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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老板,我是真心的 作者:cris

    第9节

    喻承心里笑翻了,面上还要装严肃,说:“哥吃啥,你吃啥。咱俩人权平等,不亏待你哈!”

    一大一小两人凑在桌子边,各解决各的食欲。婷婷这丫头,口味还挺重,一小碗吃完,张开左手把碗推给喻承,眼巴巴望着他,右手筷子不肯放。

    喻承:“差不多就得了,吃多了你要胃疼。”

    说归说,喻承还是把自己碗里辣十倍的面挑给她一根。婷婷二话不说往嘴里扒,鼻涕眼泪一下子飚出来。这回是真的吃不下了,抱着杯子狂灌水,把喻承乐得不行。

    吃完面,婷婷对新环境的戒备放下来,但跟上次在山里狂奔的野猴相比,她就像变了个孩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

    喻承:“你辣缺氧了?”

    婷婷盯着他,忽然说:“我不想要新妈妈。”

    喻承一愣,把她抱起来,放到大腿上,笑道:“这又由不得你,你爹这么年轻,你也得要一个人来伺候热汤热饭是不?”

    婷婷呆了,明显没懂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说:“白雪公主的新妈妈打她骂她,还把她赶到大森林去,给她吃毒苹果。”

    喻承心里好笑,他把小孩儿搂紧,摸着她的小辫儿说:“那是外国,我们这儿的新妈妈,会给你买漂亮裙子,给你搽口红胭脂,把你的脸涂得像个……”他控制了一下措辞,把“猴屁股”三个字咽回去,“像个小公主似的,让你穿她的高跟鞋……你喜欢穿高跟鞋不?”

    婷婷眼睛亮起来,喻承笑:“你爸没有吧?所以咯……”

    他又唠唠叨叨讲了一会儿新妈妈的好处,小丫头周围的低气压活跃散开,她下地走了两圈,完了让他讲故事。

    喻承翻了一下谷天骄留下的三本书,《海的女儿》,《红鞋》和《野天鹅》。无奈了,这不全是杯具吗?何况野天鹅跟白雪公主一样,直接告诉小朋友,后妈有多恐怖。讲这种故事,那不是给这孩子心里种植反/革命的种子?

    他踱到自己书架面前,一半《蓝海战略》之类的工具书,四分之一大学留下来的《李四光谈美》之类的拓展材料,还有四分之一美容、厨艺、诗词散文之类的杂书,站了半天,最终翻出一本《成语词典》。

    得,只能靠上面的典故来瞎掰了。

    婷婷指着书,说:“这上面没有画儿!”

    喻承把她放到沙发上,说:“你看我长得像不像画儿?要不,我给你念念《21世纪最具潜力的十大行业》?”

    婷婷再次呈现出呆萌的神情,喻承笑笑,翻开书找自己熟悉的内容。

    谷天骄许诺的“两三个小时”,很快就自打嘴巴。八点半来了个电话,说汪清还在加班,跪求他再等等;九点半,大象来电话,听筒那端是穿透音乐的兴奋狼叫。

    大象说:“卧靠,现场太火爆了!你丫在哪儿?”

    喻承:“小哥在补习古代文化。”

    大象:“……有病啊!好多帅哥,dy们都疯了!你来不来?”

    喻承苦笑:“我搂着一妞儿呢,你注意安全,记得戴套。”

    大象无语了。

    十一点半,谷天骄的车停到了喻承家楼下。他手里带了条小毯子,包好早就睡迷糊的婷婷。喻承把奶粉和书帮他拿下去。

    喻承往车里看看,副驾上放着一大束红玫瑰:“咦,嫂子没来?”

    谷天骄把婷婷捆上儿童座,盖好毯子钻出来,笑笑:“一直在会议室,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还好吧?”

    喻承一窘:“啊……就是……她隔一会儿就吵着要尿尿,我,丢她自己坐马桶不放心,扶了一下。”

    谷天骄失笑:“谢啦!”

    喻承摇摇头,想了想还是问道:“本来你是想带婷婷,一块儿跟嫂子约会的?”

    谷天骄静了一下,摸出烟,递给喻承一根,自己再摸了根点上,笑道:“你怎么猜到的?”

    喻承不答,两个人站在白色路灯光下,各自望着暗夜中黑漆漆的小区常绿树。

    喻承把差点冲出口的“汪清姐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婷婷”忍下来,笑道:“哥都订婚了,还买玫瑰,平安夜约二人世界,也是蛮拼的哈!”

    谷天骄把烟蒂踩灭,接着又点了一根:“不管走到哪个阶段,婚姻总要靠经营。”

    喻承嗯了一声,两个人静静站了一会儿。

    谷天骄笑问:“婷婷难不难带?”

    喻承看了看他立体的侧面,琢磨这个问题究竟是谷天骄在问他,还是谷天骄在对天自问今后汪清将面临的生活。

    他想了一会儿,认真道:“希望今后婷婷不会恨我。”

    谷天骄回头:“嗯?”

    喻承:“我今天跟她许诺了一堆善意的谎言……”他笑了笑,“也有可能不是谎言……最好不是。”

    谷天骄疑惑看了他一眼,猜到他的意思,欲言又止,最后说:“费心了。”

    半夜风冷,谷天骄跟喻承道晚安,钻进车里。

    在喻承朝他一如既往做“一路平安”手势时,他却又放下副驾的车窗,笑道:“不论是不是谎言,我保证婷婷不会恨你。不管她今后要怎么看这些事,至少你的善意,她一定能懂。”

    谷天骄的车滑进出小区的路,拐过弯,尾灯光都看不见了,喻承还站在原地。

    下周六是元旦,三天放假。从十二月起到明年四月谷天骄结婚为止,元旦节,春节,情人节,女神节,白色/情人节……几乎每个月都有值得庆祝和约会的理由。

    喻承本来认为谷天骄戴上对戒是让他难捱的事,也不认为自己能和一个小孩独处那么久。

    可现在,他只希望今后那些节日,谷天骄费心“经营”他的婚姻时,要不要带婷婷一道,他最好一开始就做好决定。

    别让一个孩子中途被扔在一个陌生人家里的这个夜晚重来。

    第十五章 纯洁的一晚

    喻承抹好头油,打上领结,穿上黑色洋服,他对着镜子确认无误,转身扶着半圆形楼梯扶手,一路小跑下楼去。

    客厅里来了十多个校友,男宾多穿西装皮鞋,女宾有人穿蕾丝洋装,有人穿丝缎袄裙。人人彬彬有礼,在捧着香槟的佣人殷勤招待下,各自围成小圈聊天。

    喻承作为东道主,上前一一问候。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回头,见他的青梅竹马林幼蓉挽着一个青年朝他招手。

    喻承连忙应付完眼前的话题抽身。

    林幼蓉笑眯眯向他介绍:“这是我英文老师傅先生的公子,和我同班,叫傅心;傅兄,他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靳浩轩。”

    傅心眉清目秀站得笔挺,西装衬衫优雅大方。这时候人们见面已不时兴打躬作揖,年轻人也不想学商界大老板们见面脱帽握手的习性,两人朝对方微微鞠一躬。

    喻承笑逐颜开打招呼:“听说傅兄是北平人,还加入了新月社?”

    傅心挑起眉,笑道:“浩轩喜欢新诗?我今天就带来了一首,社长徐志摩的新作。”

    喻承搓手,迫不及待帮他清场,男女宾纷纷落座在客厅沙发上。林幼蓉自告奋勇要为傅心钢琴伴奏,喻承拿了杯酒,靠着墙洗耳恭听。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傅心手里捏着纸片,但显然早就把内容背熟了,他朝喻承转过视线,眼中带笑,“……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喻承玻璃杯口停在嘴边,失神。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林幼蓉投入演奏《春之歌》,钢琴叮叮咚咚,与傅心朗诵的音色、词句如锦瑟和鸣。喻承盯着傅心的身姿,感受到心底悄悄绽放又消散的大片樱花瓣,飞舞在薄蓝清透的天空。

    四座掌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上前就拖着傅心离开众人。

    之后整场诗友聚会,喻承都缠着傅心。两人谈天说地,但无论什么话题,他们都特别投缘。

    喻承问:“傅兄举家迁到上海来,今后都不走了吗?”

    傅心沉吟片刻,笑道:“是这么打算,但乱世流亡人,谁都没几天安生日子。对了,听说你明年要和林幼蓉出国?”

    喻承踌躇满志:“嗯,我们都想学习西洋建筑。去年云南大地震,死伤过万,中国的老宅子跟不上时代了。傅兄愿不愿一道去?”

    傅心一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要留下,在这里等一个人。”

    喻承耳边听到“咣”地一声——是他的心莫名其妙碎了。紧接着听到越来越响的汽笛音,他睁开眼,原来聒噪的是手机闹铃,六点半。

    好像又是一个梦的续集。喻承笑了笑,“新月社”,感觉好像死亡金属乐团的名字哦!哈哈……梦里的帅哥越来越fashion,我呢,脑子越来越坏了!

    天色全黑,房间里冻得像冰窖,喻承缩在被子里给自己打气,一分钟后翻身下床。

    新一天开始。

    时间翻进新年一月,由于下个月初就要春节放假,团队新谈合作需要接待的事都暂缓下来,喻承只剩成堆的文案要写。

    一月既清闲又忙乱。

    因为传说中的绩效每季度打一次,一月要做的则是年度绩效评估。这个月的绩效分,影响到年终奖。拿offer时看到的十六薪,多出来四个月的薪水,如果绩效是7分,就妥妥拿到;75分,多拿一倍;如果是年度65,那这个月等到的就是一把断头刀。

    喻承接触的其他部门,每个人表面轻松,实际上都如履薄冰。比如法务部负责盖章的小姑娘,每次对他的文案盖章,恨不得拿把尺子先画几条辅助线再盖。

    喻承安慰她:“何必呢,政府部门的合作章都不讲究,竖着盖、倒着盖的都有。”

    女孩儿苦笑,撇嘴摇头:“上个星期,就因为盖章盖歪了一点点,我差点被杀头!”

    她的比喻,让喻承跟着不安起来。因为一月底也是他入职三个月的节点。试用期满,陈骁炜是续用他还是让他走人,就在这个月。马佳丽发给他一份自我评定报告,要求他打印出来手写自评。他围绕“九阴真经”精心举案例,以证明自己达到8分标准,洋洋洒洒把三页白纸填满。陈骁炜拿到手后,看得忍俊不禁,马佳丽则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他不确定自己能拿几分。

    相反,团队其他人似乎没这么紧张。这个月连陈骁炜也变得和饶海珍一样松散,他虽然不迟到,却常常早退,或者干脆休假不来。

    就算在公司,大家也不太聊工作,聊房聊车聊小孩儿。公司四月要搬家,老人们纷纷抛售股票,在公司新址边上买房。饶海珍见天泡在寻宝上,买各种灯具、窗帘、房间配饰等;陈骁炜说为了老婆上班方便,他花三百万把房子买在了城西。虽然新家离公司新址远,但他近期有入手奥迪a4的打算。

    喻承的人生跟他们相比,一个天一个地。人家买房买车就跟去菜场买菜似的,他,根本想都没法儿想。

    不过房和车其实也没啥好想的,房子就睡觉的一地儿,人人不缺;车嘛,路上堵的还不嫌多吗?再高档,也就博路人多看两眼,然后又怎样?

    喻承用阿q精神充实自己,乐滋滋盼来了他的生日。

    一大早,大象笑嘻嘻说:“今晚给你安排了大惊喜哟!”

    喻承雀跃:“我要四大天王同台献演!”

    大象:“四大天王算什么,我给你九大天女同台散花!”

    大象说到做到,晚上八点,他加完班一手勾着喻承脖子,一手打电话喊人,接着小双、dy及其男朋友,小卓及其男朋友,还有什么大妈二妈、三姐三姐夫齐刷刷驾到,十一个骚包gay钻进ktv包厢里。

    喻承曾经不混圈,现在圈子来包围他,他如圈外人般好奇围观。

    刚开始点歌儿的时候,除了首首是女星的歌显得比较妖孽外,人人举止还在假装正常。半个小时后,一箱啤酒下肚,场子就控制不住了。

    dy冲上屏幕旁边的小表演台,捞着立式麦克风,身子扭成一条蛇,尖声喊了一句:“今天我们阿承生日,今天晚上,就是我们的女生之夜!”

    大家齐声喊:“耶——”

    “女生之夜”嘞!喻承乐死,也端不住了。

    接下去的时间,伴随一首接一首或多情或嗨爆棚的歌儿,包厢里连三个1都卸下高冷的伪装,兴高采烈扭腰抖胯,往空中甩腰带甩衬衫。大象跑了趟洗手间,回来直接甩了条热气腾腾的秋裤到喻承肩上。

    大象:“拦得鸟难受,帮我放你包里!”

    喻承:“……”

    包厢门有一条三寸宽的玻璃窗口,喻承不想发疯被外面巡视的服务生看到正面,就背过身对着沙发上方的屏幕嚎。最近综艺节目里有几首台语歌很红,《舞女》、《车站》和《伤心酒店》。大象怂恿喻承,说和他唱《伤心酒店》,让喻承唱女声。

    喻承也不推脱,闭眼哽咽:“……暗淡酒店内,悲伤虾狼栽(谁人知),痛苦吞腹内咦~唉唉唉……”

    大象忽然没跟上趟,喻承对着麦克风说:“死象!你唱啊!……一杯搁再来,你若有了解,甭问阮对叼位来——”

    他发现大家好像都静了,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沙发上的人,拖着尾音一一指过,跟着就指到了包房的门。

    “哎~……”喻承的声音自动淡出,门口,服务生手推车上推着一个蛋糕,面部肌肉绷得就像要断裂,服务生身后静静站着的,就是谷天骄。

    谷天骄:“……”

    喻承一窘,一脸正经对着麦说:“嗨,就等你了。”

    四周静坐的“姐妹们”同时在胸口发出憋气的爆炸声,喻承恨不得以手为铲,把包厢墙壁飞砖抛瓦刨出一个洞,消失。

    他哪儿知道他的男神会来?回头看到憋笑的大象,喻承秒懂了大象接完一个电话就拱他唱这首倒灶歌的原因。

    真想把他阉了!

    在持续的窘迫和绝望中,喻承假装没事儿切了蛋糕,服务生走了,全是自己人,但人人啃着蛋糕,眼睛里全是看好戏的光芒。他快要羞死了,一句话不说,往黑的角落里躲。

    谁知谷天骄吞完蛋糕就跑去点歌,拿起麦声音跑调分叉,飙出一句:“死了~都要爱……”

    众人惊恐一秒,四面喷出奶油沫,笑完后,全民抢麦加入大嘶吼。

    喻承的尴尬跑完了,谷天骄刚到时众人的矜持不适也消失不见,群魔乱舞再回到场上。谷天骄太上道,一个直男跟一群小gay搭得很和谐,连dy、小卓和三姐都不管自家男人,大喇喇向他示好。

    有一阵,大象低声跟喻承说:“妈蛋,幸亏老高要顾店儿,不然老子危机感很重啊!”

    三姐夫也作势埋怨大象:“你找来这么一个招蜂引蝶的竞争对手是什么意思?”

    喻承颇有点夫贵妻荣的感觉。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人家抛妻弃女来跑趴,只是卖他个面子。他可以感激涕零,不能忘了自己位置。

    十一点,买的时段结束,众人意犹未尽哄闹要到君顾续摊。

    喻承照顾谷天骄,想让他先回。就在这时,谷天骄接了个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谷天骄笑眯眯“喂”了一声后,就没能再插话,ktv大堂里,一群人静默,眼看他面部表情微妙,淡淡说了句:“也好,那就各自静一静。”

    喻承和身边人面面相觑,秒懂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是“静一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静完了,一切可以恢复如旧。

    情侣夫妻之间都再正常不过。

    谷天骄被挂了电话,他面不改色把手机放兜里,笑道:“刚才说要去哪儿?君顾?哥可以载四个人。”

    喻承劝道:“哥,回吧!你开车不能喝酒,去了无聊,再说还有婷婷等……”

    谷天骄笑:“婷婷在奶奶家,喝酒请代驾嘛,走走走!一年一天你的生日,咱们继续疯!”

    一群人狐疑半秒,立马配合再嚷起来,由谷天骄的蒙迪欧带头,跟随两辆出租车,车队浩浩浩荡荡奔到西湖边。

    由于明天是工作日,君顾还是和上次一样,冷冷清清。杀进这一票十几个人,顿时热了。老高穿了件快要拖到地上的翻领黑皮衣,肩章上布满闪亮亮的银钉,气场像个坟墓里爬出的夜王。

    老高:“弟弟,你生日啊!哥给你炒场子,等着啊!”

    他说着就让dj换了音乐,不惜重金猛开空调,招呼酒吧里一个叫“无泪”的dancer随音乐扯掉上衣,一身肌肉绞上小舞池中间的钢管,还用led屏打出红字:“如果他要吻你,建议他由下往上。”

    现场再次失控,原来好奇观望的人们一秒进入状态,纷纷呼朋引伴,不到一会儿,场子竟然满了。

    老高雇的工作人员不是猛攻就是美受,轮番到喻承这桌敬酒。骚情的几个,贴上来找喻承和谷天骄交杯。

    喻承偷偷看男神,生怕谷天骄身为直人,不适应这种连他都hold不住的环境。不料谷天骄是真开心,微笑虽然内敛,却并不是句号,也不是冷空调,恰到好处煽动向他明送秋波的人更愿意以身助兴。

    十二点以后,君顾里已是人人飙汗热舞的状况。喻承照顾谷天骄的感受,半步没离过座,见时间太晚,低声问他要不要先走。谷天骄笑着说,汪清发话让他晚上别回去。

    喻承讪笑道:“床头相杀床位爱,别太‘静’了,女生受不了那个。”

    谷天骄过了一会儿才说:“有些问题不能妥协,这会儿回去也怕吵到她……你愿意收留哥不?就一晚上,明天白天我再找她谈。”

    喻承一窘。身为gay,和周围男人的关系很微妙。很多直人以为,同性恋看到同性就会爱,只要同性勾勾手指就愿意把自己摊平,万种猜想都以啪啪作为结局。但他们忘了,同性恋也是人,难道异性恋看到异性就要爱就要做吗?gay可以和gay做朋友,也可以有直男直女的兄弟和闺蜜。谷天骄要在他那儿借宿,其实也很平常。

    虽然他是真哈谷天骄……但他转念一想,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他纠结了一下,就说:“好呀!”

    两点酒吧打烊,谷天骄找了个代驾,载着喻承、大象和收工的老高,直奔滨江。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闹钟响,喻承伸手往床头抓手机,感受到身边有人。他浑身一抖,抬眼就看到男神躺在他左边。

    谷天骄很自然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揿掉。

    晨光中,二人对视,喻承发现自己枕在谷天骄胳膊上。他呆了一秒,立刻被烫了似的弹起,不料被谷天骄一把扯回来,给他盖上被子。

    谷天骄:“今天坐哥的车,外面冷,可以再眯会儿。”

    喻承满脸通红,努力回忆,昨晚什么都没做吧?……反正第一,他没印象,好像喝飘了回来也没顾扭捏害臊,洗好就睡了;第二,飘归飘,好像没喝断片儿,没断片儿,凭记忆来说,的确什么都没做……呼……那就好了。

    谷天骄闭着眼睛,呼吸缓慢有力,像是回笼觉又睡过去了。喻承偷偷伸手往下摸,呃,帐篷顶太高,不过内裤是穿着的。

    忽然听到谷天骄失笑:“你这儿白天看着挺好,半夜隔音这么差……隔壁摇床,楼上摇床,不知道上次婷婷有没有听到。”

    喻承心想,你来,隔壁才只是摇床而已,也不知道为了“静音”,老高有没有被大象给捂死。他认真回答:“楼上喜欢凌晨摇,有时候是大清早。婷婷那天,楼上二位估计过节去了,没在,你放心吧。”

    谷天骄转过头望着他,笑问:“说到婷婷,你给她到底讲了些什么故事?她奶奶说,回去之后第二天,但凡吃饭,就一定要先让她奶奶在锅里画个叉,米饭切得像蛋糕,一块一块盛;爷爷看书看报打瞌睡,她拿起玩具,不管什么,专挑尖的扎爷爷大腿。”

    喻承:“断齑画粥和悬梁刺股……”

    谷天骄哭笑不得,说:“幸好你没跟她讲‘孟母三迁’,不然我得提前搬家了。”

    喻承噗地一声:“但我有讲‘凿壁偷光’。”

    谷天骄:“……”

    两人躺床上一起笑,忽然谷天骄回过笑眼看他,喻承失神呆住。窗帘缝漏进的光亮很弱,恰好把谷天骄眼中的光柔化,五官散发的摄魂气场让他心脏暴跳。

    两人屏气凝神相互凝视,好久都没有动,就像时间都停止了。

    怎……怎么能跟喜欢、又不能碰的人,贴这么近……老子昨晚答应他借宿,我是脑残吗?都贴这么近了,还盖着棉被纯聊天,说出去谁信?早知道喝断片儿该多好,有一段记忆消失,自己也有个暗搓搓的念想……

    喻承脑中各种观点的吵闹声一片,每条各自为阵流窜过的想法,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我就是个脑残。

    残就残吧!但他莫名其妙硬得快炸了。现在这样不敢起身,一不留神被发现就完蛋,谷天骄绝对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小口吸气,可如果再这样下去,他非憋死了不可。

    谷天骄终于转过头去,问道:“滨江到市区,早高峰什么时候?”

    喻承松了一下:“错过七点就是永远。”

    忽然听到隔壁大象猛然起床,噼里啪啦冲向洗手间的声音,谷天骄哦了一声,说:“忘记大象八点开工,起了起了!”

    两人跳起身,三两下套好衣服。兵荒马乱中谁也没顾谁,五分钟后,七点整,谷天骄的车载着喻承和大象,开出小区大门。

    生活继续。

    天越来越冷,但喻承常常回想起这个早上,一个人走路也会笑起来,全身暖和得冒烟儿。

    一月底,陈骁炜把团队的人一个个单独叫进办公室,做年度总结谈话。

    轮到喻承时,陈骁炜笑眯眯跟他说:“喻承,你的表现超出我的期望值。如果是老员工,我会给你75分。可惜你刚刚做满试用期,hr认为试用期就打75分为时尚早,我只能争取把你的年终奖发满。明年继续加油!”

    喻承真是既喜亦悲。他不就耽误了马佳丽一次走捷径升官发财的机会嘛,为什么她就是阴魂不散?何况以饶海珍透露的实情而言,陈骁炜绝对不可能用那位高管老婆,不是他,总之也会有其他人成马佳丽的路障啊!

    死盯着他,有意思嘛?

    他对陈骁炜感恩戴德谢半天,退出门找普军豪抽烟。问普军豪,年终奖“发满”是什么意思。

    普军豪说:“十六薪,多出来的四个月是正常年终奖。但要按照上岗时间折算,不足半年算半年,超过半年算一年。”

    喻承算了一下,三千三发两个月,就是六千六,加上本月的两千六,有九千二?!

    他眼睛亮花花盯着普军豪:“矮马呀,发财了发财了!”

    前几天他爸打电话来,催他订机票,他还愁得要死。现在好了,机票三千,交掉下个季度的房租两千四,还卡一千五,他回去还能给奶奶和外婆一人发个一千块的小红包!

    他笑得像傻了一样回工位,撞见饶海珍从陈骁炜办公室里出来。

    饶海珍穿着那条曾让他帮挑颜色的毛呢连衣裙,裙摆果然卡在某处。她看到喻承,就笑得花枝乱颤,说:“小承,牛逼!”

    喻承:“啥牛逼啊姐?”

    饶海珍:“领导批评我了,让我多向你学习!小承你真棒、真优秀!”

    喻承打哈哈,心想,这位姐,到底是菩萨还是影后?就算你是真为我高兴,可没有人被批了还能笑这么甜吧?

    不过也许是我境界低呢?

    他把饶海珍勉强归到菩萨那一边,向她确认年终奖,按他的情况是不是发半年。

    饶海珍亲热笑道:“你做梦!我们公司规定得更细,你十一月二号入职,不满三个月只能按一个季度算!而且啊,还要预扣20个税预缴款!”

    喻承:“啊?”

    饶海珍:“哈哈哈,小承你想太多,你以为公司养那么大一个财务部,是吃素的呀!”

    喻承一愣,按一个季度折算,那他就只多发了一个月,除去20预扣税和每月必徼的五险一金后,还剩五千二,交掉房租两千四,还卡一千五……好嘛,这下单程机票都买不了了,外婆奶奶的小红包……明年再会!

    伤神间,收到杨雨全公司群发的拜年邮件。

    邮件内容激动人心,大意是说:我们公司集聚了无数中国梦,实现着无数中国梦。今年干得不错,财务部会在今天就把年终奖全部发到位。你们回家拜见父母,带着父母去血拼,去哈皮。除夕夜当天,请让我们对月举碗,一同吞饺子,吞汤圆儿,心满意足过个年。

    下午四点,同团队的人手机短信前前后后响起,每个人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发钱了。

    喻承偷偷摸摸点开短信,果不其然,饶海珍说对了,多一分都没发给他。

    喻承看着那个数字心伤,妈的,干脆别回去算了!

    第十六章 母亲的力量

    想归想,家还是要回的,因为喻承爸对着电话咆哮了一声:“机票老子给你报销!!!”

    喻承右耳失聪,把手机换到左耳,说:“那也不行,奶奶的红包我拿不出。”

    然后他左耳也失聪了。

    不过好像失聪前,听到他爸说,老子借给你!记得还!!!

    呃,最后三个字,就当幻听好了。

    又成功从铁公鸡身上拔了几根毛,喻承乐坏了。三天后,除夕当天清晨七点,喻承拖着他的小皮箱,冒着风雪赶到了机场。

    喻承极少坐火车,坐的那两三次也不是春运,人满为患的场景他只在新闻里见过。但这一年,天公不作美,杭州下了一场大雪。奔机场的出租车上,他沿路见好几辆车直接漂到了高速中间的绿化带卡住。脑袋挂在腰带上赶到机场时,他的预感成了真,飞机晚点。

    本该六点多就起飞的航班,这个点儿还“起飞时间待定”。他是七点五十五的,万般无奈坐进杀猪宰羊的机场咖啡厅。

    八点,广播里还在反复通报,某某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迟起飞。那个“某某航班”不断追加,变成了长长的一个名单。十点,赶来乘飞机的人已经把候机厅挤爆了。无论是大厅还是要花钱才能坐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座位空着。平常广阔空旷的走道堆满了人,大家不顾人模狗样的斯文打扮,坐到自己行李箱上;女厕所前排起大长龙,排队尾的人频频往一旁男厕看,那神情巴不得跨越性别界线,让天下的洗手间再也不要有狭隘的性别之分。

    十二点,连大厅外面寒风凛冽的吸烟区也是人山人海了。偌大的空间里充斥各种人散发的气味,喻承屏住呼吸,总算有了点春运的体会。

    下午一点,航班终于松动。喻承循着广播通知,到柜台托运行李兼换登机牌。经停贵阳、目的地昆明的值机柜台前,人们排起长队。

    喻承有时候挺喜欢机场这一点,周围的人无论平时在别处如何生猛,在这里就莫名变得彬彬有礼。有些人看来是第一次乘机,拿眼睛到处瞄别人的举动。别人整理行李,他们跟着把手里大包小包的土特产礼品袋扎紧;别人掏身份证,他们跟着掏了捏在手里。一心融入环境,生怕不小心就丢了面子。

    忽然有人打破了这种和平的环境,从队尾一路往前面猛/插。

    那是一个打扮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农村大姐,她梳着两条毛躁的长辫子,背上用红绿线刺绣海棠花的被子扎着一个嘟嘴巴流口水的娃。

    她笑嘻嘻见人就用方言问话,人们露出听不懂或者装蒜的表情。插到喻承前面再前面时,喻承忽然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去贵阳是不是排这里”。

    人们还是不理她,喻承拉住已经走到队伍三个人前的她,跟她说是的,大姐哦了一声,笑嘻嘻就地插队,身体力行什么叫“装憨吃饱”。

    周围人露骨表示“嫌弃”,喻承有一刻也很嫌弃,心想你要是不说“贵阳”,说“昆明”多好!但他很快就觉得自己没人性,谁没个第一次?而且人家大姐这个时候背着奶娃儿坐飞机,至少机票不要她爸报销吧?比他能干多了!而且别人不理她,她还能一直问一直笑,勇气可嘉,情商也比他高,他嫌弃个鸟啊!

    心态改变,等待无聊,喻承也就观察起这位大姐来。

    她身上鲜活凸显广大市民群众在当今社会的竞争意识和忧患意识。无论是换登机牌,还是过安检,只要有路就小跑,超过前面的人;但凡有队就插,别人有意见,她就笑呵呵装听不懂,照插不误。到安检柜台前面,她见人们站在黄线面前不走,也搞不懂别人在等什么。

    她当机立断,别人不走,她走!

    她背着娃儿从第一个人面前穿出去,直接往门后奔。拿扫描仪的姑娘小伙儿全愣了,回过神时,她已经跑到了安检口后面的商场区。

    周围人眼里全是笑意,喻承也紧绷着脸憋笑,眼看保安一阵飞跑冲上去,把她拎回来:“你搞什么!回去!”

    这还没完。

    由于这一天航班比较混乱,所有登机口都不是惯常用的那个。喻承的航班需要先乘摆渡车,再由舷梯登机。

    上摆渡车时,大姐率先奔到车里,在为数不多的座位上坐下,满脸露骨“老娘比你们快”的自豪感,笑看后上车的人。可摆渡车其实坐下并不好,下车时,大姐意识到自己被人群挤压,丧失了率先出车门的优势。等到她下车的时候,舷梯口已经堵了一大堆人。

    喻承不出所料看到大姐不顾自身逆境,硬是背着娃,借用胳膊肘的力量在人堆里左突右拐杀出一道血路,兴高采烈站到了检票员身边。

    可惜检票员不挺她,不慌不忙给别人检票。大姐茫然站立,直到人群中部的喻承都检过了,经过她面前,检票员才贵手一抬,让她过。

    于是大姐一阵蹬蹬蹬飞奔,超过喻承,率先进舱。

    她还是赢了。

    喻承跟进舱,见大姐端坐在商务舱第一排第一座。

    空姐和周围人一样惊讶,鼓足勇气问她要登机牌,看了一眼就说你要坐后面。大姐迷茫了一下,依顺站起身往后走,没走两步,一屁股又坐到经济舱第一排第一个。空姐满头黑线,拉她起身,说你还要到后面。

    大姐不依了,竖着眼睛说:“位子都坐完了,我背个娃儿,要坐哪里嘞?”

    喻承心里笑翻了,敢情人家以为这跟公交车一个道理,见到座位就得抢,不然就一路站到底。

    喻承先前颇有心机,要了紧急出口的座位。在拥挤的机舱格局里,找到最宽敞的地儿,舒坦搁下长腿。可惜大姐座位在很后面,故事似乎没了续集。

    工作之后回家过年,就像耐着性子,重复看一部一眼望得到结局的无聊短片。

    第一天呆在自己家,跟老爹第三任老婆,同父异母弟弟的娘打哈哈,晚上陪老爹喝红酒看春晚,完了他爹和他弟的娘前后脚出门,通宵打牌打麻将;第二天和爹这边的一大家子人去乡下,给祖宗上坟;第三天去奶奶家吃团圆饭;第四天去看老妈和外婆;第五天同学死党聚会;第六天收拾行李回杭。

    每群人照例均分他的半天时间。

    三姑六婆们的话题也一样。前些年问考试考几分,评价跟谁谁相比,学习算好还是不好;上大学后,姑婆们凝重叮嘱,学业为重,千万不要谈恋爱;工作后话题转变,问为什么不会来,外面钱多不多,有没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谁谁谁孩子都生了。

    喻承在心里狂摔桌子,尼玛大学不让谈恋爱,大学毕业就让结婚,你以为女朋友是天上落的雨啊!雷电一闪就能哗啦下来一片,随便捡了就能领证。

    就算捡了就能结,可老子又不是驴。找个异性不管是驴是马都能配,就算不生驴,还能生头骡子来。

    喻承不敢发飙,一脸讪笑装财神,拿他爸“借”的钱孝敬奶奶。上坟时,乡下跟他同辈的亲戚都有了娃,他理论上工作两年了,不知道谁定的流氓规矩,得处处发红包。

    这一点他也认了。可怪异的是,当他拿出红封给奶奶、以及给乡下亲戚的孩子们时,家里那些父辈们人人眼睛都亮哗哗地,盯着他递出去、再被别人接住的红包,笑对他像在等着什么;父辈们的下一代,也就是他的弟弟妹妹们,也期待看着他,就像预感到有什么喜事发生。

    喻承尴尬得要死,他赚的钱,自己都养不活。难道家里这些亲戚想不通,他虽然是晚辈,但哪有晚辈自己爹妈顾不过来,还要给叔叔婶婶发钱的道理?弟弟妹妹是平辈,小是小了点,小就可以要哥哥的压岁钱?

    他家奶奶起,开枝散叶的这个大家庭,总共有十七口人。难不成大家对他的打工生涯、婚姻计划嚼完舌头,还都要指望他来发钱?凭啥?

    喻承心里咆哮完毕,转脸就朝他爸“借”钱,家里长辈平辈挨个儿打点一遍,大家边推边接,总算人人都满意了。

    老爹这边的亲人里,唯一的温暖来自奶奶。她老人家给他按小朋友们的份子,给他包了一百二十块钱。说是一年十二个月,每月十块,十全十美。喻承爸大笑,喻承却很感动。全家就奶奶当他是孩子。

    不过接下来奶奶的关心就到了外婆身上。奶奶问:“你去看你外婆没呀?”

    喻承:“还没有,明天去。”

    奶奶:“你们外婆退休工资好高哦哈,她一个月好多钱嘛?”

    喻承:“……”

    第二天在外婆家,外婆收下他的红封儿,喻承妈伸手捏了一下,说,哟,这么多啊,有没有给错哟?外婆马上把红包放到棉袄内袋里。完了也提到了他奶奶,问:“你奶奶退休工资好高哦哈?害怕有三四千哦?”

    喻承:“……”

    他心想,我爹妈劳燕分飞已二十年,您二位年年套我话,打听对方的退休金,您俩是“宿命的对手”还是怎的?

    外婆跟着喻承娘一块儿过,此外同个屋檐下,还有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本来在外婆多年的控诉里,喻承爸就是个登徒子,浪荡子,花公子,二流子……喻承也认可,他爸明媒正娶三任老婆,但这只是冰山一角。他常常听别人说他爸一会儿跟公司里哪个女秘书好了,一会儿又跟哪个女会计好了……应了一句歌词,“铁打的喻老板,流水的女员工”。

    但有件事他没想明白。

    当初他爸和他妈刚离婚,他妈就嫁了别人,对方是个九十年代初承包私人中巴车的小老板。

    不过那时候,他爸刚停薪留职,自己开店做沙发,没赚到钱先在店里的样品沙发上睡了女店员。后者劲爆程度太猛,让听外婆八卦的其他人,把他妈那头的疑点忽略了。

    时隔多年,喻承妈前几年跟小老板离了婚,没想到人家转身投了房地产,以电闪雷鸣的阵仗暴发,直接拎麻袋专门跑上海,进专卖店付全款拖了辆玛莎拉蒂出来。

    喻承外婆纠正道:“不是,是刷了储蓄/卡。”

    喻承无语,那跟拎一麻袋人民币进去有什么区别?他无数次幻想,他那个身材矮小相貌平凡,穷困时赊账也照样搂小姐抱大娘的叔叔,一身建筑工地的泥灰跑进富丽堂皇的店堂,在售车小姐面前一丢麻袋,喊道:“我要买玛莎!”

    小姐窘迫,赔笑说:“马三?马三这里没有。”

    经理看出麻袋的端倪,一阵小跑过来,点头哈腰说:“您要买玛莎……啊好好好,您想要的是哪一型哪一款?”

    叔叔瞪眼拍桌子:“我就是要买玛莎……拉蒂!哎~”

    嗯,应该就是这样。

    外婆说,他这位叔叔得意洋洋千里迢迢牵回玛莎拉蒂,诚邀已离婚的喻承妈“兜风”那天,喻承妈富贵不淫断然拒绝,逛完街站路边打车。好死不死,喻承爸的卡宴载着一个漂亮妞儿从她面前飘过,顿时就想不通了。这些男人在她提出离婚后纷纷暴发,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命苦。

    喻承的外婆笃信一件事,她长了三十三颗牙齿,说这是皇帝命,见天在家里人面前以皇帝的姿态摆谱;喻承妈也笃信一件事,她属龙,龙是天子,何况她的妈还是皇帝,那她至少也是个王爷。她前两任男人暴发,一定是受她的“王气”照拂。可她现在的家除了王爷就剩一皇帝,没太监丫鬟可以虐,只能认命被皇帝使唤。

    本来还可以蹂/躏她二婚生下的小儿子,可谁叫小儿子他爸现在是个小开了呢?小开照顾自己儿子的亲妈,离了婚还常常住在喻承妈家,给穷王爷和穷皇帝不菲的生活费。

    喻承妈一边生活无忧,一边心有不甘。小儿子还在读高三,一时也指望不上,于是她把希望押宝到喻承身上。男人靠不住,还不能靠儿子吗?何况喻承爷爷当年就说过,梦见喻承是金龙转世,这么看来他们全家都是皇族。金龙沐浴她的“王气”,虽然沐浴得少得可怜,那反正哪天君临天下肯定是跑不了的。

    她还是会得到本属于她的荣华富贵,住在喻承为她造的宫殿里垂帘听政,让她那两个前任,满街的六宫粉黛们知道,谁才是武则天!

    喻承不寒而栗,他妈要再不去找点事或者找个人来分心,这外婆遗传的妄想症是治不了了。

    只有见死党是开心的事。分别这么多年,喻承和他的几个高中毕业后就各分东西的发小还是很亲近。一群家庭背景迥异的年轻人聚在一起,高谈人生理想,兴奋得一身燥热。如果谈得再猛一点儿,他自己也能跟他妈关在一起了。

    回家六天,跟谷天骄只在除夕半夜发过拜年短信,两人都忙着赶场刷脸,一句话没有多说。

    喻承一空下来就盯着手机心心念念,却实在想不好话题。终于又到了该上班的时候,他拖着他的小皮箱,去机场途中陪他爸的新情人吃了顿饭,挥别故土,飞回杭州。

    再见到大象,两人热切捶肩捏脸过肩摔,比见到他两个弟弟还要动情。

    大象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在小沙发上:“可想死我了!过年真没劲,还是和你搅基爽!”

    喻承哈哈笑:“进董事会尚未成功,新一年一起加油!”

    公司明天就开工,喻承和大象相互打气,绷紧上班的弦。

    日子照常过,新开年不到一星期,团队来了一个新bd经理。女生,也是三十三岁,叫红一蕾。新人介绍,饶海珍又找喻承,喻承说忙,饶海珍表示十二万分的理解,自己做了份跟介绍喻承那封几乎一样的发出去。

    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她水平的陡降,回句“欢迎新同学”完事儿。只有pr部门的老大回邮件调戏,说“明显看出海珍爱普军豪远胜过女同事”,饶海珍回“哈哈,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嘛”,轻松带过。

    红一蕾作为bd部门第二位女性,跟饶海珍感觉相差很大。她身高大概一米六,穿跟都歪了的高跟鞋。肤色蜡黄,脸上全是痘痘,不化妆,长发凌乱枯黄。

    听说曾经在国际站做小额批发市场的渠道策划,谈判和人际交往有自己的一套。尽管她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多次被普军豪吐槽,但喻承听过就当一乐。喻承观察她,她讲话口不择言,被其他同事拐着弯儿讽刺,却像听不出来,旁人笑,她也跟着痴笑,应该不是心机婊;普军豪当然也不是,他只是一个很在意外形,话题视角比较娘的直男。

    红一蕾的加入,令饶海珍重度亲近的对象朝她转移。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女生扎堆,一起在寻宝上挑各种便宜货,再从公司小邮局拿到工位上,现场拆了现场穿,问喻承好不好看。

    普军豪揶揄的目光从对面工位扫过他,喻承仔细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既不能得罪了女前辈,也不能让朋友鄙视。

    不过话说新年新气象,喻承察觉饶海珍的穿着打扮有了今非昔比的变化。她好像是受到部门男人们的感召,翻过年坎儿忽然着装干练起来。羽绒服一脱,里面竟然是小西装,阔腿西裤高跟鞋。头发盘起,脸上淡妆,连包包也变得四四方方,整个人气质顿时精神抖擞。

    喻承疑心她的变化是不是针对年前陈骁炜的批评而产生的。因为外表变化最直观,暗示工作状态满血满气。

    团队人人好奇,问她原因。饶海珍笑道:“我小孩在开始学喊‘妈妈’了。我想啊,我老公现在坐吃山空,我不能让我儿子今后觉得,他妈一辈子也不要好,不求上进。所以咯,我今年要好好干!先在形象上不拖团队后腿!”

    大家起哄喝彩。

    喻承一面觉得饶海珍光彩照人,一面想到了回家路上见到的那位大姐。当娘不容易,大姐抢座,为了孩子在两小时的飞行途中,喂奶不被耽误;饶海珍则展现出职场人母的抱负。

    但她要怎么奋斗呢?她目前的工作,几乎没有技术含量。她个人基础也一般,团队开周会时,陈骁炜改不了在ge供职落下的毛病,一激动就讲英文。而饶海珍在第一次教喻承提取平台数据时,就暴露过。她问喻承,“sept 1st”是什么。会中她聚精会神,对陈骁炜的讲话频频点头;会后就问喻承,什么叫“瑞思邦比例提(responsibility)”,什么是“owner式团队管理”。

    喻承一一向她详细解释,她则用恍然大悟的感激笑容回馈他。

    第二周,邓汤达度完长假回来找到陈骁炜,说既然团队已经人丁兴旺,就要有自己的文化墙。文化墙要图文并茂,包含团队名称,口号,奋斗主旨,以及团队每个人的独立照片,个人简介,团队合照,以展现团队凝聚力和精气神。

    陈骁炜自然把这个任务交给喻承。喻承花了半天搞定,陈骁炜看过后,转给饶海珍联络外包公司做kt板。

    kt板运第二天运到,饶海珍高调接应。

    办公南区里,人们看到饶海珍自信、细心地指挥工人,如何把板子完美地贴到墙上。这些人本来就在普军豪的新人介绍中见识过“饶海珍的文采”,那一刻看到饶海珍的主人翁姿态,便先入为主,纷纷赞她“高手”;饶海珍呢,她又当着喻承的面,对来点赞的人们哈哈大笑,别人夸得狠了,她还会谦虚两句。

    喻承这回彻底心堵了。第一次她这么干,他可以装大度;第二次还这样,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他要再做好人,以他对饶海珍的了解,她并不会感激他,反而会觉得他是傻逼冤大头。

    但要他站起身说这是我弄的,好像也不合适。毕竟没有人问“谁做的”,他没有突破点。

    就在他郁结时,邓汤达从办公室里出来,跟着众人围观,从饶海珍的笑脸上“看出”端倪。于是他秉着验收属下团队文化墙成果的态度,一边朝饶海珍工位靠近,一边照着kt板上的字大声念,念完后说:“海珍啊……”

    饶海珍站起来,笑靥如花,说:“领导,不要光是念,你觉得怎么样?”

    邓汤达反问:“你编的?”

    饶海珍不答,暧昧追问:“好不好嘛?”

    邓汤达说:“好,非常好!既幽默,又有高度!”

    喻承接过话头就笑对邓汤达道:“谢谢领导夸奖!”

    邓汤达一愣,回过头意外看着他:“哦!是你写的啊?”

    喻承点头:“我也是在will指导下,领悟您的圣意,遵照您的意思来写的。”

    邓汤达大笑几声,拍拍他的肩,说:“好,年轻人,有前途!”说完就从饶海珍工位边走开,回办公室去了。

    喻承和望着他的饶海珍相视一笑。

    就算您身后背着娃好了,老抢别人的座,让别人无处可坐,也是不对的。

    自己座位在哪儿,就麻烦您坐那儿去!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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