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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综]衣锦夜行 作者:玫

    第5节

    “我的愿望啊……”青年低哑地叹息着,眼角下流淌出两行血泪,“您答应过我的,完成我那卑微的愿望啊……”

    “我答应的是我那愚蠢的仆从。”京极彦的眼眸锐利而又带着几分了然,“而不是你啊,此世之恶。”

    “啊呀,被发现了吗?”迪卢木多,不,应该是此世之恶脸上露出奇异的笑,“果然瞒不住您啊……”他颇为苦恼地说道,“您是怎么发现的呢,明明我都藏得那么隐蔽了。”

    小心翼翼藏在从者的灵魂里潜移默化引导着他的行为,反复玷污他的意志,扭曲他的思想,让他认为所有的行动皆出自自身的意愿,为此甚至不惜将那个死去英灵的意识存留下来,桩桩件件他自认为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本来没有那么确定的,毕竟高天原拿过来的资料一般不怎么靠谱。”京极彦说道,“其实从最开始,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会召唤出理应回归圣杯的英灵,为什么回归了圣杯的英灵,会被恶意彻底侵蚀。”

    此世之恶安然地微笑,做出静静聆听的姿态。

    京极彦说道:“你的疑点不算少,第一,迪卢木多的性格非常奇怪,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而他的性格已经彻底偏移了。”

    这么多年不是白写的,依靠各种蛛丝马迹足够他推断出迪卢木多应有的性格。自身的意志与此世之恶的意志纠结在一起,性格想不奇怪也困难。

    “第二,你为了让他对我的恶意变得合理,反复的故意刺激他表现出狂化的迹象,反倒让我怀疑,同样的术法净化的了berserker身上的怨气,为何净化不了他的,甚至于还在加重。”饱含着愤怨死去的骑士会失去理智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净化了两次还赔出去个玉佩都净化不干净,可绝不会是什么死前的诅咒。

    “第三,迪卢木多击伤卫宫切嗣没有回避起源弹,这很奇怪不是吗,明明很清楚起源弹会造成的伤害,而且还要靠着我去赢得圣杯,为什么要自毁长城呢?但是反过来想如果这件事是你怂恿的,那就很正常了,毕竟你一直很想要这具身体,侵占我的灵魂,彻底降临于世。”

    “没错。”此世之恶坦然承认,“你也发现了吧,英灵的身体说到底就是由魔力所构成的,包括这一具。”说着,他的脸上身上涌出黑色的污泥,就像是刚刚被召唤出来时一样,浑身被污泥所包裹,看不出原本的面貌,“由污泥所构造的身体一旦没了供魔者就会彻底崩毁,怎么比得上活生生的肉体。”

    他身上的黑泥如同活着一样涌动流淌,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而是像黑泥交杂在一起摩擦的声响。这个世界不会允许此世之恶的降临,他仅有的希望就是占据属于规则外的少年的灵魂与躯壳。

    “那您要不要猜猜看,为什么我明知道您埋下的铜镜是为了对付我,却一点也不制止呢?”

    “谁说我埋铜镜是为了对付你的?”京极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付你还用不到那么大的声势。”也不看看他把铜镜埋在了哪里,全都是地脉的节点,摆明是为了净化受污染的地脉给空幻准备的好不好。

    此世之恶似乎把他的话当成了嘴硬,兀自伸手握住圣杯,纯黑色的污泥碰触到他的手,如同水碰到了水,极其自然的融在了一起,迪卢木多的外壳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滩黑泥,依靠着此世之恶的意识所移动。

    或者说,他的外壳本来就是一滩黑泥,因为灵魂不甘的怨气才被此世之恶选中,拿出来废物利用。

    “我们的演员也到齐了。”他抬起头,看向门外,金发的少女推门而入,她的身上伤痕累累,看向圣杯的眼神里充满着狂热,那种狂热甚至于让她忽视了满地的黑泥,一心一意想着圣杯的方向冲了过去。

    “以令咒为名,自杀吧,ncer。”

    “以令咒为名,毁掉圣杯,saber。”

    两道命令交织在一起,倒在地上的男人不知何时蹒跚站起,咬牙念得一字一顿,saber不受控制地举起手中长剑的同时,此世之恶手中也出现了一把红色的长枪,直直地贯穿了污泥。

    “我是永生的啊!我是永生的啊!”此世之恶高呼着,在京极彦的“根源”翻搅起滔天巨浪,起源弹真的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通过迪卢木多深入到与他魔力相连的京极彦的“根源”,但是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京极彦,其本质就是“无”,没有的东西无法被扭曲也无法被玷污,此世之恶只能勉强存在于虚无之中,甚至于无法将迪卢木多身上的“核”转移到真正的目标身上。

    没有“核”的此世之恶不过是一滩污泥,京极彦闭上眼睛,平息下意识深处涌现的波澜。

    此世之恶不会消失,只要这世间还存在恶意他就会永存,但是这么果决的一击也能让他虚弱不少日子——谁叫他为了侵占小少爷的灵魂,不惜冒险把自己的“核”放在了迪卢木多身上。

    然而辉煌的胜利之光湮灭了一切,圣杯之中裂开了巨大的孔洞,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倾泻下无尽的黑泥。

    意识消弭之际,小少爷默默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都没气了还能硬撑着爬起来给他添麻烦,这是何等作死的精神。

    不远处的冬木神社,金发的天狐衣袂蹁跹,缀在衣角的铃铛清脆,京极彦埋下的铜镜散发出常人看不见的白色辉光,相互勾连形成了一个足以遮蔽整个冬木市的巨大法阵,将地脉中的秽气一点点抽出,填满法阵的沟壑。

    事情应当是非常的顺利,但是不知为何空幻总觉得眼皮直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预感不祥到让她的狐狸毛都要竖起来了。

    而事实也果然没有辜负她的预感,某一个刹那,数以亿兆级的黑泥涌进了法阵,眨眼便将整片天际涂成了一片漆黑。

    小少爷那里出问题了!

    ……

    迪卢木多经历了一场无比痛苦的噩梦,梦里他被蛊惑了神智,做下许多违背自己本意的事情,只能庆幸新的aster年龄虽小却足够强势,才没有被他杀死,并且在最后给了他一个干脆利落的了断。

    如他祈求的那般,赐予了他堂堂正正的死亡。

    他每天能保持清醒的时刻非常少,大多数境况下都像是那恶意的提线木偶,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的诱惑被他当做了自己的意志,反复痛苦地徘徊在本性与控制之间。

    或者说,这并不是梦境。迪卢木多摸索着心脏的位置,两次被自己贯穿的位置正有力地跳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可怖存在就潜藏在那里,那东西现在虚弱异常,但依旧是他不能匹敌的强大,现下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而暂时龟缩,只要他有什么轻举妄动,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恶意彻底控制。

    哪怕是此时此刻,他心里都被影响着窜动起晦暗的火苗,蠢蠢欲动择人欲噬。

    他不知道那个名叫京极彦的少年现在如何,他连自己现在如何都不知道,四周是飘渺厚重的雾气,他的身体疲惫疼痛到站起身都成了一件难事,索性手边长枪还在,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握紧武器,努力调动瘫软的身体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肌肉绷紧做出攻击的姿态。

    “朕的豹房里,倒是许久未曾有过客人了。”

    传入耳中的声音清越温和,披着绛紫色鹤氅的青年和京极彦生得极为相似,大概小少爷再过个十年就会是这般模样。

    “不想死后还能再次相见,你我的缘分还真颇为深厚,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青年看他的眼神没有敌意,只有些许兴味,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迪卢木多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却在对上青年眼睛的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把他洗干净送到我的寝宫。”挥手散去极具催眠性的白雾,青年的周围站着一队金甲银剑的侍卫,皆是身形高大面容俊俏,可惜一个个肃容敛目如同雕塑,听到青年的命令才有了几分活气,俯身称是,把倒在地上的骑士扛起带走。

    “像条小狗似的,颇为可人。”青年喃喃道,他的左手上有两道鲜红的痕迹,是今天突然莫名出现的,疼痛的灼烧感好像还存留在手背上,循着痕迹中存留的气息找寻,他就抓到了一样莫名出现的奇异男人。

    那般耀眼的金色眼眸,在看到的刹那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少时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本以为是遇到了山间精魅,现在看来似乎别有隐情。

    死掉之后还被迫死水一样活了几十年难得出现了个特殊的乐子,心里某个区域还活在青春中二年纪的青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列好了孤魂野鬼的一百种玩法,并且跃跃欲试着准备实践。

    与此同时迪卢木多正在经历一轮无比残酷的扒光,洗净,擦干,上药,香薰过程,品质优良的催眠药让他手脚瘫软失去意识地睡了好久好久,甚至被光溜溜地裹进被子里由几个身强力壮做太监打扮的人扛着送进了一间寝宫,又光溜溜地从被子里被扒出来塞进明黄色的被褥里都没有清醒,仅仅皱起眉头,嘴唇蠕动发出了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纯黑色的符文悄悄爬上他的皮肤,缓缓蔓延至全身,不祥的秽气从他的身体里散逸而出,使得清淡的熏香里混杂上了一分让人头晕目眩的浓烈香气。

    迪卢木多还在昏睡,而屋子里的香气越来越浓,平地里生出幽暗的黑雾,若有若无地飘荡在门边,又像是忌惮着什么一样不敢前进。

    当寝宫的门打开的瞬间,所有的黑雾全部消散无踪,符文缩回迪卢木多的心脏部位,仅留下一室香气。

    “还没醒么……”青年坐在床边,撩开被子看了一眼,又盖了回去,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不过想也正常,会送到他的寝殿来的,除了侍寝也没有别的事情,下人们自然会照着侍寝的标准把人洗干净送上床。

    迪卢木多的身材长相都很符合青年的口味,若不是身上实在疑点重重,青年倒也不介意笑纳了这份难得不让他反胃的小点心。

    睡梦中如同若有所感,迪卢木多打了个哆嗦,晕晕乎乎睁开了眼睛。

    “你好。”青年撩开他额前的碎发,笑意温和,“在你们那边,我的名字似乎是叫做京极彦?”

    第21章

    迪卢木多瞳孔微缩,花了三秒钟反映出青年说了什么,蓦地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这里是英灵座啊。”少年御主身上的种种违和,故作老成以及与年龄不符的实力,如果是英灵的话就全部有了解释。

    “英灵座?那是何物?”青年版京极彦问道,他表现的并不急躁,微微侧着脑袋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他一直会做梦,恍恍惚惚混乱的梦境,醒来之后脑子里也不过多少留下来几个画面和人名,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温雅雍容的样子和那个傲慢娇贵的小少爷当真判若两人,迪卢木多只能从眼神里看出几分相似。

    “所谓英灵座,就是亡者的宫殿。”迪卢木多叹了口气,放弃了探究京极彦的内心世界,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虽然他知道的也并不多。

    京极彦并没有让迪卢木多讲很多,简单询问了诸如英灵,召唤,圣杯战争等事情之后,就让他躺下来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记得的京极彦可不会高大上的治疗术法。

    而后,迪卢木多就看见京极彦转进内间换了身宽松的衣物,往床边一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按照侍寝的标准准备的肯定只有一床被子,皮肤接触到青年身上的丝绸睡衣,猛然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的迪卢木多一惊,面上浮现出几分窘迫的赧然。

    看来伴随着黑化程度的下降,迪卢木多的脸皮厚度也紧跟下降了。

    “你身上的伤不宜乱动,这些日子先忍忍。”京极彦摁住他想翻身坐起的动作,身娇体弱的小少爷能一脚把迪卢木多踢跪下,还有着八块腹肌能徒手搏虎的京极彦也能单手把迪卢木多摁在床上起不来,只能老实在床上躺着。

    不多时有婢女低着头进来吹熄墙角的蜡烛,迪卢木多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可以听见许多人步伐整齐地在门外有规律的巡梭,大抵是守夜的卫兵,身边的男人呼吸规律,却明显没有睡着。

    他也睡不着,从他被召唤出来到现在,短短不过三天的光景,发生的事情却多的像是三年,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京极彦变成了英灵还忘记了一切,桩桩件件的事情压在心头,和身上伤口的疼痛一起驱散了他全部的睡意。

    “睡不着?”京极彦支起身,扯动挂在床檐上缀着硕大东珠的穗子,门外响起清脆的铃铛声,而后四个穿翠绿色衣裳的婢女捧着夜明珠走进来,跪下身将其安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的灯座上,又躬身退了出去。

    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浅绿色光彩,灯座外罩着薄如蝉翼的丝绢,把绿光过滤成更为明亮的白色,让屋子里亮堂起来。

    “好了,睡吧。”京极彦复又躺下,伸手摸了摸迪卢木多的黑发。

    迪卢木多沉默一会,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不是怕黑……”

    京极彦皱皱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大概就是你怎么那么烦不过看在朕还愿意宠着你的份上就不骂你了这样的意思,扯动床檐缀着翡翠的穗子,三个穿蓝色衣衫的婢女抱着铜盆,里面盛着大块大块的冰放在屋中,让屋子里的温度霎时下来了好几度。

    迪卢木多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把自己露出大半的上半身塞回被子里,闭上双眼表示自己一定老实睡觉您不必再折腾了。

    不知是否真有那两个冰盆的功劳,再次躺下去之后迪卢木多竟是当真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京极彦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手中一缕柔软的长发,沉寂了许久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同少年时相似的兴味与恶劣。

    晨起时窗外已经透进非常明亮的光彩,身边空无一人,几个婢女在床边守着,为首的红衣婢女见他醒过来便俯身行礼,娇声道:“奴婢服侍郎君更衣。”她弯着腰,姿态极是优雅端庄,即使是迪卢木多曾经见过的那些贵妇夫人,甚至于公主,都比不上她的做派。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够坦然地接受让她们掀开被子给自己套上衣服,迪卢木多扯高被子,尴尬道:“我自己穿就好。”

    几个婢女听到他的话,僵硬在原地,为首的俯身道:“还请郎君稍等。”说完便转身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留下迪卢木多与几个捧着衣物的婢女大眼瞪小眼,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几个婢女垂首站立,呼吸平稳到没有任何变化,当他微微变幻角度去看她们的表情时,才发现她们面上都挂着相同弧度的微笑,就像是……画上了表情的泥塑人偶。

    京极彦正靠在花园的软榻上听戏,戏台架在一池荷花之上,台上的旦角身姿妖娆,眉梢眼角比真正的女子还要妩媚,和那丑角唱得热闹,京极彦看得兴起跟着轻哼了一段,仰头从婢女手中咬过一颗拨好皮的葡萄,绣着龙纹镶珍珠的靴子踩在捶腿的小太监肩上,懒洋洋地哼笑道:“力道大些,没吃饭么?”

    小太监诺诺称是,略用了些力气轻捶京极彦的双腿,一双手柔白细滑如凝脂,只是看着也赏心悦目。

    红衣的婢女垂首快速穿过垂花门,绕过朱漆回廊,小园门口有金甲侍卫把守,不过她的地位似乎很高,金甲侍卫未曾阻拦便放了她进去。

    “陛下。”她恭敬跪下,垂首恰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那位新来的……郎君不肯更衣。”

    “以他的性子,怕是害羞了。”京极彦倒也不恼,翻身从榻上站起,婢女立刻围在他周围为他整理衣摆袖口,而后跪在地上恭送他离去,金甲侍卫紧跟在他身后,到了垂花门才止步,又有两个貌美的蓝衣婢女接替他们的位置跟在京极彦身后。

    寝殿里的气氛依旧凝滞,几个诡异不像人类的婢女对于迪卢木多而言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尝试着开口道:“你们把东西放下,让我自己换可好?”

    没有回应,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凉风让迪卢木多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有点冷,就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反倒是尴尬的情绪占了上风。

    “把东西留下下去吧。”京极彦说道,解救了迪卢木多也解救了婢女。

    迪卢木多长舒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经过一夜的休整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完全不影响正常活动。

    “对着朕你倒是不害羞了。”京极彦坐在床边,看着迪卢木多伸手去拿床头小桌上的衣服胡乱往身上披,不禁笑道,“不会穿?”

    迪卢木多大大方方点头,挑眉道:“怎么,你要给我穿?”不知为何他现在似乎极其缺乏对于这个人是他的aster的认知,哪怕看到他手背上的令咒,心里也生不出半分尊重与忠诚,反而会觉得有些说不清的烦躁。

    “你还轮不到让朕伺候。”京极彦把衣服丢到床上,拖了把椅子一坐,道,“我说,你穿。”

    迪卢木多对上京极彦写满恶趣味的眼神,洒然一笑拎起衣物打量一番,道:“先穿哪件?”

    “啧。”还指望看到他羞涩表情的京极彦遗憾地咂咂嘴,“白色那件。”

    于是迪卢木多就爽快地掀开被子给自己套上了亵裤,健美的肌肉线条流畅,身上有几道伤痕倒也无伤大雅,那种毫不扭捏地姿态让京极彦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深意。

    陛下并不知道,在迪卢木多的老家古凯尔特,战士们一度有着裸身上战场的习惯,迪卢木多的羞涩更多是遵守骑士道对于女性的尊重,否则就是直接这么出门,其实他也不会有什么尴尬的。

    “然后是月白色那件……朕说的是月白色你拿的那叫霜白色。”

    “这个不是蓝色吗?”

    “算了接着是那件靛青色绣云纹的……那是下裳你在往哪里套?”

    “右衽!右衽!你那是死人的穿法!”

    迪卢木多淡定地把衣襟上下交换了一下,说道:“我本来就死掉了。”

    京极彦笑了起来,看着迪卢木多别扭地套上靴子,活动着手腕四肢,黛青色的短打很衬他的肤色,显得非常英武挺拔,让陛下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勾着骑士略长的刘海拽了拽,道:“朕带你出去看看。”

    迪卢木多点点头,顺着京极彦的力道出了门,跨过高高的门槛,呈现在他面前的风景充满的异国的华美风情。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宫殿群,他们所在的寝殿恰在半山位置,向下可见苍苍漫漫的树木掩映一座座宫殿翘起的檐角勾连,白天光线正好,以迪卢木多的视力甚至能看到立在屋檐上奇异的异兽,材质大抵是石刻或木雕,却在这里有了生命地悠然盘踞在檐角打瞌睡,尾巴一甩一甩打出个鼻涕泡泡。

    再往上看,座座宫殿重峦叠嶂嵌在山间,偶尔有几座大半从山体里突出来仿若悬空,山不知有多高只能看见其延绵向上,山巅消失在天光之中。

    这个地方虚幻到让迪卢木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布鲁纳波恩,他甚至难以想象这是一个英灵的英灵座,更加难以想象发生在其身上的传说。

    京极彦带着他在寝殿附近的走了走,穿过垂花门便是花园,左边青石小道通往驯养野兽的地方,右边拱门后是演武场,正往前走就是荷塘,此时荷花开得正好,满池的亭亭玉立,微风轻拂送来荷香。

    池上亭中摆了酒席,京极彦没留人侍候,只是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迪卢木多应付那两根细细的银著。

    他并不指望两根筷子就能难住迪卢木多,相反的,迪卢木多快速地掌握了其用法让他在心里对其武力值又提升了几分评价——手上的控制力不错的话,那一身腱子肉应该也不是白长的。

    “待会陪朕打一场。”京极彦突然说道。

    迪卢木多说道:“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放心好了。”京极彦低低笑起来,“谁手下留情还说不定呢。”他今天的兴致很高,久违地开了池塘里的莲台,只见一个穿嫩粉色裙装的舞娘踩在不过方寸的莲台之上,伴着音乐轻甩水袖,一颦一笑皆美艳不可方物。

    “婉娘乃是昔日秦淮之上千金一笑的清倌人,你看如何?”京极彦离了酒席,靠在亭边摸了些鱼食撒了下去,引来好些锦鲤来回游曳,染得池水都显出金红之色。

    “美则美矣,可惜只是个假人。”迪卢木多说道,手中的银筷疾射而出,点在舞动着的女子身上,那女子猛然僵住,维持着反抱琵琶的姿势立于莲台,从脚尖开始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玉雕。

    “你发现了啊……”京极彦低叹,指尖在水上轻点,莲台之上的女子又恢复了原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起舞,水面清平如镜,映出他苍凉苦涩的微笑,“六十年了,你是这里的第二个活人啊。”

    第22章

    满池荷花,微风阵阵,珍珠罗的纱轻飘送来阵阵荷香,伴着不远处的丝竹声,明明是极好的天色极美的光景,迪卢木多却在某一刹那觉得遍体生寒。

    对于英灵来说在英灵座上的时间其实并不难熬,因为时间流速不同一定程度上他们已经弱化了对于时间的感知,并且好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事。他无法想象孤独一人计算着时间守在英灵座上,不知目的不知归处地存活几十年,仍能维持住清醒的神智,是何等的执念。

    “这些……”他左右环视,歌姬舞娘,守在不远处的侍卫婢女,他起初以为是如同征服王固有结界中的士兵一般的存在,现在却发现是与之截然不同的存在。

    “是朕陪葬的石俑。”很多年以前殉葬制度就被废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色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俑,婢女太监侍卫一应俱全,取代了殉葬者的位置和他一起永眠地下。

    只不过他从未想到断了气之后还能再睁开眼,身边的人一个个顶着熟悉的面容,但一个个都是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意志,要他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否则就如同木石僵立着,变成最原始的石俑状态。

    他花了六十年,才让他们有了“人”基本的样子。

    这个地方是他的豹房,却又不是他的豹房,向下是他的陵寝,他在那里推开棺椁爬了出来,向上是皇宫,是镇国将军府,无数屋舍宫殿层层叠叠,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与其说他是这里的主人,还不如说他是这里的囚徒——蠢蠢欲动算计着毁掉监狱主的囚徒。

    他立了一根石柱,每过一天让侍卫添一根短痕,每过一年让侍卫添一根长痕,至今已长痕五十九,过得今日,便要一甲子了。

    多可笑,他生时活了不过三十又一年,死后却独享了六十年的长生不死容颜不变,并且没有意外还要继续下去,不知终点,硬生生把傲慢狂放的性子磨成了水过无痕的死寂。

    甚至于,他都已不再梦到西北的狼烟滚滚,和江南的烟雨朦胧。

    不是死心了,而是把绝望和怨恨酿成了更深沉的刀剑,一遍遍在岁月里擦拭磨砺,变成了更为危险的模样。

    京极彦咂咂嘴,觉得迪卢木多混杂着微妙怜悯的眼神让他感受到手上发痒。

    “六十年的话……”迪卢木多蓦地想到了一种可能,“圣杯战争?”

    “朕猜也是。”京极彦露出一个清清淡淡的笑,“所以朕稍微尝试地做了个实验。”感谢他那些热衷于炼丹玄学长生不老到魔怔的列祖列宗以及前朝前前朝等等无数先辈的努力,为他搜罗来了数也数不清的典籍在六十年的时间里拿来消遣,并且可以需要的时候用以参考。

    迪卢木多没有问他做了什么实验,而是换了个话题道:“不是说要试试我的身手?”

    京极彦斜睨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最后一把鱼食丢进池塘,起身道:“这边走。”

    仍是漆成朱红色的九曲回桥,桥头婢女捧着小盆供喂完鱼的陛下洗手,脱下他身上的绯色鹤氅。

    演武场修得精致,京极彦信手抽出一柄长刀掂了掂,昂首笑道:“请吧。”此刻的他面上才显出来几分神气,恍惚地倒是和那个张狂的少年人有了些重合相似。

    迪卢木多谨慎地打量着青年手中的刀,刀脊平直而刀刃略弯,厚背薄刃刀柄略长,可以单手掌握亦可双手持握,虽说是他从未见过的制式兵器,丰富的战斗经验也可以清晰地告诉他这种武器的威力。

    红色的长枪出现在他的手上,手腕一卷抖出一朵枪花,脚步轻移攻了上去。

    枪兵的攻势迅猛而敏捷,陛下倒也不慌不忙地提刀格挡,快六十年的无聊光景,足够他把自己那一招半式练得炉火纯青,好歹也是从皇家教育里磨练出来上过战场的,临战反应比起迪卢木多的预计好上不少。

    枪尖红影闪烁,和闪着银光的刀碰撞出锐利的声响,青年的战斗力超乎想象的强悍,完全难以想象他和弱不禁风的小少爷是同一个人,打着打着竟是势均力敌,迪卢木多的火气也慢慢拱了上来。

    “接下来可不会手下留情了。”他笑道,一双眼眸在斗志的灼烧下呈现出绚烂的鎏金色,神采飞扬下显出张狂的战意。

    眼角下仙女赐予的爱情痣在镀上一层狂气反倒更显得惑人,灵巧而富有力量感的身姿毫无保留地映入京极彦的眼眸,两道身影交错,又分开,枪尖划开他的脸颊,刀锋自迪卢木多的胸口蹭过,血气混着汗水,混杂出充满雄性张力的气息。

    脸颊微微刺痛着,京极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真实的痛楚,金眸的骑士眼中战意凛然,嘴角挂着不自觉的狂热笑意,愈是战斗,就愈是耀眼,急促而炙热的吐息似乎就响在耳边,京极彦轻舔流淌到嘴角的鲜血,一点也不意外于自己的口干舌燥。

    暴力与性总是分不开的,陛下发觉自己被激烈的战斗激起了另一种火气也毫无羞耻之感,长刀一挥蹂身而上,凛冽的刀光急促如雨挥洒而下,看得迪卢木多眼前一亮。

    金属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沉浸在战斗中的迪卢木多并未发觉对手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过度的炙热被他自动理解为了挑衅,明亮如火光的枪尖沉重而诡谲,不再留任何后手。

    想要赢,想要胜利,他似乎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手中的武器还没有附加上任何多余的意义,武器就是武器,战斗只是为了胜利,脚步轻快的仿佛插上了翅膀,一直一直拼尽全力地向上,再向上,喉咙干涸渴求着胜利果实的甘美,一切都远去了,只留下眼前的耀目刀光,还有那双如同挑衅般的眼睛。

    京极彦挥刀抵挡住骑士愈发迅猛的攻击,他不否认自己一定程度上陷入了劣势,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再怎么勤于习武也很难在实战上超越被追杀过十六年的迪卢木多,只不过这场战斗太过让人热血澎湃,像是把他带回了几十年前的草原战场,狼烟滚滚呼吸间都带着鲜血的腥气,以至于让他一时舍不得结束。

    手臂开始酸麻,步伐逐渐不稳,这一场他们一直白日打到繁星满天,不久前还平滑的地面布满刀枪划出的沟沟壑壑,层层衣袍被汗水浸透,精神却还处在极端的亢奋之中,气喘吁吁地面对面对视许久后,京极彦把刀一扔,摆摆手道:“不打了。”泛着寒光的刀落回刀鞘,仍是意犹未尽地嗡鸣一声,才恢复了沉默。

    迪卢木多把长枪收回,好笑地看着京极彦把衣服下摆塞在腰带里,双腿摊开往地上一坐,半眯着眼冲着他招手,“过来陪朕坐一会。”

    青年苍白的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染上绯红,衬得绛紫色衣领上那一小段颈子白得要命,少年时大而圆的猫儿眼随着年龄增长变得狭长,眼尾挑起晕着桃花色的飞红也不再像是娇贵的猫儿而是危险的虎豹,毫无礼数可言地瘫坐在地上自带了三分风流贵气,指尖一勾迪卢木多就老实坐在了他身边。

    “陪朕聊一会吧。”打得非常满足的陛下也变得软和起来,甩甩脑袋上的汗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笑得温和无害。

    “想聊什么?”迪卢木多问道,学着他的姿势仰起头,不见月亮只有星斗,尝试着辨认了几个失败之后,他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更仔细地看着星斗排布。

    “不用看了。”京极彦说道,“这里挂着的可不是星星。”他点点天际,笑得有几分自得又有几分无奈,“是夜明珠。”

    大大小小各种色彩的夜明珠装点着黑色的穹顶,这是京极彦一时兴起做下的设计,本不过小小一间斗室,到了这里变成了整片天际。但白日里的天光他就当真不知是从何而来,不过也多亏有这黑白变换他才不至于在时间停滞的错觉里崩溃。

    漫天星斗便是夜明珠无数,即使是迪卢木多也不禁咂舌于其价值,虽然凯尔特人更喜欢黄金和宝石的装点,一块夜光石亦是价值不菲。

    “喜欢?”京极彦侧目看了他一眼,伸手轻点,穹顶之上便当真缓缓落下一块浑圆的珠子,散发着柔和温暖的浅金色光彩,伴随着指尖转动光泽明明暗暗,极是好看。

    此处的一草一木都在京极彦的掌控之下,随着岁月流转摘星探月亦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非常漂亮。”迪卢木多说道,他的眼神是纯然的欣赏,就像是夜明珠的色彩,干净又温暖。

    “朕也这么觉得。”京极彦笑得眉眼弯弯,松开手让夜明珠重新回归天际,“金色难得,不过若是赤金便更好了。”他说话时看着迪卢木多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浓郁的金色还残留在些许战意,隐约让他本来因为精疲力尽熄下去的某种火苗又一次冒了起来。

    过度炙热的眼神让迪卢木多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安,下意识左右环视一圈,身体微微绷紧下一秒就可以猛然跃起。

    像一头漂亮的豹子。京极彦垂下眼眸掩去一抹欲念,心里打起了小算盘。陛下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亏待自己这个词,看上的东西先不择手段弄到手再说。

    “朕早就想问了,这个是什么?”他冲着迪卢木多挥了挥手背上的令咒,原本应该是有三道的,但是他手上一道已经完全褪色只留下些许痕迹,不仔细察觉甚至都会忽略掉。

    “这是令咒……通过令咒下达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迪卢木多移开眼睛,压下心头突如其来的郁燥,令咒对他而言就是一场噩梦,以至于让他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京极彦摸摸手背上的痕迹,兴致勃勃地问道:“任何命令都可以吗?”

    “任何命令。”迪卢木多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强自克制着起身攻击的欲望,令咒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连续两次被令咒命令着自杀可绝对不是什么良好的前科。

    “是吗?”京极彦想了想,嘴角挂上一抹让他觉得有些不详的笑意。

    “以令咒命之,你过来亲朕一下。”

    蜜金色的眼眸瞬间因为诧异瞪大,映出青年愈来愈近的面容,以及乌黑眸子中满得快要外溢的恶趣味。

    第23章

    浅色的唇犹豫着靠近京极彦的唇瓣,微湿而温暖的气息渐渐清晰可感,过近的距离把青年眼角的胭脂薄红映得分外绮丽,迪卢木多心头微动,耳根不禁泛上狼狈的红晕,身体却在令咒的操纵下不由自主地靠近,再靠近,京极彦好整以暇地微仰着下巴等他自己送上门,眼睛里分明透出三分看热闹的意味,闲适的样子映衬得迪卢木多的样子愈发窘迫。

    骑士的动作慢慢腾腾不甘不愿,京极彦也不着急,欣赏着迪卢木多被羞涩烧红的脸颊耳根,等待美食自动落入口中,厚薄适中的嘴唇最是适合亲吻,唇色略浅却也恰到好处,半开着呼出带着蜂蜜甜味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喉头微动,半眯起眼调笑道:“你若是再不快些,会发生什么朕可就不保证了。”

    迪卢木多一僵,他又不是什么小雏鸟,该知道的事情还是门儿清的,年轻时也和战友混迹在一起听过不少生冷不忌的荤段子,自然明白京极彦话里的隐藏含义,停了好一会,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眼不管不顾地贴了上去。

    唇上的触感异常的柔软,京极彦眼神暗了暗,正准备辗转着加深这个吻,突然泛起的耀眼白光以及失重感却让他一时有些乱了阵脚,只勉强从坐着的姿势变成站立。

    迪卢木多看着空无一人的草地,些微白光在演武场的玉石上闪烁,熟悉的魔力波动告诉了他京极彦去了哪里。

    “看起来我的实验成功了。”京极彦几息间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打量着四周的流光溢彩,这里如同一个架构于无尽虚空中的十字路口,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从悬崖跌落,。往前大概就是现实,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里涌起几分热切激动。

    一个人在彷如无尽的岁月中几近活得麻木,终于有那么一天有希望摆脱这种境地,即便是京极彦也维持不住冷静的外皮。

    但是身边空无一人,迪卢木多大概没有跟他一起过来,回味地舔了舔唇角,似乎还能在舌尖感受到蜂蜜的甜香,叫他又忍不住有些遗憾。

    也罢,京极彦理好衣袍袖角,向前迈出一步,来自于异界的“风”推动着他的身体前行,眼前各色的光点闪烁,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吟唱咒语。

    “然汝当以混沌自迷双眼,侍奉吾身

    汝即囚于狂乱之槛者!”

    于是有黑色的雾气在风中蔓延,遮掩住京极彦的双眼,顺着四肢百骸疯狂地涌入,阴冷的气息在他的身体里滋生,让他不可抑止地感受到窒息与痛苦,想要吞噬他辛苦维持了许久的理智。

    怨恨,痛苦,绝望,种种负面的情绪袭上心头,本以为已经塞进箱子打上钉板丢进记忆最深处销毁的往昔慢慢浮出水面,黑色的烟雾漂浮,随时准备着窥见某个间隙趁机而入。

    还真是想起了不少不怎么让人高兴的记忆啊。京极彦眼眸里沉淀着深不见底的暗色,嘴角翘起自唇间溢出一声叹息,他从自己的棺椁里爬出来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当狗用的,既然那么想要吞噬他的理智,他就干脆打开城门放任黑雾入侵,不过那深重执念可是块难啃的骨头,只怕是最后没吞掉他,反倒被他那近乎于绝望的执念拿来做了小零嘴。

    不惧于怨恨,否则他还做什么皇帝,亦无惧于痛苦,今日之痛他日必将百倍报偿,绝望是执念最好的养料,化满腹雪月风花为刀剑,一遍遍嗡鸣着准备痛饮鲜血。

    “就是你,召唤了朕?”脚下踩着猩红血迹勾勒出的法阵,京极彦身上拨了一下眼前垂着的旒,五彩丝线串联的五色玉珠晃晃荡荡,身上竟是一套极正式的冕服,他皱皱眉,心念一动换了一套月白色常服,才分出了点眼神给站在法阵前的人。

    “是我。”站在法阵前的人头发花白,看起来颇有些年纪了,不过保养得不错看起来还没有老眼昏花道不能看的地步,“在下间桐脏砚,敢问您的姓名……”

    活得久见得多,一个照面间桐脏砚就大抵估摸出自己召唤出从者的性格,从善如流地采取了比较谦恭的态度,虽然还不清楚为何明明召唤的是berserker,从者却依旧保有着令他惊叹的理性,但是审时度势之下,还是先达成共识谋求圣杯才是理智之选。

    可惜京极彦根本没什么兴趣听他把话说完,丢下一句“无聊”便自顾自化成了灵子,没了踪影。

    当他降临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之时,无数繁杂的知识涌入了他的脑海,比起跟一群死人活人抢一个不知所谓的杯子,还是这个崭新的,未知的世界更加吸引陛下,尤其是在他学会了召唤固有结界并且成功在里面把迪卢木多带出来之后,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对他而言更加没有吸引力了。

    现在是1860年的初春,这座名为冬木的城市僻静于国家的一角,工业革命的气息还未曾随着微风吹入这里,遥远江户发生的刺杀亦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并不知道,他们脚下踩着一条何等宏伟的灵脉,而时常去参拜的柳洞寺里,曾经降临下连通根源的奇迹。

    为了争夺那奇迹而展开的殊死搏斗,至今是第二次。

    穿行在冬木市古老的街道里,带着明显异国特征的迪卢木多受到了居民格外“热情”的欢迎,店铺一家家着急忙慌关门落锁,偶尔有小孩子好奇地扒拉着门缝往外看,也会被家里的大人拽回去,压低了嗓音骂上几句。

    未曾见过的国度模样,不过语言发音还有几分熟悉,京极彦模糊地念叨了一句:“倭国。”也没指望能在周围的低矮平房里看出什么新鲜,尤其是刚下过雨地上泥泞的小道,让他分外怀念京城平整宽阔的青石板路。

    迪卢木多的身形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消散在了原地,京极彦皱眉,略微感应了一下为他提供魔力的下仆位置,灵子状态下移动速度异常的快,几乎一个念头就可以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就是落点可能会不尽如人意。

    险些一脚踩进虫子堆的陛下厌恶地皱起眉,看也没看坐在虫堆中间的间桐脏砚,直接闪身进入了自己的固有结界,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又换了身衣服,才皱着眉出现在了间桐家的大厅。

    把自己清洗干净穿好衣服的间桐脏砚看上去温文儒雅,哪怕年纪大了也是个颇有魅力的老头,半点也看不出方才身上堆满虫子的狰狞,对上京极彦嫌弃的眼神也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道:“让您见笑了。”

    京极彦含混应了一声,问道:“刚刚那是什么?”他曾经听闻过苗疆蛊术,饲虫养毒之术传得神乎其神,想来这个叫做间桐脏砚的人所修习的东西,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下的家族善于役使使魔,尤其是虫类。”间桐脏砚掌心摊开,扑棱出一只明黄色的蝴蝶,“刚刚的话……是在延续我的寿命。”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接着说道:“所谓圣杯,便是在下玛奇里佐尔根,爱因兹贝伦家族以及远坂家族共同完成的杰作,而圣杯战争,就是在决定其归属权,最终的胜利者可以利用圣杯完成自己的夙愿。爱因兹贝伦想要完成第三法,远坂家想要到达根源,而我则希望利用圣杯,除尽这世间的恶意!但是只制作圣杯已经耗尽了我大半的人生,第一次的圣杯战争又以失败告终,我不甘心就此死去,所以造出了这些刻印虫来代替我的肉体,使我能够更加长久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直到夙愿达成!”

    老者的眼神清冽而坚定,话语掷地有声,这么说着有些佝偻的背脊也不自觉挺起,身上充斥着一种京极彦非常熟悉的,以前经常在某些谏官身上看到的刚正之气。

    京极彦手指一勾,拍打着翅膀的蝴蝶便落在了他的指尖,虫子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和老者身上的气息几乎一般无二,如果是闭着眼睛,大概会直接把间桐脏砚误认为是什么新品种的巨大虫子也说不定。

    “你的夙愿,朕毫无兴趣。”蝴蝶在他的指尖化为灰烬,青年嘴角挑着浅淡漠然的笑,“不过你这追逐的丑态,还有三分观赏的价值。”

    “尽力取悦我吧,也许朕会将胜利赏赐于你也说不定。”浅金色的灵子如流沙散落,间桐脏砚无奈地苦笑,他意识到狂化的咒语可能作用在了某种并不怎么喜闻乐见的方面,把英灵的性格导向了让人头疼的方向。

    京极彦的固有结界几乎是完全复制了他的英灵座,重峦叠嶂的宫殿层层叠叠,他出现在的地方,是最底下一层的宫殿,再往下,就是他沉眠的陵寝,迪卢木多靠坐在地上,轻声说道:“抱歉。”

    完全依靠魔力现身于世的英灵,一旦没有了充足的魔力供应甚至于连维系最基础的形体都很困难,京极彦身上两道不完整的令咒无法供给他足够的魔力,在英灵座上还好,魔力匮乏的现世他只出去走了一圈就感受到身体在溃散,只能暂时寄身在魔力气息充裕的固有结界中。

    “非你之过。”英灵身上逸散出的金色灵子从他指间穿过,就像是抱着一滩随时会散落的沙砾,“你且在此处休息。”

    越是向下的宫殿阴气越重,最下面一层的宫殿里阴气几乎凝成实体,一缕缕灰色雾气挂在树木之间,没有任何怨恨最为纯粹的阴气是养鬼的好东西,虽然京极彦还没有搞清楚英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过应该和鬼怪之流也差不了多少吧。

    迪卢木多唇间流淌出微不可查的轻叹,眼眸沉沉闭起。

    第24章

    间桐脏砚很烦恼,烦恼到他脸上本来就很多的皱纹又多了好几条,气短胃痛感觉自己寿命都要短上好几年。

    惯例的完成在虫仓中的修行,换好衣服走进会客厅,他烦恼的源泉就躺在落地窗前,不知从哪里搬来的美人榻用青丝罗绣着富贵牡丹,编进金线缀作花蕊,阳光正好的午后简直要他睁不开眼。

    利用间桐家对于英灵系统的熟悉提前了近一个月进行了违规召唤,不成熟的系统加上狂化咒语给他召唤来一个天大的麻烦。

    体态修长的青年如同一只优雅的豹子趴伏在榻上,随意地翻阅着从间桐家藏书室里拿出来的书籍,这个宅院所有的禁制对于英灵而言恍如无物,看到英灵手中间桐家秘而不传的魔术秘典,间桐脏砚强忍住喷血的冲动,后退几步冲回虫仓,用身体的疼痛克制自己动用手上令咒的冲动。

    他唯一的慰藉,就是看看自己英灵的数据。

    真名:朱厚照(明武宗)

    筋力a

    耐久b+

    敏捷a

    魔力a

    幸运ex

    宝具ex

    职阶技能

    狂化e

    保有技能:

    黄金律 a+。

    领导力 a

    单独行动a+

    ???

    持有宝具:

    ????

    ????

    怎么说呢,哪怕因为berserker的特性看不到具体的宝具,单是这个数值都赢定了好不好。间桐脏砚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英灵飘忽不定的行踪,过高的单独行动能力导致的令咒效果大幅度消弱,完全没有任何身为从者的意识肆意妄为,以及被搬空了大半的藏书室。

    “朕买的东西到了,去拿一下。”悬挂在虫仓里的玉制圆筒里传来京极彦懒洋洋地声调,间桐脏砚面不改色地深吸一口气,从虫仓里爬出来换好衣服,出门去城市中心新建起来的邮局拿东西。

    a+的单独行动能力让这一位完全可以跑遍整个日本,天知道这一位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在全国各地多了那么多门路,这些日子各种奇奇怪怪的邮包接连不断到邮局的人都认识了间桐脏砚那张脸。

    包裹显得很破旧,边缘牛皮纸因为长途颠簸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几本厚厚摞在一起的书籍,文字熟悉又陌生,来自于一衣带水的邻国,那个即便是对于魔术师而言,仍旧是一个无比神秘的国度。

    一大摞书叠在一起的重量颇为可观,间桐脏砚拎着走了几步,为了保持自己在城市里“体弱无力老年人”的设定,花了点钱雇邮局门口闲散无事的男人帮他拎到了家门口。

    包裹书籍的牛皮纸大概是和什么鱼货一类一路运过来的,带着很浓重的腥味和水渍,京极彦皱眉,看了好几眼都没有动手,间桐脏砚立刻知道他是嫌弃外头脏污,主动伸手扯开外头的绳子撕开牛皮纸,得到了陛下愉悦的眼神一枚。

    寄东西的人大抵也知道书籍贵重,里里外外把书籍包了好几层,因此除了裂开的边角沾了些污泥,其余的地方都平平整整干干净净,还带着新印出来的书籍特殊的油墨香气。第一本里夹着一纸信笺,樱草色的信纸上簪花小楷写着“赠友寿”,扑面而来属于女子的熏香气让间桐脏砚绿了脸色。

    才多久英灵就勾搭到了红颜知己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京极彦翻了两眼,抱起桌上的书转身离去,阳光下灵子飞散如碎金,留下间桐脏砚一脸苦逼地对着陛下留下的散乱书籍,认命地开始收拾起来。

    ……

    迪卢木多是被疼痛唤醒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时柳树的落叶撒了满身,坐起身时纷纷化作琉璃碎玉落了满地。

    那疼痛来自于心口,仿佛是从内心最深处蔓延而上,一抽一抽勾连心脏,如此深沉的哀怮悲痛,甚至于他只向前走了几步,便忍不住眼睛酸涩落下泪来。

    并不是他在悲伤,而是与他魔力相连的另一个人在悲伤,沿着山间石阶扶梯而上,泪水就像是关不掉的闸门,流了满脸。他无法想象此时此刻,京极彦会是何等模样。

    最后他在寝殿里找到了京极彦,青年身边散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酒坛,几案上还有几个零散的酒杯酒盏,地上书籍支离破碎书页满地,被酒水洇湿了字迹。

    他似乎已是大醉,伏于几案之上看不清面容,穿过散乱的发丝间还隐约能听见他断断续续似哭似笑的呜咽。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谁谓河广……谁谓河广……”

    白皙如玉的手指敲击在桌案上打出节奏,他歌唱的调子迪卢木多不曾听过,但是却能无比清楚的感知到蕴藏于其中的悲凉无奈。

    这是迪卢木多第一次看到京极彦如此狼狈,记忆里无论是那个傲慢骄矜的小少爷还是眼前这个深沉恶劣的青年,从骨子里就带着三分自持疏离,颐指气使恍如天经地义,身上必定衣饰整洁一丝不苟,哪怕只是沾上半滴酒水都会立刻更换,不将半分失礼露于人前。

    靠得越近,他感受到的哀怮就越重,张开嘴想要询问一声,开口却是一声不成调的抽噎。

    于是他听到京极彦笑起来,青年长发未束,面容苍白唇色却殷红如血,不见泪痕不见悲伤,但眉眼一挑却满满都是破碎的苍凉死寂,“你哭什么啊……”他嗓音嘶哑,仍固执挂了三分轻讽的笑意,伸手去摸几案上的酒坛,但手上止不住地一颤,几案翻倒,酒坛碎了满地,在他掌心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而后哀怮更甚,甚至让迪卢木多感受到心脏抽搐着绞痛起来,他向前几步欲扶住青年摇摇欲坠的身体,又被人挥手拂开。

    京极彦恍惚吟唱着“谁谓河广……谁谓宋远……”一个接一个摔碎手边酒盏应和节拍,掌心伤痕已经在魔力的作用下,仅鲜血四处沾染,看着颇为可怖。

    迪卢木多皱紧眉头,抓住他的手把人摁在墙上,看着青年眼中沾染上怒火灼热,哑着嗓子命令他松开,呼吸间尽是酒色醺然。不过京极彦到底喝了太多的酒,拳脚间难成章法,几番挣扎还是被迪卢木多反拧着彻底压制住,迪卢木多两只手齐上压住他不安分的双手,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抚道:“冷静一点。”

    “朕很冷静。”京极彦说道,现在的姿势来看他无疑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中,但面色冷淡笑意漠然,微微昂起下颌做出傲慢的姿态来——却更加像是自欺欺人的可怜伪装。

    迪卢木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他刺激到现在这种地步,但是心脏处反复的抽搐疼痛告诉他,不快点让人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极有可能会成为圣杯战争中第一个因为悲伤过度死掉的英灵,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开始感受到呼吸困难。

    为了不要死得那么丢人。金眸的骑士轻轻叹气,侧头辗转吻上了青年干裂艳红的唇。京极彦喝了很多酒,唇上浸泡着皇宫内院陈年佳酿的厚重醇香,他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怔楞地看着枪兵灿金色的眼睛。

    如枪兵所预料的一样,京极彦一贯冷静,现在所需要的仅仅是一点点的刺激,让他能够从那无边的悲痛中找到脱离的缝隙。

    京极彦忆起了久远前的过去,那年他尚且年少,身在最为污浊的皇宫官场,高高在上看得清明,宦官骗他无知,朝臣欺他年幼,既然已是孤身独行,为何不找些乐子?他心知肚明人心里的种种算计,又偏要做出左右摇摆之态,看着他们狗咬狗斗成一团,茶余饭后,可是下酒的上等佐菜。

    唯独不知哪一天的酒醉后,似是撞上了山间精魅,酒醒后水过无痕,只记得有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即便涌动着无尽的恶意,也带着刻入骨中的干净。

    干净得,让他怎么都忘不掉。

    他们之间不知何时变成了互相拥抱的姿势,即便这次亲吻称不上美好,咬得彼此一嘴鲜血,可喜可贺的是迪卢木多感觉那种锥心之痛在互相的撕咬之中缓缓平静了下去,虽然仍是疼痛,也不过是一阵阵缓慢的钝痛,磨得人泪水直流。

    京极彦眼中残破的阴翳渐渐退去,精疲力尽般地把头抵在迪卢木多肩头,低哑地叹息道:“朕……不过浮萍一缕啊……”

    嗓音喑哑,不胜悲叹。

    他闭上眼,似乎还能看到如刀的字迹,行行列列,记着一份他完全不曾听闻的历史。

    若是明朝覆灭,若是朱姓破败,他尚且不至于此,毕竟这天下分分合合已是常事,哪有那万世不竭的朝代,永世相承的皇族,他苏醒之时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改朝换代。

    最不济,也不过又让那异族坐上龙椅。

    但是啊,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世界,历史在宋朝就已改了道儿,有个叫做郭靖的江湖游侠守住了襄阳城,又守住了大宋最后的边界,就没了那煌煌赫赫几十年的大元,也再没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明朝。

    归乡归乡,执着了几十年的故乡成了虚妄,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该往何方,不过无根浮萍一般,随风晃荡。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京极彦攥紧迪卢木多的衣襟,神情空茫。

    睁开眼睛推开棺椁看到山巅云雾的刹那,心头萦绕的不详终究成了现实。

    他再也,回不去了。

    “你还记得朕的国家吗……”京极彦问道。

    “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度。”迪卢木多回答道,“是我生平仅见的繁华。”

    以日月为名,便当真如日月般皎皎灼灼。

    这就够了。京极彦抵住迪卢木多的胸膛,喉间缓缓溢出一声叹息。

    最起码这世间还有某个存在,记着他的过去,记着他的故国。

    足够了啊。

    京极彦默默闭上眼,满腹哀怮凄凉,终是化作几滴泪,落了下来。。

    再也,回不去了啊……

    第25章

    间桐脏砚已经足足三天没有见到过他的servant了,自从那一日他拿走了那一摞书籍,就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固有结界。英灵的固有结界没有任何可以进入的渠道,他又不舍得这么用掉手上的令咒就是为了见自己的servant一面,只能抹把脸苦逼兮兮地把准备吐出去的血咽回肚子里,拖着老朽的身体放出使魔孤军奋战。

    他真正的敌手只有爱因兹贝伦和远坂,在此之前他们三家已经达成了协定,互相合作处理掉其余四个参战者。

    爱因兹贝伦召唤出的archer,远坂召唤出的saber,再加上他召唤出的berserker,都是彼此藏下的最后底牌,在清理其余参战者的过程中,仅有saber略微露了个面,象征性的打了几下便隐去了身形。

    直到开战三天后的现在,伴随着藏得最好的assass及其御主倒在了三家的围攻之下,最终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帷幕。

    远坂家的现任族长远坂飒人用火系魔术处理干净assass御主的尸体,彬彬有礼地笑道:“今日甚是疲累,不若休战一日?”为表诚意他还特意向后退了两步,摊开双手做无害状。

    倘若不看地上只留下一小撮灰烬的尸体,他当真可以称得上是绅士风度的典范。

    间桐脏砚笑眯眯地点头,默认了他的提议,作为参战者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他一直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温和严厉的老者形象,轻易不发表意见,只作为旁观者默默观察即将成为他对手的二人。

    远坂飒人继承了远坂家的魔术回路,即便无论天资还是能力都只能算作平庸,但是仍旧依靠自己顽强的毅力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加上惊鸿一瞥的saber加成,绝对是个非常难对付的角色。

    “哼!”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出自环手远远站在一边的金发青年,他有着来自欧洲的日耳曼人典型特征,略薄的嘴唇让他显得有些刻薄和无情。

    然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利昂冯爱因兹贝伦身边还带着小圣杯做护身符,大概在处理掉assass之后间桐脏砚和远坂飒人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把他也一起处理掉。自认为握着小圣杯和archer便趾高气扬把圣杯看做囊中之物,傲慢却无与之相配的足够能力,一定程度上真是非常的让人讨厌。

    在这个瞬间,间桐脏砚与远坂飒人的思路并在了同一根轨道上。

    不过再怎么蠢,利昂也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以一敌二,所以他也就冷哼了一声,撇过头默认了停战提议。

    “那么,在下便就此告辞。”远坂飒人理理自己酒红色的西装,手杖敲击在地上,发动身上的魔术机关,席卷起狂风离去。

    而间桐脏砚,在远坂飒人离开的同一秒,悄无声息消失在了阴影之中。他的servant数值虽然高,但是耗魔也是数一数二的高,加上围剿rider,他现在已经相当的疲惫了。

    到家时已是夜半时分,间桐家的大宅寂静无声,间桐脏砚左右看了看,一如既往地空无一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他提前解雇了全部的佣人,并且把自己的子嗣全部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以防万一。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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