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为官记 作者:樵音迷觞
第11节
韩凌否决道:“他是修仙之人。”
黎烨不禁好笑,“韩凌,什么时候开始,你竟会信这个了?当年修仙热潮,可真正有谁成了仙?谁不死于因果轮回?说到底,他与集市里摆摊算命的先生有何区别?他不过是所在之处稍微隐蔽些罢了。”
韩凌明显不同意黎烨的说法,他辩解道:“摆摊算命之人是为赚钱,然他算命从不收取分文,他之所以选在此地,是为避世潜心修炼,而正因他修成功德,故可观宇宙万千。”
黎烨无奈地看着韩凌,他不喜与韩凌争执,因为韩凌太过固执,且许多争论的话题都无关紧要。于是,黎烨只能道:“那他坐在瀑布之中,是为何?难道是为修行?”
韩凌道:“正是。”
黎烨笑,“方才你说你曾经常来此处,是来找他的吗?你找他算命?得到天机了吗?”
韩凌也不避讳,直言道:“臣曾也不信算命之人,心觉他们不过是读了点易经八卦,便来坑蒙拐骗,但直到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他,臣才真信了这世上果然有通晓万物之人,他曾帮臣算的卦,皆尽数实现,让臣不得不佩服。”
黎烨诧异,“当真全说中了?”
韩凌认真地点点头,“没错。”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瀑布边。黎烨惊异地发现那人果真盘腿坐在瀑布水下,纹丝不动,犹如一尊佛像。黎烨心下不禁有些佩服,现在冰雪初融,河水极冷,能这样安然坐在其中,其修为定不简单。黎烨突然来了兴致,他扭头问韩凌,“该如何算命?请他上来,还是我们下去?对了,他怎么称呼?”
韩凌答:“他名为无名,直呼其名便可,若想算命,当淌水过去,因他有规矩,想知命运之人,若连半点挑战精神都没有,那不如在家坐吃等死。”
听韩凌如此说,黎烨心觉此人定不简单,其章法非同常人,就算是骗子,他的行骗手法也甚是高明。当然,黎烨心中现也持质疑态度,难道世上真有修仙得道之人?还是他不过是江湖骗子?黎烨拉住韩凌的手腕道:“带本王过去。”
韩凌领命,牵着黎烨就往瀑布那边走去。黎烨一脚踩进冰冷的水中,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咬紧牙关,眉头紧蹙,艰难地迈着步伐。
相比之下,韩凌倒是轻松很多,他不时提醒黎烨小心脚下,还向黎烨解释,“臣本可背你过河,但无名尤其看重一个人的诚意,若连此磨难都无法忍受,那定不会得到上天眷顾,所以陛下,你受苦了,等会儿回去时,臣再背你。”
黎烨忍不住横了韩凌一眼,“在你心里,本王就如此无能?连这区区过河都受不了,还怎么一统江山?本王无事!不过……你若想背本王,本王倒也不介意。”
韩凌瞬间竟无言以对,黎烨实在巧舌如簧,他甘拜下风。
走到瀑布下,黎烨和韩凌二人站定在无名身旁,韩凌朝无名拱了拱手,道:“无名,许久未见,不知你今日可有空闲?”
此时,黎烨终于有机会看清无名的面容,令他惊讶的是,这人竟是一老人,他蓄了长长的山羊胡,胡须花白,被河水浸湿,粘成一绺,他头顶无发,光秃秃的,犹如和尚。他□□着上身,任由水流冲打他如排骨一般的身躯。黎烨光是看看,就觉得冰冷彻骨,然无名竟能悠然闭目,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无名连眼睛都没睁,就感觉到了黎烨的存在,他道:“今日你带了一人。”
黎烨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无名道:“气息。”
黎烨不禁扯了扯嘴角,高人说话就是不一样,简洁又不知所谓。
韩凌说,“前段时间受你指点,确实颇有收获,如今也如你所言,事已成。只是我担忧一些事情,还请你指点一二。”
无名终于抬起眼皮,他打量了一下黎烨,道:“你所说之事与此人有关?”
韩凌点头。
黎烨忽感不安,他莫名地看向韩凌,道:“你在策划什么?突然将我带来此处,难道是早有预谋?”
韩凌也无意瞒他,便说,“除夕夜那一场闹剧,我怀疑会埋下祸根,我担忧清儿将与龙氏联手,危及你的性命及地位。”
黎烨一惊,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龙氏忠心耿耿,不可能会行如此之事,你太杞人忧天。”
韩凌面无表情,他道:“我也只是有如此猜测,故想带你来此看看。”
无名又打量了一遍黎烨,便闭上了眼,他声音平稳,毫无波澜道:“你带来这人非等闲之辈,他的体内藏有逆天之力,可以说,他完全掌握着自己的命数,晚年是盛是衰,皆由他定。不过,近期将有变数,还请堤防小人。”
韩凌表情一凛,忙道:“那小人可姓龙?”
无名悠悠道:“方才施主口中所说的两人,将促成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转折,是福是祸,还是看他的选择。不过,恕我多言,他的选择所影响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韩凌还想再问,无名就已做出了送客的姿态,他道:“今日时候不早了,贫道该歇息了,二位请回吧。”
黎烨微蹙眉梢,这人说话真是阴阳怪气,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为何要模棱两可?这不是在坑人吗?如今他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未来应是何样,全靠自己的选择,这不是废话吗?亏韩凌会信。黎烨瞥了一眼韩凌,意思很明显,走吧。
韩凌也不勉强,他谢过无名,就准备走。黎烨忽然拉住韩凌,小声道:“你不给他些银两?”
韩凌不解,“为何?”
黎烨摸摸鼻子,“虽然他算命算得很糟,但至少他表演的瀑布打坐甚是让我佩服,当赏。”
韩凌摇头,“打坐乃是他的修行方式,并非是为表演,若赏他钱财,那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黎烨推了推韩凌,道:“你去便是,别人的内心岂是你能随便猜测的?万一他真需要些银两呢?他若真的心无旁骛,就算你送给他,他也不会接受,但他若有别的心思,定会在此暴露。”
韩凌忽然板着脸,“陛下,你还是不信我。”
黎烨叹气,韩凌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这人分明就有问题他怎么就不信呢!谁潜心修仙会理你啊?反正黎烨就觉得,这人确实有点能耐,但不至于有通天的本事,他帮人算命,应不是只看缘分,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一个目的,他应该也不例外,而黎烨直觉这个目的就是赚钱,但他却从未收过韩凌半分,这点让黎烨很是不解,所以,他打算去试探一下。见韩凌不配合自己,黎烨没办法,只能自己在怀中摸索,他记得出门时,顺手往怀里揣了一张银票,只不过这银票面值有点高,若真送出去了,黎烨还真有些心疼。
黎烨摸出银票,走到无名面前,虔诚道:“感谢大师指点迷津,让在下恍然大悟,这是在下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师笑纳。”
无名闻声翻开眼皮,他垂眼看了看黎烨手中的银票,不为所动,他说:“施主,钱乃身外之物,贫道早已看破尘世,还请施主收回吧。”
黎烨拒绝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
无名倒也不勉强,只道:“如此说明这物并非属于你我二人,施主不如就将它抛进河川,看它是否能遇到有缘之人。”
黎烨看看身边流水,又看看手里白花花的银票,心里不舍,但还是咬牙道:“大师所言甚是。”于是,他弯下腰,将银票缓缓放进了水里。
无名再次闭上了双眼,道:“施主若无事,便请回吧。”
黎烨行礼告退,而后拉着韩凌往外走。韩凌面露得意,他说:“他是真正的君子,陛下,你又一次看错了人。”
黎烨乜了一眼韩凌,道:“不要太早下定论,你先跟本王走,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待会儿你就知道结果了。”
韩凌本不想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但见黎烨难得如此执着,便随了他的意,在山洞前的树丛里找了处藏身之处,便猫腰了进去。他们竖起耳朵,半晌,忽听一声惨叫响起,“啊!!冷死我了!!”
韩凌猛地一惊,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伸头看向瀑布那边。黎烨嘴角勾起笑容,无名的体格不像习武之人,所以,他若没有仙身,想忍受如此寒气,是不可能的。他能坚持这么久,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下一秒,无名又惨烈地叫起来,“徒儿!帮为师拿棉衣来!快!还要生火!要快!为师要冻死了!还有,水上飘着银票,快去捡啊!这银票可够咱们快活半年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随之想起,听言语间,似是有些慌乱,“师父,来,棉衣!您先上来,我去捡银票。”
“徒儿!赶快,水流急,等会要飘走了!”
“师父别急,徒儿……徒儿马上就拿到了。”
“诶,注意安全啊。”
“师父!我拿到了!”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徒儿,赶快上来,别着凉了。”
“好!”
“……”
☆、75敌国来袭
之后,除了水声,黎烨二人便再没听到其他声音,想是对方已经汇合,不必再大声说话了。黎烨面露得意地看向韩凌,“怎么样?本王没说错吧?”
此时,韩凌面色铁青,一股无名业火在胸口燃烧,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他竟被这个老和尚骗了这么久,却还毫无自知!他腾地站起身,目露凶光,似要去杀人,黎烨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拉住韩凌,小声道:“你要干什么?疯了吗?!”
韩凌低吼道:“我不能容忍他这样的行为!”
“他又没骗你钱,你和他瞎较什么劲?”黎烨当真要服了这根木头了,他去拆穿无名,对双方而言,有什么好处?以后见面还尴尬,心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便好,凡事不要太决断,多留条后路没有错。
韩凌义正词严,“他骗了你的钱!”
黎烨气急,“那是本王心甘情愿让他骗的!”
韩凌依旧正气道:“他定还骗过其他人的钱,如此行为若不制止,往后定会越发猖獗,祸害苍生,陛下,他当被关进天牢!”
黎烨真想在韩凌的脑门上拍一巴掌,这人怎就这般冥顽不灵呢!黎烨又道:“想想他曾帮你算得卦,可有错?”
韩凌一愣,稍微冷静下来,他极不情愿道:“没有。”
黎烨继续循循善诱,“既然没有,何来骗一说?他或许确有些能耐,可以观人之命途,若借此营生,也并无过,毕竟他能切实给人想要的答案。说到底,他胡编乱造的也就只有他的背景,什么修仙,什么苦行,全是骗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强其的说服力,也算是吸引眼球的一种方式吧。”
韩凌沉默半晌,方才蹦出一句话来,“难道就这样算了?”
“啊!不然你还想怎样?”
韩凌摇头,“不行,我要去看个明白。”
黎烨拿他没办法,遂只能跟在他身后顺着树林,悄无声息地往瀑布边潜行过去。
那两师徒似乎并不着急离去,他们在岸边生了一堆火,又围坐火旁,慢悠悠地烤衣服。无名手里拿着银票,像宝贝一样一直翻看,一边看,还一边念念有词,“今日不枉我去瀑布打坐啊,这回可真是转了。”
小徒弟浓眉大眼,他咧嘴笑道:“还是师父高见,若换做是我,定不会第二次接待那吝啬鬼。”
“恩,话不能这样说。”无名捋着长长的胡须,道:“为师夜观天象,得天旨意,若解他疑问,将来可得一笔财富。所以徒儿,往后你定不可轻率行事,这样往往会错过许多机会。”
小徒弟不高兴地撇撇嘴,“别人来算命,都会送上厚礼,这是人之常情,哪有像他这样的,当真就当你是修仙的,六根清净,没有钱财也能活命,难道吃喝住行就不要钱吗?”
无名对此倒也不介意,他说:“人有很多种,有人市侩,懂人情世故,而你口中的吝啬鬼就是典型的耿直之人,他没有太多心思,故也想不到当给你钱财,为师猜想啊,他定是很敬佩我。”
小徒弟乐了,他笑说:“师父,来这求卦之人,谁不敬佩你?”
无名摇摇头,“不,他的敬佩与常人不同,常人更多的是崇敬,而他则是尊重,尊重为师的道法与观点。”
小徒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无名又道:“快帮为师准备准备,一会儿还有人要来。”
小徒弟连忙应声,动作麻利地跑进一处木屋,而后叮铃铛铛地抱出许多铜盆铁壶,他又递给无名一条短裤,说:“师父,这是徒儿为你特别制作的短裤,加厚加棉,能挡几分寒意。”
无名接过短裤穿起来,又叮嘱道:“抓紧时间烧水,等会儿你再低一点淋,方才你淋在为师背上的水都凉了,把为师冻得不轻啊。”
小徒弟愧疚地垂下脑袋,“徒儿明白。”
无名看了一眼小徒弟,顿了顿,“你多穿点,不行就在身后烧堆火,热乎些。”
小徒弟蓦地抬起头,嘴角勾起灿烂的笑容,“恩!多谢师父关心。”
黎烨哭笑不得地听完这师徒两的对话,他们这钱赚得当真是不易,他还佩服无名能在如此冰水下稳坐如泰山,原来这其中也是有玄机的。黎烨扭过头对韩凌道:“都看明白了吗?可以死心了吧,走了。”
韩凌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吝啬鬼是谁,但他没想到无名竟能理解他这样的人,反而也没有埋怨之意,看来无名并非是一个唯利是图之人。而如黎烨之言,算命是他们的营生之法,他们只是做了些渲染,并不构成欺骗,毕竟无名是有真材实料的。韩凌想了许久,又说:“我想明白那小娃是如何往无名身上淋热水的。”
黎烨汗颜,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竟想不明白!黎烨略有不耐烦道:“无名所坐位置的后方定有一个洞穴,隐藏在瀑布之后,那徒弟定是躲在洞穴里为他师父淋水。”
黎烨话音刚落,就听“嗖”的一声,韩凌竟已跳上树梢,他足下一点,“唰唰唰”便穿越树干,到达瀑布附近。黎烨吃惊地张大嘴巴,就见韩凌几乎没做任何犹豫,一头就扎进了瀑布之中,登时黎烨就跪了,韩大爷,本王真的要给你跪下了。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韩凌又“嗖嗖嗖”地踩着树干跳了回来。他头发略有凌乱,头顶粘了几片枯叶,衣服也被瀑布溅湿,然他对此倒不以为然,反而还有些兴奋地对黎烨道:“果然如陛下所言,那瀑布后面藏了无数洞穴,虽洞穴不深,但要容纳一人,完全没问题。”
黎烨无语地看着韩凌,如此刨根问底的行为,在他看来实在幼稚,有些事看破,但不一定要说破,就像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他竟还愿花功夫去验证。黎烨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帮韩凌摘去头顶的树叶,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韩凌微微一愣,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垂下头,点了点。
当他们走出洞穴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洒下,树影绰绰,周围一片静谧安详。韩凌解了缰绳,踩着松软的草地,将黎烨扶上马背,自己则纵身一跃上了马,他挥动马鞭,朝黑暗中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直至都城附近,黎烨二人竟见城门处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此时已是亥时,按理说家家户户早该闭门休息了,为何会这般热闹?
韩凌心中警觉,他放慢马速,徘徊至城门口,而后独自下马,找了名侍卫,便问:“发生了何事?”
那侍卫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韩凌,他登时如见到救星一般,两眼放光地紧紧拉住韩凌,“韩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大事不好,邶国发兵攻打我国,而陛下又失踪了!现在属下们正全力搜寻陛下下落,但大军压境,属下担心陛下还未找到,我军就败了!幸好见到了将军,将军,还请你赶快回营坐阵。”
韩凌一惊,不可置信道:“什么?邶国发兵?!”
侍卫也是焦头烂额,“没错,属下听说龙丞相已在朝中集结大臣商量对策。”
闻言,韩凌不禁愣住,他将信将疑地垂下目光,看着侍卫,问道:“是谁将你们派来城门?”
侍卫想也不想,如实回答:“龙丞相啊。”
韩凌忽然怒起,“你们并非普通侍卫,乃是黎国禁军,没有兵符,为何能调动你们?!龙臻是要造反吗?!”
侍卫一愣,心知说错了话,他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战战兢兢地看着韩凌。韩凌狠狠地重复了一遍,“没有兵符,你们为何要接受调遣?!”
侍卫手足无措,哭丧着脸,“将军,事如今情况紧急,又寻不得陛下和将军,若因此迟迟不出兵,龙丞相恐黎国会被夷为平地,故只能做越权之事。属下们本也想按规矩办事,但龙丞相句句所言都甚是合乎情理,故给他行了个方便。且如此危及之事,当真耽误不得啊!”
韩凌一咬牙,愤恨道:“我知道陛下在何处,但我要先进宫见龙臻。”
韩凌又回到城门口,他将黎烨藏在了一处隐蔽之地,并叮嘱对方定不可随意走动,除非自己亲自来接他,否则谁也不要相信。黎烨心知此事的严重性,龙臻对自己早已不满,现在又正是乱世,若龙臻想要造反,简直天时地利,且好巧不巧,邶国发兵,自己却未在都城,龙臻成为唯一一个具有决策权之人,他临危受命,就算最后真的坐上了皇帝之位,也会成为百姓口耳相传的民族英雄。因此,黎烨现在必须要小心防范,倘若龙臻下黑手,一切就完了,但只要还活着,那就有翻盘的机会。
韩凌一路狂奔回王宫,所幸途中并未有人阻拦,他直奔进龙翊殿,就见百号官员身着朝服,忧心肿肿地小声讨论。见韩凌进来,他们登时如见了活菩萨一般,愁容消散大半,并迅速朝韩凌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韩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
“邶军压境,韩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啊?”
“听说安宇文带了二十万兵马,我军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如此悬殊的实力,我们是否要降伏?”
“但老夫听闻安宇文怨恨咱们陛下,若是降伏,他们定不会轻饶了咱们,或许其结果还不如拼死一战来得痛快。”
“韩将军,还请你快想些对策,如今陛下也不知所踪,朝局不稳,当有人主持大局啊!”
“但韩将军必要带兵出征,若让他主持大局,恐怕不妥,毕竟他分身乏术,无法兼顾战场和朝堂啊。”
“那……那该如何是好?”
☆、76龙臻叛变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龙臻发话了,他道:“各位大人,老夫有几句话想和韩将军单独谈谈,不知各位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在外稍等片刻?”
大家登时噤了声,表情暧昧地在龙臻和韩凌二人身上徘徊,而后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便自觉迈开步子往外退。唯有秦尚书不情愿地站在原地,望着龙臻,面带嘲讽之意,他道:“国难当头,岂有让我们退避之理?且大家都在朝中为官,又是同阶职,彼此间更是没有命令的说法。”
龙臻眼中闪过一丝埋怨,他道:“老夫并未命令你们,只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若你们不愿,老夫也没办法。”
秦尚书似是感觉机会来了,便放话道:“现在外面一片兵荒马乱,大家当团结一心,不拉帮结伙,各司其职,我相信我们能排除万难。所以,龙丞相你有话不妨直说,大家各抒己见,也能快些找到解决之道。”
韩凌微蹙眉梢,他嫌恶地看了一眼秦尚书,秦尚书是典型唯利是图的小人,当年他在身边养了大批亲信,若不是黎烨派官赈灾,恐怕现在朝廷里半数的人都是秦尚书的走狗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秦尚书虽受到不少打压,但元气已恢复不少,若他想趁此谋点私利,也不无可能。
相比秦尚书,韩凌自然更信任龙臻,于是,他道:“秦尚书,我与龙丞相所说之言乃家事,确实不便与众位大人分享,既然你们不愿回避,那我俩先出去便是,还请各位稍等。”
秦尚书抱臂,一扭头,理直气壮道:“现在邶国攻来,陛下又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你们竟还有闲心说家事?!平日的英勇仗义去哪了?遇上事了,就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真是枉费陛下一番苦心,栽培信任于你们!”
“闭嘴。”韩凌冷冷道。他三步上前,利落地拔出宝剑,剑锋直指秦尚书的脖颈,他道:“秦尚书,危机关头,我容不得你再啰嗦耽误时间,识趣就闭上嘴,乖乖出去,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秦尚书猛地怔住,而后慌张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剑锋却始终紧贴他的脖颈,冰凉的剑气令他心慌意乱,他语无伦次道:“你,你大胆!杀害朝廷命官,那是死,死罪!”
韩凌面无表情,“现在群龙无首,谁能治我的罪?别试图拉拢亲信,以言语刺激我,谁再啰嗦,我就直接杀了他。你应该知道,在坐的人没有一个是我对手,你们都必死无疑。”
秦尚书瞪大双眼,口中呜咽几声,身子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身体微微颤抖,而后故作镇静道:“请两位大人长话短说。”说罢,便灰溜溜地跑了。
秦尚书一走,其他大人自然没有再坚持的必要,他们也纷纷走了出去。登时,殿内一片静谧,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龙臻,他开门见山道:“韩将军,你应该明白现在的局势,邶国发兵,抵御外敌乃当务之急,但于老夫而言,这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陛下此时不在朝中,若老夫要趁机谋朝篡位,简直轻而易举。老夫本可早就这么做,但却迟迟没有动手,为什么?因为老夫不想为小人,老夫不想出卖自己的忠诚,但若黎烨始终冥顽不灵,老夫宁可被千夫所指,也要废了这个皇帝!”
韩凌惊讶于龙臻的直接了当,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龙臻,冷冷道:“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龙臻垂头来回走了两步,而后抬眼看着韩凌,道:“你与黎烨经常带着公主出去玩耍,此事你以为我不知?今日你们于晌午便已出去,虽现在黎烨不知所踪,但你并未表现任何慌张,说明你知道黎烨身在何处,你也是聪明人,明白现在的局势,将黎烨藏起来是明智之举。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转告黎烨,老夫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往后若能专心朝政,为明君,不再吊儿郎当,那么,现在老夫就亲自把他接回来。但他若继续一意孤行,那老夫只能不顾情面,弑君篡位。”
“大胆!”韩凌不禁怒道:“龙丞相,弑君篡位可是死罪!还有,你不要以为现在你可以只手遮天,别忘了,还有我!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绝不允许你伤害陛下一分。”
龙臻轻蔑地笑了笑,“韩将军,你手握重兵,老夫也知那些兵士对你忠心耿耿,但这又如何?你大可举兵把我家宅院抄了,但这必然要耗费兵力,现如今邶军已至边境,若我们再内斗,那黎国必亡,弄不好,黎烨也会因此命丧黄泉。”
韩凌忽然冷静下来,他也笑了笑,“龙丞相,你陪了两代帝王,且对黎国情深,你就能眼睁睁望着自己曾经的努力付之一炬?黎国灭亡,于你而言,无异于要了你的命。”
龙臻点点头,“没错,但黎烨掌权,将先王一手打下的天下弄得乌烟瘴气,如此这般,与亡国有何异?反正结果都一样,老夫宁可让黎国毁于战场,也不愿见它毁在黎人手中!”
韩凌道:“这有区别吗?国家都灭了,你竟还在计较是谁所为?”
“对。”龙臻面色坦然,他继续道:“所以韩将军,你应该明白,主动权都在老夫这里,即便老夫弑君篡位不成,我也绝不允许黎烨再胡作非为!”
韩凌心情复杂地看着龙臻,他完全不明白对方此时的想法,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自始至终护着自己的君王吗?即便君王有错,但不至于要将其罪牵连至国家,国之存亡,乃头等大事,如此危机关头,就该放下一切恩怨情仇,共同抗敌才对,然龙臻竟以此为要挟,试图让黎烨成为其傀儡,这是韩凌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他几乎不想再和龙臻纠缠,遂只问了一句话,“龙丞相,你决定了吗?”
龙臻想也不想,便答:“老夫心意已决,你别忘了,支持老夫的人也不在少数。”
韩凌呵呵一笑,道:“龙丞相,曾经我还敬你忠心不二,敢说真话,不阿谀奉承,但今日,在我看来,你不过是食古不化的糟老头,关键时刻竟还落井下石,如此卑鄙小人,根本不配在朝廷为官,你我的情义也到此为止,从今往后,各自天涯!”
龙臻说:“韩将军莫要着急,此事你当与黎烨商量商量,你不过是一将军,怎可替黎烨做决定?”
韩凌瞪了龙臻一大眼,气势如虹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说了算,不必再征求他的意见!”说罢,他便一脚踢开红木大门,大步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几位大臣一头雾水地望着韩凌远去的背影,他们不约而同地耸耸肩,而后走进殿堂,询问龙臻到底发生了何事。
韩凌方走出宫门,就运起轻功,往城门赶去,他心急火燎,现在谈判失败,就意味着龙臻可能会对黎烨下毒手。之前他就担忧龙臻会有不轨之举,但是他没料到事情竟会来得如此之快,几乎令他措不及防。现在黎烨正面对内忧外患,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更别说还能保住皇位。
韩凌越想越是后怕,正当情急之时,突然,他一个激灵,连忙刹住脚,黎画还在宫中!若是放任不管,她定会被龙臻利用,成为牺牲品!
韩凌不禁心跳加速,他的大脑飞快运转,是先接应黎烨还是先折返宫中救出黎画母女二人?如今事发突然,龙臻应还未想起黎画,若时间长了,龙臻回过神来,黎画母女必会沦为人质,到时想救恐怕就难了。但此时黎烨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龙臻必会立刻下令,全城搜索黎烨,倘若被找到,他必死无疑。韩凌深吸数口气,脑中全是黎画和黎烨的身影,他们笑着向韩凌伸出手,然韩凌却不敢牵起他们的手。忽听一声巨响,原来是一妇女将自己的丈夫踢出家门,并一个榔头砸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那妇女哭喊着,责骂丈夫无情无义,竟出卖良心,将自己亲身骨肉卖去边关,只为换些银两,苟且偷生。
韩凌不禁怔住,而后一咬牙,扭头往宫里跑去。他呼吸越来越急,然即便如此,他还是强烈地感觉肺部空气不足,呼吸困难。眼见周围的景致逐渐变得熟悉,宫墙林立,庄严肃穆,他吐出一口气,纵身跃上城墙,而后直奔夏晓的寝宫。
后宫依旧如往日一般安详宁静,相比外面的兵荒马乱,这处的安闲实在显得格格不入。韩凌见到夏晓时,她正在执笔作画,他几乎来不及和夏晓说明来意,便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而后冲进黎画的房间,将熟睡的黎画连人带被子地扛上了肩。夏晓完全不明所以,她低声叫道:“你干什么?!”
韩凌道:“没时间细说,先跟我做,回头我再向你解释。”
夏晓抽回手腕,她略有怀疑地打量着韩凌,而后稍作犹豫,便道:“你不告诉我发生何事,我不会离开的。”
韩凌气急,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二个都不把命当一回事?韩凌没办法,只能言简意赅道:“邶国发兵攻打我国,现在大部队就在边境处,同时,龙臻造反,意图弑君篡位,你若再留在此处,必会性命不保。”
夏晓眼珠一转,很快就明白了当前的形势,她定定地看着韩凌,只问了一句,“你站在哪边?我当如何信你?”
韩凌道:“我除了帮黎烨,还能帮谁?别废话了,快走吧!”
仅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夏晓便接受了这个噩耗,并迅速做出判断,她若想安生,唯有依靠黎烨,但黎烨目前的状况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可她更加明白,若是留在宫中,以后将是遥遥无期的磨难,自己的理想也终将被碾碎,所以,只有离开王宫,她才有希望,至少,不会失去自由。于是,她立马跑进里屋,收拾了几件衣物,并带上金银首饰和银票,便肯定地对韩凌道:“我们走。”
因为带了夏晓母女,韩凌的速度大打折扣,一路走来,他们东躲西藏,生怕暴露行迹,惹来事端。然兵士们虽在全城搜查,但却是走马观花,阵仗虽大,但排查死角极多,就连韩凌都忍不住想骂他们几句,平日里的训练当真是白费了,一群窝囊废,如此搜人,搜得到就见鬼了!
☆、77找回黎烨
虽耽误不少时间,但一路还算幸运,并未与侍卫发生冲突,且也没有被跟踪的迹象。韩凌等人出了城门,便直奔黎烨的藏身之处,那是一处农家,韩凌将黎烨悄悄藏在了那家人的马棚里,马棚昏暗无光,就连韩凌,也没看见黎烨的身影,他唯有小声喊道:“陛下,臣回来了,你在哪里?”
四周一片死寂,韩凌蓦地愣住,他又小声道:“陛下?”
然还是无人应答。韩凌登时心下一凉,他连忙放下怀中仍在熟睡的黎画,一头栽进马棚,慌张地挨个寻找,“陛下,陛下?陛下,臣回来了。”
夏晓见韩凌的模样,也不禁紧张起来,一股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她小声道:“莫非……”
“闭嘴!”韩凌低吼道:“不可能!此处隐蔽,他们不可能找到的!”
夏晓:“那他为何会失踪了?”
韩凌翻找完所有马棚,并未见到黎烨的踪影,他跳出马棚,神色慌张,眼中充满血丝,他焦躁地摇着脑袋,心里一片乱麻,他自我安慰地说道:“一定就在附近,再找找。”
夏晓不安地看着韩凌,说出了实情,“附近有官兵把守,若是他自己出去了,定已经落网了。”
“不可能!”韩凌怔怔地看着夏晓,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怨恨,对夏晓,对黎画的怨恨,若不是回宫找她们,就不会耽误如此多时间,更不会把黎烨弄丢,现如今外面全是敌人,黎烨处境堪忧啊。
夏晓不再说话,她只是抱着黎画,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要发疯的男人,他一直抱着头原地打转,说出一串假设,又自我否定,而后又陷入无尽的自责。
夏晓心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她想了想,灵机一动,趁韩凌正在慌乱之时,她抱着黎画,敲响了这家农户的家门。
“谁啊?”里面传出声音。
韩凌蓦地愣住,他不可置信地慢慢扭过脑袋,看着夏晓,问道:“你在干什么?”
夏晓没有理会韩凌,而是对着屋内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小女子与夫君来此游玩,途经此处,不小心走散了,想请问你们今晚是否见到有陌生男子路过?他不足七尺,仪表俊俏。”
屋里一片安静,良久,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一身着粗布麻衣,满脸皱纹的花甲老太向外探了个头,打量了一番夏晓,而后道:“今晚我确实遇到一个陌生男人,就晕倒在我家马棚里,被我儿子抬了回来,你进来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说罢,她便转身颤颤巍巍地向屋里走去。
闻言,韩凌一愣,他快步冲到房门前,先一步跨进了屋子,他紧追上那老婆婆,直接问道:“他是我们要找的人,他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那老太婆显然被吓了一跳,她震惊地看着韩凌,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呜呜呜”哼唧不停。这时,里屋传来声响,一个青年男子跑了出来,他大声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婆顿了顿,她瞪圆了眼睛看着韩凌,过了许久,却没见对方有加害的动作,方才放心下来。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又扭头看向夏晓,颤声问道:“这也是你的同伴?”
夏晓连忙上前,赔着笑脸道:“是的。对不起老人家,他做事向来鲁莽,多有冒犯,还请原谅,他并非是故意想吓您。”
那老太似乎并没有计较的意思,转而道:“儿子,娘没事。你出来招呼一下客人。”
青年搀扶住老太婆,慢慢地将她领进了屋,待一切安顿妥当,他才走回客厅,看着夏晓他们三人,问道:“你们是想找一个男子?”
韩凌抢先答道:“没错。”
青年又扫了一眼韩凌,顿了顿,轻吐出一口气,道:“跟我来吧。”
韩凌等人随青年拐进一间偏房,房里点着一盏烛灯,灯光微弱,灯影摇晃,隐约可见房间尽头处有一张木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韩凌快步走了进去,他迅速查看床上那人的身份,他撩开对方的散乱的刘海,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映入眼睑,他不禁呼吸一窒,心下一怔,小心地伸手去试探对方的鼻息。幸好,呼吸平稳,并无大碍。
“怎么样?”夏晓站在门口,小心问道。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睡一下便好。”韩凌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幸好没事。”
那青年挑了挑眉梢,又说:“既然他是你们的朋友,那还请你们将他快些带走,我娘身子不好,受不了惊吓,尤其是见到陌生人。”
韩凌扭头瞪了一眼青年,不满道:“他还没有醒,你要让我们带他去哪里?”
夏晓忙拉了一下韩凌的手臂,并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而后转向青年,态度诚恳道:“他是我哥哥,说话没有礼数,还请别放在心上。另外,感谢您救了小女子的丈夫,如此大恩,当以涌泉相报,这里是些首饰,虽不值很多钱,但还请你收下,算是我们的谢礼,日后我们若能飞黄腾达,定也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说着,夏晓便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玉镯,塞进了青年的手里。
青年面露诧色,他端详了一下镯子,而后笑道:“姑娘真是客气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对了,姑娘若是不嫌弃,今夜便在这住下吧,反正夜已深,你们要找住处不容易,且你丈夫还昏迷不醒,行动不便,这样胡乱折腾,恐怕不妥。”
夏晓露出感激的笑容,她朝青年深深鞠了一躬,笑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青年收好镯子,又为他们烧了些热水,交代几句,便回屋里睡去了。韩凌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现青年走了,他终于找到机会,便忍不住责问夏晓为何要赠予那青年镯子?助人为乐,本天经地义,怎可如此物质狭隘?如此歪风邪气,怎能助长?那人分明不想帮我们,但最后却因贪财,而改变了主意,这样的小人,何必要对他感恩戴德?夏晓听完韩凌这番质问,不禁苦笑不得,她算是明白了些许黎烨平时的感受,韩凌就是一个木头,不懂人情世故,坚守正义的准则,殊不知这世上早没了正义,有的只是世道炎凉。
夏晓并未与韩凌争执,甚至没有多做一句解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与韩凌并非一个世界的人,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背弃伦理,进青楼为妓,又入宫勾引天子,并生下一女,然自始至终,她甚至对黎烨没有一丝感情,于她而言,黎烨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道具而已。所以,她理解属世之人的想法,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有些甚至触犯律法,而大多数人,不过是违背了道德,而这在夏晓看来,实在正常不过。所以,她不会奢求韩凌能明白她们这类人的生活方式,毕竟一个人的人生观,不会因为他人的几句言语便会改变。
韩凌见夏晓没有理会他,自知无趣,便也没再多说,但自此,他曾对夏晓的敬佩之意便少了很多,原来他觉得此女脱俗,然今日才发现,她不过也是一介俗人。韩凌走到床边,仔细检查了一下黎烨的身体,确定他并未受伤后,才算放了心,他不禁自言自语道:“陛下究竟是为何会晕倒?”
夏晓一边招呼黎画睡下,一边猜测道:“方才你也钻过那马棚,臭气熏天,人长时间待在那里面,被臭晕了也正常。”
韩凌不禁愣住,他怎么没想到有这可能啊!
第二天一早,黎烨终于恢复了意识,他一睁眼,就一脸幽怨地看着韩凌。韩凌自知理亏,一声不吭地帮黎烨洗脸换衣刷牙穿鞋,黎烨本想算了,但见韩凌呆头呆脑的模样就来气,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韩凌的后脑勺上,“你是想要本王的命吗?!将本王藏在马棚里,里面全是粪便,你知道本王差点被臭死吗?!”
韩凌低头忙道:“是臣考虑不周,让陛下受苦了,还请陛下莫要责备,毕竟臣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着想个屁!”黎烨白了一眼韩凌,“你是在谋杀亲夫!”
“不敢不敢。”
黎烨冷哼了一声,而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夏晓竟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清粥,而黎画则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着茶碗盖。黎烨不禁一愣,方才一直忙着与韩凌怄气,竟未注意到她们二人,一股不详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黎烨登时严肃道:“她们为何会在此处?这里又是哪里?”此地破旧狭窄,又灰尘漫天,显然不是宫里。
韩凌深吸一口气,而后在床边坐定,望着黎烨,将昨夜回宫遇到龙臻之事全部告之对方,并说明此时他们的处境,或许现在龙臻正全城搜索他们的下落,意图不轨。对方现执掌大权,又手握重兵,要与之抗衡,恐怕不是易事。
☆、78逃亡
一时间,四周陷入一片静默,黎烨面色阴沉,他不禁蹙起眉梢,思索良久,竟跳起身,又一巴掌拍在韩凌的后脑勺上,他大声道:“你傻吗?龙臻提出那个条件时,你就当同意的啊!先稳住他,之后待局势稳定,我们再耍赖不就行了?到时大势已去,他也拿本王没办法啊!你何必将我们推入到腹背受敌之境啊!”
韩凌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他莫名其妙问道:“既然不愿做他的傀儡,又为何要答应他呢?我们为何要做违背良心之事?”
黎烨欲哭无泪,他强调道:“这是曲线救国啊曲线救国。”
韩凌摇摇头,“臣不明白。”
黎烨一顿,无奈地一屁股坐了回去,他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你与龙臻反目,又没任何筹码,难道打算一直在这躲着?”
韩凌道:“自然不是,臣掌管军队,又亲自练兵,忠于臣的兵士不在少数,臣打算集结这些将士,与臣共同奋战,伐异党,诛外敌。”
黎烨不想打击韩凌,但还是实话说道:“经历前几月浩劫,我国能上战场的兵士还有多少?不足六万。这其中又有多少能为你叛国?或者说有多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就算有三万人,但以这三万人去打他们的同胞,他们会愿意出战吗?况且,现在邶军压境,我们若仍在内乱,到时两败俱伤,反倒让邶军捡了个便宜,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韩凌摇摇头,面无表情道:“陛下,臣并不傻,臣将做之事,是要反转局面,将我们置于邶军的位置。”
黎烨一愣,奇道:“此话怎讲?”
韩凌郑重答道:“臣集结兵士,并非为对抗龙臻,而是对他们进行转移,储备战力。我们的对手,是龙臻与邶军的胜者。你与杞王交情甚好,可写信请求他暂且收留我们,待龙臻与邶军交战之时,我们再出兵,顺便再借助杞国兵力,到时定能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并一举歼灭。”
黎烨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凌,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要将黎国的全城百姓,还有那些不归顺你的士兵作为诱饵?!”
韩凌镇静道:“没错。”
“不行!”黎烨大声道:“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特别是百姓,他们是无辜的!”
韩凌理所当然答道:“陛下,龙臻造反,本就是诛九族之罪,然明知他是贼子,却还依附他之人难道不也当是同罪?他们死有余辜。至于百姓,他们确实无辜,臣会尽力将他们转移,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黎烨错愕地看着韩凌,他忽然觉得,韩凌简直是心狠手辣,他问道:“那百姓的家怎么办?就算他们侥幸活了下来,但最终也会无家可归的!”
韩凌道:“陛下,你太过妇人之仁,何以为家?只要家人尚在,何处不是家?砖瓦房屋不过是栖身之所,毁了可以再建,臣以为,只要抱住他们的性命,一切可以从长计议。”
黎烨连连摇头,“不可!本王再去与龙臻商量,为今之计,是万众一心,一同抗敌,定不可做分裂之事!”
韩凌笑笑,“陛下,你实在天真。我国六万兵力,敌军至少二十万,你觉得,以我们之力,当如何抗敌?现在,我们必须拖延时间,争取联系上杞王,请他发兵救援,我们才有机会度过难关。而以龙臻为饵,是必不可少的策略。”
黎烨表情复杂,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抽疼,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韩凌总是不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为什么?他总是要与自己唱反调?他们僵持许久,各执己见,最后,还是黎烨妥协了,从来都是他妥协于韩凌,韩凌从来都不懂何为迁就。
黎烨已醒,他们自然没必要再打扰这户农家,草草道谢后,他们便往城外走去。韩凌找了处地,将黎烨等人暂时安置好,而后自己便溜回军营,寻找帮手。
韩凌本人虽不讨喜,但他是当之无愧的将军,所以兵士们都敬他,无关私人恩怨。当兵士们得知情况紧急,且龙臻又叛变,几乎全都当机立断,决定跟随韩凌,暂且躲避风头,待时机成熟,再回来上阵杀敌。趁着夜色,兵士们小心地离开军营,并回家带走妻儿,在韩凌的带领下,沿着小路,赶了一夜路,终于和黎烨汇合了。
黎烨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而后道:“他们为何能放弃家园?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凌答道:“对于我们而言,家不过是家人,至于住在何处,无关紧要。再者,我们只是暂时的转移,并非永远离开黎国的土地,所以,没必要婆婆妈妈。”
黎烨当真不懂军人的洒脱与气节,他大概估计了一下,韩凌领回来的兵士至少有两万,再加上他们的亲人,总人数不下四万,如此庞大的队伍,想要躲过龙臻和邶军的眼线,实在难于上青天。带着这帮人,黎烨不觉是助手,相反,他还觉得会被这帮人拖累,暴露行踪。黎烨忧心肿肿,故询问韩凌带着如此队伍,当如何走出边关,并寻得安生之所。
黎烨原以为韩凌有绝密的藏身之法,然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韩凌竟说没必要躲藏,只需光明正大地行军便好,没有人会理会他们的。
黎烨不信,这么明显的目标不去理会,你当敌人是傻子?
韩凌答道:“我们只需做简单的伪装便可,穿上粗布麻衣,假装是难民,向西边走,既不靠近邶军,又远离都城,于邶军而言,我们所行进的方向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不会与他们产生正面交锋,且他们不知道陛下混在此队人马中,故他们不会浪费兵力和精力来为难难民。至于龙臻那边,他显然能猜到陛下就在其中,而这些难民,十有八九就是军营里消失的那群兵士,但由于我们所走的方向,严重偏离了主战场,所以龙臻不会分散人马来追击我们,毕竟他的人手本就不足,若再与我们纠缠,那么他必将无力抵抗邶国的进攻。臣了解龙臻,他虽叛变,但他心系黎国,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黎国毁于一旦,所以他必会顽强抵抗,至死方休。”
黎烨顿了顿,似有所悟,他说道:“难道于双方而言,我们无关紧要?”
“没错。”韩凌点点头,“只要我们没有攻击意图,两方是无暇顾及我们的。只是有一点,臣很是担忧。如陛下所见,我国兵力本就有限,现又被臣带走大半,龙臻就算有通天神力,也定是阻挡不了邶军的攻击,所以,臣估计,龙臻会惨败,到时太子的性命恐会受到威胁,陛下,你是否有此觉悟?你或许将失去你的亲生儿子和女儿。”
黎烨猛地愣住,他完全忘记了黎清和黎莹的存在!平日他只与黎画亲近,自然而然就将黎画视为了掌上明珠,至于黎清和黎莹,他早已习惯他们对自己的不理不睬,所以也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但真到生死存亡时,他怎可能对他们不管不顾?说到底,他们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黎烨连连摇头,他斩钉截铁道:“不行!他们不能死!必须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韩凌点点头,道:“臣自然会想尽办法保全他们,但陛下你当先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们所处环境危险,稍不留意,便会丢了性命。”
“不行,本王要回去救他们。”黎烨忽然焦急道。
韩凌微蹙起眉梢,他说:“陛下,现在我们若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这与送上虎口的羔羊有何异?陛下,臣恳请你别再感情用事,这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够了!”黎烨怒吼道:“你为何总于本王做对!难道在你们眼里本王就如此幼稚,难登大雅之堂?!本王想救人怎么了?难道救人也是错吗?还有,你们一个二个的逼本王,你们还把本王放在眼里吗?!”
“陛下息怒。”韩凌冷静地鞠了个躬,他说:“陛下,臣并没有说要放弃太子和公主,臣只是想提前说明最坏的情况,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臣计划现在先去找杞王,当寻得救兵后,便立刻回朝,剿灭残党,将龙臻等人和邶军一举歼灭。”
黎烨深吸了几口起,他死死地瞪着韩凌,全没有了几天前的浓情蜜意,他沉默许久,而后冷冷问道:“倘若我们赶不回来呢?”
韩凌也不拐弯抹角,他直言道:“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陛下,臣才希望你快些行动,别再犹豫不决,毕竟时间就是生命,晚一秒钟,都可能将自己的亲人置于死地。”
黎烨知道,自己向来说不过韩凌,他也明白,现在的争执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于是,他干脆闭上嘴,默认了韩凌的做法。属下一般都是服从于上级,既然韩凌和黎烨的意见已经统一,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一句话,只一边急着赶路,一边照顾好自己的亲人。
黎烨与韩凌虽然在一起了,但黎烨完全感受不到韩凌的半点爱意,一路走来,那人就在他身旁,然他却能对自己视而不见,只专心与几位将士讨论该如何排兵布阵,若遇敌情,又该如何处理。黎烨默默地抱着黎画,听黎画肆无忌惮地豪言壮语,心情失落到极点,纵观其他兵士,他们一家人走着,虽然苦,但至少相互照料,妻子为丈夫擦汗送水,丈夫牵着妻儿的手,给予他们有力的支撑。
☆、79形势不妙
就这样走了很多天,黎烨忍无可忍,终于脾气大爆发,他责问韩凌到底将自己置于何处?若是不喜欢自己,就不要勉强在一起,何必搞得见面像陌生人一样?韩凌闻言,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他问了黎烨一句话,“你与夏晓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为何你却不照顾她呢?臣若与你卿卿我我,那些兵士该如何看待你?你乃一国之君,当以身作则。”
黎烨张了张口,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在你看来,表面工作做好比实际上的真感情还重要?”
韩凌沉默半晌,而后说道:“臣只是不希望你的声誉受损,很多时候,臣确实想关心陛下,但毕竟人多口杂,臣只能装作漠不关心。且陛下对夏晓确实也是不闻不问,很多兵士都在私底下讨论此事。”
黎烨想了许久,算是明白韩凌的脑回路了,这人当真是奇怪,不同于平常人的关心,他更注重的,似乎是那些虚名,相比起对自己实实在在的关心,他居然更关心自己名誉是否会受损。黎烨苦笑了一下,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现在反而还要去引导对方,黎烨循循善诱,“本王既然选择了你,就不在乎他人之言,你无需顾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便怎么做吧。”
韩凌猛地一怔,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黎烨,良久,方才吐出两个字,“当真?”
黎烨心里一慌,暗自紧张这木头又要做什么出格之事,他顿了顿,点点头。
登时,韩凌跳下马背,又叫停了黎烨的马匹,他牵着黎烨的马走了一小段路程,而后说道:“臣大意,忘了陛下不擅马技,怎可让您独自驾马。”说罢,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上了黎烨的马匹,与黎烨共乘一骥,双手自然而然环过黎烨的腰,而后捏紧缰绳。黎画本坐在黎烨前面,现马背上又多了一个人,难免会有些拥挤,她登时不满地大叫道:“韩叔,我要被挤瘪了,你快下去!”
黎画话音刚落,只感觉后脑勺一阵抽疼,她捂着脑袋惨叫一声,只听黎烨在她耳后小声警告道:“闭嘴。”黎画怒,抬眼瞪着黎烨,却见黎烨嘴角上扬,露出甜滋滋的笑容。
黎画愣了愣,得出一个结论:她的王八蛋父王又傻了。
如韩凌之前所预料的,他们如此堂而皇之地穿过半个黎国,一路行至关外,却也未遇一人阻拦,甚至没见半个敌兵。而远方,号角声早已响起,听闻信使传来的消息,邶军已经占领边城,并整装待发,下一步将拿下青山县。至于龙臻那边,他迅速集结所有壮丁,紧急训练士兵,并加固都城防御。他似乎已经打算放弃那些城池,而是集中所有优势兵力,在都城进行生死一战,到时是胜是败,就看天意了。
虽然龙臻并不打算派兵支援边关城镇,但地方官员依旧坚守阵地,带领地方将士,顽强抵抗。因黎烨曾在全国选拔新官,又派往地方为官赈灾,所以,留守的都是气血方刚的男儿,一腔热血不轻言放弃,有勇有谋,让邶军好生头疼。
黎烨笑邶军仗打得灰头土脸,相比一开始的忧虑,实际情况让黎烨轻松不少,毕竟局势并未陷入一边倒,黎国百姓也未大面积死亡,亦或遭到屠杀,邶军来势汹汹,但不过是纸老虎,缺乏行之有效的兵法策略,将领也如安宇文之辈,是愣头青,仗着人多势众,便没头没脑往前冲,用蛮力,只懂用武力取胜。
就在双方战事胶着之际,黎烨一行人已安全抵达杞国,杞亚接待了他们,并承诺将尽全力帮助黎烨夺回王位,排除异党,而在时机成熟前,黎烨可在杞国宫里安歇整顿。可以说,杞亚为黎烨提供了避难所,且还保证他衣食无忧,现如今,黎烨只需眼巴巴盼着远方战事能尽快结束,一来,一个国家经不起长期战乱的消耗,二来,拖的时间越长,他越难再夺王位。
听信使之言,龙臻对外宣称黎烨不知所踪,生死未卜,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且现又是国难当头,必须有一人统领大局,虽黎烨曾立黎清为太子,但太子现在年幼,还不能独当一面,思量再三,又得太子恩准,将由他暂理国事,待太子成年,再由太子登基,主持朝政。当时人心惶惶,情况紧急,也无人意识到即将改朝换代,只是心里盼着有一人能救黎国于危难间,既然龙臻主动请命,那大家自然也就默认了,唯龙臻马首是瞻。听闻秦尚书心有不满,但论资历与势力,均不如龙臻,所以,他只能知趣地闭上了嘴,乖乖听命于龙臻,任由对方对自己指手画脚。
此番形势,可以说是在韩凌的预料之中,那日龙臻就已言明,要弑君篡位,如今他所做的,不过是欲独揽大权的第一步。然乐观来看,由龙臻做主未尝不是件坏事,毕竟此时的黎烨也无十足把握能带领黎国度过此劫难,现龙臻挑起重担,也实属不易,且韩凌了解龙臻的性格,他断不会轻易葬送了黎国大运,他定会抵抗到最后一口气。
有了休憩之地,韩凌自然是马不停蹄开始练兵,大战在即,随时都可能奔赴沙场,所以,现在的每一分秒就显得极为珍贵。原以为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然天有不测风云,一封军书,彻底改变了黎烨等人的命途。
杞国常年内乱,因这个民族本就喜放荡不羁,争强好胜,故他们总会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甘于一辈子在家老老实实种地营生,个个想着想称王称霸,做了山贼就想做君主。也恰是黎烨养精蓄锐时,杞国北边的山贼便开始闹腾了,此次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气势如虹,一举拿下北方五座城池。杞亚对此其实心知肚明,并非因北方山贼厉害,而是北方那五城的人早有叛乱之心,与那山贼不谋而合,干脆就搭个火,一起反了。
杞国又生变数,杞亚自然无暇再顾及黎烨,他立刻带领兵士北下,镇压起义。至于黎烨,与杞亚交好,最近数月又在杞国混吃混喝,日后还要借用杞国兵力,于情于理,对此造反,黎烨都不该坐视不理,思及再三,黎烨只能派兵支援。韩凌倒也义气,难得没有持反对态度,立刻跨上战马,直奔战场。黎烨好奇韩凌竟也会管闲事,后来韩凌答,他赞成黎烨的提议,一是为加深杞黎间的情谊,毕竟日后还要仰仗杞国,二是他想借此机会,练练兵,毕竟一次实战,胜过十次演习。
韩凌带走一半人马前去支援,黎烨则与另外一半人马留守都城,时刻关注龙臻与邶军的动态。
中间有一个小插曲,韩凌出征前夜,黎画哭喊着想与韩凌一起上战场,因为她也想上阵杀敌,她也想做一回女英雄,她天真地以为战场如同擂台,点到为止,殊不知刀剑无眼,那是极为残酷的炼狱。韩凌为缓解黎画的悲伤,故给她了个任务——训练新兵。反正她在宫里闲着也无事,大好时光可不要荒废了,且她年纪虽小,但武功不比那些新兵差,拿他们练练手,未尝不可。韩凌诱哄黎画说这是上战场的第一步,过了此训练,方才能考虑是否要带她,黎画尚不懂事,傻乎乎地就答应了韩凌,还满腔热血,真把自己当成了女将军。
韩凌本以为镇压起义,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相比起训练有素的军队,民间自发的组织普遍没纪律没组织,且综合战斗力不高。然这次形势却大不一样,他们的对手装备精良,素质极高,同时熟悉五城地理优势,排兵布阵头头是道。杞亚军队损失近万人,方才攻下一城,而初步估计,这一战,敌人损兵不足千人。也经此一役,让韩凌清晰地认识到,对手并非等闲之辈。
就这样,杞亚为收复五城,大大小小打了近三十场战,而这一打,就是半年之久,北方地域战后劫生,生灵涂炭,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且又是战败一方,干脆收拾铺盖行李,又往北上,投奔了武国。所以,这场战,于杞亚而言,根本没收到任何好处,浪费大量人力物力不说,这五城又被毁殆尽,无人居住,相当于成了死城,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发展,故不能创造收益。不过好歹疆土是保住了,统治威胁也暂时得以消除,还是令他不禁长舒一口气。
韩凌没料到这场战持续时间会如此之久,待他赶回杞国都城之时,他才得到消息,说黎国百姓顽强抵抗,但终不敌邶国人多势众,兵力强盛,连失琉桐关,七戴河,廾城,碚俞城。邶军连斩数处军事要塞,军心振奋,势不可挡,而黎国连连失守,又无朝廷支援,百姓浴血奋战不得果,渐渐斗志消减,纷纷缴械投降,成了别人的战俘。
虽邶军还未打到城门下,但黎烨已经坐不住了,他提出了最要命的一点,也事关之后的形势,那便是邶军会如何处理战俘?假设邶军威胁战俘,让他们沦为自己的工具,那无疑会壮大邶国军事力量,若只是坑杀所有战俘,虽残忍,但倒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因为那些百姓,于黎方,早已是弃卒。
韩凌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而他更意识到情况的不妙,他之前估计,邶军和龙臻不出半年,便会交战,然现在已过去了一年多,两军还未相遇,邶军在行军过程中,不断收获战果,且又有新的兵力增援,将城池完全占领,当做囊中之物,不断为己方创收,充实力量。至于龙臻那方,他们城门紧闭,养精蓄锐一整年,又未受任何冲击,其发展,定不可同年而语。但转眼看黎烨这方,一年过去,兵士未得有效训练,反而有大半年在战场上耗损,原想用实战训兵,但折损实在严重。而友军杞军,其损失更是惨重,可以说,黎烨方元气大伤,此时的他们,根本无力与邶军和龙臻对抗,就连螳螂捕蝉,他们恐怕都难以做到。
☆、80龙臻战死
韩凌承认,是当初自己太过片面,才会将他们置于如此被动之地。可现在的局势,他们又有什么插手的余地?还是只能按照原计划,待邶军和龙臻交战后,两败俱伤,他们再去捡个便宜。只是到时的伤亡,恐不可估量。
至此,黎烨也没任何办法,现在若因按捺不住而冲了出去,那必死无疑,实力悬殊太大,现在他们和邶军还有龙臻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所以,他只能日日夜夜盼着邶军和龙臻赶快交战。然事与愿违,安宇文似乎有一名出色的军师,邶军并未急于求成,他们每占领一处,便会在那地方扎根,重新编排兵力,同时将战俘据为己有,以武力威胁,要求对方务农创收,提供补给。
韩凌分析着形势,最后对黎烨说了一句话,“陛下,做好准备,黎国将亡。”
黎烨沉默许久,点点头,问道:“能将清儿和莹儿救出吗?”
韩凌望着军事地图,兀自比划着。龙臻虽功名赫赫,但说到底,他也仅是一文官,不懂行兵打仗,他一心想守住都城,故闭关锁国,加紧修筑防御工事,殊不知在这段时间里,黎国的大半疆土已经易主,而他的结局,终将是孤立无援,被消灭,不过早晚的事情。到时倘若邶军获胜,那将是全面胜利,整个黎国都将被吞并,而黎烨他们,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时间一天天过去,黎烨眼见黎国无数城池失守,原先还心急如焚,但后来竟然也淡定了。他算是看开了,自己本就不是做君王的材料,每天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吃喝玩乐,对国事,总是得过且过,或许如龙臻之言,黎国早晚要败在他手。现在,他也懒得去挣扎,该是怎样便是怎样,至少他做过一回皇帝,至少也过了把瘾,以后卸下担子,在世间逍遥,也不失乐趣。
邶军似乎认准了龙臻不会出兵,故也不着急攻城,慢悠悠地将黎国主要军事要塞一一占领。眼见此情形,韩凌暗想不妙,如此下去,黎国无异于待宰的羔羊,屠夫正饶有趣味地一片片剜下它的肉。所幸龙臻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开始打开城门,派兵支援地方,地方登时犹获至宝,军心振奋,大挫邶军势如破竹的态势,黎国迎来久违的一缕春风。
黎国的反击显然出乎邶军的意料,他们被打得措手不及,屁滚尿流,安宇文怒起,不顾军师之言,带兵直奔龙臻老巢,然他不知黎烨早已逃走,军中口号为“杀黎狗,夺黎国”,在知情人看来,难免有些好笑。
黎烨日夜盼的,便是双方能尽快开战,最好迅速做个了断,也好让自己快些回朝,虽然他已不是很在乎,但一颗心始终是悬着的。现如今,邶军终于发动攻势,黎烨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上天还是眷顾他的,没有弃他于不顾。
听闻邶军和龙臻势均力敌,邶军作为攻城方,难以占据地理优势,在作战时难免会有些吃亏。但胜在其武器装备精良,兵强马壮,故即便有耗损,但也在奋战四月后,攻下都城城门。城门一破,便意味着龙臻失去了防守优势,接下来,将是货真价实地厮杀。
黎烨等人收到消息,便立刻收拾行装,集结人马,赶赴都城。经过近半年的休养,韩凌部队摆脱了战后的困乏,同时又得到专业的训练,虽未达到预想水平,但不得不说,其战斗力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现时机成熟,他们只需等待两军交战,待双方俱伤之时,再强势参战,一举夺取最终胜利!
未避免被人察觉,韩凌部队一路小心翼翼,不敢走官道,只敢带领大部队穿越崇山峻岭,又克天险,往敌后方慢慢移去。
另一边,战事胶着,邶军攻下城门,却迟迟破不了宫墙。龙臻抵抗实在顽强,令邶军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安宇文被激得誓要砍下黎烨首级,他几乎丧失理智,疯狂地使用人海战术,完全不顾及任何兵法,而这也正中敌方下怀。龙臻将宫墙修得坚不可破,单靠蛮力,是没半点儿用处,偏偏安宇文对此毫不察觉,将大量的兵力浪费在破墙一事上。
由于韩凌军开始行进,故不再容易收到第一战报,一切全凭猜想,路上也不敢有所怠慢,生怕一耽搁,安宇文就占领了都城,自己再没机会捡漏。但万幸,当他们穿越山川,走入黎国境内时,并未看见黎国的白旗,这无不意味着龙臻还在与安宇文拼个你死我活。韩凌长舒一口气,带领队伍找了一个地方潜伏,便静待时机。
龙臻与安宇文这战打了近半年,龙臻保持了半年不败战绩,然却越打越穷。龙臻镇守皇城,其地域狭小,物资有限,这半年,他全靠吃老本,只有出,没有进。然安宇文却不一样,虽然他连连失利,但他的补给却很充足,人手不够,他干脆就让战俘上,没粮食了,就去黎国周边城镇里去挖,反正,他不愁吃喝,就守在宫墙外,与龙臻死耗。龙臻自知大限将至,祷告天地,只求能出现奇迹,当弹尽粮绝时,他们将必败无疑。
所以,思量再三,龙臻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必须夺回都城,方才能得到补给,若再如此下去,他只会成为瓮中之鳖。
入夜,龙臻亲上战马,率领宫中半数士兵,浩浩荡荡向邶军攻去,邶军将领方睡意朦胧,忽遇此变故,忙不迭起床,连盔甲都不及穿好,便拿着兵器上阵迎敌。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溅沙场,邶军以火箭攻击,火势漫天,顷刻间吞噬房屋。龙臻浴血奋战,不顾火势,见敌就挥刀砍去,他气喘吁吁,步履艰难。战马早已丢失,亲信也走散了,他孤军奋战,不巧却欲安宇文,安宇文见他,先是诧异,后来猖狂笑道:“黎烨那个狗贼当真是山穷水尽了,竟让一花甲老头率兵上阵,且还是一文官,哈哈哈!”
龙臻登时气血上涌,他仰天长喝,提剑刺向安宇文!安宇文笑声渐息,目光凌厉,他低声一喝,向左微倾身子,轻松避过了龙臻的攻击。
另一边,韩凌在远处见都城烈火燃烧,火光照亮天际,恢宏壮阔。他心知大战已至,时机成熟,当进军都城!于是,他喊醒仍在睡梦中的兵士,迅速集结,立刻奔赴前线。黎烨也是慌乱地穿衣,一心想看看结果如何,然却被韩凌制止了,韩凌说:“陛下,前方事态紧急,乃生死之战,凶多吉少,请你在此等候,待臣凯旋。”
黎烨早料到韩凌会如此说,他道:“此乃历史性的时刻,本王怎可缺席?若连死的觉悟都没有,还有何资格称王?!”
要想稳住黎烨,韩凌知道免不了一场争执,然现在情况危急,根本没半点时间让他们争论,故韩凌难得让步,他说:“那陛下定要和臣寸步不离!”
黎烨用力地点点头。韩凌不再多言,迅速部署战术,安排兵士,而黎烨则叫醒夏晓,将她们母女交由亲信照顾,若此战胜利,黎烨将亲自接她们回宫,若此战败了,黎烨战死沙场,那么,夏晓便带着黎画,赶快逃命,之后好好生活。他们约定以一月为期,倘若一月后,黎烨仍没有消息,那便意味着他已经死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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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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