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辣书屋
首页太监为官记正文 第10节

正文 第10节

    太监为官记 作者:樵音迷觞

    第10节

    见刘大人又败北而归,黎烨干脆站起身,大手一挥,大声道:“怎么?我大黎就没有一个有用之才?竟连几名歌台舞女都没法应付?你们还有何能耐?!”

    闻言,刚刚下台的刘大人不禁双腿一抖,他顿了顿,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回椅旁坐下,然后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缩起了脖子。方才因为气血上涌,他的脑子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只图一时欢愉,反而忘了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屡屡遭到女子羞辱,却还心神荡漾,欲罢不能,实在丢脸。

    几名正欲上台的大臣也猛然醒悟,他们连忙止住脚步,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陪着笑脸,说道:“陛下,臣等实在挡不住诱惑,当真惭愧,不过臣以为,我大黎怎会没有不受美□□惑之人呢?真正的英雄,不都深藏不露吗?比如……”那老臣眼睛一瞥,有意无意继续道:“韩将军。依老臣所知,韩将军刚正不阿,从不沉迷美色,他定能闯过重重诱惑,光明正大地取得胜利。”

    韩凌本是冷眼旁光,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禁精神一振,他连忙看向那名老臣,面露不悦。但他并未多言半句,只是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黎烨闻言,咧嘴一笑,这老头倒是机敏,一转眼就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别人,且韩凌一直人缘很差,其他人想借机报复,也是可以理解。黎烨想出这游戏的初衷,其实也是为了整蛊韩凌,他觉得,韩凌实在可恶,简直就是王八蛋,吃里扒外,得让他长个教训,只是黎烨一直没找到时机让韩凌出丑,终于,这老臣一开口,倒是随了他的愿。于是,黎烨理所应当地将目光移向韩凌,满怀期待道:“方才本王怎么把韩将军忘了?韩将军英勇不屈,定不会轻易就范,来,韩将军,请为本王展示你的定力与决心吧!”

    韩凌瞬间瘪了嘴,他走上前,半跪下身,说道:“陛下,臣对此并不感兴趣,恕臣无法达成陛下的心愿。”

    黎烨登时瞪圆了眼,他恶狠狠地看着韩凌,说道:“你再说一遍!本王当真是把你给惯坏了,时时随你心愿,可你是否考虑过,你本就为臣,怎可违抗君意?!今夜可是除夕,难道你打算扫本王的兴?”

    韩凌不为所动,他抬眼看着黎烨,眼神平静,却又不失威严,他道:“陛下,若臣不明是非,只懂阿谀,那陛下往后可还信得过臣?臣以为,臣深得陛下信任,方才有陛下对臣纵容百般,臣也知臣确实独断,又不懂为人处事,平日难免惹陛下烦心,但陛下,臣有臣的原则与底线,有些事该为,有些事不该为,不强人所难,也是明君之所为。陛下,臣并非不给你面子,但首先请陛下尊重臣。”

    黎烨早知韩凌不会轻易就范,他一拍桌,站起身,怒道:“本王何时不尊重你?!倒是你,什么时候把本王放在眼里?!”

    “陛下息怒。”祁青青忽然走了出来,她扭着腰肢,走到黎烨面前,她欠了欠身,朝黎烨行了个礼,而后道:“陛下,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动怒伤身,又坏了气氛,您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黎烨微有诧异地看了一眼祁青青,说实话,他可是有段日子没见到她了,若不是她今日出现,黎烨恐怕早就忘了有这号人物。祁青青一向聪颖,又懂博君心,但就是心机太重,让黎烨喜欢不起来,不过,这样的人不深交便可,平日用来消遣消遣倒也不错。既然祁青青前来劝解,黎烨自然得给对方一个面子,毕竟她可是后宫之人,于是,黎烨便道:“爱妃,并非本王想要发火,只是看见这榆木脑袋,本王就气不打一处来!”

    祁青青嫣然巧笑道:“陛下,臣妾以为,韩将军说得不无道理,把这宫里弄得和春楼一样乌烟瘴气的实在不妥,但既然今日是除夕,那放开玩一次也情有可原,不过,凡事当讲求一个度,尽了兴就好。臣妾觉得,韩将军作为一国之大将,实为大黎门面,不当有如此荒诞行为,但今日是求突破,不妨让韩将军试上一试,且作为收场,即韩将军玩了一次游戏,陛下便不可再继续下去,毕竟影响声誉。”

    ☆、69玩过火

    黎烨似笑非笑地看着祁青青,又瞥了一眼龙臻,真是许久未见,功力渐长啊。曾经祁青青只是懂得耍些小心机,和自己套套近乎,且还经不起推敲,破绽百出。现如今她居然都懂得探查君心,并又坚持立场,站好队伍,顺便再报个私仇,实在不简单。祁青青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来,大概是龙臻的意思,黎莹一直和黎清随龙臻念书,祁青青与龙臻的关系自然甚好,龙臻不喜自己胡作非为,对这游戏本就抱有敌意,但因前几日他们才有争执,今日若再闹起来,往后恐怕见面了都会尴尬,所以,龙臻便让祁青青出马,正好也给了祁青青一个表现的机会。而祁青青之所以提出以韩凌收场,也是有讲究的,一来明眼人都看得出,黎烨想刁难韩凌,这当然得顺君意,二来祁青青曾与韩凌有私仇,虽不大,但祁青青可一直记在心上,三来,韩凌压轴,黎烨的心愿达成,自然不会再执意要求进行游戏,那么,正好也可让龙臻不再气恼。黎烨默不作声,良久,他方才说道:“爱妃的提议不错,韩将军,你不喜欢这些污秽活动,那何不就终结了它?现在决定权在你手里,要么你自己上台,要么让其他侍卫或者大臣接着玩,玩一晚上!”

    韩凌目光一沉,他一错不错地看着黎烨,他没料到黎烨竟会逼他做这样的事情,黎烨虽然荒唐,但他至少不会强人所难,现在他竟要让自己违背到的伦理,行如此之事,实在!实在忍无可忍!韩凌心里一阵抽疼,他说:“陛下,臣不行违心之事,若您执意勉强,臣只能抗旨不遵。”

    黎烨拍拍手,装作没事人一样道:“没关系没关系,来来来,各位爱卿,我们继续,刚才是玩到哪里了?葛大人,你是不是正准备上台呀?韩将军还没看够,你们别愣着,还不赶快上来!”

    韩凌不禁捏紧拳头,大声道:“陛下!请你适可而止!”

    黎烨干脆一副无赖的模样,歪坐在龙椅上,他说:“本王也没勉强你啊,你激动个什么?”

    韩凌道:“陛下,你可还有颜面?你自己想玩便罢了,怎可将这污名扣到臣身上?什么叫臣还没看够?臣根本不想看好吗?!”

    黎烨下巴一扬,“不想看你就上台,也就半盏茶的功夫,过了就结束了,大家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韩凌扫了眼四周,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副看戏的姿态,反正大家都纠结着,这内心是想玩,但颜面又挂不住,若不玩,黎烨又咄咄逼人,实在是进退两难。现在倒好,这责任都扔到了韩凌身上,无论他们之后玩或不玩,亦或玩得放肆,那都怪韩凌。韩凌愤恨地一拳捶在地上,他道:“陛下,之后可不要言而无信!”

    黎烨登时眼前一亮,他连忙挺直脊背,身子前倾,问道:“韩将军,你是想试一试?”

    韩凌默认地走上台,看也不看随意指了三名女子,便道:“开始吧。”

    黎烨但笑不语,眼看着那三名女子在韩凌面前又笑又摸,更有一名女子似是被韩凌的容貌所迷惑,竟有意无意亲吻他的脸颊。但即便如此,韩凌也不为所动,他呼吸平稳,目不斜视,就连女子朝他抛去眉眼,他也脸不红心不跳。女子羞恼地拍了拍韩凌的胸膛,娇嗔道:“讨厌,你都不理人家~”

    韩凌目光投向黎烨,道:“陛下,现在总可以了吧?”

    黎烨愣了愣,恍然地一拍脑门,“啊,本王忘了一件事,你本是太监,怎会起反应?是本王疏忽,如此这般,该如何评判结果?”

    众臣一怔,而后哗然大笑,“哎呀,臣也是糊涂,怎么忘了韩将军在做将军前是太监总管呢?”

    “是啊,看他平日里威风的模样,十足的男子气概,原来都是装出来的,说到底啊,他还是个没有阳具的娘娘腔!”

    “诶,声音小点儿,他听得见!”

    “怕什么,咱们说得可都是实话。”

    “不过,哈哈哈哈,陛下不说,我还真忘了,忘了他是个太监,哈哈哈哈。”

    “你瞧那些可人儿也真是可怜,卖力表演这么久,原来对方是个太监,哈哈哈。”

    ……

    黎烨眼睛一横,扫过那排唧唧歪歪的大臣,后者登时知趣地闭上了嘴,黎烨方才转了目光,看向韩凌,他道:“韩将军,本王无心揭你伤疤,方才是本王唐突,还望你莫往心里去。”

    韩凌淡淡道:“陛下,既然无从辨别,那这游戏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就此作罢吧。”

    黎烨笑着摇头,“不不不。虽无法看到明显的反应,但总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心跳加速,脸色红润等。这样吧,你曾身为太监,相比常人,在这方面定会慢热许多,三个人显然是不够的,且又考虑到你失了阳具,或许会对男子感兴趣,所以本王以为,当让台上的太监和宫女一起上阵,并派一人专门靠在你的胸前聆听心跳,若心跳依旧平稳,那便判你为胜。”

    韩凌冷笑一声,“你当真是无聊至极。”

    黎烨无所谓道:“那你可打算一试呢?”

    韩凌从来不是半途而废之人,且遭这般屈辱,他怎可能就这样退却?于是,他一咬牙道:“来吧。”

    黎烨以眼神示意,登时,台上的所有人都向韩凌奔去,他们笑靥如花,手帕翩飞,浓浓的胭脂味瞬间入侵了韩凌的嗅觉。韩凌浑身不适地任由对方上下其手,不知为何,那些人仿佛是巴不得把他吃了,用得手法及招式简直下流至极。韩凌感受到无数惊诧的目光,他羞恼难耐,猛然睁开眼,瞪着那些笑得忘乎所以的太监们。目光相接,小太监们一愣,登时失了神,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讷讷地不敢再有冒犯。韩凌曾为太监总管,掌事之时虽对太监不薄,但若犯了事,也定会重罚,绝不包庇,所以,很多太监对他是又敬又怕,方才闹得欢,忘了这茬,现在突然看见韩凌凶恶的眼神,他们方才想起来,韩公公惹不起!

    舞女们多为宫外女子,自然没受过韩凌的管教,见太监们不敢动,她们反而更是高兴,钻着空子挤到韩凌近前,使尽媚术。于她们而言,韩凌是难得一见的俊俏郎,今日不抓紧时间多揩点油,往后可就没这机会了。她们的手扶上韩凌的胸膛,结实的触感不禁令她们心神一荡:哇,好棒的胸肌~

    不远处,黎烨望着韩凌站在人海之中,面无表情,而他周围的人却个个神魂颠倒,心花怒放,黎烨顿觉恼怒,真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去勾引别人反倒被俘虏,这都是些什么事!

    黎烨忽然大声道:“他的心跳可有变化?”

    闻言,一名俯身贴在韩凌胸前的女子恍惚地抬起脑袋,她神色陶醉,良久才悠悠地蹦出句话来,“好有力的心跳啊~”

    黎烨汗颜,干脆径直朝韩凌走去。围在韩凌周围的舞女和太监见状,面露犹豫,而后很是不情愿地退到了两边站着,眼巴巴看着黎烨一巴掌拍在韩凌的胸膛上。后者微微蹙眉,便任由黎烨这样按着。黎烨闭上双眼,掌心传来韩凌咚咚的心跳,碰触间,黎烨似乎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感,韩凌一直是这样,从容不迫,刚劲有力,就算现在,面对成百上千双眼睛,他也依旧泰然处之。黎烨忽然感觉到一阵心安,他不知为何,反正只要这人的心跳平稳坦荡,他就无所畏惧。周围瞬间一阵静默,仿佛世界只剩他与韩凌二人,纷杂的欢笑早与他们无关,只要彼此活着,那么对方就是全世界。

    黎烨缓缓放开手,他强压住内心的悸动,故作无事一般笑了笑,“不错啊,挺厉害的,面对这样的诱惑还能如此镇定,你是第一人,本王敬佩你。”

    韩凌抬眼看着黎烨,问道:“臣可以告退了吗?”

    黎烨点点头,“当然可以。但是,本王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如此冷淡,以后该怎么讨媳妇?本王相信,你未来遇到的人,定不会有一人有她们的美貌,她们都没法打动你,更何况是其他人?”

    韩凌僵着脸,道:“陛下,臣为太监,没有七情六欲,更不会讨媳妇,陛下多虑了。”

    黎烨狡黠一笑,“你知道本王要的不是这个答案。”韩凌从未净身,黎烨怎会不知?曾经他们翻云覆雨,韩凌可是虎虎生威,今日能如此平静,定不会因为他是个太监。之前黎烨猜测韩凌有龙阳之好,但他对于男子,似乎也没有太多兴趣,那么,为何他对自己会有如此激情?虽然韩凌早已表明心意,但黎烨总想去证明,韩凌心中真的有自己,特别是在最近屡遭挫败以后,他更加急切地想要知道,韩凌对自己是否还有意,亦或他已经另寻得佳偶。

    韩凌微微眯眼,他顿了顿,答道:“只有禽兽会到处发情,臣为人,懂得控制欲望,若非遇到真心喜欢的人,臣是不会有所反应的。所以,陛下也无需操心臣未来找媳妇的事情,能吸引臣的,并非外貌,而是一个人的内心。”

    黎烨笑,“韩将军果然会说话,才短短几句,就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你的意思无非是朝中大臣侍卫都与禽兽无异,而台上的舞女太监则空有美貌,但毫无内涵。不错不错,当真是为人耿直,从来不拐弯抹角。”

    登时,所有人的脸色一变,方才他们也听出韩凌的言外之意,但他们暂时摸不清黎烨的态度,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既然现在黎烨已经把话说开,他们自然不必再掩饰自己的态度。

    刘大人率先站了出来,他看着韩凌,摇头说道:“韩将军,你说话句句带刺,莫非是看不惯我们?故有意无意冷嘲热讽。”

    韩凌瞥了一眼刘大人,倒也不避讳,丝毫不觉自己说错了话,反而还义正言辞道:“为官者,是为辅佐君王,保江山社稷,百姓安康,若是好逸恶劳,荒淫无道,那要你们有何用?嫖娼可去妓院,如此明目张胆,大庭广众,成何体统,与禽兽又有何异?兵士常年在外,镇守边疆,终不得见妻儿,更无女子欢歌作陪,寂寞难耐,情欲难控,故有唐突之举,臣尚能理解。而你等天天在家养尊处优,妻妾成群,如此这般还未能满足你们,还要来此处丢人现眼?”

    “你!”刘大人一时语塞,他瞪圆了双眼,鼻孔喷气,他指着韩凌,手指发抖,“你!你真是胡言乱语!今日乃除夕,过节当有气氛,如你这般只会板着脸,是在送葬!我为活跃气氛,不惜放下面子,以身试险,不得人敬佩不说,竟还遭你等小人污蔑!陛下,臣恳请您为臣主持公道!”

    黎烨摆摆手,不耐烦道:“别说了,你们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以为本王不知道吗?自己好色就坦荡一点,别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再者,孰能无欲?只有韩将军这样的木头能对天下绝色女子不为所动,你们都是正常人,只有他是一个异类。”

    刘大人怔了怔,闭上了嘴,原先他还以为黎烨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殊不知黎烨是任性地对韩凌冷嘲热讽,但偏偏又不给别人说韩凌半句不是,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东西只能自己糟蹋,别人就算想碰,也绝不允许!刘大人一时无话可说,这简直就是两口子打情骂俏,外人就插不上嘴,他默默地站了回去,尴尬地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韩凌目不转睛地看着黎烨,他忽然觉得黎烨简直不可理喻,为何要在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结?自己本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既已硬着头皮上台随了君愿,事后他为何又要喋喋不休?是在没事找事做吗?韩凌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于是,他想了想,说道:“陛下,臣并非木头,臣也会动情,你可想看一看?”

    “恩?”黎烨一时没明白过来,然下一秒,一朵黑云飘到了他的头顶,韩凌想证明他会动情,莫非是要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对自己发情?!眼见韩凌逐渐靠近,他登时不知所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避开韩凌。然身体又诚实地想与韩凌有碰触,哪怕一点点,也足以让他留恋许久。

    韩凌在黎烨面前站定,他情绪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人,而后,他垂首,嘴唇碰到黎烨的脖颈,轻轻摩挲,便再无其他动作。然即便这样,黎烨也清晰地感觉到脖颈处喷薄的呼吸,由慢变快,最后是毫无规律的喘息。黎烨小心地转动眼珠,瞥见韩凌脸颊爬起一抹淡淡红晕,瞬间,黎烨只感觉身体一阵燥热,他想也不想,一把推开韩凌,而后慌张地怒道:“大胆!”

    韩凌面无表情,他跪下身,垂首道:“陛下恕罪,是臣冒犯,但想必您已经知道答案了吧。”

    黎烨尚有些惊魂未定,他扫了一眼四周,看见众人诧异的目光,于是,他强装镇定地咳嗽一声,说道:“韩将军,恩……你先退下吧。”

    韩凌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黎烨,而后行了个礼,便回到自己的席位,一言不发,任由无数猜疑揣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70揍黎清

    黎烨蹙起眉梢,他想,他是惹恼了韩凌,所以对方才会用如此直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他根本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也懒得去解释亦或掩饰,他当真是我行我素,没半点处事头脑。也幸好他遇上的是自己,否则做出如此冒犯之事,必要严加追究的。前期的冲击渐渐退去,黎烨坐在龙椅上,目光微有呆滞,但渐渐的,他嘴角勾起笑容,莫名的兴奋在心中蹿起,原先,他一直为韩凌半冷不热的态度而深感焦躁,以为对方的热情已经燃尽,而自己却悲哀地陷了进去。现在知道韩凌依旧对自己仍存爱意,他便不自觉地放心了,虽然他也没想过未来他们能发展成什么样子,但内心奇怪的占有欲,令他感到心安。

    其他人看着黎烨变化莫测的表情,一头雾水。按理说黎烨不是要找韩凌麻烦吗?为何韩凌在做出这一切出格的行为后,黎烨竟能不闻不问,反而还有些享受?至于韩凌,方才他确实红了脸颊,莫非……众人顿时恍然大悟,韩将军心仪之人竟是黎烨?!登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窃窃私语,分析着黎烨对韩凌究竟是何态度,他俩身上是否曾发生过爱恨情仇,甚至有人妄下定夺,说黎烨曾喜男色,定是黎烨强人所难,最终害得韩凌落入情网,再无法自拔。

    韩凌就坐在一边,听他们的闲言碎语,他的表情并不好看,但他懒得去与他们理论,毕竟,冷暖自知,别人再怎么猜测,也无法明白他内心的纠结与烦恼。

    黎烨自知自己把气氛推至了冰点,故没话找话说,“今夜除夕,可准备了烟火?”

    葛大人走上前,行了个礼道:“启禀陛下,烟火早已备好,是否现在就燃放?”

    黎烨想了想,“公主和太子过来了吗?”

    葛大人答道:“小公主和太子还在抄书,长公主已经守着烟花,就等点火了。”

    黎烨惊道:“什么?这大过年的,他俩怎么还在抄书?”

    葛大人答:“原本先生是想放天假的,但太子执意要让先生传道授业,并留下问题。长公主自然不甘落后,故与太子一同修习课业。”

    黎烨露出万分不解的表情,他挥了挥手,说道:“喊他们赶快过来,过年本就是团圆时,他俩算是怎么回事?”

    葛大人领命,而后退下。

    黎烨又吩咐人召来黎画,黎画就在附近,所以来得很快。当她看见黎烨的时候,她想也不想,直接一屁股跳去黎烨腿上坐着,而后双手环住黎烨的脖颈,笑嘻嘻说道:“烨儿,你想本姑娘了吗?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就命人来找我了!”

    黎烨略带嫌弃地瞅了一眼黎画,黎画今天身着鹅黄色绸缎长衣,外面披了一件雪白貂裘,头发浓黑如墨,高高盘起,端庄华贵,尽显贤淑气质。黎烨不禁在心里赞叹韩凌选料的眼光,这个色系确实与黎画的肤色相衬,只是,这人看着虽然又美又大方,但是她只要一开口说话,就全无美感,十足一个糙汉子!黎烨顺势把黎画抱进怀里,他说:“恩,本王是想你了。”

    黎画一听,高兴地摇头晃脑,她戳了戳黎烨的脸颊,很是骄傲地说道:“想我是应该的,谁让我长得如仙女下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可惜了,本姑娘不想你,韩叔在哪里?”

    黎烨受伤地垂下眼睑,“你怎能胳膊肘往外拐?韩凌只是个外人,本王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黎画撅起嘴,“烨儿就是个王八蛋,本姑娘不喜欢。”

    黎烨还想再说,恰时黎清和黎莹前来,他俩并排上前,规规矩矩朝黎烨行了个礼,“参见父王,儿臣来迟,还请父王责罚。”

    黎画此时还搂着黎烨,她扭过头看了看黎清和黎莹,脸上竟显出几分不悦,她甚至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便又径自窝在了黎烨怀里。黎烨含笑看着黎莹和黎清,道:“你们刻苦认真,如此品质,当得嘉奖,怎会责罚?来,上来给父王看看,有没有长胖了。”

    黎清跪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只道:“夫子有言,皇家父子不同于寻常百姓人家,可无所顾忌亲近彼此,在宫里,当讲求礼节,尤其在如此郑重之场合,儿臣为晚辈,父王为长辈,又是一国之君,儿臣不敢有冒犯。”

    黎烨笑容一僵,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黎清和黎画,心中忽然有股莫名的失落。今年黎清不过有五岁,却已如此稳重,他完全被宫里的规矩所束缚,丝毫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无邪。至于黎莹,本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竟也在学习着该如何混迹朝廷,黎烨不知到底该为此感到烦忧还是欣慰。不过,他转念又想,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实在不堪,或许黎清未来继承王位以后,会有新的突破,国家蒸蒸日上,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反正黎烨倒也看得开,况且他平日里与这两个孩子也不算亲近,故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道:“你俩上座吧。”

    黎清和黎莹同时磕了个头,朗声道:“多谢父王。”说罢,便小大人一般有模有样地走过去坐下。

    黎烨推了推怀中的黎画,又用眼神示意她快下去坐好,别特立独行。黎画仰头看了看黎烨,失望地撇撇嘴,不清不愿地从黎烨腿上跳了下来,驼着背,拖着散漫的步伐走到宾客席处坐下。黎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黎画身上,他这才发现黎画这套新衣服的裙摆处竟全是泥巴,暗红暗红的敷了一大片。黎烨又看坐姿挺拔,面容严肃,衣服考究整洁的黎莹和黎清,不觉哑然失笑。黎画是三个孩子中最漂亮的一个,因为习武,所以身板瘦小,黎清和黎莹整日伏案苦读,难免有些肉嘟嘟的,所以单从外表来看,黎画实在赏心悦目,只是要论气质,黎烨目光扫在黎画身上,此时她正趴在桌上,没精打采。黎烨抚额,这气质,黎画是比不过黎清和黎莹二人的。

    黎烨见人已经齐了,便形式化地说了几句开场白,朝臣们装模作样地恭祝黎烨洪福齐天,国泰民安,永垂青史,而后,他们又一一问候宫中几位妃嫔,说的话,都大同小异,无非是祝愿娘娘永葆青春,获黎烨宠幸。黎烨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满脸堆着笑容,说着违心的话语,却又还乐在其中。说实话,他一直不喜欢过年,因为太过教条与形式,每年的节目都是换汤不换药,没有丝毫乐趣。今年好不容易轮到他主持一次了,但不可避免的,还是要进行繁琐的拜年,且明早还要在天明时便起床上山烧香。黎烨不禁打了个呵欠,而后摆摆手道:“差不多了,放烟花吧。”

    “太好了!终于可以放烟花了!”黎画也是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忽听见这话,她立马回过了神,精神抖擞地跳了起来,迈开脚步就准备往山头上跑。然跑了几步,她便意识到不对,为何周围的人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笑地看着山头方向呢?难道放烟花不是自己亲自去放?!

    黎清微微蹙眉,他实在看不下去黎画如此愚蠢的行为,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傻妹妹呢?于是,他不屑道:“皇妹何必如此心急?要看烟火坐着便好,冒冒失失的成河体统?”

    闻言,黎画一扭头,双眼死死地瞪着黎清,她本就对黎清有太多不满,她至今记得黎清和黎画孤立嘲笑她的举动,所以,黎画丝毫不客气地回嘴道:“看别人放的烟火有什么意思?烟花就是要自己燃放才好玩!”

    黎清浅笑,“放烟花是下人干的事情,什么时候皇妹竟然连自己的身份都分不清了?”

    黎画不禁捏紧拳头,忍耐再三,最后一咬牙,一个健步冲了过去,飞身跃上桌子,身子前倾,一拳打在了黎清的鼻梁骨上。黎清眼珠一转,登时吃痛地大叫起来,他捂着鼻子,喷涌而出的鼻血从他的指缝中滴下。黎画收回拳头,骄傲地看着黎清,“你们这些迂腐之徒,除了会挖苦别人,还会做什么好事?若不是看在你是我皇兄的份上,我早打得你满地找牙!”

    “黎画!”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措不及防,即便韩凌已看出黎画想要动手,但奈何距离实在太远,自己跑来之时,悲剧已经发生。他捏住黎画的手腕,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周围的朝臣妃嫔们也是微微一顿,方才意识到,黎画竟然出手打太子!当真是胆大包天!夏晓本还在和几位福晋聊天,忽见这一幕,登时脸色发白,她提起裙摆,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她拉着黎画,一脸怒火,但又掩盖不住忧虑,“画儿!你快跪下!”

    黎烨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没料到黎画竟然会出手伤人,虽然黎清确实挺讨人厌的,但毕竟打人不是好事啊!黎烨缓了缓神,走下龙椅,相比夏晓和韩凌,他倒是平静很多,他甚至暗自鼓掌,打的好!不过,黎画尚小,不能助长她随便打人的风气,这件事,批评教育一下便好,于是,黎烨故意板着脸,责问道:“黎画,你为何要打你皇兄?这是大不敬,你可知错?”

    这时,龙臻和祁青青也跑了过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斜了一眼夏晓母女,而后便紧张地去查看黎清的伤势,咋咋呼呼地喊着“宣太医!宣太医!”

    ☆、71责备

    黎莹就坐在黎清旁边,她呆愣地看了半晌,竟不由自主地嚎啕大哭,她抓住黎画的衣服,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疯婆子!竟然打我哥哥!”

    祁青青一惊,忙拉开黎莹,目光凶狠道:“莹儿,不要胡言乱语!她可是你皇姐!”

    黎莹哭闹着,“我没有姐姐!我只有一个哥哥!”

    一时间,周围一片兵荒马乱,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检查黎清的伤势,黎莹对黎画死缠烂打,口中吐出的全是恶毒之语,祁青青拉不住黎莹,便一巴掌打在黎莹的嘴巴上,黎莹一愣,哭得更凶。这边,韩凌和夏晓还在责问黎画可知错,然黎画骄傲地扬着下巴,说自己没半点错误,因为是黎清先出言不逊。黎清的母亲是安柔,但安柔现又不在,也就没人护着黎清,黎清渐渐感到自己处在弱势,忽然心中酸楚,加上鼻梁处的疼痛,他也开始哭了起来,眼泪混着血水,其样貌,别说有多恐怖了。大臣们见此情形,纷纷想来帮忙,而有些人,亦或只是为了看个热闹,但无论如何,他们四周瞬间围满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吵吵嚷嚷,最后黎烨烦不胜烦,喊来侍卫拉开围观人群,黎烨方才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

    太医顶着四方大乱,终于为黎清检查完伤势,并简单清洗包扎了一下伤口,柳太医不急收起药草,便上前朝黎烨禀明情况,“陛下,太子的伤势并无大碍,小公主出拳虽然甚猛,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四岁女娃,力气不大,若不是因为学了点功夫,通晓了些许穴位,否则不至于把太子打出血。”

    “什么?她学过功夫?”龙臻蹙眉,问道。

    柳太医半弯着腰,拱手道:“没错,其实太子并非是因力量所伤,而是因气,只有修习武功之人,才有如此内力,仅凭四岁孩儿的气力,便可打碎对方的鼻骨。”

    龙臻登时一惊,抓着柳太医大声道:“打碎鼻骨还不碍事??这是大事!万一今后由此造成生活不便,该怎么办?你就像这样草草论断,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责任由你来负?不过,你负得起吗?!”

    柳太医倒也不慌张,他说:“龙丞相莫要惊慌,太子尚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愈合能力甚强,只需包扎几日,便无大碍。再者,长公主习武时受过的伤可比这严重得多,现在不也生龙活虎的吗?龙丞相尽管放心便好。”

    龙臻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黎画,又问道:“她受过什么伤?”

    柳太医垂眉笑道:“她受的伤可不少,手骨骨折乃家常便饭,不过长公主性格刚毅,老夫替她诊了数次,她竟一次也没哭过,反而还为自己的勇敢无畏深感骄傲。说实在的,老夫实在佩服她的毅力。”

    龙臻脸色越发阴沉,他道:“宫中自古便有不可习武之规矩,如今堂堂公主竟是一武夫,这成何体统?!柳太医,你明知此事不可为,为何却知情不报?还有,到底是何人教公主武功?!”

    柳太医一愣,假意惊慌道:“龙丞相,此话不可乱说。宫中不可习武,是防有心之人行刺陛下,公主乃陛下亲身女儿,又深得陛下喜爱,她怎会行谋逆之事?老夫是以为,公主既然喜欢,何不让她学个痛快?毕竟习武健身,乃是好事,且陛下支持,公主又无歹心,何乐而不为?再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通情达理些。”

    “什么?陛下竟知晓此事,并同意了?”龙臻不可置信地将脑袋扭向黎烨,虽他知道黎烨一向荒诞无稽,但如此将自己的安危置身事外,也太不可理喻。“陛下,柳太医说的可是真的?”

    黎烨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呀,都是真的,可这事有何错?”

    龙臻立马正色,严肃道:“陛下,方才公主打伤太子,他们可是有手足之情,但公主依旧下得了手,更何况血缘之亲?陛下,人是会变的,现在公主喜欢你,可将来一定会这样吗?臣以为,防微杜渐,应即刻禁止公主再学武艺,否则无异于埋了颗火药,随时都可能爆炸!”

    黎烨不以为意,他无所谓道:“龙丞相你多心了,就算有朝一日,画儿真对本王不义,本王也心甘情愿死于她的剑下。这样你可满意了?”

    龙臻面色严峻,他坚决道:“不行。恕老臣直言,陛下终有一天会退位,到时太子继承王位,公主可会像待你那般对待太子?他们自小便有些恩怨,公主又是做事不计后果之人,臣恐公主会对太子不利。陛下,为国家社稷着想,臣恳请陛下禁止公主再学武术,并严惩教武之人。”

    黎烨不耐烦地瞪了龙臻一眼,“你有完没完?画儿喜学武艺,你凭什么阻止她?你有资格吗?你不过是我大黎朝的一个丞相,竟敢对公主指手画脚,简直大逆不道!再者,教授画儿功夫的乃韩将军,你们官职相同,你也无权责罚他。”

    龙臻微有诧异地看了一眼韩凌,顿了顿,继续道:“老臣恳请联名。”

    黎烨做仗势欺人状,“联名也没用,本王说了算!画儿继续学武,韩将军继续担任画儿的师父。”

    龙臻还想再说,此时韩凌竟主动走上了前,他说:“龙丞相,宫中规矩,非王室血亲不得习武,公主乃千金之躯,所以她是具备习武资格的。”

    龙臻微微一愣,似是意识到被韩凌钻了个空子,宫中允许血亲习武,本是针对男性,毕竟男儿保家卫国,保不准有一日会奔赴战场,骑射武术乃必学之技。但宫中女子理应深居宫围之中,不涉朝政,更不可做有损朝纲稳定之事,可偏偏这律法中又没有明令禁止,大家约定俗成,便是不成文的规矩。可如今韩凌竟然以文书规定说事,那龙臻即便再坚持,也是无济于事。龙臻阴沉着脸,他一错不错地看着韩凌,说道:“韩将军,老夫听闻你素喜公主,但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她,可不是好事。”

    韩凌不为所动,他神色如常道:“同为王室血亲,为何要男女有别?自古以来便是男尊女卑,原先我以为此乃天经地义,但最近我想明白了,男女本该平等,为何要歧视女子?我是护着画儿,你能那我怎样?”

    “放肆!”龙臻大声道,他气得手指发抖,脸色铁青,“韩凌啊韩凌,原先老夫敬你,觉得你是条好汉,刚正不阿,但现如今,你居然摒弃千百年来的传统,道德沦丧,根本就是一败类!”

    韩凌倒也不怒,反而还很有耐心地对龙臻道:“龙丞相,古人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重男轻女的观念本就是糟粕,我们为何要坚守?女子为何一定要低人一等?公主虽为女娃,但习武天资极高,相信不是在坐侍卫或是武夫能够媲美,如此一块璞玉,为何要因传统观念而将它弃之?让她发光散热不是更好?还有,龙丞相,若你不信,你大可派人来同公主比试比试,我相信,即便公主只有四岁,也定能夺取胜果。”

    龙臻脑袋冒烟,他气恼地看着韩凌,最后说道:“倘若她赢不了,那便从此不可再习武,而你也要受到惩罚,如何?”

    韩凌信心满满,他道:“没问题。”

    黎画一直被夏晓紧紧地攥住手腕,即便手腕通红,她也骄傲地扬着脑袋,说自己没错。现她忽然听到韩凌帮她应了战书,便一个激灵地扭过脑袋,侧着身子,底气十足道:“没问题!你们统统不是本宫的对手!”

    众人不禁扶额,这好好的除夕之夜,怎会过得如此乱七八糟,先是莫名其妙的游戏,后来又是太子公主发生矛盾,现在居然又演化成了比武仪式,这究竟是在闹哪般?还能愉快地过年吗?!

    黎烨素来见不惯龙臻,觉得他呆板迂腐又固执,而他同样也认为韩凌与龙臻属于同样一类人,思想保守顽固,所以,当韩凌说出这番话时,他万分惊讶,毕竟重男轻女的观点曾经在韩凌意识里可是根深蒂固的,只有自己成天在韩凌面前强调,男女不该有别,那会儿韩凌还觉得荒唐,想不到今日韩凌竟会极力证明男女当平等。黎烨不自觉地看了看黎画,她面色刚毅,胸膛挺起,黎烨似乎明白了,韩凌这一切的变化都源自黎画,因为他喜欢黎画,所以不愿黎画受到半点屈辱,况且,黎画当真有不输男子的毅力。

    黎烨饶有趣味地看着龙臻猪肝色的脸,而后道:“既然要比试,那便开始吧。比试采用三局两胜制,点到为止,不可伤及对方性命,龙丞相,你选一人上场,画儿可以去准备了。”

    龙臻冷哼一声,他大步往侍卫堆里走去,他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人,而后目光一定,锁住一人,他指着一名膘肥体壮的大汉,说道:“就他吧。”

    那壮汉一愣,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而后瞪圆了双眼道:“多谢龙丞相赏识。”

    龙臻微蹙眉梢,但也未多言,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别啰嗦,快上台去。那壮汉点点头,而后扭着胯,踩着轻盈地碎步走了上去。龙臻见状,不禁面色一僵,嘴角抽搐地看着那人翘着兰花指,奶声奶气地说道:“看我灭了你~”

    ……

    ☆、72除夕闹剧

    众人静默,他的动作与他的那身体格,当真是极为不搭,然而即便如此,龙臻也没机会再更换选手了。

    黎画鼓着腮帮,嫌弃地看着那壮汉,而后又厌恶地看了看龙丞相,毫无礼貌地大声道:“老头,你是在鄙视本宫吗?竟然找了这么个娘娘腔来当本宫的对手!”

    龙臻再次嘴角抽搐,他故作坦然,道:“公主毕竟金枝玉叶,若是有了闪失,那可不妙,故老夫考虑着,当选一名杀伤力不强的对手,比试即可,不要伤了和气。”

    众人鄙夷地看了一眼龙臻,真是睁眼说瞎话,龙臻之所以选一壮汉,无非是要黎画好看,只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稍有些差异,让壮汉的体格优势荡然无存。

    黎烨苦笑不得地看着正在搔首弄姿,整理装备的侍卫,他实在不敢想,如此阴气十足的人竟能挥刀上马,保家卫国。

    见双方整理完毕,黎烨下令比武开始。黎画手持木剑,几乎不做犹豫,便发起了攻势。那壮汉忽然目光一凛,收起了方才的妩媚之姿,他扎稳马步,摆开架势,一声巨吼,双手一合,正正夹住黎画的剑锋。而后,他稍一用力,剑便在他的掌中断成了两截,他自然而然地扔了剑头,而后一步一顿走到黎画面前,翘起一只脚,双手在耳侧前拍了拍,高兴道:“灭了你哦~”

    黎画手里拿着半截剑柄,她错愕地看着判若两人的壮汉,略有不知所措,只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与大汉保持一定距离。大汉取下头盔,笑着从台边的花台里弯腰折了一朵雏菊,而后插在头顶上,朝黎画抛了一个眉眼,“叔叔美吗?”

    众人“……”

    黎烨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不着痕迹地退到了舞台外围,而后摸到了大汉所在的列队之中,他强忍不适,问其中一名侍卫道:“他平时都这样吗?”

    那侍卫认真地点点头,“就是这样,平时比这还严重。”

    黎烨一脸黑线地扭过脑袋,“那你们是如何忍耐他的?还有,这样的人上了战场有什么用?”

    那人一本正经地回答:“能恶心到敌军。”

    黎烨“……”

    台上,黎画紧张地看着那壮汉,她的武器已被夺走,若再稍有不慎,便会促成败局。那壮汉似乎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他依旧在显摆,甚至自言自语,“今日龙丞相能挑到小人,是小人几世修来的福气,再者,定是小人最近保养有方,皮肤又细腻了,方才得到丞相的青睐。”

    黎烨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那壮汉拉碴的胡须,不禁又是一阵恶心,他特别想让黎画赶快下来了,长时间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会食欲不振的。且现在正是黎画长身体的时候,定不能不吃东西啊。

    韩凌站在看台旁,眉梢紧蹙,龙臻则是脸都绿了,他大声吼道:“别废话!赶快比试!”

    壮汉闻声看向龙臻,他为难地半掩着脸,说道:“人家不过是四岁小娃,我一七尺男儿,与她较真,未免太以小欺大了。”

    龙臻怒道:“你哪有男儿的模样?!”

    壮汉眨巴眨巴眼,一脸天真无辜道:“脱开裤子,小人可是有物的。”

    龙臻气急,大庭广众下,他居然能说如此露骨荒诞之话,简直厚颜无耻!龙臻吼道:“大胆!出言不逊,有伤风化!当治罪!”

    韩凌一直没说话,忽听这句话,忙转头问道:“不比了?”

    龙臻一愣,看了看黎画又看了看壮汉,其实黎画现处于劣势,若比下去,必输无疑,但这壮汉实在太煞风景,将他置于舞台之上,简直是让大黎蒙羞,颜面无存啊。思及再三,龙臻愤恨地一甩手,道:“不比了!”

    韩凌道:“那便是公主赢了,龙丞相你往后不可再干预公主习武一事。”

    龙臻似乎还咽不下这口气,他深呼吸数次,道:“韩将军,你说了大话,怎可不负责任?”

    韩凌莫名其妙,“我何时说过大话?”

    “公主并未能赢过这侍卫,大家心知肚明。”龙臻指着黎画,丝毫不妥协道。

    韩凌倒也干脆,顺着龙臻的意思,说道:“恩,我也是这样觉得。公主乃习武奇才,我想让在坐的人都看看,我不想因为对手的自降而侥幸得胜,不如,让他们继续比下去吧,龙丞相若想治他罪,那就等事后吧。”

    龙臻嘴角一抽,他看着韩凌,又看着壮汉。谁知,壮汉可怜巴巴地望着龙臻,双手合十抱在胸前,声音极其哀婉,“小人下不了手,这小娃实在太可爱,让小人下去吧。”

    众人“……”

    龙臻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眼睛一横,大声道:“来人,把他拖下去仗打五十大板!”

    “慢着。”黎烨忽然道:“这人何错之有,竟让龙丞相如此重罚?”

    龙臻道:“他做的这些事还不够吗?伤风败俗!”

    黎烨无所谓道:“那是他自己的性格使然,平日也没见他出来祸害苍生,今日若不是龙丞相点名要他出列,恐怕这辈子我们都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人。所以,究其根本,错在于你,龙丞相。还有,本王知道你心有怒火,是因他完全不听你指挥,但本王觉得,此举甚好,说明他并非趋炎附势之人,有自己的性格与想法,又懂怜惜孩童,本心善良,且很照顾画儿,本王决定,不罚,当赏!”

    龙臻早已气得头晕脑胀,现在黎烨还与他做对,他一个气没顺过来,指着黎烨,登时晕了过去。

    黎烨微微一愣,眨了眨眼,云淡风轻道:“柳太医,龙丞相气晕了,你快给他号号脉,再开几味降火的药,送他回去吧。”

    黎清本还在哭闹,忽见龙臻倒下了,登时紧张地狂奔而来,扑在龙臻身上就是一阵鬼哭狼嚎,他死死地抓着龙臻的衣服,激动地大喊,“爷爷,爷爷。”

    周围再次乱做一团,但“爷爷”这两个字眼并未逃过黎烨的耳朵,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孩子,竟成了外人的孙子,当真可笑。

    柳太医忙着劝黎清,黎清泪流满面,他扭过脑袋,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他瞪着黎烨,大声骂道:“我恨你!你不是人!你这个人渣!”

    黎烨猛地愣住,他忽然感觉心脏有一阵莫名地疼痛,几乎让他窒息。

    登时,四周陷入一片静默,无数双眼睛全都集中在黎烨父子二人,黎烨心绪繁杂,他沉默许久,而后只说了一句话,“清儿,你陪龙丞相去休息吧。”

    黎清倒也爽快,二话不说便跟着龙臻的担架走了,黎莹愣了愣,左右看了看,稍微犹豫片刻,便一路小跑朝黎清追去。

    黎画一人一脸茫然,她似乎还没弄明白,为何好好的比试就要中断了呢?她拉了拉韩凌的袖子,问道:“韩叔,我赢了吗?”

    韩凌愣了神,他“啊”了一声,忙回过头,说道:“赢了。”

    黎画不解,“为何?我明明没有打赢他。”

    韩凌一本正经,“因为你漂亮,他败在了你的色诱术上。”

    黎画惊喜道:“我又修成了新的绝招吗?色诱术!”

    韩凌抱起黎画,走到黎烨面前,此时黎烨脸色极其难看,韩凌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黎画没心没肺地拍了拍黎烨的肩膀,底气十足道:“烨儿!我赢了你怎么还苦着张脸?该为我放烟花庆祝一下啊!”

    黎烨回过神来,他看着黎画,淡淡地笑了。他从韩凌怀中接过黎画,而后强打起精神,说道:“走!本王带你去放烟花了!”他抱着黎画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扭过头看了看仍杵着不动的大臣们,道:“除夕表演结束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回家陪陪家人,多说说话,别有了代沟,那可不好了。”

    众臣看着黎烨,而后拱手道:“臣等遵旨。”说罢,他们便三三两两结伴往宫外走去。

    黎烨和韩凌则抱着黎画回到了寝宫,黎画贼精精地从床底下取出前几日买的烟火,而后分给黎烨和韩凌各一只烟花棒,自己则怀抱一把,警惕地看着黎烨,“你们可不准抢我的,我已经分给你们了!”

    黎烨不禁哭笑不得,他喊来侍卫,命他们带路,就在后花园的山岗上,还摆放着特意订制的超级巨大豪华绚丽的烟火,相比起来,黎画现在当宝贝一样的烟花棒,实在是入不了眼。

    黎画当然不知道还有惊喜,傻乎乎地一路防着黎烨会抢她的东西,就连黎烨想抱她,都被她残忍地拒绝了。黎烨悲从中来,他欲哭无泪道:“画儿,你为何就防父王,不防你韩叔呢?”

    黎画瞥了一眼韩凌,扬着下巴骄傲地说道:“韩叔乃正直之人,不会抢我的东西。你不一样,你是王八蛋,最会做坏事!”

    韩凌瞪了一眼黎画,指责道:“画儿!休得无礼!他是你的父王,你怎可这样说话?”

    黎画一愣,撇撇嘴,“哦,我下次不这样说了。”

    黎烨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无比凄凉,为何每次都是他为别人做好嫁裳呢?黎清和黎莹明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他们都亲近龙臻,而唯一一个与自己稍微亲近的女儿,却似乎更加喜欢韩凌,只要有韩凌在,黎画就将自己视为王八蛋,完全得不到半点重视。

    黎烨无情,所以即便黎清如此伤他,他感觉到一阵心痛后,便能将此事看开,毕竟和那个儿子没有多少情分。但黎画如此说,倒让他更是难受,他可是将黎画捧在手心,当宝贝一样疼爱啊!

    黎烨多少有些不悦,他道:“画儿,原来你这般讨厌本王。”

    黎画郑重地点点头,“很是讨厌。如果你肯多花点时间陪我,或许有一天我就不讨厌你了。”

    黎烨一愣,品出了黎画的意思,旋即,心花怒放,他笑道:“既然你讨厌本王,若本王还天天缠着你,你岂不是会更加厌恶?怎会变得不讨厌了呢?”

    黎画鼓起腮帮,恨恨地瞪着黎烨,说道:“烨儿你这王八蛋!我不跟你玩了。”

    黎烨笑着逗黎画,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笑声不断,韩凌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心里甚是安稳舒坦,他从未想到,他与黎烨竟然有一天可以像家人一样走在一起,虽然他并未与黎烨有和关系,但如此相处模式,实在像极了家。

    到了山岗,侍卫将所有烟花摆放整齐,燃了一柱香,而后问道:“陛下,您是要自己放还是由我们代劳?”

    黎烨看了一眼黎画,黎画扔了怀中的烟花棒,一把抢过侍卫手里的香,大声道:“当然是由我放啊!你们全都走开,走开。”

    韩凌知趣地退开,黎烨紧随韩凌的脚步,那侍卫更是退到了十米开外。韩凌小声对黎烨道:“臣以为,不可再纵容画儿了,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变成霸道的母老虎。”

    黎烨不禁嘴角一抽,他说:“你管得住他吗?”

    韩凌道:“臣终日训兵,要驯服区区一个画儿,并非难事。”

    黎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烈日下,众将士光着膀子,肩上挑一担水扎马步的画面,他登时心下一寒,连忙拒绝道:“画儿现在挺好,不需要了,她不应该去受那般折磨。”

    韩凌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本就不是他的女儿,既然黎烨不愿意,他自然也不会勉强。只是出于对黎画的关爱,他还是蛮担忧她的未来的。

    此时,黎画已经蹲在了烟花筒前,她正傻乎乎地用香去点燃引线。黎烨不禁吓了一跳,连忙一步上前,跑到黎画面前,迅速夺过香,而后大声道:“不要这样放烟花,容易受伤!”

    黎画一愣,低头看看了空空如也的双手,不高兴道:“烨儿,你又抢我东西!”

    黎烨瞪了一眼黎画,道:“若本王再来晚一步,你就要毁容了!”

    黎画鼓着气,顶嘴道:“毁容就毁容,我不怕!”

    闻言,韩凌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来,“若是毁容了,可就用不了色诱术了。

    黎画一愣,不说话了,她怄气地蹲在烟花筒前,扒拉着指头。黎烨蹲下身子,耐心地对黎画说:“画儿,本王不是不让你放,是教会你该如何燃放。你不要离它太近,且要做好逃跑的姿势,否则烟花炸开的威力可是很大的,你看,要像父王这样。”说着,黎烨比了一个标准的烟花燃放姿势,而后又说道:“画儿,你明白了吗?”

    黎画不情愿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黎烨笑着摸了摸黎画的脑袋,把手里的香拿给了黎画,而后道:“来,你自己试一试。”

    黎画接过香,模仿着黎烨的模样小心地靠近烟花筒,又伸长了手臂,将香火正好对准了引线,霎时,引线燃起火花,黎画不禁吓了一跳,下一秒,一声巨响,烟花冲上云霄,炸开一片绚烂烟火,照亮一方山岗。黎烨心神一荡,他指着烟花,问黎画,“好看吗?”

    然当他扭过头时,竟未看见黎画的身影,他左右找了找,也未寻得其踪迹。最后还是韩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他方才看见黎画竟在抱着树干发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黎烨不禁捧腹大笑,他道:“画儿,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韩凌站在一旁,淡淡道:“方才烟花炸开,声音轰响,画儿害怕,便不自觉使了轻功,故就跑到了树上。”

    黎画登时笑得更欢了,“画儿,你不是不怕吗?怎么现在会怕成这样!”

    黎画死鸭子嘴硬,她支支吾吾一半天,最终说道:“烨儿你这个白痴!树上风景好,我来树上看烟花,更美。”

    “哦?”黎烨挑挑眉,“那本王也要到树上去看看这烟火。”说罢,他朝韩凌使了个眼色,韩凌会意,立刻抱起黎烨,飞身一跃,上了枝头。

    黎画厌恶地拍打黎烨的手臂,道:“你下去,你那么重,会把树枝压断的!”

    黎烨死皮赖脸,“不怕,反正画儿会武功,就算树枝断了,你也能安然落地。”

    黎画抓狂,“啊!烨儿你这个王八蛋!”

    “嘘。”黎烨将食指放在唇边,“别说话,安静看烟花。”

    又一响烟火在天际炸开,炫丽夺目,恰时云烟缭绕,笼着这层彩光,似有神仙下凡,普度众生。黎烨三人一小排坐在树梢上,望着天边烟火,如痴如醉。黎烨不自觉地抓住韩凌的手,韩凌明显一僵,犹豫片刻,紧紧回握住了黎烨的手,黎烨眉上一喜,另只手搂起黎画,忽然心中有种感觉,若一家三口,就是这样,该有多好。

    ☆、73在一起了

    除夕一夜可以说过得滑稽又愉快,当然,其中还夹杂了许多无法言语的悲伤和喜悦。黎烨和黎清的关系算是彻底走向了决裂,就连年初一时,宗亲相互拜年,黎清也未去找过黎烨,倒是黎莹,在祁青青的带领下,还在黎烨面前露了个面,但她的表情明显不善,就连说出的话语,也是硬帮帮的。

    黎烨尴尬地笑笑,并没有计较,他借机询问了龙臻和黎清的伤势,方才知道黎清并无大碍,但要完全康复,恐怕至少得需两月之久,至于龙臻,本就年事已高,身体不佳,突然气血攻心,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往后他必须平心静气,注重调理,方才能保命之安康,简单说来,便是他以后不可再动怒,否则有生命之危。

    听闻此事,黎烨多少有些愧疚,龙臻之所以会这样,归根结底是因太看重国事,他对大黎情深义重,心心念念都是能振兴国运,让大黎一直繁荣昌盛。再看那些活得滋润的老家伙,个个拿着俸禄,但不为国办事,不为国操心,活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依黎烨看,他们活到百岁也不是问题。

    黎烨想了想,自觉当给龙臻赔礼道歉,遂命人准备了点礼物,而后去了龙府,亲自登门造访。龙臻彼时正躺在床榻上半死不活,忽听天子上门,硬是爬起身,穿戴好衣物,准备迎驾。其实,他并不想见黎烨,他对黎烨也无任何好感,然他还是遵循一切礼数,安排接驾,因为身为臣子,岂有不见天子之礼?传统观点一直是束缚他的枷锁,让他几乎没了自我。

    黎烨看着面色苍白的龙臻,不觉好笑,都这样了,还不忘弄这些虚的,他现在即便在床榻上接驾,黎烨也不会怪他半句。黎烨象征性地点点头,自觉坐在了上座,有意无意环顾四周,发现龙臻的府邸实在简朴至极,没有奢华的装璜与摆设,全都是寻常百姓家的物品,就连桌上的茶壶,竟也只是个陶壶,且做工粗糙,一看就是个便宜货。

    黎烨不自在地拍拍膝盖,说道:“龙丞相,听闻你重病不起,本王特意来看看你,不知现在你可好些了?”

    龙臻先行了个礼,然后颤巍着身体就近坐下,他道:“承蒙陛下厚爱,托陛下的福,老臣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黎烨一时找不到话说,他竟有些拘谨道:“恩……龙丞相家居简朴,本王实在意想不到,本王坐在这,一身华服,与这情境甚是不搭,倒有些不自在。”

    龙臻面无表情,他靠在椅背上,呼吸微弱,他深吸数口气,才勉强道:“为官者,当自清,不追求华而不实,生活本就简单,何必搞得那么复杂?有饭吃,有床睡,有衣穿,就足矣,与其有功夫折腾府邸装璜,不如潜心修学古书,其收益,远高于此。”

    黎烨一时无话可说,他与龙臻的思想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在他看来,龙臻实在是顽固不化,他估计,龙臻要带着他这套旧观念入棺材的。所以,黎烨也不想再同他争辩,只草草地又问候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黎烨和龙臻就是最好的例子。

    黎烨踩着初春的草地,迎着朝阳,感受大地复苏的生气,他觉得,世间如此美妙,不是书本所能描绘的,很多地方,不亲自走走,永远不知其中奥妙,很多东西,不拿在手中把玩些许,永远不知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好物。所以,龙臻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是黎烨最无法理解的,这人啊,还是该多出来走走看看。

    黎烨想着想着,就不自觉逛去了黎画那里,春暖花开,惠风和畅,一切都如此妙不可言。黎烨与黎画自然又共度了一个早上,愉快而又幸福。

    因为过年,许多宫女太监都申请告假回乡,所以往日热闹的宫围,倒显得有些冷清,黎烨本想捉个宫女调笑一番,然在宫里转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无法,黎烨只能召见韩凌,命韩带他到宫外逛逛。韩凌倒也痛快,依往常那样帮黎烨找了套太监服,便混出了宫。

    黎烨原想宫外热闹,然因不久前经济受到冲击,百姓消费能力极低,年前还有人愿意摆摊叫卖,这一过年,街上硬是没了人,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唯有客栈尚且还开门营业,门口的锦旗随风飘摇,显得尤为破败萧条。黎烨随便逛了逛,便觉无趣,吵嚷着要回宫,韩凌说:“难得出宫一趟,就这么回去,岂不无趣?”

    黎烨百无聊赖道:“那在这街上瞎逛就有趣了?”

    韩凌想了想,道:“陛下,不如臣带你去处地方?”

    闻言,黎烨来了精神,他立马问道:“什么地方?”

    韩凌答:“那地臣在无聊时经常会去,陛下且跟我来,去了你便知是何地了。”

    黎烨不疑他,一脸期待地跟在韩凌身后,韩凌找了家客栈,借了匹马,又问黎烨,“陛下,你可会骑马?”

    黎烨本想说骑马这事本王早在六岁时便已学会,但他眼珠一转,把这话咽了回去,他故作沮丧地摇摇头,道:“本王马术不精,若要本王骑马,恐有难度。”

    韩凌点头,只牵了一匹马出来,他扶着黎烨上马,而后纵身一跃,坐到马背上,他手持缰绳,正好将黎烨环在怀里。他说了一句,“陛下请坐稳了。”便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颠簸的马背,宽厚的臂弯,还有颈后温热的呼吸,几乎让黎烨抓狂,他真切地感受到那人的气息,他就在自己近旁,呼吸着相同的空气,那一瞬,黎烨觉得他们已融为一体,一起驰骋原野,共度春夏秋冬。黎烨心中纷杂,体内一股燥热涌起,他不禁扭过脑袋,眼睛正好看见韩凌布有细密胡渣的下颚,他一时愣神,不由自责地侧身抓住韩凌的腰侧,而后微一起身,吻在了韩凌的胡渣上。

    韩凌猛地一惊,他连忙勒马,突如其来的振动让黎烨重心不稳,一头栽进了韩凌的怀抱中。韩凌忙稳住黎烨,而后勃然大怒,“你疯了吗?!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黎烨丝毫不惧韩凌,他没正形道:“韩将军实在英武帅气,本王不过是情不自禁,你别介意。再者,本王相信你的马技,定不会有问题。”

    韩凌板着脸,没半点情趣,“陛下,以后请你别再这样了。”

    黎烨瘪瘪嘴,“不哪样?不准再亲你,还是不准再行危险之事?”

    韩凌被黎烨问得一愣,他怎会不准黎烨亲自己?他巴不得黎烨天天亲自己!只是先前自己的执念给黎烨带来极大的困扰,韩凌有些怯弱,不知是否该再进一步,亦或自己再有唐突,黎烨就又会把自己发配到边疆。可现在看来,黎烨似乎对自己也有好感?思及此,韩凌猛地一怔,若当真这样,那自己多年来的夙愿岂不能得以实现了?韩凌稍作犹豫,最终决定再鼓起一次勇气,既然天赐良机,怎可错过?于是,韩凌支支吾吾半晌,说道:“不可再做危险之事。”

    黎烨眉眼一弯,登时笑得扑向韩凌,他如同恶狼一般,一口咬在韩凌的鼻梁上,大声笑道:“既然如此,本王现在就要把你吃了!”

    韩凌吃痛地皱紧眉梢,他双手扶住黎烨的脑袋,将他推开,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不敢相信,他定定地看着黎烨,表情异常认真道:“陛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臣并非只是玩笑,臣想要什么,你应该知道。”

    黎烨双手抱臂,神色骄傲,他道:“本王坐拥天下,将本王赏赐于你,于本王而言,不过是区区小事,失了身心,本王还有一片河山。既然你有如此夙愿,又多次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且本王确实喜欢你,何不就此成全了你?”

    心下一股莫名的悸动涌过,韩凌惊喜地看着黎烨,他捏紧拳头,身子微微颤动,似在忍耐,又似因激动而起。良久,他扑向黎烨,将黎烨推到在地,整个身子迅速压了上去,粗暴地封住了黎烨的唇。

    此处青山绿水,风景如画,又有鸟儿成双,当真人间仙境。一匹骏马信步于草原,悠然自在,它垂首啃食青草,耳朵忽闻声响,只微微动了动耳廓,而后长吁一声,眼神慵懒。春天来了。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黎烨和韩凌心满意足地并排躺在草地上。黎烨踢了踢韩凌的屁股,懒洋洋道:“为本王更衣。”

    韩凌很是听话地准备起身去寻找那些不知被扔去何处的衣物,谁知刚一坐起来,黎烨又猛地把他扑在地上,埋怨道:“你怎么还是那么木?让你做你就做,你蠢啊?让本王再抱一会儿。”

    “哦。”韩凌默不作声,就这样任由黎烨抱着。梦想成真时,他竟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如同做梦一般,甚至有时在梦中,他都不能如愿以偿,他不禁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忽感一阵疼痛,他才放了心,这是真的,他真的和黎烨在一起了。

    良久,韩凌拿开了黎烨的手臂,认真道:“陛下,现在正值早春,寒意还未散尽,夜晚天气阴冷,我俩这般赤身躺在地上,恐会受凉。且臣将带你去的地方尚有一段路程,若再耽误下去,在宫禁前怕是难赶回去。所以,陛下,我们该出发了。”

    黎烨虽然意犹未尽,但韩凌言之有理,只不过这番话也实在扫兴,韩凌不愧为不解风情之人,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陪伴,他竟是理智占了上风,没半点放纵。黎烨表示理解的同时,心里也微微有些失落。

    两人稍作打整,便又踏上路途,所幸那马儿极乖,就算韩凌之前忘了栓住它,它也好好地待在一旁,闭目养神。韩凌不禁舒了口气,若这马儿跑了,他和黎烨可就有的折腾了。

    如来时那样,依旧是韩凌驾马,而黎烨则坐在前面,比起方才,黎烨现可以心安理得地靠在韩凌怀中,尽情感受那人的心跳与气息……

    ☆、74深山老道

    韩凌一路疾驰,四周树影一闪而过。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黎烨望着眼前崇山峻岭,无半点人烟,心中莫名其妙,“走那么远的路,是为带本王来看风景的?”

    韩凌先跳下马,又搀着黎烨下马,他说:“七尺男儿岂有闲情雅致游山玩水?此处有其价值,臣方才带陛下前来。”

    黎烨面无表情,“你在嘲笑本王不是七尺男儿。”

    韩凌不解,“为何?”

    黎烨道:“因为本王经常游山玩水。”

    韩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且陛下也确实没有七尺高。”

    黎烨怒,“你不说实话会死吗?!”

    韩凌将马拴在树下,而后便领着黎烨往树林深处走去。黎烨难得出来一次,且今日又有喜事,不禁心情大好,走路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一路走走看看,倒也逍遥快活。韩凌似乎并没有黎烨的闲心,他始终不苟言笑,神色警惕地环顾四周,直至到了一个山洞前,他方才舒了一小口气。他站定身子,回过头来看向黎烨,道:“陛下,就是此地。”

    黎烨伸着脑袋往洞中张望,“莫非这洞里另有乾坤?”

    韩凌点头,而后自然地牵起黎烨的手,道:“陛下请跟好我,莫要走丢了。”

    洞里一片漆黑,唯有岩缝间透出些许光亮,勉强能作为照明。黎烨跟在韩凌身后,这点光亮于他而言,就像没有,他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一路跌跌撞撞,磕碰数次,但所幸都是轻微碰撞。洞内随处可见盘根错节的数根,缠绕洞壁,紧密生长,有处数根更是长了挡住去路,还是韩凌拔刀砍去一些,方才顺利通过。

    如此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甬道越发宽阔,一缕明亮地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让黎烨不禁闭上眼,他抓紧韩凌的手,说道:“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会有光?”

    韩凌微眯着眼,似乎也在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他道:“陛下,快到了,穿过洞穴,便是目的地。”

    黎烨忽然想起书中所说桃花源记,也是曲径通幽,而后豁然开朗,莫非韩凌要带自己看的,便是这世外桃源?他心里期待,遂问道:“外面可是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韩凌毫无情趣地答道:“不是,那里只有一个瀑布和一片树林,就是一个普通的丛林罢了。”

    黎烨一愣,心中的那点幻想瞬间化为泡影,“那你千里迢迢带本王来此地到底是为何?”

    说话间,他们已走出洞穴,抬眼就能看见韩凌口中所说的瀑布,那瀑布规模甚小,落差不足十丈,也无水流冲击石壁时荡气回肠的声响。瀑布四周是成千上万的枯树,因是初春,所以这些树尚未长得枝繁叶茂,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枝丫间偶有萌发的新芽。黎烨不禁眨巴眨巴眼睛,眼前的景色,根本毫无美感可言,亦或说,根本就是一片苍凉颓败,不值观赏。

    韩凌对此番景色早习以为常,他带着黎烨,径自朝瀑布边走去。黎烨兴致蔫蔫,走路慢悠悠的,行至瀑布处,他隐约看见一人影在水潭正中,他蓦地愣住,瞪大双眼仔细看了看,确定那就是一个人,他忙抓住韩凌的衣服拉扯,“韩凌你看!那里有个人!快看!”

    韩凌不为所动,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来,“臣就是要带你来见此人。”

    “啊?”黎烨一头雾水,“这人有何好见的?”

    韩凌道:“此人道法极高,知晓天地万物,能预测人之生死,判别纲常命数。臣带你来此,是想请这人帮陛下算算。”

    黎烨:“他是算命先生?”

    第10节

    恋耽美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乐可(完结+番外)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深度开发1v3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