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是真心的 作者:cris
第8节
硬板床上滚了一会儿,喻承死也睡不着,八点不到,只好起了。
他一起,大象跟着起。两人无语对视半天,喻承问:“你昨晚不是去找老高,两点才回来吗?生物钟?”
大象苦笑:“劳碌命,认了!”
两人洗漱吃早饭洗衣服打扫房间,一通忙活,分别坐下来开电脑写周报时,才十点。
五分钟后,喻承开音响放歌儿:“大象,你做梦,有没有梦到过同一个人?”
大象扫他一眼:“有啊,小时候天天梦到狮子追我,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位狮子。你丫写完啦?”
喻承点头:“那狮子,除了追你,有后续没?”
大象用脚一蹬地,电脑椅哗啦一声漂移到喻承桌子边儿:“卧靠,你们什么部门啊,周报只要……我看看,六句话?接待n市、h省、b市领导,撰写n市、j市合作协议……下周计划,‘接待g省中小厅副厅长,并修改本周所有文案至完稿’?”
喻承无奈道:“我做死做活一星期,你十秒钟就念完了。”
大象:“牛逼啊你们部门,周报这么简单!”说着又脚下用力,驾驭椅子滑了回去。
喻承:“你们销售啥样儿的?”
大象叹口气:“本周到单数,下周预测数,总单跟金银铜各牌级的差距,cr库里只剩宁愿死也不愿再合作的客户,计划开发策略……唉,可多了,你不会懂的。”
喻承:“cr?客户成熟度管理系统?”大象嗯了一声,喻承笑,“怎么开发?继续骗啊,你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大象摇头:“已经骗油了,好多老会员,我们说上一句,他们就能接下一句,油盐不进。”
喻承:“那你们需要开发新的骗术……哎,说呀,有没有后续?”
大象:“啥后续?哦,有一次梦到狮子追着追着变成了纸箱,被我点火烧了。”
喻承:“那我还算正常。”
大象:“你又梦到啥了?”
喻承:“帅哥,叫陈青山,各种剧情,不重样儿的。”
大象:“做没?”
喻承想了想,捂脸:“有呃,有一段儿是他抱着我……好像是在干那事儿。”
大象哈哈笑:“梦里得逞表明现实无望,你还那么开心,注孤生!”
喻承:“……”
大象噼里啪啦埋首电脑,一小时后,才说了句:“得嘞~”伸了个懒腰,手刚放下,电话响起。
大象看了看,嘟囔了句“谁啊”,接起来:“推销请自动挂机……”喻承见他话没说完,就震了一下,瞬间坐得规规矩矩,“老……老板……不好意思啊……”
喻承“噗”地笑出来,大象在主管面前口无遮拦,原来对着大老板,也是个摇尾巴的货。
但这很奇葩啊,喊“老板”,级别应该是经理,因为资深经理,销售部喊的是“区长”。但大象的经理不就是谷天骄嘛!喻承跟谷天骄相处,大多数时候都很放松,有时放松过度了,还会放几句厥词,哪像他这样!
大象:“好,您放心吧,他要不肯,我就是一掌拍死他,也把肉身给您拖过去!”
喻承:“……”
大象挂完电话,上半身就松下来,瘫到椅子后背,忽然又坐起来,拿起手机确认有没有挂断,再放下,松一口气。
喻承静了一秒,接着拍桌子狂笑:“缩头龟!夹尾巴狗!软脚虾!拖尾巴蛆!”
大象冷漠瞪着他:“软脚虾都算了,‘拖尾巴蛆’的来历是?”
喻承:“没来历,我爷爷发明的,适合你!”
大象:“……今晚上直接拍死你拖过去算了。”
喻承:“晚上?拖哪儿去?”
大象无奈看着他:“今儿27号,到月底我升p5……先不要嗨,冷静!销售的p5很容易的,而且只有底薪加500,其他不变。谷天骄说,为了给我庆贺,请我今晚到文二路上那个牛逼浴场蒸桑拿。”
喻承:“同事请客去泡汤?你们什么品位?”
大象愁眉苦脸:“是啊,销售部好像还挺流行……你得一块儿去!”
喻承:“关我啥事儿?”
大象拿了支烟,把烟盒一摔:“老子还想说关我啥事儿呢!全部门十来个人升p5,他怎么不全请?约你就约你,何必拿我当幌子?”
喻承:“哟~坦诚相见……我不想去。”
大象:“我没听错吧?”
喻承两手捧腮思春状:“我发现一个问题,每次见了他之后,那一天我就做不了美梦。见他也挺好,但梦里面的帅哥,人家有摸我脸嘞~他,看得到吃不到,不好,不去!”
大象:“敢不去,老子把你后面填了!”
喻承:“……”
大象照旧下午加班,十二点没到就走了。喻承说归说,心里还是高兴得不行。他在家先洗了一遍澡,费心机把面膜敷了,再挑了条白色的ck内裤穿上。
忽然惊醒过来,蒸个桑拿,干嘛呀?搞得真像要去干嘛似的……话说回来,我不远18公里,大周末从滨江赶到城西,到底去干嘛?
喻承对自己无语了。
喻承到十二怒汉时,正好晚上八点。一大波销售叫喳喳地涌出大楼,等人都走完了,再过了十分钟,谷天骄和大象才肩并肩出来。
隔着七八米听到大象说:“为了三部的荣誉,努力工作是应该的,这也是您的栽培!”
喻承:“……”
“栽培”,你以为你是娇花呀!不过这词,好像自己也用过……
谷天骄绷得挺稳,招牌式“额呵”笑了声,抬眼看到喻承,笑意放大,朝他招手。
三人钻进谷天骄停在路边的蒙迪欧,喻承照例坐副驾,大象默契坐在后面。
公司离那家浴场,走路只要十分钟。但人家有车,非要费油,非要烧钱,非要污染空气,有什么办法?五分钟后,三人已经进更衣室了。
更衣室里人挺多,进进出出,什么样儿的身材都有。喻承心里有鬼,默默背过身脱衣服,大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完就杀进淋浴场。喻承一身精光正要走,谷天骄却大大方方招呼他:“阿龙,这么冷的天,就穿一件毛衣?”
喻承笑嘻嘻转身:“为了方便脱嘛……”一眼看到谷天骄的全部,顿时血冲头顶,烙铁从耳朵烫到肩上,还有迅速往下窜的趋势。
谷天骄:“嗯?”
喻承:“我的意思是,出来洗澡……哎,回……回见!”
他两大步踩过消毒水,一头扎进雾气蒙蒙的淋浴隔间。拧开莲蓬头,一股冰水冲下来,喻承“卧靠!”了一声,弹到旁边慢慢调。
“卧靠”暴露了方位,大象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看到啦?”
喻承:“嘘……”
嘘声被四处哗哗的水声盖住,大象没听到,追问:“怎么样?”
谷天骄近在咫尺笑呵呵接道:“还不错,比我想象的厉害。大象的也给我看看?”
喻承:“……”
大象:“……”
谷天骄一个人大笑,喻承心虚瞟了眼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这么变态的对话,不然等会儿被光溜溜抬出去做尸检也有可能。
话说,他还“想象”啦?他到底把他想成什么样?矮我的天……
喻承飞速洗完冲出去,撞到偷偷摸摸也打算先跑的大象,两人一对眼色,正要溜,谷天骄的声音穿透白雾:“你俩,桑拿室见啊!”
大象接口就说:“好,不见不散!”
喻承白他一眼,扭着大象胳膊,冲到外面抓条浴巾裹腰上,才松下气来。
桑拿室干湿合一,规定蒸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两个人进去时,恰好里面没人。
大象往烧红的石头上浇了一瓢水,“刺啦”一声,小房间被雾气填满。他坐到喻承身边:“我怎么感觉他不是直的?”
喻承懵懂道:“不是直的,会一任接一任地娶啊?”
磨花玻璃门外,一个身影靠近,两人立刻转换话题。喻承说:“p5很难升吧!”大象说:“谷老板带队,谁不升谁不是人!”
谷天骄推门进,两人同时住口,痴呆状盯着眼前人。
谷天骄低头一看,转身就走。
大象拿胳膊肘捅捅喻承:“他是故意的吧?”
喻承举起手捏住鼻子:“hugo男模……不行,老子要死了……”
谷天骄再推门进来,老脸通红:“对不住,刚才忘记拿浴巾。”
大象:“挺好看的……”
喻承:“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三人尴尬傻笑了一会儿,并排坐在小房间的坐垫上,一时都想不出话题,眼睛也没处放,跟着手脚也没处放起来。
一分钟后有其他人推门进,喻承弹起身:“我去冲一下。”
大象想走不敢走,谷天骄失笑道:“是太热了,一起出去吧!”
直到穿上浴场提供的短衣短裤,三个人挂着空档回趟更衣室,拿了手机往楼上走,神经兮兮的气氛才被闹哄哄的人群抚平。
浴场二楼分为聊天区和休息区。聊天区灯光明亮,设卡座,分为大厅和包厢。休息区则是近千平方的暗室,里面放了七八排软垫躺椅。
聊天区大厅的人满了,谷天骄看了一眼休息区,里面人在各自的电视屏幕映照下,整齐躺着挺尸;他又看了一眼包厢,大概怕刚才三人相对无言的场景重现,便带着喻承和大象往休息区里去。
服务生帮他们找了个地方,其中两把躺椅相邻,另一把则在对面,正好方便三人聊天,谁也不会被冷落。
大象二话不说就爬到单独的那把椅子上,看了喻承一眼。那意思太明白了,“即使当灯泡,我也只想当一颗安静的黑灯泡”。
谷天骄到大象对面放松坐下,找些闲话扯淡,一不留神又聊到了工作上。
喻承插不进嘴,好奇东看西看,发现休息区里竟然还有按摩服务。不过……为什么按摩师穿的是黑色低胸吊带高开叉连衣裙?
他斜对面那个老男人面前的女生,坐在一把小凳子上给他按脚。姑娘的裙子后摆直接落到地毯上,胸口大腿都反着微弱的电视光,白皙刺眼,那男人眼睛忙东忙西,看不过来。
呃?那女孩儿侧面好熟……
谷天骄凑过来,低声笑问:“你想干什么?”
大象也坐起身,严肃道:“小心啊,公司高压线!”
喻承却目光凝聚,朝女孩儿喊了声:“哎,姐,姐!”
谷天骄和大象面面相觑。
喻承:“内个……树……流……麻辣烫姐!”
女孩儿回过头,喻承确定了。他不顾另外两个人惊呆的神情,跳下躺椅奔过去,笑嘻嘻打招呼:“你到这儿来工作啦!”
树洞姐面无表情盯着他:“你哪位?”
喻承傻乎乎指自己的脸:“我呀!买过你……麻辣烫的,你还劝过我,多找了我五十块钱!”
树洞姐恍然大悟:“哦,那个撸射!”
喻承:“……”
老男人好奇接话:“你叫舒琉?怎么不做麻辣烫了?”
树洞姐回头对老男人笑道:“冬天人少,出来的人都去吃火锅了,麻辣烫店开不下去。”
喻承:“……”
火锅?夜总会同行吗?
树洞姐在忙,但对于这个劝慰过他的姑娘,喻承对她还有话要说,所以与此同时,他没注意到本来对坐的谷天骄和大象,偷偷摸摸坐到了一起,一同望着他,摆出三姑六婆嗑瓜子摆龙门阵的姿态。
大象对着谷天骄低声说:“是个站街妹。”
谷天骄:“你怎么知道?”
大象:“树是‘树洞’,流是‘流莺’,阿承吞吞吐吐的,肯定就是!”
谷天骄夸张一个哦字口型,低声问回去:“他竟然还有这种朋友!”
大象:“朋友肯定不是……估计是聊友。”
谷天骄点点头,惊讶不减:“他竟然还有这种聊友!”
大象噗地一笑,喻承在离他俩五米处蹲着问姑娘,“那现在待遇好不好,够不够交房租?”之类,大象对谷天骄解释:“阿承他有满腔的浪漫主义诗人情怀……看什么人,都喜欢把别人洗白。”
谷天骄:“浪漫主义诗人?”
大象正色道:“就是脑子有坑的意思。”
谷天骄失笑,说:“你们俩性格挺搭的,关系这么好,怎么没在一起?”
大象一呆:“性格搭,就能在一起啊?”
谷天骄:“难道不对?”
大象:“要谁都跟您似的想法儿,这世界就太平了。”
谷天骄笑:“你终于说人话了,那你说说,你们为什么就不愿意这世界太平?”
大象一窘,想了想说:“这么诗意的问题,您得问诗人阿承。”
谷天骄点头:“矮子矮,一肚子拐。”
大象:“……”
谷天骄:“对,你比我高一点,我说的是小承。”
喻承趿拉拖鞋跑过来,拿起小桌上发亮猛震的手机:“说我什么?……哈喽,老板晚上好!……我在外面,您有什么指示?”
他前后变脸无缝衔接,前半秒像个小孩,后半秒毕恭毕敬,跪舔得大大方方。谷天骄笑出来,大象则一脸嫌弃,无语挪回自己的椅子,摸出遥控看电视。
喻承挂完电话,兴奋劲儿变成低气压。
谷天骄察言观色:“怎么了?”
喻承瘫坐到躺椅上,皱眉半天才说:“邓汤达,就是陈骁炜老板,给陈骁炜告我状,说我的周报是流水账。”
谷天骄:“哦,那是流水账吗?”
喻承一窘,不服气道:“可我是学团队老员工的方式写的啊!饶海珍总共三句话,苏凯两句,其他人都是这样。我的算很长了,凭什么就说我!”
谷天骄:“你是怎么写的?”
喻承给他复述了一遍:“邓汤达说,还要写什么思想感悟,学习心得……工作就是工作,我做好就好了啊,他没事儿干嘛还要管我‘思想’!”
谷天骄见他越说越气,问:“这个团队,压力是不是挺大?我几次在八楼见你,你都在围着外部访客东奔西跑,没敢跟你打招呼。”
喻承静了一下,没憋住,从马佳丽第一天工作就告他黑状起,把他这半个月遇到的不可思议现状都说了一遍。
喻承:“邓老板平时不在,星期三来了。当那多人的面,弹给我这么大的一个硅胶球,”他用手比了个饭碗大的圆,“我接住一看,你猜是什么?肉色的一团,带褐色乳晕和激凸,是个e罩杯的胸啊!说是送我的见面礼……”
谷天骄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
喻承:“还有他手下那些资深经理,有一个什么团队的老大,天天没事儿到他门口转悠,不分男女开黄腔。有两次看到我早餐啃火腿肠,就问,喻承,你怎么总喜欢吞咽这种棍状物?”
谷天骄:“你回应他没?”
喻承:“嗯,我实在不堪侮辱,跟他说,因为我喜欢把它们咬碎!”
谷天骄没绷住,笑半天,说:“回应是对的,不过对象,资深经理的话,你稍微冲了点……毕竟那个滋味,想想就很痛!”
喻承:“谷哥,你说就这种人,怎么还爬了那么高?是不是你说过的,‘历史遗留问题’?”
谷天骄收住笑意:“这个还不好说,你再慢慢体会吧。对了,你刚刚提到那个苏凯,乱报发/票,变相行贿的事,你后来有没有找陈骁炜请示过?”
喻承:“发了短信,陈骁炜说‘ok’。”
谷天骄深思着点点头:“把短信截图保存好。如果真出事,只要你没有从中获利,就轮不到你。”
喻承愁眉苦脸:“获什么利啊,愁都愁死我了……哦,还有一个人,谷哥你帮我分析分析。”
谷天骄:“饶海珍?”
喻承:“嗯,忽敌忽友。好的时候感觉特真诚热情,也帮了我一些实实在在的忙。但我总感觉,好像很虚幻。”
谷天骄回视着他求真若渴的眼睛,淡淡笑了笑:“我不能代替你成长,总得自己学会辨认,而且人好不好,也不能一概而论,得对事不对人。”
喻承心想,好嘛,大道理又来了。
谷天骄:“不过我有件事倒可以帮你。回头转发你一封别人的周报,那个人,写那封周报的时候是个p5,现在是子公司‘怒汉学院’总监。”
喻承咂舌道:“哥,你的意思,不会是写个周报,他就一步登天了吧!”
谷天骄无奈道:“窥斑见豹,看了你就明白了。”
喻承:“可是为什么邓汤达非要了解我的‘思想’?”
谷天骄笑着摇摇头:“鬼打墙了是不?我问你,邓汤达是不是直接带你的人?不是,对吧?但他呢,是你老板的老板,理论上有义务、实际上也有权利,了解你的工作潜力。包括陈骁炜也是一个道理,你现在主要是在跟他接触,他能直观了解你,知道什么事该派你去做最妥当。但万一哪天起,你主要工作不是配合他了呢?周报是唯一稳定让老板了解你工作状态的渠道,你作为新人,几句话写周报完事儿,你自己能从里面看出多少你的努力?”
喻承一窘,以前展会公司的周报,大家都是瞎扯,反正没人看,工厂甚至都不用写。
工作努不努力,不从工作过程中观察,就看周报?那管理做得也太轻松了点。
谷天骄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在哪儿混,就跟着哪儿的牌理出牌,否则分分钟出局。而且这么看来,邓汤达很关照你,换成其他人,比如马佳丽,直接给你贴块‘废物’的标签完事儿。之后不论你有多努力,表现多出色,除非是公司快要垮了,你站出来力挽狂澜,否则那个标签到你死都不会揭。一旦部门有变动,你就是最先收拾东西走那个。”
喻承撇撇嘴:“我错了,回去一定好好学习。”
两人聊了半天,大象直接在对面躺椅上睡着了。
谷天骄若有所思看了看大象,起身去给他拉上毯子。这时,树洞姐摇到两个人面前。
树洞姐:“撸射,按脚吗?”
谷天骄一脸正经,眼睛藏笑,靠到自己躺椅上,点上烟,默不作声看戏。
喻承嘿嘿笑两声:“太熟了,这哪儿好意思!”
树洞姐:“又不是不收你钱!”
喻承一愣,摆手道:“不行不行,你,你领口太低,我紧张。”
树洞姐:“咦?那刚刚我工作的时候,你蹲旁边问这问那,你到底想干嘛啊?”
喻承:“主要是……见到老朋友改行,挺高兴的……”
听他说是“老朋友”,树洞姐似乎有些动容,怔了一下就大方坐到喻承躺椅边,接过谷天骄递来的利群。
她凑火点烟,火光映照下,纤瘦的手指骨节上,有出力按摩肿起的血泡。喻承推断,还真是改行不久,否则相同部位应该都是老茧。可她穿成这样,恐怕改行改得也并不彻底。
树洞姐看了一眼谷天骄,回头问喻承:“找到新男朋友啦?”
喻承:“……不是的。”
树洞姐:“哦,那是原来甩你那个,和好了?”
喻承“噗”地差点吐血,他的老底,就这么被揭完了。
喻承:“……我老板。”
谷天骄也不说话,似笑非笑。树洞姐窘住,慌乱两边看看,朝谷天骄干笑道:“啊哈哈,大老板……我看你跟我弟弟感觉很默契,逗你们的啦!”她朝远处“哎”了声,说“有客人要按脚啊,好马上来~”演完独角戏,回头问喻承,“弟……弟弟,你找我就是聊闲天对吧?”
喻承:“就是,谢谢你,还有……注意身体。”
树洞姐掐灭烟,朝他真正微笑了一下:“好,我去工作了。”
喻承:“拜拜!”
谷天骄直到姑娘走后,才恢复笑容:“我还以为你会劝她,‘跨行业的生意别再接了’呢。”
喻承摇摇头:“我是这么想。但别人的生活有多辛苦,我想象不了。帮不上人家的忙,这种看似关心,实际上轻描淡写的风凉话,跟当众打人脸也没什么区别。”
谷天骄一顿,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笑意更深:“‘浪漫主义诗人情怀’,大象说得不错。”
喻承囧道:“说我脑子有坑是吧!”
谷天骄大笑:“诗人,你跟我解释一下,两个人性格合拍,却不该在一起,这是什么逻辑?”
喻承:“啊?合不合拍和在一起,这两件事根本没有逻辑吧!”
谷天骄沉吟着笑道:“对,你才二十三,还信‘有情饮水饱’那一套。”
喻承:“怎么,哥你不信?”
谷天骄笑:“我信‘饮水饮不饱’,过日子,柴米油盐都是大爷。一段稳固长久的关系,要的是两个人三观一致。三观不同,有情也走不远;三观相同,感情可以培养。”
喻承想了想,慢慢道:“所以你找对象,标准就是适合过日子的?”
谷天骄反将一军:“你就只顾找自己喜欢的!”
喻承:“所以我们俩三观不同。”
谷天骄笑:“别光顾着贴标签,你还没回答我。”
喻承正经道:“哥你说的性格、三观什么的都对,但首先两人之间得相互喜欢。喜欢了,柴米油盐可以努力去挣,又不是真的只能喝水;否则,柴米油盐,多了少了都是问题。洗衣擦地买菜做饭,看老人带小孩、打点七大姑八大爷,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因为失去一点点平衡而导致怨念、引发争吵,到最后不欢而散。喜欢就不同,喜欢一个人,就乐意为他付出。相互喜欢,两个人付出和接受付出,都很开心,平不平衡,完全不值一提。”
谷天骄沉默了一会儿,又笑起来:“看老人带小孩儿?你经历过?说得跟真的似的!”
喻承:“谷哥有经验,婷婷妈为什么跟你离婚?”
谷天骄脸色有点不好看,反问道:“你重视感情,那怎么被甩了?”
喻承一愣,低声说:“……我是被‘真爱’打败的,不是柴米油盐。”
谷天骄:“那不就结了?光是‘喜欢’,不靠谱!”
喻承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哥,你谈过几次恋爱?哦,不对,应该是,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谷天骄扫他一眼,点上烟:“就俩,婷婷妈和汪清。你呢?”
喻承:“……我就一个。”他叹口气,无力笑道,“这一点,咱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谷天骄笑笑:“说不说服都不要紧,反正你是‘诗人’,我是俗人,我们有各自的世界。”他回头看一眼大象,“大象说,我这种人,让天下太平;你们呢,让自己的人生美满——不,准确地说是‘精彩’,起伏分合都是精彩。对我这种人来说,你讲的那种灵魂伴侣,跟彩票中五百万似的要撞大运,而我,一向赌运不好。”
他耸耸肩,灭了烟,没再说下去。
两个人一时没话,喻承呆坐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他兴高采烈的“约会”,为什么在灯泡断电的情况下,还约成了这副德行。他偷偷瞄一眼谷天骄,对方头枕在手上,像是在看电视,却眼神放空,脸上读取不到任何信息。喻承按亮手机,十一点半,他碰碰谷天骄的手:“哥,其实我没想争,你别放心上。”
谷天骄好脾气笑笑,起身去轻轻拍醒大象,回头道:“别妥协啊,朋友又不是非得思想一致。哥衷心祝你能中五百万!”
喻承乏味嗯了一声。和谷天骄聊天,要是只谈工作就好了。
谷天骄说:“时间不早,咱们撤吧!”他叮嘱“东西别落下”,拿起手机先走,大象狗腿跟上。
喻承失神看了一眼两人高壮的背影,心想,观念相差那么大,就算谷天骄是单身,也许他也真的该死心了。
第十四章 十二月的“惊喜”
谷天骄送喻承和大象回家,四十分钟后,喻承收到他发来的短信:“阿龙,周报我转给你了,你要有兴趣就看看。”
喻承从床上翻起身,轻手轻脚回客厅,开电脑。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天光大亮,大象开门往洗手间走。看到他,吓了一跳:“阿承你一夜没睡?”
喻承笑眯眯喝了口速溶咖啡,大伸懒腰:“终于好啦!”
大象上完厕所回来:“干嘛呀?”
喻承:“重写周报。”
大象:“写了一晚上?你是有多想红?”
喻承把电脑转给他:“你看这个。子公司’怒汉学院’现总监,四年前写的。”
大象眼光一聚,下巴差点掉下来:“卧靠……这是周报吗?比我们销售团队拿下全国第一的战报还猛!”
他瞌睡都醒了,兴致勃勃抢过喻承的鼠标,把邮件从上拖到下,两人一块儿膜拜。
这封传奇的员工周报是彩色的,文字被规整到一张图表里。从上到下三页a4纸长,表格题头是图片,大红底,花花草草簇拥着被拉伸得不成比例的金字“本周周报”。土归土,但态度很认真。
看得出那位总监当时是百怒班主任,周报内容主要围绕课程展开。表格横排从周一分列到周五,纵行是每一天的课程内容。图表有三十五格,每一格都写了安排那门课的原因,课程效果,课后师生反馈,以及产生问题的原因分析和解决对策。重要内容,蓝字加粗,更重要的,红字加粗。
整张周报,从上到下又分为几个部分。除了有理有据的本周总结和下周规划外,还包括自我学习、工作思考、给团队的建议、给老板的建议、课程设置结构的建议等等。思考、建议之类的,关键词红字加粗,底色标黄,还一句口水话都没有,全是干货。
大象说:“这种东西,哪怕存心不看,阵势就够排山倒海的。谷天骄说他当时p5?”
喻承点头:“现在4,一年至少爬一级。”
大象撇嘴:“周报都这么会来事儿,其他表现肯定……”他摇摇头。
喻承笑嘻嘻切换界面:“你再看我的!”
大象眼睛一亮:“你用ps?”他看了一阵,拍拍喻承的肩,“谷天骄只不过给你树个标准,你就熬了一宿,真是……发出去了没?”
喻承点头。
大象扭起他的胳膊把他往房里推:“那快点去睡!别猝死在这屋里!”
喻承乐呵呵把自己埋进被窝。
昏沉补眠中,手机收到陈骁炜发的短信,他说:“我没有要求你重写,不过这个版本非常好。”喻承笑了笑,把手机丢开,裹紧被子闭眼。
直到事后很久喻承才意识到,这次的周报事件,其实是一个开端。
谷天骄给出的标准,为他的职场之路撕开了一个细微却实在的破口。以这个破口为新站位,喻承眼前亮开一小片,各种小技能小通路更快被他捕捉到,并纳入他的智囊。
周遭焕了一层新的样貌。
新一周进入十二月,普军豪结束了百怒培训,进团队先为老bd经理拎包。
喻承常跟他扎堆抽烟聊天,十二月天气阴冷,昼夜温差十几度,普军豪重感冒引发扁桃体炎,脸红筋涨猛咳一分钟后,缓过气来跟着就猛吸一口烟。
喻承:“少抽点呗!”
普军豪:“万一死了呢?”
喻承失笑:“你以为你李寻欢呐!胃穿孔还边吐血边喝酒?”
普军豪挺得意:“是朋友就甭劝!哥爽就行!”
喻承服了,给他点赞,两人臭味相投,友谊一天天加深。这个团队里,喻承总算淘到了一个新朋友。
十二月中,bd部门请出戴维,与g省签订合作协议。
合作盘子五千万,签约场地就在六楼演示大厅,现场端茶倒水的果然都是经理级别,喻承只够格做会前准备。
他在sur团队的相互配合下,往演讲台放上大捧百合花,桌上放果盘。轮番检查每一支鹅颈麦和流动话筒的电池、音质,核对主客两排座椅上领导铭牌的顺序,并在每一把椅子上坐过,以确认头顶的射灯光线会不会直刺领导的眼睛,如果会,就马上调整。
忙碌中,sur经过,静立两秒眼露欣赏,说:“小承,专业!”
签约仪式后,陈骁炜笑眯眯喊他进办公室:“sur一再跟我说你好话,她很少夸人。所以喻承,接待这一关,你也过了!”
工作上看似越来越顺,喻承接到的活儿也越来越多。除了接待和文案外,所有饭局、玩儿局,陈骁炜都钦点他参与。
而每次陪饭,提前到各饭店点菜,饶海珍也特主动,不远几十公里满城陪他绕。“试吃工作餐”,两人五六个菜,吃不完的,饶海珍统统打包。
次数一多,饶海珍也不好意思不解释,大大方方说:“我老公啦,以前也是十二怒汉的老员工。拿到股票之后就不求上进,辞职在家游手好闲。但现在养小孩花费那么大,我给家里能省多少就是多少。”
喻承明白过来,敬佩道:“当妈真不容易!”
从此,这种工作餐,他尽量啃白饭。
然而顺遂中也不乏惊吓。
十二月第三周,陈骁炜进一步放手,让喻承一个人陪h市领导十一人游西溪湿地。三只船在茂草半人高的水道中聊天,对方人数多,客场变主场,话题也就敞开来。
最高职位的副市长是个清瘦的老头。船行中途,他拿出一盒火柴顶风点烟,但火柴盒里只剩两根。他哗哗擦了半天,第一根啪地断了,第二根擦着就被风吹灭。喻承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给他点上,再把那个一次性打火机毕恭毕敬送给他救急。
谁知这个举动,立马在旁边两只船上引发了微型轰动。一位气质阿姨领导怒赞到:“小喻啊,你这工作做得,比我们还细!真的,我们都觉得惭愧!”
喻承忙说:“不敢不敢。”
同船有一人,是五十多岁的h市秘书长,面相看起来就经历过大风大浪。不知道这个细节是哪里触动到他,他忽然就忆起当年来。
他说:“做基层不简单!累!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背黑锅!”
旁边人洗耳恭听,秘书长接着道:“科室里,每份请领导批示的文件都要小心呐!领导签字,‘同意’,‘请上级指示’,‘再商议’这种话,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有名堂!哎~我跟你们说,一定要留意这些细节!否则……有好多人,就为这种事,替罪羊进去了!”
喻承一惊,他想,他帮苏凯提的那些报销,内网系统里,陈骁炜有时候写的是“同意”,有时候是“ok”,有时候是“通过”。这三者之间,会不会也有什么名堂?
还没想明白,三船人话题扯远,扯到“进去了”上面。秘书长提到一个刚刚“进去”的人,这一年轰动全国的g省原省长。
那位省长,喻承写g省合作建议书时,他还活跃在媒体聚光灯中。喻承第一版引用了他关于“信息化建设”的一句积极意义的新闻原话。当时那一版文案交给陈骁炜,陈骁炜看了一眼就说:“把省长的话删掉,用副省长的。”
喻承心里疑惑,直到一个星期后,g省原省长突然落马的新闻铺天盖地,喻承才为陈骁炜的敏感度大为佩服。
秘书长说:“他呢,也是不小心暴露的。上面拿他的时候,无声无息,他还在到处风光。不过他也很硬,进去之后,为了家里人,上面下面都不招,一个人全部扛,就这么没了!死刑!”
喻承近距离听到这种例子,联想到自己,莫名震撼。
三船人话题再扯远,扯到国内现今死刑的行刑方式,秘书长说:“这两年讲究人道,小范围试点注射。执行人时间定好,就把你……呸!不好意思啊,是把人,带到一辆车子上。那车子很普通啊,看起来就像是长安车。里面还配的是皮套座椅,你……呸!……人呢,手是铐着的嘛,执行人两个,一边一个,好声好气说,现在不行刑,我们给你换个地方,先上车!上去了,手铐给你铐到椅子背后,眼睛给你蒙上,好了,挣不脱了,看不见了,还没反应过来,一针下去,脚蹬两下头就垂下来了,没了嘛!几秒钟的时间,快得很!……哎,那谁让你行贿受贿呢?”
喻承:“……”
他心里揣着忐忑,部门对外合作却越谈越多。陈骁炜还在招新的bd经理,团队有急剧扩展的趋势。
工作、人际都像没有大问题,只有跟谷天骄的关系止步不前,没有由头,他们都不会说话。
直到12月24号,谷天骄忽然发来短信,问:“阿龙,你晚上有没有约会?我想请你帮个忙。”
喻承犹豫,本来这天周五,帮什么忙都可以。但大象昨天就诚邀他平安夜同赴君顾,说每逢佳节,君顾有不同寻常的热辣秀上演,可以为他物色几个“公狗腰的汉子”。
他好奇君顾的艳遇,更好奇谷天骄。一个电话弹回去,谷天骄神神秘秘说:“车上有样东西想借放在你那儿。作为回报,今天下班,我专车送你回家!”
喻承正想回家换身衣服,就说:“好。”
下班出十二怒汉,钻进谷天骄开来的车,喻承却听到后座传来一个娇稚清脆的幼儿声。
“白蛋蛋!”
他头皮一麻,回头招呼“婷婷”,再看回眼中带笑的谷天骄,难以置信:“是她?你管她叫‘东西’?”
“小东西!”谷天骄恬不知耻,痞笑着将军道,“君子一言,什么什么的!”
喻承:“……‘放’多久?”
谷天骄:“最多两三个小时,跟汪清吃个饭,完了就去接她。”
于是,喻承的男神携带其幼女,首次光临了喻承的寒舍。
“户型不错啊!”谷天骄抱着婷婷,进门就点评,“90方两室,朝南带阳台。哟,客厅还有小沙发咖啡桌小书架……挺好挺好!你住哪间?”
喻承无语地指了指,男神浑身闪光探个头进去:“哇,好大一个衣柜!”他回头朝他微笑,“收拾得这么干净,你们果然跟普通男孩子不一样!”说着又闪进喻承寒舍的洗手间,“就是瓶瓶罐罐多了点……”
喻承:“对不起,我们这儿住的是俩女的。”
谷天骄笑,把婷婷直接丢他手上,凌波微步到厨房,嘴跟抹了蜜似的:“厨房也在用啊,太有家的感觉了!”
喻承两手举香拜佛似的拎着小姑娘,无奈道:“您就说买不买吧!”
谷天骄兴冲冲奔下楼,从车里拿来一罐奶粉,一只奶瓶,两三本图书,一并放客厅的咖啡桌上:“她奶奶说四点钟喂过饭,等会儿她要是饿了,给她冲点奶粉,无聊就给她讲个故事。哥按每小时两百块,给你计费!”
喻承:“……老板,官价三千!”
谷天骄不理他,俯身在婷婷脸上亲了一下:“听哥哥话,爸爸等会儿就来!”
他抬眼跟一脸幽怨的喻承笑嘻嘻说了句“走啦”,脚底踩风开车跑了。
喻承和手中的小孩儿对视一眼,察觉到婷婷跟第一次见时不一样。她不哭不闹,那眼神,黑漆漆的,像是明白什么。
喻承把她丢进小沙发,问她饿不饿,小丫头拧巴不回话,自己从沙发上挪下来,跪在地上就着低矮的咖啡桌翻书。
喻承心想,嗬,小样儿的,低气压比我还会放!他进厨房下面条,想了想给婷婷也煮了一小碗,还往里面加了一点点辣椒。
两碗面搁到小桌上,喻承递给她一双筷子。婷婷新奇接过,看了看小碗里面条上的红油珠,回过眼睛望喻承,看到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笨拙抓着筷子挑起几根就往嘴里送。
然后她嘴巴红肿了,眼睛水汪汪,狂吸气。喻承忍俊不禁,问:“好吃吗?”
她竟然点头,低头继续扒拉。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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