那些花了。”唐临突然说,他猛地握住萧子白的手,他的手指冰冰凉,甚至要凉过身为冰系灵体的萧子白的体温:“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环环相扣的连锁线,上一环的崩溃必然会对下一环产生影响——但河仓府那边的妖花毁了,乐浪府的这些胭脂却还在卖,它们的原材料是哪里来的?”

    “囤积?花这种东西不像别的,摘下来放久了就会逐渐风干,变得一点汁液都不再有。像这些胭脂之类,都是用新鲜的花朵制成的,难道有人会为了可能会发生的意外而大批囤积鲜花么?哪怕是冰封或者储物袋,虽然可以做到保鲜,但怎么可能有人会这么麻烦?”

    唐临飞快地一路往下说着,说到这里时却停住了。他紧紧地攥住萧子白的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有一个答案已经在喉中呼之欲出。

    ……他们发现的不是一条线,而是一张网。

    一张被精心编织过的、层层辐射的网。

    种植妖花的地方不止琅嬛仙境一处,妖花遍地的城市也不仅仅只有河仓府,一定还有别的、更多的种植了妖花的基地。种植妖花的地方不止一处,那售卖胭脂的呢?仅仅只有乐浪府一地吗?胭脂是在哪里制作完成的?又是怎么样被人从种植、制作的地方运送到售卖地点的?

    河仓府?乐浪府?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

    潜藏在这后面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唐临不敢再往下想,甚至不怎么愿意说出那个猜测。

    萧子白安静地环抱住他,温柔地吻了吻唐临的脸颊。

    “没事的。”他轻声说,仿佛知道了唐临在担心什么一般,萧子白将唐临搂在自己的怀里,搂着他摇晃了一会儿,才道:“他们的势力很大,我们的势力也不小啊。”

    “御兽宗有多大的潜藏势力我是不知道的,但我知道从修真界到凡人界,凡是卖宝剑刀斧的兵器铺子,或多或少都能和凌山剑宗扯上关系。”他说着,用力地抱了抱唐临:“卖刀的,卖剑的,铸剑的,铸刀的,挖矿石的,卖矿石的……你看,这样想起来,是不是一张更大一些的网?听起来是不是比卖胭脂要可怕很多?”

    “虽然这么大的摊子并没有什么用处——修真界现在没架打,买兵器的人少,我们这个最大的兵器商人都已经穷到要卖!身做镖师护院了——但就算这么穷了,我师父他们也没想过要把手里的资源放开。”

    “所以你去到一处矿场,仔细一看,很可能会发现:咦这个矿场是凌山剑宗的啊!然后你再去到另一个矿场,再仔细一看:咦这个矿场也是凌山剑宗的啊!三千世界,哪个世界里没有凌山的矿场或者兵器铺子?我们现在只是在两个凡人的府城里看见了些胭脂妖花而已,没什么关系的。如果那个谁把生意做满了修真界,那我们还可以高看他一眼……也只是高看一眼而已。”

    萧子白摸了摸唐临的头发,安慰他道:“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你看那个人选择的地点,全都是没有什么修真势力的空白处,他也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光的。我们回去把这件事报告一下,说事情的情形比我们开始以为的要严重很多,那自然会引起大家的重视。”

    “不管怎么说,大家的力量集合起来,总是比我们俩在这里瞎想的要强吧?”

    他最后总结道,唐临勉强笑了笑,轻轻靠在了萧子白的身上。

    “我们再去别的胭脂铺子看看吧。”他低声对萧子白说:“起码得找到一点证据啊,证明河仓府和乐浪府的事件之间有着联系。蝴蝶妖花胭脂之类,只是我们自己的猜测,真的要说的话……还得找证据。”

    萧子白点点头,却没有放开环抱住唐临的手。

    他们安静地拥抱了一会儿,在渐渐熙攘起来的人群冲刷下,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却仍然手拉着手,一起开始寻找其他的脂粉铺子。

    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从第五家脂粉铺子里出来的时候,萧子白忽然捏了捏唐临的手心,问他:“你有没有发现这些脂粉铺子的共同点?”

    唐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鼻子还沉浸在各种香气的余韵里,正努力地和打喷嚏的冲动做着斗争。萧子白看他的模样,干脆也不再留悬念,直接揭底道:“每家铺子的门口都挂着一个粉红灯笼。”

    “和那天在城西花街里看到的……颜色一致的灯笼。”

    “是吗,那还真巧?”唐临揉了揉鼻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的光。他与萧子白对视一眼,在走进下一家店铺时,便装作不经意地打听起了那些灯笼的事儿。

    如果那伙计回答灯笼颜色是行业规则之类,倒不会引人深究,偏偏那伙计回答的却是:“我们老板喜欢这个颜色。”换了下一家,回答的说法却迥异,只道是随手拣选的灯笼,看的是形状,没注意颜色。再换一家,说法更又不同。如是换过几家店后,他们已经基本确定了:这粉色灯笼绝对有什么问题。

    只是……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他们从晨光初露一直在外面逛到了天色擦黑,直到城中的万千灯火一盏一盏地点起时,两人还是没有什么头绪。萧子白想一想,同唐临提议道:“也许我们可以仔细想想,这些挂着灯笼的地方都有些什么联系?”

    “这个倒是可以。”被他的这一句话点醒后,唐临的眼前猛地一亮:对啊,在乐浪府城里,挂着粉红灯笼的地方又不止是脂粉铺子,还有城西花街里的各个花楼。

    而花楼和脂粉铺有什么共同的联系?

    ——女人,生活在花楼里、用着各色脂粉的女人;或者说那些风情各异、媚眼如丝,倚楼而笑的歌女妓子。

    唐临把他刚刚发现的这个联系说给萧子白听后,后者立刻就想起了昨天花楼里遇到的那个古丽黛丝,忍不住蹙眉问唐临:“说起歌女妓子……你今天早上做什么要送那个女人银票?还说要出来做生意……她要是真的找你打算开店怎么办?”

    “那就开啊。”唐临对此丝毫没放在心上:“在凡人府城里开个铺子,哪怕是要开个三百年吧,又能花几个灵石?再说她要是真的愿意出来做鱼脍生意,说不定还会挺红火:说实话,她切的鱼脍是挺好吃的。”

    “可你还给了她信物!”萧子白不依不饶,唐临对着他微微一笑,将腰间的一只小巧的储物袋拿下来给他看:“就是我练习法宝制作的时候弄出来的边角料,你看,这里有一大堆呢。”说着他将手里的储物袋抖了抖,里面大堆大堆的玉牌铁片之类随着唐临的动作被颠得哗啦啦直响。

    萧子白忍耐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你怎么对她这么特别?”

    这话里的醋意浓得唐临被各种香味伤害了一整天的鼻子都能闻得出来,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我没有对她特别啊?要说特别,我只对你一个人特别。”

    唐临轻笑着摇头,伸指点了点萧子白的脑门:“你的记性一向很好,难道就光记住了我的玉牌银票,忘记了我当时报给她的名字么?”

    报给她的……名字?

    萧子白的眼神一点点亮起来,他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

    “你……你的意思是……”萧子白期期艾艾地说,唐临低低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他的。

    “反正我们也不差一场婚礼了。”

    他这样说着,鼻尖轻轻碰了碰萧子白的鼻尖。

    第64章

    萧子白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唇角一直忍不住地往上翘,就连他们回到客栈后,掌柜的告诉他们有个叫古丽黛丝的美女下午来找过“萧临”时,萧子白的好心情也依旧没有被破坏。

    倒是唐临听了这消息后稍稍有些讶异。

    “她真的来了?”唐临的眼睛眨了眨,他看上去很是惊讶:“……我当初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的。”

    萧子白本来并没有吃醋,但听到唐临提起“那个女人”后,他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酸溜溜的:“你只是随口一说,她却是放在了心上。”

    这话说的虽是简单,隐隐约约地总带着种“流水虽无意,落花偏有情”的味道。

    唐临站在那想了又想,还是不怎么相信地摇摇头:“筑基期的妖族缺什么也不可能缺凡间的金银啊?”在萧子白的注视下,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道:“我以为她背后肯定有什么老祖——难道那个老祖就任由她出来找我么?”

    “说不定是那个老祖叫她来找你的呢。”萧子白提出了一个可能:“毕竟我们连续去了那么多家脂粉铺子,期间也并没有掩饰行踪。若是有人一直盯着这些铺面,很可能会发现这点,进而对我们的来意产生怀疑、顺水推舟派她来试探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来你是这么觉得的吗……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吃醋?”唐临的关注重点立刻就不对了。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萧子白,后者尴尬地咳了几声:“一见钟情什么的……其实也是有可能的啊……毕竟你那么好……”

    萧子白声音低低地嘟囔着,唐临忍不住轻笑起来,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也就只有你觉得我好了,我当时抢了那猫妖的风头,她恨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对我一见钟情?何况……你忘记了我的原型么?”

    “猫和鸟虽然不能说是天生的对头,但要说互相看得顺眼吧……”唐临顿了顿,非常光棍地一摊手:“还真的是挺难的。”

    萧子白却执着地表示:“猫和鸟的矛盾不就是她想吃了你么?”那神色完全是一副发现情敌的警惕模样。简简单单一个“吃”字被他说得九曲回肠,唐临顷刻间就领悟了其中深意,低声啐了他一口道:“你以为谁都是你么!”脑子里装着的全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被唐临狠狠地嫌弃了一通后,萧子白感到十分委屈:他确实觉得那只猫对唐临的态度非常可疑啊!看她当时望着唐临背影的眼神!还有当初她仿佛不经意地挡在他俩之间的动作!

    萧子白的情敌报警器早在古丽黛丝对唐临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飞快地旋转起来,并且呜呜地发出了鸣响。

    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古丽黛丝绝对对唐临抱有超乎友谊之外的期待。然而世界上有一种错叫做老婆觉得你错,萧子白并不想因为一个外人和唐临发生争执—

    —况且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你老婆根本不觉得你的情敌会是一个情敌……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消息吗?

    萧子白才不要做那种总在老婆面前提疑似情敌、结果把疑似情敌变成真情敌的蠢事。

    “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啊。”萧子白低头垂眼,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蹭唐临,唐临亲亲他的眉眼,宠溺地道:“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呢?你为我吃醋,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们俩一个字都没有再提到那只猫妖。

    萧子白是故意避开,唐临则是完全没想起来。

    在萧子白不再主动提及古丽黛丝之后,唐临很快也就把美艳的猫妖遗忘到了脑后。本来嘛,那个猫妖对于唐临也就是一个路人甲匪兵乙一样的角色,他压根就没有把她真正放在心上过。现在整天忙着找证据就忙不过来了,谁有心思和一个长得还没自己好看的小妖谈情说爱。

    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在第二天的午后时分,古丽黛丝会单独找上萧子白。

    当她裹着厚厚的面纱出现在他们的午餐桌前,说要和萧子白单独谈谈时,很难说唐临和萧子白哪一个人更惊讶。萧子白固然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猫妖会找上自己,唐临在她的目光与萧子白相对的瞬间,也迅速地拉响了埋藏在脑海深处的情敌警报器——

    原文里萧子白究竟有没有一个妖族的情人?

    好像有啊!而且还不止一个!狐族猫族花蝴蝶好像都收集齐了?

    该死!为什么他不记得那些情人到底是谁了!面前这个猫妖看上去很可疑啊!会不会就是原文里萧子白的未来后宫之一?

    虽然在原文里,萧子白也只是跟那些女子有过仰慕与被仰慕的关系,直到死于堕渊时也一个都还没有推倒、甚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但种马文里那种着意描绘过的美艳女子是用来做什么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啊!

    ……唐临突然开始感激起岚尾贞人的烂尾了。

    在他复杂非常的目光注视下,萧子白眼神疑惑地站起身,跟着古丽黛丝一起走到了楼上的房间内。出于某种私心作祟,萧子白并没有把她带入唐临的房间,而是进入了他自己那间被空置许久的房间中。

    清漆雕花的木门被古丽黛丝严严实实地合上,隔绝了一楼里唐临蹙眉望来的目光,萧子白警惕地注视着那猫妖幻成的女子:他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话要与他说明。古丽黛丝在他冷冰冰的目光里颤抖了一下,她将半个身子都靠在身后的那扇紧闭的木门上,呼吸沉重,完全不似猫儿的轻盈。

    “你究竟想干什么?”萧子白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才问,他和唐临一样并不相信古丽黛丝会因为“开一间酒馆食肆”的空泛承诺而来。他们自己就是修真者,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金银等物对于修真者的无意义:即使古丽黛丝只是一只筑基的猫妖,但金银珠宝,只要她想要,随时都可以得到。

    如果她要的并不是这些,那找到他们是要做什么?

    在萧子白警告的眼神中,古丽黛丝忽然跪了下来,她解开脸上厚厚的面纱,露出泪水滂沱的脸,那双碧蓝色的眸子在透明的泪光里显得格外凄楚。她白生生的藕臂颤抖着抬起来,又颤抖着落下,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萧子白看,泪水在眼眶中滚了几滚后凄然地从白皙的面颊上滑落。

    若是换了旁人看见眼前这情景,多多少少都会升起几分怜香惜玉之情,然而可惜,她面前的萧子白自己就是个演技帝。

    “这个场景……她不会是要给我设陷阱吧?”演艺经验丰富的萧子白警惕想道,欲要再退一步时,却发现自己身后就是桌子。

    他急急忙忙地透过契约告诉唐临“如果那个猫妖告诉你我要对她不轨,千万别信她!我是无辜的!”,并在唐临的追问下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刚哭了一脸”,然后被唐临恶狠狠地唾弃了一番。

    而此时此刻,“哭了一脸”的古丽黛丝完全不知道,面前的人正通过契约神器在对老婆进行现场直播,她还在专心致志地哭泣着,并且将光洁的额头深深低伏在萧子白的脚下。

    “请您救救我……我知道您可以救我。”她抽泣着说,娇躯颤栗如风中枯叶。

    萧子白唇角一抽,在古丽黛丝下拜的瞬间就窜到了她的背后,明摆着不受她这一礼。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给你的银票不仅足够赎身,而且远还远超过,剩余的部分足够你妥当地安置自己的下半生了。就算你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也可以用剩下的钱去租一间店铺,最多把自己住的房子换小一些就是了——虽然我相信我们给你的钱是完全足够的。”

    明明知道古丽黛丝不可能是为了银钱而来,但萧子白依旧冷眉肃眼地说着。他的鼻子微微皱起,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厌烦,就像是任何一个富有的人遇到了身世悲惨、得到资助后却依旧夹缠不清的穷妓子那样。

    古丽黛丝的哭泣声有片刻的凝滞,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继续着她那种技巧性十足的哭泣。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形状姣好的唇瓣微微发着抖:“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你们是修真者,对吗?我认识那种玉,这是只有修真者才会用的储存灵气的玉!”

    “这回是你露的马脚——我都说了不要给她什么信物!”萧子白暗暗地对唐临道,在得了一句“马后炮”的反击后,伟大的事后诸葛亮同志似模似样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无奈地对古丽黛丝道:“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在萧子白全力发挥的忽悠下,唐临随手炼制的玉牌变成了他们“家族”前辈遗留下的族内信物,他们俩变成了来此考察市场意图开店的外地客商。总而言之一句话:什么是修真者啊,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道诶!

    你说玉佩?哦那是我们家族前辈留下的信物,你喜欢的话送你好了,我们这里还有蛮多的。

    面对油盐不进的萧子白,古丽黛丝咬牙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抛出了杀手锏。

    “我可以给你们我的魂牌。”她声音轻颤却坚定地说着,蓝色的眼睛如海水般透蓝:“我是被主人派来试探你们的,但是我不想这么做……我想逃,我不想被束缚……”

    古丽黛丝突然噎住了,她表情痛苦地捂住了咽喉,脸色不自然地迅速涨红起来,从胸腔里往外发出了“格格”的响声。她倒在地上,像是和什么隐形人搏斗那样艰难地翻滚着,一只手捂住喉咙处,一只手四下里无目的地乱抓,连白皙的脸颊都被自己长长的指甲挠出了血痕。

    萧子白眯起眼凝望了她数秒,在发现古丽黛丝已经翻出白眼时,他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并指成剑,斩断了虚空中一条无形的枷锁。

    “你最好值得我这么做……”他对着昏迷过去的古丽黛丝低声道。

    然后萧子白挥手成冰,将古丽黛丝冻在了一块大大的厚冰里,然后熟练地用绸缎紧紧捆住,同时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契约那头的唐临:“团子,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跑路了。”

    唐临顿生不妙预感,不由得问他:“……你刚刚做了什么?”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就听到乐浪府地下深处传来咯啷啷的一阵巨响,随后是不知名妖兽愤怒的嘶吼——当然啦,在萧子白听来是嘶吼,但落入唐临的耳中,却分明是古老妖蛟受到挑衅后暴怒的诅咒。

    那吼声入耳之时,唐临便瞳孔一缩,想也不想拍桌而起,身后火翼骤然展开。抬头去看时,正看见萧子白御剑自二楼冲出,唐临正要向他追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呆若木鸡的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正直勾勾地盯着被萧子白撞坏的屋门墙板看。

    这种时候居然不是在看神仙也没惊呼有妖怪,而是在心疼自己被撞坏的门板?唐临刹那无言,干脆甩手扔给那掌柜的一整袋沉甸甸的银钱,说了声叨扰后,便急匆匆地往萧子白飞远的方向赶去。

    客栈掌柜颤巍巍地捧着那袋银子,从中拿起一个对着墙上破洞里漏入的天光仔细看了看成色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惊呼起来:“有妖怪!!”这声音还没发出几秒,他突然想起来这“妖怪”临走时还给了他一袋银子。掌柜的摩挲着银子思索了片刻,毅然决然地改口喊道:“看神仙!!!”

    他的尾音还在客栈兵荒马乱的大堂里盘旋,整片乐浪府之下的大地忽然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掌柜的抱着银子一个屁股蹲儿摔坐在自家的算盘上,还没说完的余音顿时止歇,改换成了一声惊恐的呼喊。

    满城的胭脂铺子与西城花楼上高挂着的粉红灯笼、随着大地震动的节奏一同颤抖着,在那客栈掌柜越瞪越大的眼珠子上,倒映出了自地面上渗出、不断飞往空中的点点粉色流光。

    先是断断续续的一两道,随后流光的数量便渐渐增多。满城的粉红灯笼在这一刻如飞鸟投林般纷纷拔地而起,接二连三地投入那道道粉色流光中,大地之下那“咯啷啷”、“咯啷啷”的怪声持续响着,在一阵格外剧烈的震动后,那怪声终于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天空上的那一片漂浮着灯笼的粉色光晕一拧两拧,顷刻间凝聚成形。

    鱼身蛟尾,头生独角,盏盏粉色灯笼组成了身上的鳞片。蔚蓝的天空之上,一条半鱼半蛟的粉鳞独角怪鱼正拧身嘶吼,一双没有鱼目的空洞眼眸死死地望着唐临与萧子白远遁的方向。

    他们已经越飞越远了!甚至已经离开了乐浪府的境地!

    他们还带着那只背叛了他的猫咪!

    那怪鱼愤怒起来,粗大狰狞的蛟尾横扫,在空中豁出一条巨大的裂隙,破碎的流云和几只来不及飞远的小鸟眨眼间就被裂隙卷了进去,刹那间撕成粉碎。长着满口獠牙的鱼嘴大张,再一次发出了那种可怕的、充斥着愤怒的嘶吼。

    “背叛!”

    “骗子!”

    “凶手!”

    夹杂着几分龙啸威力的嘶吼声远远传入唐临耳朵里,他的面色只苍白了一瞬便仿若无事,被萧子白冻在冰内的古丽黛丝却因为那吼声口鼻溢血,那坚冰嘎拉拉裂出数道缝隙,猫妖黑色的长发下隐隐伸出了柔软的猫耳。

    “这是……”萧子白回头看了那怪鱼一眼,又急匆匆地转回头来,忙着加固那块已经裂出不少缝隙的厚冰。

    唐临却只拉着他的手催促他快跑:“半蛟龙化了的鲤鱼,不知道为什么没化龙……但修为起码是化神!”

    “化神”二字刚刚落下,那怪鱼便曲尾盘身,浑身“鳞片”绷紧,眼看着下一刻就要往他们逃走的方向弹射而来。然而就在它欲要弹出的刹那,乐浪府城的大地之下忽然射出一片黑沉的暗色,在半空中游走如龙,狠狠地往怪鱼的身体上钻去。

    怪鱼发出震天的痛吼,暗黑的气索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它的脊背。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情景就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握着透明的针,用黑色的粗线把鱼脊当做布片那样缝订。点点滴滴粉色的半透明光点从气索穿透的地方滑落,还没落地就化为了虚无。

    那怪鱼起先还挣扎着拍打那条粗壮的蛟尾,嘶吼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的黑暗裂隙。但很快,它挣扎的幅度已经变得越来越小,嘶吼声也渐渐变得有气无力。

    最后在那粗黑气索的拖拽下,粉鳞独角的蛟尾怪鱼一点点被往地面之下拖去,组成它鳞片的粉色灯笼“哗啦”一下四散开来,重新飞到了胭脂铺外与花楼之上。

    目睹了一切经过的人们望着那粉色灯笼的视线充满惊恐。

    唐临垂眼瞥了瞥被封冻在冰中七孔流血的古丽黛丝,用微带嘲讽的语气对萧子白说:“乐浪府最有名的就是脍鱼羹?看着这猫妖,再看看那蛟鱼,我真是一点都不奇怪会有这样的发展。”

    身为猫族,竟成了鱼妖的手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事呢?无怪古丽黛丝那一手脍鱼的技巧如此高超,她恐怕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如何将自己的主人开膛破肚切成鱼脍。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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