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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太监为官记 作者:樵音迷觞

    第9节

    宋武比黎烨更清楚城门失守意味着什么,庸军将要占山为王,而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并不是继续追击,而是要攻城。因为宋武已经清楚地看见城墙上高高挂起了庸国的旗帜。

    在攻城一事上,黎烨和宋武再次产生分歧,宋武主张从长计议,分析突破点,以智取胜。然黎烨觉得现在情况紧急,不能再有耽搁,庸军应是不久前方才攻下城门,短时间内无法建成稳定完善的防御体系,现在攻城,必会容易些。若再等些时日,对手也有了充足的准备,到时再想攻城,怕已不是易事。

    宋武的信条是不打无准备之战,然实在拗不过黎烨,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相对完善的作战计划,然后休整了一夜,便全军出击。

    此次交战时间不长,因为城门本来就已被攻破,临时修建的防御体系不足够坚固,宋武一军人多势众,轻轻松松就破了城门。而里面的防御兵力果然如黎烨所料,非常少,似乎只是为了宣告领土主权而留下的人马,并非是为真正的防御。宋武庆幸随了黎烨,否则在这里耽误时间,实在不值得。

    他们一路前行,宋武心中有忧虑,不敢贸然行进,但黎烨似乎是迫不及待想见到韩凌,所以他根本无所顾忌,一个劲闷头向前冲,宋武拦不住黎烨,只能硬着头皮陪他瞎折腾,期间,宋武真是担心有人埋伏,若遇上了,必会九死一生。他觉得,黎烨根本不懂打战,他全是凭自己的直觉行事,又意气用事,他能活到现在,纯属侥幸,以他鲁莽的行事之风,若对手稍微有心,他早就中了无数次圈套。

    但偏偏老天就喜欢黎烨这样的人,它为黎烨铺了一条阳光大道,让黎烨可以无所顾忌,一往直前。直到赶到杞军和庸军的交战之地,他们竟未遇到任何埋伏。宋武觉得神奇至极,但情况紧急,没时间让他感慨,他立刻抽调兵马,冲上前线,支援杞军。

    庸军见宋武带兵从后方突袭,登时措手不及,前方杞军尚未消灭,后方竟又来敌人,庸军瞬间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庸王方寸大乱,立刻命令撤军,然逃生之路已被黎军堵死,庸王仰天长啸,唯有提枪奋战。

    黎烨随后也赶到了战场,他根本不关心时下战局如何,只瞪大了眼搜寻韩凌的踪迹。方才路过之地,确实尸横遍野,但黎烨都小心观察过,并未发现韩凌的尸体,所以他认定韩凌还活着,韩凌一定就在此地!

    人群混杂,无数人影从黎烨眼前一闪而过,血花飞溅,矛戟□□断了无数,嘶吼不断,汗水如雨洒满疆土。黎烨望眼欲穿,忽然一身披铠甲提剑抗敌的矫健身影映入眼帘,黎烨一愣,立马认出了那人,他登时兴奋至极,竟忘了自己正处在殊死搏斗的沙场,他长挥马鞭,吆喝一声,穿越人群,驾马朝那人疾驰而去,终于!老天开眼,能让他此生不悔!

    庸王忽见黎烨,登时欣喜,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他手臂用力,震开挡在眼前的敌兵,而后双脚蹬地,如疾风一般向黎烨奔去!庸王身形灵活,手上□□所向披靡,他卯足力气,侧身借力,又一助跑,将枪投出。□□划开风墙,正正插在黎烨的马屁上,马儿瞬间受惊,一声嘶吼,前蹄一软,跪倒在地,由着惯性擦着地面滑了数米,卷起一道尘沙。

    黎烨死死地抓住缰绳,然强烈地冲击让他双手几乎使不上力气,最终,他还是腾空而起,被甩飞出去,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他吃痛地蜷缩起身体,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而后躺在地上,微微抽搐。

    韩凌余光扫过,察觉似有人朝自己袭来,在未辨明敌友的情况下,他立刻做出迎敌准备。他一脚踢飞围在眼前的敌人,打开视野,当看清来人的面孔时,他惊讶得无以加复,以至于他完全忽视了正从后方袭来的庸王。然也就是愣了那么一秒,错失了最佳防守时机,黎烨从马背上倒下,韩凌眼睁睁望着,却无能为力。眼见庸王举剑刺来,韩凌立马回神,他一声巨吼,朝黎烨飞奔而去,穿过人群,溅得一脸血迹,血渍挡了视线,他撩起手袖,粗鲁一擦,又快步冲了上去。电光火花间,庸王长剑落下,韩凌一步上前,侧倾身子,以手挡剑,将剑稳稳地夹在两指之间,而后发动内功,轻轻一折,竟吧剑身折断了。韩凌旋即往后一提,庸王手握剑柄,重心不稳,登时身子往前倾,韩凌看准时机,对着庸王的肚子一个飞踢,庸王登时身子后仰,重重倒地。韩凌犹豫半秒,转而迅速扶起地上的黎烨,将他架在肩上,一路小跑,将他拖进附近的村舍内,而后严严实实关上门,轻车熟路扒开黎烨的衣服,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61小吵闹

    黎烨任由韩凌折腾,其实除了肋骨有点疼,其他地方他自觉并无大碍,反而是望着生龙活虎的韩凌,竟让他内心一阵抽疼,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此时韩凌身穿一套杞国兵服,想是因他与杞国兵马汇合后,又无衣穿,便临时借用了,相比出征之时,他明显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眼窝深陷,应是许久未睡好觉造成的。黎烨莫名地有些心疼,于是说道:“韩凌,你也别忙了,本王的伤势不要紧,你先休息一会儿。”

    韩凌猛地抬起头,他眼中翻滚着波澜,他瞪着黎烨许久,而后凶巴巴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一个连马步都扎不稳的人竟敢跑到战场上来?你不是在找死吗?!幸好被我看见,不然下一秒你就命丧黄泉了你知道吗!?”

    黎烨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几月不见的开场白竟是这个,韩凌不是喜欢他吗?见到自己来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黎烨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他说道:“放肆!你这是对君王说话的口气吗?!”

    韩凌梗着脖子,道:“陛下,你若死在战场,还谈什么君王?不过和众人一样,是个死人而已!”

    黎烨被韩凌这几句话气得气不打一处来,身上的伤痛瞬间也不疼了,他用手肘撑起身子,指着韩凌的鼻子骂道:“你以为本王千辛万苦跑来这鬼地方是为了什么?!韩凌,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韩凌说:“我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贸然冲进战场就是不对的!万一你就这么死了,黎国该怎么办?百姓该怎么办?!”

    黎烨大吼道:“我也是人,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问你一句话,韩凌,我死了你该怎么办?你死了,我又该怎么办!?”

    韩凌猛地愣住,他万没有料到黎烨会说出这番话,他突然沉默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话,“若你死了,我会无时无刻想念你,但我依旧会好好活着,不负先王之所托,小皇子尚未成人,我会看着他长大,看他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我会天天陪着画儿,让她不再孤单。”

    闻言,黎烨一愣,哑然失笑,说到底,还是自己太重儿女私情,相比下来,韩凌实在太过理智,他明白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他不会为了情爱而放弃职责。而自己呢?愿为韩凌放下一切,不顾江山,不顾亲身女儿,只身赴战场,挨冷受冻数月,力排众议,只为救回韩凌,他甚至想过,若韩凌死了,他便随他去了,可韩凌呢?他不但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甚至还责怪自己!说到底,韩凌只是嘴上说得漂亮罢了,黎烨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竟会相信韩凌一往情深,竟会相信韩凌对自己的爱意高过一切。黎烨悄无声息地躺回床上,默默闭上眼,太累了,喜欢一个人实在是太累。

    韩凌见黎烨没再出声,便也没多说,他先打了盆水,为黎烨清洗伤口,而后又从怀里捞出一瓶金疮药,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见伤势并无大碍,韩凌方才撕了条破布,帮黎烨包扎好伤口。期间,他们很默契地一言不发,黎烨不说话纯粹是因为赌气,而韩凌不说话,则是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的心思,还以为黎烨是想休息,故还特意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对方。

    黎烨躺了许久,脑子里想着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因此,心绪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还越发焦躁。终于,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瞪着坐在一旁的韩凌,问道:“你觉得本王带兵出征是为何?”

    韩凌道:“先前臣无数次写信请求朝廷支援,但均杳无音讯,想是陛下日理万机,方才没有能及时处理。陛下现出兵,兴许是因看了信件,知道情况紧急,这才赶了过来。陛下,你的好意臣心领了,但下次切莫再这样了,毕竟龙体金贵,容不得有半分闪失。”

    “呵呵。”黎烨冷笑一声,原来在韩凌心里,自己竟这般不堪,不但没有身为帝王的职责,甚至还逞匹夫之勇。

    韩凌顿了顿,又道:“陛下,不过臣还是要谢你最终来了。”

    黎烨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韩凌并不知安柔偷换信件一事,所以他才一直误以为是自己不肯出兵,将几万兵士的生死置之不顾,黎烨忽然想起韩凌或许在多少个寒冷的夜晚心灰意冷,孤独彷徨。一支被朝廷抛弃的队伍,能始终保持初心,拼死保家卫国,是多么让人敬佩,可也正是这样,让黎烨觉得他与韩凌的未来十分渺茫。黎烨深吸一口气,自己不应是为情所困之人,他从来都将感情视为玩笑,大家各自逢场作戏,哪会有真情实感?所以此时,他也不应再纠结韩凌心中更重的是责任,亦或感情,反正都无所谓了,自己这滑稽的表演也该到此结束。

    黎烨调整好心态,而后详尽地向韩凌说明了一切,包括安宇文利用安柔偷换信件,并将安柔许给武王,请武王发兵援助庸国,自己在得知消息时为时已晚,已经失去了和韩凌的联系,这才像无头苍蝇那般乱冲乱窜,不过所幸并未酿成大祸。

    韩凌一言不发地听黎烨说完了所有,表情渐渐缓和了许多,曾经他以为黎烨因私人感情问题而对溃败的将士不管不顾,还导致邱北章将军的战死,那时,他是愤怒的,毕竟死去的,全是活生生的人,黎烨怎能这样毫无责任?在逃亡的日子里,韩凌的心一天天冷了下去,当寄出最后一封信件的时候,他早已对黎烨彻底地失去了信心,曾经的满腔热血,也化作了无尽的愧疚,他望着洞穴里挨个坐着的,狼狈不堪的同袍,内心的自责也越发严重,他曾问过那些兵士,是否要继续战斗。毕竟先抛弃他们的是国家,若此时选择放弃这个国家,也无可厚非,韩凌斗志全无,但令他欣喜的,竟是所有人都不愿离队,军人的血性让他们要誓死捍卫家园,再者,庸王与黎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怎能就此算了?最难熬的那些日夜,韩凌庆幸有同袍的陪伴,让他不至于丧失理智,若不是照顾到这些鲜活的生命,韩凌定会只身奔赴战场,和庸王拼个你死我活。

    他和兵士们似乎有种默契,便是放弃了对朝廷的期望,所以自那以后,韩凌再没有写过一封信给黎烨。前几日他让人通风报信,也是迫于无奈,其实他早知黎烨已经率兵抵达庸国,但他无法断定黎烨的用意为何,或许只是为捡一个漏子,攻了庸国的都城,所以他才一直没有联系黎烨,毕竟自己的生死早已无关轻重,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耽误了大计。然眼见庸国兵马攻至城下,黎烨等人还无动于衷,守在庸城之下,这时,韩凌急了,若再这般下去,黎国必亡啊。所以,韩凌在万念俱灰下仍派人向黎烨送去了手信,虽然他不指望黎烨能够前来支援,但当他真看见黎烨之时,内心的喜悦是无法言语的。

    既然已经知道黎烨并非是因不作为而对出征将士不管不顾,韩凌自然不会再对黎烨心存埋怨,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庸国此番计划的缜密,他们几乎用尽了所有天时地利人和,方才摆出这盘大棋,而其中最关键的因素——黎烨,也正如他们预料的一样,一步步走进了陷阱。

    韩凌又仔细查看了黎烨的伤势,确定他并未伤到筋骨,便稳稳地坐在床前,守着黎烨。

    黎烨忽又感觉到肋骨一阵抽疼,他忙问:“你就检查完伤势了?本王的肋骨好疼,是不是断了?”

    韩凌连忙起身,专门扒着黎烨的腹部看了许久,而后长舒一口气,道:“陛下的肋骨并无大碍,只是腹部有一道很深的划伤,应是过于疼痛方才让陛下误以为是肋骨受伤。”

    “哦。”黎烨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又默默地躺了回去。他一错不错看着韩凌,而那人只有几次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韩凌一直注视着窗外,有几次甚至坐立不安,想要起身。黎烨忽然明白了韩凌此时心里想得还是沙场,即便自己受伤躺在床上,那人的心思还是飘去了远方。黎烨叹口气,说道:“你若放不下,便去战个痛快。”

    韩凌蓦地转过头,看着黎烨,他的双目炯炯有神,他稍作犹豫,而后站起身,诚挚地看着黎烨,道:“陛下你好好休息,此处隐蔽,定不会被人发现。庸王作恶多端,又是杀死先王的罪魁祸首,臣定不会再让他逍遥自在,臣今日便会取他首级,为先王报仇!”说罢,韩凌便拿起长剑,飞一般地跑了出去,临走前,他特意看了一眼黎烨,然他并未从对方眼中看出太多深意,所以,他一脚跨出房门,又找了把锁将房门锁上,而后便奔赴沙场。

    ☆、62黎军大胜

    短短几分钟,战场上的局势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庸军人多势众,咄咄逼人,杞军被迫一退再退。之前韩凌被安宇文识破身份,被迫逃难,所幸那时离黎国边境已经不远,他带领幸存者趁夜逃到杞军驻扎之地,幸而当时有杞人认识韩凌,这才将韩凌等人暂时收归杞军之中,而韩凌自然而然也成了这支队伍的将帅,他穿上杞军兵服,运筹帷幄,面临大军压境,临危不乱,次次化险为夷,这才坚持了近一月,没让庸军攻进城门。然韩凌毕竟不是神,在漫无止境地消耗战中,庸国强盛的兵力逐渐凸现优势,韩凌手上的兵力渐衰,最终被迫弃城而逃。而庸军似乎不打算给韩凌休憩的机会,立马乘胜追击,韩凌自知已有兵力无法抵抗劲敌,唯有节节败退。庸王气势更胜,猖狂无度地进行洗劫和掠杀,而黎烨援军到时,正是最后的生死一战,韩凌兵马所剩不多,自己也要以一挡百,若再战下去,他必败无疑。

    然现在放眼看去,方才的劣势已得到完全逆转,宋武带领黎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简直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庸军连续数日苦战,早已疲惫不堪,然黎军出征这么久,也未遇一场大战,精力自然旺盛,两相交锋,结果可想而知。

    韩凌见局势大好,喜上眉梢,然四处张望,却不见庸王的影子。方才自己已把庸王打倒在地,那正是致他死地的最佳时刻,若不是因为担心黎烨的安危,韩凌早已手刃仇人。韩凌穿越人群,焦急寻找庸王的影子,他不想让庸王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且黎国也禁不起这个折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韩凌忽见田埂上有一踉跄身影,而那人,正是庸王。

    韩凌立刻提剑飞奔而去,周围的景致瞬间化为一团彩色,失了形态。庸王似是感到有人接近,他慌乱地回过头,见是韩凌,不禁一声惨叫,脸色惨白地加快步伐。

    韩凌追在后面,发现田埂上有一串蜿蜒地新鲜血迹,而血迹的尽头,真是庸王。韩凌三两步跑上前,挡住庸王的去路,他脸色阴沉,目露凶光,庸王下意识抬起头,望着韩凌,惶恐不安,他登时失去了帝王的高贵与尊严,“扑通”一声,他跪在地上,乞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有江山,有美人,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只要你放了我,我都可以给你……”

    韩凌无动于衷,他冷笑一声,“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庸王用力捂着肚子,然即便鲜血早已染红双手,血水仍不断往外冒。韩凌微微垂目,庸王早已受了致命伤,就算自己不动手,他也会流血过多而死。但韩凌自然不会任由庸王就这样死去,因为先王的仇恨,他自己的仇恨,以及成千上万战死的兄弟的仇恨,他必须亲手了结!韩凌面无表情,他举起手中长剑,毫不留情斩下,登时,鲜血喷涌,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韩凌默然地看了一眼尚还睁着眼的脑袋,而后收起长剑,提起头颅,跨过倒下的尸体,向着血色之地走去。

    回到村庄,庸军已被消灭得差不多,唯有数十人还在做着顽强抵抗。韩凌如即将狩猎的猛虎般,静默而又危险,他走到战场中央,高举起庸王那颗表情狰狞的头颅,大声道:“庸王已死,弃枪投降者,可免一死!”

    闻言,黎军和杞军士兵手上动作一僵,他们不约而同扭头看向韩凌,而后高呼“万岁”,喜笑颜开,而庸军士兵仅愣了半秒,便又蓄足气力,提刀挥来!韩凌一惊,他没料到庸军竟会如此执着,于是他又大声提醒,“庸王已经死了!你们没有再战斗下去的理由!现在停手,还可给自己留条活路,庸国战败,已成定局,无论你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不要在造成无谓的牺牲了!”

    然庸军根本没把这番话听进耳里,他们反而越发勇猛,一腔热血与手中兵器融为一体,他们嘶吼着,咆哮着,将一身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黎军一时抵挡不利,被庸军有所反超,然他们迅速认清了形势,将方才的喜悦抛诸脑后,而后几人自行组成一队,围困庸军,庸军也因此再次出现被动受敌的局面,然他们丝毫不惧,在数十人的围困下,他们依旧英勇杀敌,可无论他们如何拼命,劣势已显,败北是迟早之事。韩凌眼睁睁望着最后几名庸军死在矛下,不禁佩服他们的英雄气节,不卑不亢,顽强拼搏,至死方休。

    庸军大败,黎军成功守卫住自己的疆土。韩凌心中激动不已,他迅速去回到村舍去找黎烨,刚一跨进房门,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陛下,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同时,他还将庸王的头颅提到黎烨近前,没头没脑道:“陛下,臣已取下庸王首级,为先王报了仇!”

    黎烨早已听见胜利的号角,先前的兴奋与激动也散了大半,现在忽见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被放到眼前,他不禁一惊,胃里翻江倒海,他嫌弃地闭上眼睛,说道:“韩凌,你是想吓死本王吗?!”

    “啊?”韩凌一愣,不明所以,见到庸王的首级不是该高兴吗?

    黎烨皱着眉,继续喊道:“本王自小没见过几具尸体,你忽然给本王看一个血糊糊的人脑袋,不是要本王死吗?!”

    “哦!”韩凌恍然,连忙把庸王的脑袋扔到地上,而后他将手里的血渍往衣服上一蹭,便道:“陛下,臣已经把他扔了,您大可放心。”

    “……”黎烨一时无言以对,数月不见,韩凌真是一点儿没变,空有一身武艺和聪慧的头脑,然在识人心这方面依旧一窍不通,难怪柯守会说他人缘差到了极致。黎烨想了想,调了话头,说道:“既然已经结束,那我们便准备回宫吧。”

    韩凌道:“好。”

    黎军大胜,杞军功不可没,事后,黎烨专门设宴款谢了杞军所有兵士,并承诺日后定会到杞国向杞亚登门道谢。杞军与黎军相处极为融洽,忽然要分别了,倒是有些不舍。不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杞军在黎国都城里玩了几日,便准备启程回杞国,有些黎国兵士好奇杞国究竟是什么模样,便恳请黎烨能放几天假,让他们有机会去杞国走一遭。黎烨素来喜欢杞国的风土人情,对此要求,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一部分黎兵欢天喜地地和杞军一同踏上返程之路。

    春节将至,又有战胜之喜,所谓双喜临门。此次作战,最大的功臣莫过于韩凌,若不是他机警聪明,又坚韧不拔,恐怕早让庸王奸计得逞。所以,黎烨觉得,必须要大赏韩凌,他稍微征求了一下龙臻的意见,便下旨封韩凌为大将军,掌管黎国军事,又赏黄金万两,赠韩宅一座,并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在庆功宴上,宋武终于得空和韩凌聊上几句,有一点宋武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韩凌自始至终都未考虑袭击庸城,而是选择东边村落,难道庸王就不可能躲在庸城里吗?韩凌的答案很简单,因为以庸王的性格,他不可能会做缩头乌龟,庸人嗜战,若躲在庸城,虽有天险做防,不必担忧生命之危,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无战可打,他们定会不甘如此,所以,在确定三军汇合之地非主战场时,韩凌便立刻将目光投到了东边,并成功找到了庸军的隐匿之地。这与庸王最后被杀的道理一样,庸人好战,以至于根本忘记了庸王的存在,在他们的意识里,庸王不需保护,他会战胜一切。所以,这才造成庸王身负重伤又孤立无援的境况,若不是这样,韩凌恐怕无法如此轻易地取下庸王首级。听到此处,宋武不得不佩服韩凌,而他也知道了自己与韩凌之间的差距,之前他与黎烨侃侃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然而,不过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真正看破其中玄机的,只有韩凌一人,而当时他正处险境,他居然能始终保持头脑清醒,不慌不乱,是宋武最佩服的。

    宋武和韩凌正聊到酣时,忽然一个小小的声影撞在了韩凌腿上,她两只小爪子死死地抓住韩凌,仰起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道:“韩叔,你回来也不来找我,我不喜欢你了!”

    宋武垂头一看,见竟是小公主,忙行礼问安。

    黎画看了一眼宋武,有模有样地说道:“平身吧,你先退下,本宫有话要和韩将军说。”

    宋武半躬着腰,道:“臣遵旨。”

    韩凌诧异地看着黎画,才多久不见,她竟有了王室的模样,懂得了人与人之间有尊卑之分,而自己身为公主,也不可粗枝大叶。

    然前一秒还是端庄高贵的模样,下一秒,黎画又变为了那个霸道又无赖的小孩儿,她又捏紧了拳头,瞪着韩凌,责问道:“韩叔,快说!为什么不来找我!”

    韩凌忙将黎画抱在怀里,他哄道:“画儿莫要生气,战争刚刚结束,你父王又受了伤,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叔叔实在是忙不过来,方才疏忽了你。不过,待这段时间过去,叔叔定会像往常那样日日陪着你。”

    黎画撅着嘴,瞪了韩凌许久,说道:“韩叔,你和烨儿一样,都是王八蛋!”

    韩凌一惊,面色沉了下来,他一错不错地看着黎画,说道:“是谁教你这么说的?你才多大年纪竟学会了这些污言秽语?”

    面对韩凌的责问,黎画也不惧,她指着正坐在龙椅上笑靥如花的黎烨,义正言辞道:“烨儿教我的!最近每天晚上我去找他,他都抱着枕头,大声说,韩凌就是个王八蛋!”

    或许是黎画的声音太大,大到让周围的人都不禁噤了声,他们惶恐地看向黎画,同时,黎烨也向这边投来了目光。沉默良久,黎烨开口问道:“画儿,方才你说什么?还有,这是什么场合?岂容你说来就来?”

    黎画瞪圆了眼,她骄傲地扬起下巴,说道:“我说韩凌是个王八蛋!和你一样都是王八蛋!你们回来这么久,都不曾来找过我一次,我去找你,你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床上大骂韩叔王八蛋,根本不理我,我哪里说错了?”

    黎烨忽然怒起,他站起身,凶狠道:“黎画!你若再敢说一个字,信不信本王打断你的腿!”

    黎画猛地怔住,她向来无法无天,但黎烨不会责备她半句,她第一次见到黎烨对自己恶言相向,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登时,她感觉委屈极了,本来她到这里,就是为了找黎烨和韩凌,因为数月未见,她实在太过想念,然偏偏他们二人都因公事繁忙而对她置之不理,她有苦,所以没头没脑说了那番气话,谁知竟得不到黎烨半分关注,反而还遭到一通破骂。黎画一错不错地看着黎烨,眼中渐渐盈满泪水,最终,她嚎啕大哭,一口咬在韩凌的手臂上,韩凌吃痛,下意识松了松手臂,黎画趁机跳下地面,抹着眼泪,大骂:“你们都是王八蛋!我讨厌你们!”而后,她便哭着跑出了大殿。

    ☆、63哄小孩

    众臣默默地看着黎画跑出去,大气不敢出。黎烨出了名地疼爱黎画,今日竟会这般言辞凶恶,可想而知黎画这错犯得该有多大。他们觉得小姑娘实在可怜,但又不敢劝说黎烨,毕竟黎画不得龙臻喜欢,她的母亲也是性格古怪之人,一名女子竟想开私塾,实在好笑。现在若贸然站队,往后黎烨若再不疼爱黎画,那今天这步棋,可就走得大错特错,所以,几乎所有人选择了沉默。

    黎烨刚说出那话时就后悔了,然他身为君王,断不能追出去挽留黎画,所以他连忙朝韩凌使眼色,希望这木头能开个窍。所幸韩凌虽未看见黎烨的眼色,但他立马就追了出去。

    黎画尚未走远,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呜咽哭泣,她想找个人来陪自己,但却发现,除了黎烨和韩凌,她竟没有一个亲近之人。夏晓平日里虽任由黎画和黎烨玩成一团,但同样不肯让黎画落下进度,黎莹已经熟读三字经,学会了简单的琴艺,然黎画除了武功高点儿,其他可谓是一窍不通,所以,在人后,夏晓算是很严苛的母亲,尽管她心里是想给黎画一个快乐的童年,但现实却不容许黎画能这般放纵。也正因如此,黎画和夏晓并不亲近,因为夏晓总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黎画其实很孤单,黎清和黎莹从来不会找她,他两总是玩在一起,黎画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得到的,只有两个高傲的眼神以及冷笑。所以,在她幼小的心里,韩凌和黎烨就是她的全部,然而,现在连他们都不要自己了。黎画很伤心,她心很痛,但又手足无措,除了哭,她真的找不到别的办法。她茫然地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紧接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

    韩凌连忙抓住黎画的手臂,焦急道:“画儿,别哭,你父王并非想要骂你,来,到叔叔怀里。”

    黎画一巴掌打开韩凌的手,她吸着鼻涕,不服气道:“他凭什么骂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不理我,都是王八蛋!”

    韩凌素来不会安慰人,忽见黎画这般模样,他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过了很久,他才东扯西拉地来了一句,“画儿,叔叔没在的这段日子里,你可有好生练剑?”

    黎画泪眼婆娑地丑了韩凌一大眼,说:“没有!母妃不给我练剑!”

    韩凌登时说道:“剑不练可是会生疏的,来,叔叔带你去练剑,你不要哭了。”

    黎画天真地看着韩凌,她心里难过,但听见韩凌要带她练剑,她又十分期待,稍微犹豫半秒,她便不情不愿道:“你不许骗我。”

    韩凌顺势抱起黎画,笑道:“叔叔怎会骗你?你看,说好要与你一同过除夕,现在我不也回来了吗?画儿,有时候你要懂事,不要再为你的父王增添烦恼,现在国家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正是危及时刻,需要你的父王亲自处理,所以他才会没时间陪你。但你要记住,你的父王是爱你的,你不能说他是王八蛋,更不能说讨厌他,他听见会很伤心的。”

    黎画不舒服地扭扭身体,而后扶着韩凌的肩,爬到了韩凌背上,她把头埋在韩凌的背里,委屈道:“你们都不理我,我也难过,我也伤心啊。”

    韩凌本想说人应当学会孤独,然而当想到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个三岁小孩时,他的心不禁柔软了下来,小孩本该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在这件事上,确实是自己和黎烨的错,说再多理由,他们也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于是,韩凌轻声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黎画小声地“恩”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本来是专门为韩凌设的庆功宴,但到了最后,主人公反而提前离场,黎烨一个人兀自喝得烂醉如泥,本来想说的话,全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说实话,他每夜喝得不省人事,是为什么?不是因为国家,不是因为社稷,而是因为韩凌。在回宫后,不但是黎画没机会见到韩凌,就连自己,也没和韩凌见过几次,韩凌回宫后,先请太医看了看自己的伤势,在确定无大碍后,便去了军营,而后一刻不停地清点人数,核对战死的将士有哪些,又向朝廷申请经费,慰问战死将士的亲人,同时,为以防万一,他又重整部队,每日进行训练。总之,他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停,黎烨想找他说句话,也要提前告知韩凌,给他时间安排,这搞得黎烨心烦不已,几次想要罢免韩凌的官职,让他滚回来继续当太监总管。

    黎烨心情郁闷,偶尔会去夏晓那里坐坐。黎烨不禁感慨,上次见夏晓时,她和黎画的处境还十分令人担忧,不过所幸自己活着回来了,而龙臻虽不满自己的统治,但当他执掌大权之时,他也没有坏心思,试图将江山据为己有。所以,当黎烨回到宫中,龙臻就拱手交出了大权,并向黎烨说明了这段时间内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各地上报的民情。可以说,黎烨走之前的担忧,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

    夏晓对此结果似乎不以为然,她依旧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手里拿着绣花针,一针一线缝着那只火凤凰,她说:“陛下,龙臻当权如何?你当权又如何?臣妾未来想做的事情,都与你们毫无关系,这影响不了臣妾的人生轨迹。何人当权,于臣妾而言,不过是换个生活环境罢了。”

    黎烨佩服夏晓的独立与坚强,但无论如何,她也是名女子,所以黎烨会不禁对她心生怜惜,他其实希望夏晓不要活得那么累,然那是别人的人生,他不会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别人身上。黎烨觉得,自从夏晓被封为贵人并掌管后宫事务后,她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原来她身为宫女,还会不停地扭动婀娜身子求欢,而现在,她一心想成就理想,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期筹备之上,对黎烨,也有些爱搭不理的。黎烨曾想,或许当初夏晓这般热情,不过是为爬得更高,现在目的达到,她自然不用再出卖色相。

    黎烨忽然觉得,曾经依附自己的人都逐渐远去,夏晓是,韩凌是,祁青青也是,他们似乎都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唯有他,还是一片迷茫。他没有喜欢的事情,生平最爱酒色,却因误看了女子生产,而从此对女人失了兴趣,而对男子,除了韩凌,他竟对谁也提不起兴趣。至于酒,现在他依旧喜爱,只是他忽然不明白,酒喝多了有什么用?能帮他找到人生的目标?能帮他得到韩凌?能帮他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黎烨开始变得糊涂,他不明白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统治国家?不,他还真没那兴致。做个好皇帝?呵呵,那绝对会过劳死。

    一个人总是孤独而又寂寞,黎烨难免不会胡思乱想,然除了刘宝齐会为他排忧解难,这莫大的皇宫里,竟再无第二人,愿费心思,博他一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黎画自从被黎烨当着众臣骂了一通后,便不愿再去找他,直到新年临近,韩凌才硬拽着黎画去了清和殿。

    殿内,黎烨一人坐在案前,百无聊赖地逗着笼中鹦鹉。见韩凌和黎画走了进来,他也没好脸色,他道:“韩将军近来过得不错呀,不但加官晋爵,就连小公主对你,都青睐有加啊。”

    韩凌许久未见黎烨,忽听他说话带刺,不禁觉得有些别扭,他微微蹙眉,说道:“陛下,加官晋爵是你封赏的,若是觉得后悔,便下道旨,撤了便是。还有,画儿之所以不再找你,是因你做错事后,并没有向她道歉,所以,陛下,请你不要污蔑画儿。”

    黎烨阴沉沉地看着韩凌,这人依旧如往昔般有话直说,从不含糊其辞,而也正因这一点,他欣赏他。黎烨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那股莫名的怒火,他说:“你们今日怎么想到要找本王了?”

    韩凌完全不知黎烨已经一人兀自纠结了近半月,他还以为黎烨每天都忙于处理战后事务,所以平时也不太敢叨扰。于是,他自然而然道:“陛下,虽政事繁忙,但现在新年将至,画儿喜烟火,我们是否要带她去城里买些?顺便再为她购置几件新衣。亦或陛下早已有安排,请裁缝缝制?”

    黎烨一愣,暗自懊恼,往年这时候,都是他最激动的时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要为黎画准备最好玩的活动,最好吃的食物和最漂亮的衣服,今年他忙于暗自神伤,自己与自己怄气,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拍了拍脑门,道“这些自然得提前准备啊。”

    黎画抱着韩凌的腿,撅着嘴唇瞪着黎烨,道:“烨儿,你不爱我了。”

    黎烨蹙眉,“画儿,你在说什么?”

    黎画本想再说,被韩凌拦住了,韩凌一本正经道:“陛下,那日你骂了画儿后,便一直未见她,也没向她道歉,臣以为,你身为君王,当知错能改,那日之事,虽因画儿口无遮拦而起,但追根溯源,错是在你,画儿这几日生闷气不来找你,你或许因国事繁忙而没找画儿,尚是情有可原,但今日画儿都来了,怎么说,你也得说几句话吧。”

    黎烨莫名其妙,“那日画儿胡言乱语,为何错竟在本王?本王承认,当时确实怒火中烧,说话有些重了,但本王并没有错。”

    韩凌道:“陛下可想过,画儿为何骂我们是王八蛋?因为她去找你的时候,你总是喝得烂醉如泥,对她置之不理,且又一口一个王八蛋,这才让她耳濡目染,学了这污言秽语,所以陛下,你的责任重大。”

    黎烨本想说怎么这也能怪在本王头上?但一见韩凌那认真的模样,他就投降了,再这样计较下去,当没完没了了。于是,他走了下来,弯腰看着黎画,赔笑道:“画儿别生气了,是本王的错,本王向你赔罪,你过年想要什么?本王带你去买。”

    黎画看着黎烨,翻了个白眼,道:“烨儿,你就只会说漂亮话逗姑娘开心!”

    黎烨微微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黎画,“你再说一遍,这话是谁教你的?”

    黎画扬着下巴,丝毫不惧,她说:“是韩叔教我的。在练剑时,韩叔就和说,烨儿最喜欢漂亮姑娘,经常说好话骗姑娘,是个风流的人!韩叔还说,不要对烨儿投入感情,否则会死得很惨,所以我以后不想亲近你了,我不想死,我还没玩够呢!”

    闻言,韩凌尴尬地嘴角一抽,黎画还真是专职的卖队友大王!这些话怎能随意乱说?若不是黎画缠着他要他说黎烨的缺点,他断不会说出这番话来,然说就说了,他万万没想到黎画竟会记住了!

    黎烨的表情变化莫测,他看了看韩凌,又看了看黎画,最后,他看着韩凌,说道:“在你心里,本王就是这样的人?”

    韩凌忙道:“陛下恕罪。”

    黎烨冷冷道:“既然本王是这样的人,你又为何要喜欢本王?”

    韩凌被问得一时哑口无言,倒是黎画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哦~~?原来韩叔竟然喜欢烨儿?!”

    韩凌和黎烨同时一愣,嘴角抽搐地看着黎画,后者睁着一双纯洁无暇的大眼睛,天真地望着他们,似是在等待答案。韩凌轻咳一声,道:“画儿你还小,这事等你长大了叔叔再告诉你。”

    黎画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等我长大了?现在告诉我不行吗?韩叔喜欢烨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也喜欢韩叔啊!喜欢就要在一起,就像我这辈子都要赖着韩叔你一样,哈哈哈。所以韩叔,你快和烨儿在一起吧!我看他平时一人挺惨的。”

    韩凌和黎烨尴尬万分,大人的世界,岂是小孩三言两语就能点透的?

    “画儿,本王听说城里有家布坊的布料特别好,且染料鲜艳,适合正值孩提时的姑娘,要不要本王带你去看看?”黎烨不想再继续方才的话题,遂转了话头。

    黎画倒也不纠结,听说要有漂亮衣服,她立马点头道:“好啊!烨儿快带我去,我还要买烟花,我要最大最好看的烟花,我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羡慕我!”

    ☆、64涨价的包子

    黎烨笑着答应,同时又将目光投向韩凌,他们想要出宫,只能靠韩凌,韩凌自然明白黎烨眼中的意思。于是,他轻车熟路地找了两套太监衣服,帮黎烨穿上,又给自己套上,而后,他背着黎画,足下一点,跳上房顶,而后纵身一跃,便消失无踪。见韩凌和黎画已经走了,黎烨便一本正经地走到宫门前,假装出门办事的太监,轻轻松松蒙混过了侍卫的眼睛。黎烨、韩凌和黎画三人汇合于宫墙之下,他们换上之前准备好的平民衣服,便大摇大摆地朝城里走。

    黎画很久没有出宫,内心欢喜得很,现又正值雪天,地上一层白皑皑的,枝头房梁挂了冰柱,晶莹剔透。黎画在雪地上狂奔,身后留下一串小脚印,她弯腰抓起一团雪,转身朝黎烨砸去,“烨儿!看弹!”

    黎烨和韩凌正在雪地上漫步,突遭黎画偷袭,黎烨措不及防,脑门上被狠狠地挨了一下。黎烨微微一愣,而后大步朝黎画追去,“画儿!你竟敢偷袭本王!”

    “哈哈哈哈哈!”黎画欢快地笑着朝前跑,一边跑还不忘弯腰抓雪,一找到时机就往后扔,“烨儿就是个大笨蛋!哈哈哈!”

    “黎画!看老子不收拾你!”黎烨不幸手上又一次中弹,不不禁怀疑,黎画是不是练过,为何手头会那么准?而自己朝黎画扔去的雪球,都被黎画轻松躲去了。这不禁让黎烨很是懊恼,自己都多大年纪了,竟连一个三岁小儿都不如!

    韩凌兀自一人在后面看着闹得正欢的父女两,他嘴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黎画不愧为练武的奇才,身法灵活,又有敏感的反射神经,虽然她武艺只学了皮毛,但她却会活学活用,虽是和黎烨打雪仗,但她竟会无意识地在雪球里注入内力,否则以她三岁女童的气力,根本不可能把雪球砸那么远。其实胜负早已分出,可怜黎烨对此完全不知,还拼了命地躲闪,朝黎画扔雪球,他觉得,只要再来一次,黎画一定中招!

    他们一路打打闹闹玩到了城里。黎画不禁站定脚,看着豁然开朗的前方,情不自禁道:“哇。”黎烨见黎画站着不动,简直是一个死靶子,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黎烨登时蹲下身,刷刷刷抓了一大把雪,又捏捏捏捏成一个大圆球,而后不声不响地朝黎画靠近,趁其不备,将雪球扔了出去!

    “烨儿!快走!”黎画转过头,大雪球从她耳边擦过,她感觉耳边一阵冷风掠过,她蓦地愣住,顿了半秒,她叉腰大骂,“烨儿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敢偷袭我!”

    黎烨痛苦地抱头蹲下,他败了,彻底地败了,他根本不是这三岁娃儿的对手,她就是个魔鬼。

    城里被皑皑白雪覆盖,显出一片安然静默之感,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倒让黎烨不禁有些吃惊。一般年关将至,无论大雪纷飞亦或太阳高照,街上都会人声鼎沸,摊贩用热情驱赶寒冬,百姓也会有说有笑地购置年货,像今年这般平淡确实少见。黎画似乎反倒喜欢人少,平时她想吃包子,也要排很长的队,现在倒好,她走到包子摊面前,趾高气昂道:“老板,我要十个包子!”

    小贩没精打采地帮黎画拿了是个包子,淡淡道:“十文钱。”

    黎画扭过脑袋看着黎烨,“烨儿,付钱!”

    黎烨想都没想就要付钱,倒是韩凌拦住了他,韩凌微微蹙眉,不解道:“老板,十个包子十文钱,你是在抢劫吗?”

    小贩翻了翻眼皮,道:“怎么?还嫌贵了?您爱要不要。”说着,小贩就准备拿走黎画抱在怀里的包子。

    黎画不明所以,下意识连退几步,护住包子,双眼炯炯有神地瞪着小贩。

    见小贩态度不善,韩凌不满道:“平日包子一文钱就可以买三四个,今日你一文钱才可以买一个,这价格实在让人无法接受,我多问一句都不行?”

    “嘿。”小贩手里抓了个空,他扬着脑袋道:“您去街上问问,谁家的包子现在不是一文钱一个?我这是市场价!”

    韩凌瞥了一眼小贩,而后从黎画怀中拿出了包子,递给小贩,掷地有声道:“这包子我们不要了!”

    “韩叔!你抢我包子!”黎画手上一空,都来不及护,包子就没了,她不禁恼怒道。

    韩凌抓起黎画的小手,说道:“走,叔叔带你去别家买。”

    黎烨掏钱的手悬在半空,他莫名其妙,不就区区十文钱嘛,至于这么较真?黎烨一头雾水地跟在韩凌身后走了,只听小贩在身后又叫嚣了一句,“看你们那穷酸样,出来买什么包子?还不如在家窝着喝白水!”

    然而他们一连走了几条街,所有的包子铺卖着的包子都是一文钱一个,有几个门面大的包子铺更是卖到三文钱两个的天价。韩凌不信邪,拉着黎烨父女二人几乎逛了整座都城,然根本找不到一家相对便宜的包子铺,韩凌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才离开黎国几月,这物价竟会涨得这么厉害?

    黎画逛累了,抓着韩凌的手大声道:“韩叔!我肚子饿了,你到底买不买包子给我吃!”

    虽然现正值寒冬,但黎烨也走得气喘吁吁,他嘴里呼出一口白气,道:“画儿,父王帮你去买包子,你们先去烤鸭店坐着,我们去吃烤鸭,好么?”

    黎画登时眼前一亮,欢呼道:“好呀好呀!”旋即他便拉着韩凌的手,一摇一晃道:“韩叔,走去吃烤鸭,那家的烤鸭非常好吃!”

    韩凌本想阻止黎烨去买那天价包子,毕竟虽然他们能承受如此价格,但百姓承受不了啊,不能让他们无法无天乱涨价,否则其他人该如何安生?但转眼又看到黎画真诚而明亮的眼眸,他忽然有些不忍让她失望,所以,他默默地点点头,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们一起去买了包子,再去烤鸭店吧。”

    黎烨不置可否,他们又穿过一条街,终于见到路边有一家包子铺。黎烨想也不想便道:“老板,给我十个包子。”

    小贩抬眼看了一眼,淡淡道:“包子一文钱一个。”

    黎烨递过去十文钱,道:“我知道。”

    小贩不禁错愕,他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韩凌和黎烨,看他们的穿着,并非有钱人家,想不到竟如此大手大脚。小贩抓起一张纸,将十个包子包在一起,递给了黎烨。

    黎画见状,忙一把抢过来,他怀里抱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心里欢喜,脸上也染了一层红晕,她顾不及形象,急切地扒开包纸,一口咬了下去,汁液浸入她口腔的瞬间,她登时满足无比,她吧唧吧唧嚼了几口,递给韩凌,含含糊糊道:“韩叔,你也吃!好吃!”

    小贩看黎画吃得开心,忍不住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小孩若是喜欢,再贵的也给她买,自包子涨价以来,你们可是我见过最舍得花钱的客人了。”

    黎烨听出其中玄机,于是顺着问道:“那为何包子会涨价?今日我们来买包子,也是被这物价吓了一跳。”

    小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道:“你们竟不知道?包子已经涨价很久了!不,应该说所有东西的物价都提高了。”

    黎烨笑笑,打着马虎眼道:“平日里我们甚少出门,就算要买东西,也是下人去买,现在不是过年吗?很多下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孩子吵着要吃包子,没办法,只能出来走一趟了。”

    小贩颇为理解地点点头,他道:“其实这物价涨了快有三月了,黎国出兵进攻庸国这事你们听说过吧?起初似乎一切都挺顺利,但后来出了点意外,黎王就动用了所有兵力,一举进攻庸国,然因他带走的兵士太多,便无人守国,于是龙臻丞相就进行征兵,但愿意参军的人极少,他便强行拉壮丁,村里没人种田干活,收成也就不尽人意,同时,庸王又带兵进攻我国,我国几座城池接连失守,很多难民都往都城这边躲,地方官府收留的难民越多,需要的物资也就越多,于是便开始缴收赋税,百姓本就自己都吃不饱,现在又要征税,谁受得了?所以,家里有点粮食的都自己留着,只有还有富余的人会拿出来卖,但要价一般极高,就像这包子,若不是我家有多余的面粉,我怎可能会拿出来卖?不也是想趁机赚点钱吗?”

    黎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难怪年关将至,路上竟鲜有购置年货的百姓,原来是因战后余生,经济衰败未恢复所致。”

    小贩道:“呵,这恐怕是黎国自开国以来百姓过得最落魄的一个年吧。其实我真不懂,朝廷一天在想什么?庸王不是被斩首了吗?按理说庸国也该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为何他们竟会在至关重要的时候撤兵?而且也再没有进攻庸国的意图,那之前的消耗不是白费了吗?庸国一定会有新君继位,到时他巩固了国防,我们就再没有机会了。”

    韩凌显然不同意这小贩的观点,他道:“行兵打仗岂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听说当时虽然庸王已经战死,但我国的君王也身负重伤,若再恋战,指不定会断送性命,且虽庸国耗损严重,但毕竟是一大国,怎可能一朝覆灭?要拿下庸国,当从长计议。”

    小贩轻蔑地瞥了一眼韩凌,冷笑道:“从长计议?该怎么从长计议?再次招募兵士,让战火燎原,搞得民不聊生?!你们知道一场大战对百姓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吗?那就是一场浩劫!先王曾与庸国大战两年,我们就闹了两年饥荒,好不容易有所恢复,现在又要打仗!且本来是快赢的战役,朝廷居然中途放弃了,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如果吞并了庸国,那将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到时我们就可以度过饥荒了!”

    黎烨不可置信地看着小贩,他在宫里不愁吃穿,完全不知道百姓的疾苦,而他也万万没想到,一场大战,竟会造成如此之大的连带影响。都城里的百姓都有穷困潦倒之迹象,更何况是其他边境城市呢?现在正值年关,黎烨忽然有些不敢想象那些百姓该如何过这个年,守着一团火,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内心悲凉而又绝望?黎烨摇摇脑袋,又问小贩,“我看城里很多家铺面都歇业了,是因回家过年还是另有原因?”

    小贩理所当然答道:“自然是所赚钱财无法营生,故只能关了店门,另寻出路了。你想啊,现在物价上涨,城中百姓又普遍贫困,商人卖不出东西,农民耕地颗粒无收,没有收成,自然就没有收入来源,没了收入,他们也就无法外出消费,那这些用以营业的店铺,不就只有关门停业的命?还有,若不是想着快过年了,或许会有生意,不然我也不愿意来这守着卖东西,还不如留在家里当藏货呢!”

    黎烨若有所思,眼前的一切他也看到了,相比往年,今年确实冷清了许多,街上行人三三两两,他们看了一家又一家,却鲜有人花钱买东西,就算要买,也是要讨价还价许久,方才买一点点。黎烨没再多说,简单地和小贩打了声招呼,便牵着黎画和韩凌走了。

    ☆、65购置年货

    路上,黎烨轻声道:“或许我真不适合为王,做事不够果断,还一意孤行,甚至有些行为,现在我想想也觉得荒诞。”

    韩凌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先王在世,虽有地方侵扰,但却无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侵犯我国领土,然现在,邶国和庸国都对我国虎视眈眈,而国内情况也不容乐观,先前有天灾,天灾方过,人祸又来,百姓水深火热,苦不堪言,说到底,这也是为君者不擅政事的结果。陛下,你很对想法虽然美好,但过于幼稚,譬如出动全军,目的只为找我,你可有想过若有人偷袭黎国,那简直不堪一击?而你又不懂行兵布阵之法,偏要亲自随军,然若王死,不等于我国将亡吗?你曾说过,国家与你而言,无关轻重,让你肩上背负的,是全国百姓的性命,你不能没有责任感,更不能随心所欲,所以你不是良君,会有今日之结果,其实不难预见。”

    黎烨方才有感而发,并不指望韩凌能安慰几句,然他却万没想到,韩凌竟还落井下石,登时,惆怅一扫而空,他瞪了韩凌一眼,“本王来救你,你还责怪本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韩凌一本正经答道:“臣感谢陛下的救命之恩,然臣之性命,相比国之命途,实在轻于鸿毛,不足挂齿,臣说那么多,只是希望陛下日后能顾全大局,不感情用事。臣以为,君有错,臣能提之,并促其改之,方才能保国之稳固,并继续发展,臣不能为讨陛下欢心,而说谗言,这样陛下心里听着舒服,然却没任何作用。”

    黎烨盯着韩凌认真的表情看了许久,忽然觉得好笑,这人实在太坦诚太真挚,他说这么多自己的缺点,定不是为了揭短,他是真心希望自己好,希望自己能有错改之,成为一个明君。黎烨多么希望韩凌能说句假话哄哄他,因为他此时确实难受,虽他的志向并非是筑社稷繁荣,但好好的一个国家,确实在他的手里变得一塌糊涂,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不说,朝中大臣也是个个各怀鬼胎,除了龙臻和韩凌,他找不出第三人是真心为国家着想方才为官,可以说,他身为当权者,是极为失败的。但即便他心里如何难过,他却从未想过要发奋图强,执掌江山社稷,他真的只想逍遥度日,快活每一天,然对他而言,这就意味着放弃一切责任,曾经他觉得无所谓,但经过韩凌每天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竟会觉得不负责即使犯罪。

    黎烨摇摇脑袋,装作没事人一样对韩凌道:“我或许还要再说清楚一些,我并不以治国为己任,若那些大臣无法处理朝中大事,我要他们做何?我身为君王,就当享受君王的礼遇,朝中大臣,国内百姓,当拥护我,并助我完成霸业,而并非是我自己悬梁刺股来维护国家稳定。我以为,身为君王,当享受世间一切繁华与美好,而非是用来统治国家的一个工具,甚至是一头做苦力的驴。所以,韩凌,我们二人有自己不同的价值观,我不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你,同样的,你也不要再尝试说服我,我们尊重彼此的观点,行吗?”

    韩凌还想再说,但又觉得说得再多也没用。黎烨为过得逍遥快活,总会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这些理由,偏偏又让你无从辩驳,最后反而让黎烨奸计得逞。正好他们已经走到烤鸭店,韩凌便自觉闭了嘴,他抱起黎画,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落座,便让小二来点菜。

    这一顿,黎画吃得尤为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如此入味的烤鸭,且今日能和韩凌和黎烨一同出宫,实在是件美好的事情。黎画得以大快朵颐,然韩凌和黎烨二人却吃得如同嚼蜡,他们心中各自想着事,吃了些什么,完全不自知。韩凌觉得黎烨冥顽不灵,几乎对他已经失望,而黎烨则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要坚持自己的理想,亦或肩负起责任?有了责任就等于失去自由,这对他来说,简直如凌迟一般残酷。

    黎画左手一只鸭腿,右手一个包子,啃得很是欢乐,然她忽见韩凌和黎烨几乎未动筷子,她登时就不高兴了,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大声嚷道:“烨儿!你在发什么呆?说好陪我一起吃的,快吃!”说着,她便从盘里抓了一块鸭肉扔进黎烨的碗里。

    这边,她又瞪着韩凌,凶巴巴道:“韩叔,你也吃!不吃就是你给我面子!还有,你到底多喜欢烨儿?看他不吃,你也不吃,你脑子有病吗?”

    韩凌嘴角一抽,眼睛扫过黎画,严肃道:“画儿,这话以后不能随便乱说,知道吗?我和烨儿都是男子,岂能谈喜欢?还有,我们更不可能在一起。”

    黎画不以为然,她又咬了一口鸭腿,咂吧咂吧道:“谁说两个男子不能在一起?书里都有记载,曾有皇帝招男宠,你让烨儿招你为男宠不就行了?反正你们都不吃亏。”

    “黎画!”黎烨忽然大声道:“你一天都在看什么?!让你专心学习,你竟看这些东西?!”

    黎画猛地愣住,她无辜地眨眨眼,可怜兮兮道:“烨儿,野史也是先生讲课的内容,我确实是认真听讲,方才记住了这些,你为何要责怪我?”

    黎烨顿了顿,登时无言以对,看来得找黎画的老师好好聊聊了,否则真不知道黎画会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凌对黎画如此渊博的知识也很是诧异,小小年纪,不学好的,偏偏钻研这些旁门左道,且黎画身为一个姑娘,这实在不妥。于是,韩凌道:“画儿,读书当有重点,男宠这样的纪事不过是庞大历史里的冰山一角,且无关紧要,你当学的是仁智礼信义,以后切莫再拿这样的事情钻研,懂吗?”

    黎画扔了鸭骨头,不满道:“在我心中,韩叔和烨儿就是最重要的人,与你们有关的事都是重点,为何你们就不懂我!”

    韩凌登时欲哭无泪,黎画果然不愧为黎烨亲生的,胡搅蛮缠的功力简直一流,然他又不能与黎画计较,毕竟黎画还是个孩提之童,自己都活了两轮,若再和一个小女娃纠结,这成何体统?于是,韩凌选择闭嘴,任由黎烨一人去教育黎画,然黎烨平时虽在唇枪舌战上占尽上风,但遇到了黎画,竟被完全压制了,如果说黎烨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黎画就是强词夺理地胡说八道,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争执不休,而黎烨似乎颇喜欢这样的状态,虽然言辞激烈,但他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黎烨和黎画二人吵吵闹闹走了一路,韩凌在一旁独自寂寞,就连买布匹的时候,韩凌问黎画要哪块,黎画都漫不经心地随意一指,“白色那块!”

    黎烨拧起眉梢,脸上露出夸张地表情,他说:“怎么能要白色?大过年的你穿白色?白色是孝服啊我的宝贝!不行,买红色!”

    黎画瞪圆了眼,“是我买还是你买?”

    黎烨骄傲道:“我付钱!”

    黎画扭过脑袋,“我不穿。”

    黎烨:“不行,必须买红色!”

    黎画:“不要,我只喜欢白色!”

    韩凌默不作声地走到掌柜面前,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鹅黄丝绸,道:“老板,我要那块布匹。”

    当黎烨和黎画还在争执不休时,韩凌已经抱着布匹走出店门,他回头问了黎画一句,“画儿,还要买烟花吗?”

    黎烨和黎画同时一愣,他们还未确定颜色,为何韩凌就买了?黎烨大步走到韩凌面前,说道:“你干了什么?”

    韩凌理所当然道:“白色太素,红色太艳,我以为画儿穿鹅黄最好看,便帮她选了黄色,既然布匹已经买好,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黎烨忽然有种挫败感,“你做决定的时候也不会和我们商量一下?!”

    韩凌不明所以,“我认为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就没有商量的必要啊。”

    黎烨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他幽怨地看向黎画,意思很明白,我们白争执那么久,结果全让坏人得了逞。黎画白了黎烨一眼,快步跑到韩凌面前,伸手去抓那布料,当她看清颜色时,他忽然高兴道:“韩叔选的颜色我很喜欢,谢谢韩叔!”

    黎烨愣住,他原想和黎画同仇敌忾,谁知这小贼竟瞬间叛变,黎烨忽然觉得生无可恋,人生真是寂寞如雪,自己的亲生闺女不护自己,反而向着一个外人。哎,黎烨掬了一把心酸泪,拉上黎画的小手,说道:“父王带你去买烟火,让你韩叔先抱着布匹回去吧。”

    黎画下意识甩开黎烨的手,而后噔噔噔跑到韩凌面前,抓住韩凌的袖子,说道:“烨儿不动武功,保护不了我,我不和烨儿一起,我要跟着韩叔!”

    黎烨一脸错愕,什么时候黎画竟和韩凌这么亲近了?黎烨心中有苦,但又不可能对黎画置之不顾,于是,他只能苦哈哈地跟着韩凌和黎画后面转,他们去买烟火,他就去,他们去喝凉茶,他也跟上,黎画不亲近他,就只会牵着韩凌的手和他斗嘴,他嘴角扯着苦笑,也和黎画斗不停,完全没了之前的喜悦。

    直到傍晚,他们方才买齐了所需年货,黎画早已感到筋疲力竭,她走路也是东倒西歪,韩凌实在看不下去,便将她背了起来,黎画脸蛋刚一沾到韩凌宽厚的脊背,便沉沉睡去了。

    ☆、66皇帝不好做

    冬天天黑得早,未见太阳余晖,一抹黑色便笼了下来。闹了一天,终于得以消停,黎烨不禁瞥了一眼韩凌背上的黎画,想也不想便脱下披肩,为黎画盖上,他忽然有些感慨,真是女儿大了就会变得越发陌生,喜欢跟外人亲近,也不愿和自己的父亲有过多交流。黎烨惆怅地对韩凌道:“你抢走了我的画儿,你要赔我。”

    韩凌莫名其妙,“陛下,我何时抢过你的女儿了?画儿乃我大黎公主,若胆敢抢她,那可是触犯王法之事啊。”

    黎烨白了韩凌一大眼,“你的脑子就不会转弯吗?本王的意思是,画儿现在只喜欢和你亲近,而对我这父亲却视若无睹,你抢走了画儿的爱,不等于抢走了画儿吗?”

    韩凌倒也不否认,坦荡荡地答道:“确实,画儿似乎是真的讨厌你了。”

    黎烨一头黑线地看着韩凌,说实话,他实在讨厌这样诚实的人,因为无时无刻身心都被摧残着。

    回到宫中,一切如常,黎烨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脑中忽然浮现出城中颓然之景,他猛地睁开眼,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惶恐不安。想了想,他坐起身,唤来刘宝齐,命他迅速召集大臣去龙翊殿,自己有要事相商。

    时值深冬夜晚,黎烨突然召见,众臣很是惊讶,他们被迫爬出被子,忙不迭地穿上官服,冒着寒风,踩着碎雪,大步朝宫里赶去。

    黎烨坐在龙椅上等了近一个时辰,大臣们才稀稀拉拉进来,有些大臣更是以风雪堵路为由,告了个假。黎烨扫了一眼,决定不再等待,且现在天冷,不如早些商量完事情早些散了,也好回家继续睡个回笼觉。黎烨也不拐弯抹角,他直言道:“本王听说战后我国经济受到严重影响,多地百姓反应收成大减,生活困苦,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他们却没钱备过年之物,且估计在过年时,也不能吃一顿饱饭。今日本王召你们前来,是想商量一个解决办法,虽不是立马恢复经济,但至少要给百姓过个好年。”

    秦尚书捋了捋胡须,道:“陛下,战后经济颓败乃战争带来的必然后果,也是百姓必须承担的灾难,当年先王与庸国大战之时,我国经济也是一片狼藉,成千上万的百姓饿死荒原,但先王知道,这是必然的牺牲,所以他没有分散精力去管饥荒百姓,而是加强进攻力度,以最快速度攻下了庸国的葛县,并将其占领,庸国战败投降,向我国上缴银两,先王收下银两,又得了葛县,这才把钱财投入到战后经济恢复之中,所以我国经济很快得以复苏。臣以为,现在正是我国与庸国战事胶着之时,我们需集中一切优势兵力和财力物力,给庸国最后一击,从而从中谋取暴力,用以我国战后的建设。”

    黎烨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尚书,质问道:“那就不管百姓的性命了?没有百姓,如何称为国?你们现在锦衣玉食,过年回家颐养天年,有没有想过有人正躲在墙角忍饥挨饿!?”

    秦尚书道:“陛下请息怒,臣只是发表了个人观点,陛下不同意便是,别伤了身体。”

    黎烨白了秦尚书一大眼,转而道:“龙丞相,你说。”

    龙臻年事已高,深夜被喊来议事,又受寒风侵蚀,身体实在吃不消,但考虑国家命途,他也义不容辞地赶来了。可当他听完黎烨所议之事,不禁有点恼怒,才多大一点儿事竟要如此兴师动众,说到底,黎烨还是太年轻,虽掌握足够的理论,但行事实在幼稚。龙臻咳了几声,说道:“老臣以为,秦尚书所言极是。要想国家发展,就必须有牺牲。老臣明白陛下是想开仓放粮,救济百姓,然陛下可曾想过,天下百姓数千万,因此次大战受影响的百姓至少千万,陛下若一一救济,恐怕国库空了,这个梦也无法完成。再者,开放粮仓治标不治本,解的了百姓一时燃眉之急,但却会把国家推向深渊,国家无充足的粮食储备,如何迎接之后的战役?所以,臣以为,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百姓若成天依靠朝廷,必成不了大事。人之所以为人,是因在关键时刻,具有独到的判断力与执行力,人的本能趋于避害,所以当至绝境,还能生存下来的人,都是精英。况且现在面临的不过是小的灾难,战后经济受损乃家常便饭,且恢复又是长期而为之之事,不可急于一时。同时,老臣还以为,朝廷是给了他们生存之法,只是他们选择了贪图安逸,这样的人,为何要冒险去救他?老臣一直向天下广招兵士,并承诺凡是参兵者,其全家可不上缴赋税,且朝廷会定期为家中妇孺发放生活补贴。若不参兵者,则需缴纳赋税,国家富强,人人有责,不出力便出财,理所当然,若让国家养全天下的人,这成何体统?”

    黎烨一脸阴沉地看着龙臻,低声问道:“就说一句话,到底救不救百姓?”

    龙臻面无表情,他顿了顿,答道:“不救。”

    黎烨猛地一拍桌,大吼道:“当年怀州洪灾,本王本想不管,你们又为何天天上书本王,要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现在百姓有难,受灾严重,你们反而不闻不问,这到底是何心理?怀州的人是人,天下的人不是人?!”

    龙臻不为所动,他答道:“陛下,怀州之灾乃天灾,且受灾范围不大,当时朝廷国库充盈,我们有能力实施救助,且灾害延续性短,挺过一时,之后便可靠自身进行恢复。而今次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于之前,今次属人祸,波及范围广,国家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正是危难之时,若现在再去管百姓过年能不能穿暖吃饱,不觉得可笑吗?陛下,请恕臣直言,现在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们能否过个安稳年都是未知数。现在庸国虽退兵,但邶国一直蠢蠢欲动,我国战后元气大伤,若邶国攻来,完全可坐享渔翁之利。”

    黎烨不耐烦地摇摇手,似是不想再听龙臻废话,反正他就是这样一个绝情的人,几年来都这样。黎烨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韩凌身上,他说:“韩将军,你分析一下。”

    韩凌蓦地一愣,他从没料到黎烨竟会点名听自己发言,他想了想,答道:“启禀陛下,臣也见过今年都城一片荒蔽之景,但相比先王在世,庸黎之战时,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他们尚有庙宇遮挡风雨,当年很多百姓在深冬露宿街头,不少人冻死饿死,但即便如此,先王也未有半分手软,这才成就了霸业。现在的情况与当年有几分相似,所以,臣以为可以效仿当年先王的做法,毕竟国家和百姓都可能走投无路,我们自然得优选选择国家的命运。”

    黎烨微微蹙眉,他眼中流过一丝莫名的失望与心寒,他没想到韩凌竟也是如此绝情之人,他也永远不会明白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思想觉悟。不过,既然他的想法被全盘否定,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战后龙臻从未上报奏折,明明百姓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原来,这事根本无关紧要,反正百姓无论怎样申诉,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朝廷拒绝开仓放粮进行救助,也因此,黎烨没有知晓此事的必要。但他身为君王,真就能对正在受难的百姓不管不顾?特别是在亲眼见到他们的处境后,更是不知道该怎样撒手不管?黎烨眼眸一沉,他道:“若本王执意要开仓放粮,你们能耐本王何?”

    龙臻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陛下你莫要忘了,当初你执意放走安柔造成了怎样的后果?一人的智慧远不及众人,陛下,即便你再聪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有善于纳谏,才可成为明君。”

    黎烨一时哑口无言,他又梗着脖子道:“谁能无错?本王才犯了这么一次错,你们就抓着不放了?”

    韩凌上前一步,认真说道:“陛下,政事不同于过家家酒,可以根据喜好,胡作非为,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朝纲稳定,所以你需要有全局观。陛下,请容臣这般为你分析,若想救灾民,那我们就要开放国库,而之前你因考虑百姓能否安居乐业,故缴纳的赋税极低,这就造成我国国库虽然不紧缺,但也达不到多多有余的地步,经此一战,国库物资大量减少,又不能及时得到补充,若现在我们在开仓放粮,那又必将损失大量资源,且关键是,支出与回报并不成正比,我们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我们能获得什么回报?什么也没有,且这容易养成百姓的惰性,以后生活不顺就找朝廷,朝廷若是不顺其意,就进行辱骂,从此,他们只会成为蛀虫。另一方面,方才龙丞相也讲过,我国与庸国之战尚未结束,还要对他们进行最后一击,所以我们必须保证物资的补给,才能保证前线兵士的性命,再者,我们的敌人并非只有庸国一方,难免邶国会暗中偷袭,故防患于未然,臣以为,不当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黎烨怒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韩凌答道:“陛下,龙丞相方才也说了,朝廷已为他们备了后路,是他们选择苟且偷生,我们便也无能为力了。”

    黎烨道:“强行拉他们参军就是你所说的后路?!为什么你们总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他们不这么选择就只有死路一条,是不是?”

    韩凌不为所动,坦然道:“陛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般任性。”

    黎烨蓦地愣住,冷笑两声,又坐回到龙椅上,原来韩凌竟是这样看待自己,任性?呵呵。自从对韩凌有了好感以后,他真觉得每天都在自虐,自己本是无情之人,从来都两袖清风,现在到了韩凌面前,实在像个傻子,原以为韩凌喜欢自己,所以就会站在自己这边,他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站在他身后,无所顾忌全心全意支持他,他多么希望这人是韩凌,然韩凌却站去了他的对立面,态度坚决,丝毫不动摇。黎烨觉得心好累,于是他干脆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就依众卿家的意见吧。”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67过年

    黎烨懒精无神地向清和殿走去,临走前,他特意瞥了一眼韩凌,他以为,韩凌至少要跟他说什么,然而,韩凌只和龙臻交谈了几句,便拂袖而去了。黎烨失望地垂下眼睑,他自从韩凌出征以后,就再也感觉不到韩凌的爱意,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喜欢着自己,亦或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反正这本就是一场没有未来的感情,不如趁着自己还未泥足深陷,尽早抽身。

    刘宝齐见黎烨离开,他便很是机灵地跟了上去,他天生话唠,又有一些察言观色的本领,就是不知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他知道黎烨心里肯定受挫,于是,他便一副同仇敌忾地模样道:“那些人真是没半点儿怜悯之心,冷血动物!还是陛下最为仁慈,能体恤百姓,陛下,你的美好品德可一定要发扬下去啊,千万不要变成他们那样。不过韩将军也真是的,陛下那么护他,他居然不和陛下站在同一战线,反而还落井下石,我真是错看了他。”

    黎烨淡淡一笑,“何止是你错看了他,就连本王也看错了他。本王原以为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谁知,翻脸比翻书还快,守着自己的原则和责任,其他的,完全可以牺牲。”

    刘宝齐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半秒,眼珠一转,连连点头道:“没错!他就是无情无义之人,自从当上将军以后,就再也没来看过我们太监房的弟兄了。”

    黎烨瞥了一眼刘宝齐,无情地拆穿道:“太监房在后宫,韩凌身为将军,没有本王旨意,是不被允许进入后宫的,他是想看你们,都没那能耐。”

    刘宝齐瞬间哑口无言,他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他本来是想顺着黎烨的意,出出那口恶气,然黎烨到现在竟还护着韩凌,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刘宝齐撅着嘴,道:“陛下,您就是袒护韩将军,容不得有人说他半句坏话。”

    黎烨扭过脑袋,扫了一眼刘宝齐,心想,我哪里护着他?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然心里虽是这么想的,说出的话却换了种味道,“他是一国将军,你一小小太监有资格说他的坏话吗?在大黎,就只有本王有资格说他的坏话,知道吗?”

    你就是护短!刘宝齐没敢说出来,只是讷讷地点点头。

    黎烨骄傲地大步往前走,“韩凌你他妈的就是个王八蛋!”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除夕。整个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溢,宫女换上新衣,抹了浓妆,带着盈盈笑意,与太监玩做一团。黎烨素来喜欢热闹,这大过年的当然不能闲着,于是,他召集了群臣来宫中过年,大臣们可携带家属,也可独自前来,与宫女做个游戏,顺便来段姻缘。按照传统,过年时,当看戏看表演,然黎烨实在不喜那些歌颂国家歌颂君王的戏码,因为太假,相比下来,他更喜欢些刺激的玩意儿。

    所以,舞女们辛辛苦苦排练了数月的舞蹈戏剧被黎烨一句“本王不爱看”给全盘否决了。他让那些宫女换上妖艳动人的衣服,然后又涂上厚厚的胭脂,整个人如同妖山上下来的蛇精,她们扭着腰胯,走到黎烨面前,黎烨顺着看了一遍,拍手道:“甚好!”

    众臣依旧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黎烨打着什么主意,若是要像他继任大典时那般玩乐,他们还真有些吃不消,毕竟那实在有伤风化。然黎烨似乎总是能花样百出,他又喊来一批肤白貌美的太监,让他们换上纱衣,太监们虽羞于此事,但黎烨发话,他们实在不敢不从。所以,他们磨磨蹭蹭地穿上一层纱,欲遮半掩,颇有几分朦胧之感,他们扭捏地站在舞女旁边,羞涩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黎烨身穿一笼奢华长袍,他走了几步,似乎觉得这衣服实在碍事,于是,他干脆把袍子脱了。他面露欣喜的笑容,跃跃欲试道:“今晚我们来玩个有趣的游戏,众臣都看到前面的女子和太监了吗?今天他们将是我们的道具,本王知道,有些人就喜男色,不爱女色,所以本王还特意为你们准备了男子。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你们逐一走到他们面前,然后任选三人,这三人将用尽全力撩拨你们,倘若你们因此有了反应,那便是你们输了,他们将得到赏赐,倘若你们撑过了这三人的诱惑,则算你们获胜,获胜后可挑选在坐任何一名心仪的人回家过年,其中意思,你们都懂了吧?”

    龙臻一拍桌,蹒跚走到黎烨面前,指着黎烨的鼻子,怒不可遏地骂道:“荒谬至极!道德沦丧!堂堂一国之君,竟会想出如此污秽的游戏,成何体统?!且还要满朝文武百官陪你玩,你到底是何心思?!”

    黎烨无动于衷,他抬起双臂,高声问道:“龙丞相不玩,那其他大臣可愿和本王玩一玩啊?”

    众大臣垂着脑袋,有些人脸上已经起了一层红晕,但他们不敢多说一句,毕竟龙臻和黎烨得罪了谁都不好。黎烨见无人回应,于是又指了指在一旁守卫的侍卫道:“你们也可以参与游戏。”

    侍卫们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台上的女子,她们个个貌若天仙,若能带一人回家共度春宵,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说实话,他们看见那些女子时,就已垂涎三尺,假如能碰一下,必会激起他们的狼性。本来身在军中就孤单寂寞,身为男人的兽性都被消磨殆尽,今日正是年夜,怎么说也该去去这一年来积攒下的火气啊。但他们又不敢有所行动,毕竟为官者仍无动于衷,做小卒的,岂有抢先之理?

    黎烨挑挑眉梢,又蛊惑道:“本王茶饭不思想出如此有趣的游戏,竟无人捧场?难道还要本王亲自示范不成?”

    这时,一面带痞子的侍卫跑了上来,他脸上堆满恭迎的笑容,他朝黎烨行了个礼,而后道:“陛下,不知可否让小人试一试?”

    黎烨嘴角勾起一抹笑,他转身大步走回龙椅处,潇洒坐下,而后大声道:“自然可以!来,挑选你的对手。”

    “遵命!”那侍卫欣喜地答道。说罢,他一路小跑跑到那排舞女面前,顺着挨个看了个仔细,对于旁边站着的太监,他一眼没看过。他在人群里徘徊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道:“陛下,您挑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小人本想挑几个姿色略逊色的,却根本找不到。试问天下男子谁能挡得住如此美人诱惑?陛下,您是故意刁难我们吧?”

    黎烨笑:“你倒是聪明,懂得挑丑的来应对测试,至于漂亮的,则等测试过后,又带回家慢慢享用。不过,本王怎可能会给你这种机会?”

    侍卫懊恼地抓抓脑袋,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眼珠一转,走到太监面前,干脆利落地选了三名太监,对黎烨道:“陛下,小人选好了!”

    黎烨挑挑眉,一眼就识破了侍卫的伎俩,他故作疑虑道:“哦?你当真确定了吗?若是选男子为对手,最后就算赢了,能带走的也只是男子哦。”

    侍卫一愣,“为何不是女子?”

    黎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恃无恐道:“你选男子与你游戏,不正好说明你喜欢男子吗?既然喜欢的是男子,又为何要带女子回家过年?本王之所以会进行这样的游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大伙能无所顾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你们性别是否相同,只要有爱就行。本王知道平时你们忌讳断袖之癖,但今次,本王就要告诉你们,断袖并不可耻!”

    侍卫愣了愣,竟无言以对,他哭丧着脸,又回到人堆里,绝望地从美人里面选了三人,而后如同赴死一般道:“陛下,小人准备好了,来吧!”

    黎烨脸上带笑,他勾勾手指,那三名美人便扭动腰肢,迈出婀娜步伐,朝侍卫走去。侍卫不禁咽了咽口水,他瞪大双眼,眼珠跟着女子的身影转来转去。三名女子浅浅一笑,分别将素手搭在侍卫肩上,而后摸着侍卫的胸膛,缓缓向下,期间,她们还不停向侍卫抛媚眼,用自己的胸部有意无意碰撞侍卫。黎烨坐在龙椅上,一副看戏的姿态,眼见那侍卫的脸越来越红,裆里的某个部位也有了明显的异动,黎烨更是笑得肆无忌惮,他说:“爱卿,你就别再挣扎了,何必呢?快下去解决一下吧。”

    言毕,那三名女子停下了动作,她们掩面轻笑,而后骄傲地舞动着曼妙身姿,走回了队伍。那侍卫还是一脸的意犹未尽,他神色如同在云中行走,无任何实感,他舔了一圈嘴唇,丝毫没有半分战败的羞耻感。

    黎烨笑了笑,又说:“爱卿为何还不走?难道这瘾还没过够?”

    侍卫恍惚地看了一眼黎烨,嘴角一扬,坦诚道:“陛下,有美人围绕小人已知足,虽未能与她们共度云雨,但方才的体验实在太棒。”

    “哈哈哈哈,好一名耿直少年,本王欣赏你。”黎烨笑道,他又扫了一圈,转而道:“方才已有人尝了鲜,不知可还有想要挑战的人?就如他所言,即使未抱得美人回家,有了这样的体验,也是足矣。”

    “大东!你胆子也忒大了吧!”那侍卫刚回到队伍,马上就被围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样?爽吗?”

    “大东,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就不怕得罪了龙丞相?你以后一定没好日子过!”

    “我也想上去试一试,大东,教几招,要防那些娘们儿使什么坏招?”

    “大东,近看她们美吗?”

    黎烨面带笑容,那些饿狼的对话他自然听在了耳里,他佯装无事又问了一遍,“还有人愿意来试一试吗?无论你们身份如何,过年就当尽情玩乐,本王不会怪你们的。”

    ☆、68继续游戏

    言毕,又有一侍卫举起了手,他略显胆怯地走上台前,唯唯诺诺地朝黎烨行了个礼,在得到黎烨的肯定后,他便挑选了三名女子,面无表情地准备接受挑战。这个侍卫很是好玩,他根本不敢睁开眼,全程都是闭眼低头抱胸的姿态,然即便如此,那三名女子也不停在他身上来回蹭,一串银铃的笑声不绝于耳,他强忍着焦躁,额头滚下一颗颗汗珠,他咽了咽口水,越发紧张地紧闭双眼。黎烨好笑地看着那侍卫的动作,他根本没有属于男人的气度与魄力,真不懂这样的人怎会混在军中,想必平日里定也受到不少欺负。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那侍卫终于是扛不住了,他情不自禁眯起眼,来回瞟了瞟那三名女子,而后瞬间缴械投降。黎烨挥挥手,道:“男人啊,果然是经不住美□□惑,下一个是谁?让本王看看你们的意志力!”

    既然已有两人试了水,之后自然源源不断有人进行尝试,毕竟过年之夜就是图个快活,现在有大好的机会,为何要错过呢?先是侍卫上台挑战,一开始虽有拘谨,但不知后来是谁带了头,他们竟然开始起哄吆喝,一旦遇人羞恼地起了反应,他们便会进行言语嘲讽,但台上的人大多不以为意,玩笑似地骂回去,而后下台,又推攘着让自己的弟兄上去试试,然后又以一副看戏的姿态,坐在台边边说边笑,好生热闹。

    周围的一些大臣眼见侍卫们玩得愉快,不禁心痒难耐,也想上台一试,但碍于身份和面子问题,迟迟不肯上台,只能眼巴巴流着口水望着。

    台上一片热闹,那些侍卫为了抵御美女诱惑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有的无所畏惧,反倒撩拨那些女子,有的用布条蒙起双眼,假意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什么也感知不到,有的侍卫甚至找太监借了几件衣裳,遮住胯部,如此便可隐藏身体反应,有的侍卫更是夸张,他们与同伴稍微合计,有人喜欢女子,而有的则性喜男子,喜欢女子的过不了美人关,喜欢男子的过不了美男关,于是,他们干脆换了换挑战对象,并约定若事成之后,再将赢得的战利品调回,这样便可各自抱得美人归。虽然他们的做法实属作弊,但为图个乐子,黎烨倒也睁只眼闭只眼,因为当一名正直的男子在接受太监撩拨时,其模样实在好笑,仿佛想作呕,但又卡着一口气,怎么也舒展不过来。黎烨笑得前俯后仰,但值得庆幸的是,过程虽然艰难,但他们好歹还是完成了。果然断袖之人对女子是提不起兴趣的,而刚直之人对男子,同样没半点喜爱。

    见挑战胜利,黎烨自然也不吝啬,豪情地让他们挑选心仪之人领回家。于是,在选人之时便又出现了这么一幕,台上的胜者不断看向台下的人堆里,朝自己的战友使眼色,示意对方,你要这个,还是要这个?然而后者早已看花了眼,看见了谁都想点头,台上的人几乎抓狂,台下的人想鱼和熊掌兼得,迟迟不肯做决定,最后,台上的人忍无可忍,跳起来指着人群大骂:“怎么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喜欢谁直说,老子帮你带回去!”

    台下的人连忙一惊,忙不迭地点头,“好吧,好吧,就要她,就要她了。”

    黎烨哈哈大笑,反正若按正常规矩办事,根本无人完成挑战,他们找些偏方来玩,倒不失乐趣。侍卫们玩得越发放肆,甚至有人直接在台上就抱着美人一阵亲吻,最后勾得两人□□焚身,女子无法继续,只能怯怯请命,可否休息一阵,黎烨看出眉目,便点头应允。果然,女子动情,立刻眉眼浅笑地拉着侍卫走进花园里,风过,树摇,花枝落,又是一夜春好梦。

    其他侍卫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战友虽挑战失败,但仍抱得美人归,不禁纷纷效仿,不得不说,他们上了战场能杀敌,入了情场也是如鱼得水,不少舞女被他们掳了心神,垂眉掩笑,扭着腰肢,挽着他们的手臂,心甘情愿陪他们浪荡一夜。黎烨不禁瞪大了眼,担忧地说道:“喂,你们别全都往花园里跑啊!本王的树都快被你们压折了!”

    大臣们眼见着越来越多的女子被领走,心神越发不宁,终于,刘大人率先出列,朝黎烨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便道:“陛下,这游戏真是深得人心,臣也想试试。”

    黎烨喜道:“甚好,甚好!这规矩刘大人都明白了吧?”

    刘大人道:“臣明白。”

    于是,刘大人上台,周围趴着站着的侍卫瞬间如鸟兽散,老老实实回到原地,挺起胸膛,竖起长矛,一副标准地侍卫模样。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白若有一名大臣上场,那主场必会发生变化,从这之后,都是大人们寻欢作乐,做下人的,只能做回本职工作,先前的欢愉,已是极大的馈赠。

    刘大人在台上转了一圈,选了三名佳色女子,而后便站定台中央,等待挑战。舞女依旧舞动身子,不断诱惑敌人,相比方才的热闹,这次的游戏简直是冷若冰霜,无人起哄,也没人敢起哄。那些女子也是如同机械一般重复着某些动作,脸上的笑容也不如之前热烈,总之,谁愿意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投怀送抱?这些大臣的资质,哪比得上那些当兵的小阿哥?然而,即便这些女子已经很是应付,刘大人依旧没有忍住诱惑,尴尬地起了反应,他灰溜溜下了台,懊恼不已。

    黎烨笑笑,又问可有何人愿意继续挑战,其他大臣们稍有犹豫,便纷纷上场,他们大多是花甲之年,有几人走路都有些不稳,黎烨暗自嘲讽,果然□□到老都死性不改。

    老臣们上场,自然是画风突变,比起年轻人的放肆与活力,他们实在是颓败得不堪入目,很多人都是上台后便一动不动,等待挑战,他们没有兴奋的表情,有的只是舞女靠近时的猥琐之意,他们不禁深吸一口气,闻着女子身上的胭脂香,而后几乎不需撩拨,他们便缴械投降,脸上是久久无法散去的满足与迷醉。很多舞女对此感到恶心,但毕竟对方为官,无论如何都要捧着,否则若是惹恼了他们,自己以后也没好日子过。

    几轮下来,老臣们个个神色陶醉,如梦如幻,他们轻飘飘地踩着草地,悠悠转个圈,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望着远方,唇角勾起笑意。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人通过挑战,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带走台上的舞女,就连一夜春风,也没人愿意与他们共度。相比起那些已经在花园里活色生香的那些侍卫,他们实在是有些悲凉。

    黎烨眼见着自己的朝臣们屡战屡败,还毫无团结协作亦或另想它法的意思,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他终于知道黎国朝内为何不团结,因为这些朝臣总是担心自己的利益会受损!黎烨扫了一眼还欲上台再试的刘大人,不禁怒起,这人根本无胜利之心,目的只为和那些女子亲近亲近,他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都上去几次了,当真是厚颜无耻。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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