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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美人难戏 作者:落孤

    第5节

    叶临寒挑挑眉,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郑千澜愣了愣,疑惑道:“这似乎不是叶兄的作风。”

    叶临寒看了看郑千澜,笑道:“作风遇上你,那就跟怕死的人碰上我一样。”

    郑千澜摸摸鼻子,对于叶临寒学以致用,还外加延伸的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

    韶华楼的大堂里站满了身负甲胄的官兵,里头的姑娘客人不知道被赶到了哪去,陆雅泉神色淡然地站在楼梯口,冷漠的眼神直直地落在最前面的那个官兵头子上。

    郑千澜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眼见此景,不禁笑道:“我朝早有律令,为官者不得出入风月场所,如今各位聚众……咳,实在有违风化啊。”

    那官兵头子闻言,冷笑道:“公子不必在这儿与我拖延时间,你若想谈律令,到娘娘面前自有你谈的时候。”

    陆雅泉蹙了蹙眉,对郑千澜道:“我不是让你快点走吗?”

    郑千澜笑道:“我放心不下你。”

    陆雅泉愣了愣,这心里的感动之火还没燃上,就被郑千澜接下来的一句话给熄灭了:“而且都说这兰妃娘娘天姿国色,我早就想见上一见了。”

    陆雅泉沉默片刻,说道:“她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郑千澜轻轻一笑,正要随着那官兵头子往外走,手突然被陆雅泉拉住了,后者看了看他的眼睛,说道:“小心。”

    郑千澜点点头,另一只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凉意,他抬头看了看叶临寒,只听他对陆雅泉笑道:“有我在,陆崖主就不必担心了。”

    陆雅泉的脸瞬间又沉下了几分,一旁的官兵头子见状,将手里的剑往前挪了几分,冷然道:“娘娘只请郑公子一人前去,阁下还是不要淌这浑水得好。”

    叶临寒眯了眯眼,那官兵头子微微一愣,只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再回神时,那把还未出鞘的剑竟就这样被深深地折断了……

    叶临寒看着那官兵头子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笑道:“娘娘若在气头上,多一个人让她消火,只怕她也不会怪罪。”

    官兵头子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咬着牙,慢慢地把手伸向大门的地方,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个字:“请。”

    ☆、第十六章

    张家庄门前林林总总地站了好些人,和上次不同,这回迎接郑千澜的不是什么丫鬟家丁,而是横眉冷目、提刀持枪的侍卫。

    叶临寒和郑千澜被那些官兵像押送犯人一般带进庄内,一路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深宫大院。

    郑千澜眼见此景,不由叹道:“要守边疆,要护大内,还要找些兵力来当侍卫,这宠美人当真是要花大价钱啊。”

    叶临寒闻言,笑意盈盈地将手伸到郑千澜面前,后者奇怪道:“干嘛?”

    叶临寒道:“你方才说,要花大价钱。”

    郑千澜愣了愣,他捏捏叶临寒放到自己面前的手,笑道:“我宠美人,谈心不谈财。”

    叶临寒挑挑眉,笑道:“我可不记得见过你的心。”

    郑千澜认真道:“来日方长嘛。”

    那官兵头子走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两人胡扯,自打他的剑被叶临寒莫名其妙地折了以后,整个人就突然成了哑巴,直到走进大堂,看到正前方坐着的女子,这才又来了底气,他轻咳一声,对着手拉着手的二人叫道:“跪下!”

    郑千澜遥望着那靠在椅子上的女子,一袭紫色华衣裹体,勾勒出其曼妙的身姿,她的发间插着好几支白玉步摇,雅致朱颜,明眸善睐,仅是略施粉黛,就足以见其倾城之色。

    郑千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堪堪想起要下跪这事,故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郑千澜膝盖着地,朗声道:“草民郑千澜拜见兰妃娘娘!”

    兰妃定眼看着郑千澜,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许久,黑色的眸子里迸出一丝暗沉的冷光,郑千澜微微一惊,心道那张家二小姐纵使有了夫婿,只怕也不及兰妃对她一星半点的宠爱。

    美眸轻顾,兰妃将目光移到一旁未曾下跪的叶临寒身上,站在他身边的官兵头子见状,低喝一声:“还不快跪下!”

    叶临寒笑意盈盈地瞥了他一眼,明明是极有风情的一眼,那官兵头子见了却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郑千澜见状,急忙道:“娘娘,他的腿是假的,跪不得。”

    兰妃眯了眯眼,在一旁为她斟茶的管家转过头来,正想喝斥叶临寒下跪,就见兰妃朝他摆摆手,缓缓道:“无妨。”

    管家微微一愣,他朝兰妃施了个礼,随即静静地退到一旁。

    兰妃将目光移回郑千澜身上,淡淡道:“你可知罪?”

    郑千澜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扼腕道:“草民知罪,草民自知无才无德,能得小姐垂青实乃三生有幸,本想就此与小姐结成夫妻之好,从此天高地远……”

    “行了。”兰妃打断郑千澜还未诉完的豪言壮语,她扬了扬唇角,轻笑道:“阁下来张家庄,难道不是有别的目的吗?”

    郑千澜抬头看了看兰妃,后者眼神里充斥的笑意让他有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郑千澜沉默片刻,见鬼说鬼话地笑道:“目的就是为了一睹小姐的芳容,只可惜……草民多年前欠下的风流债未曾清算,那对象得知草民要成亲便追上门来,草民怕小姐伤心,故而不辞而别,如今实在是心怀愧疚,寝食难安呐。”

    兰妃挑挑眉,笑道:“哦?但不知是哪家姑娘?”

    郑千澜仿佛早就知道兰妃会有此问,他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看戏的叶临寒,正经道:“便是此人。”

    堂内一时消声,众人的目光在郑千澜与叶临寒之间来回游移,就仿佛在看两只活猩猩似的。

    兰妃盯着叶临寒看了许久,轻笑道:“难怪公子念念不忘,这般样貌,本宫都要自惭形愧了。”

    郑千澜这胡话一扯便停不下来,又道:“娘娘,其实在下对小姐……”

    兰妃摆摆手,说道:“本宫也不想强人所难,我这妹妹说来也是因本宫才变成这样的,本宫着急她的婚事,也是怕她一人孤苦,只是……公子既没有这个意思,那便罢了。”

    郑千澜愣了愣,他甚至连兰妃大怒将他下狱,自己该怎么越狱的法子都想好了,不想对方竟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了自己,他阅人无数,兰妃倒是头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人。

    “本宫乏了。”兰妃从椅子上慢慢起身,她的目光又在郑千澜身上停留许久,只听她道:“公子乃人中翘楚,舍妹没有这个福气实在遗憾,他日公子若有机会来到京城,本宫必好生相待。”

    郑千澜隐隐觉得兰妃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却又一时间琢磨不出来缘由,只得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朗声道:“承蒙娘娘厚爱,草民感恩戴德!”

    兰妃轻轻一笑,身影慢慢消失在屏风后面,郑千澜拉着叶临寒的手从地上站起,他定眼望着兰妃离去的地方,叹道:“大动干戈把我找来,却又用一炷香的时间打发了我,这女人心,当真是海底针呐……”

    叶临寒闻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口道:“何况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女人……”

    郑千澜愣了愣,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叶临寒,半响,他问道:“此话当真?”

    叶临寒笑道:“你若习了《上琼心法》,就会明白了。”

    郑千澜沉默片刻,笑道:“我说叶兄怎么方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还以为你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了呢。”

    叶临寒动了动被郑千澜握在手心里的手,笑道:“我是郑兄欠下的风流债,自然是拜倒在郑兄的英雄裤下了。”

    郑千澜的目光在叶临寒的身上逡巡片刻,想起最开始发生的事,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下跪?”

    叶临寒挑挑眉,笑道:“郑兄替我解围,我还以为你该知道。”

    郑千澜摸摸鼻子,说道:“我是怕你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官兵头子,我这已经有条逃婚的罪名了,你若是再谋杀个朝廷命官,我们可就只能去地府相依为命了。”

    叶临寒轻笑一声,悠悠道:“我这一生不会向任何人下跪,即便当今圣上在此,也是一样。”

    声声落地,掀起滔天巨浪,叶临寒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欲把天地踏于脚下的傲然,郑千澜沉默片刻,问道:“若是要杀头呢?你虽武功盖世,却绝不可能与朝廷为敌。”

    叶临寒笑道:“同归于尽。”

    郑千澜有些出神地盯着叶临寒,半响,他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任性?”

    叶临寒道:“来日方长嘛。”

    日照当空,溽暑难消,隐蔽的小园门前隐隐走来两人,定眼一看,竟是不久前还身在厅堂中的兰妃与管家。

    顾莹抱着剑站在墓碑旁,她的面前极为憔悴,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望见兰妃走来,才堪堪振作了会儿。她正要上前行礼,后者忽然神色一凝,她轻移莲步,眨眼便瞬身到了顾莹面前,顾莹只觉手中的刀鞘一空,再回神时,兰妃竟已在这空荡荡的园子里挥起剑来。

    手腕转动剑柄,卷起满地青叶,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若非亲眼所见,但凭这剑气与剑声,很难想像这是一个常年深居宫廷内院的妃子会有的剑术。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兰妃停了手里的招式,她把剑插回顾莹的刀鞘内,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顾莹微微颔首,沉默地退了出去,顺道还将那木门关得个严严实实。

    兰妃眯了眯眼,视线慢慢移到那块墓碑上,她的眼中含着笑意,却又仿佛能随时挤出眼泪,明明一身华衣,却又像一具破败的没有生气的死尸,她走到那墓碑前,缓缓道:“李林,我来看你了,或者……我该称你一声,紫仪真人?”

    不比园中空无木林遮挡,张家庄内的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栽着一些树木,炙热的阳光被成片的绿荫遮盖,倒给了人几分惬意之感。

    郑千澜和叶临寒悠悠地走在庄内,一边行路一边扯皮,仿佛在自家后院一般怡然自得。

    “咦?有美人!”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撇到一抹淡黄的身影,郑千澜走上前去,他口中那美人堪堪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骤然对上,双双都有些惊讶。

    顾莹沉默片刻,对着两人露出了个笑容:“二位公子别来无恙。”

    郑千澜和叶临寒有些惊讶地对视一眼,只记得第一次见到顾莹时她面色漠然,眼神中含着刺骨的冷意,不想才几天功夫,这非但人憔悴了不少,连神情都柔了下来。

    郑千澜笑道:“我们是无恙,倒是顾姑娘……”

    顾莹扬了扬唇角,说道:“之前多有冒犯,望两位公子海涵,清荷姐姐已同我说了,若无二位……我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姐姐见面了。”

    提起清荷,郑千澜和叶临寒都是一阵语塞,顾莹仿佛料到会有此情形,她轻轻一笑,说道:“自她把我弄晕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眼,公子说得不错,我早该去寻她,如今……纵使见了故人,也是徒生遗憾。”

    郑千澜见顾莹隐隐又要有身陷愁伤的趋势,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叶临寒,不想后者竟比他淡定地多,只见他往过道的尽头望了望,问道:“顾姑娘今日不用守墓吗?”

    顾莹被他那么一问,稍稍有些缓过神来,说道:“娘娘回来了,墓主人想见的便不是我了。”

    郑千澜愣了愣,他顺着叶临寒的视线望去,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慢慢浮了上来……

    兰妃站在墓前,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抚过墓碑上的名字,良久,她轻笑道:“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郑千澜……”

    站在她身后的管家有些担忧地蹙了蹙眉,他看着兰妃的背影,忍不住道:“娘娘为何要放过那姓郑的,他是害死李公子的罪魁祸首,娘娘……”

    兰妃轻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他像赤何一样好对付吗,你给他下药想要软禁他,他不照样跑了?”

    管家一时语塞,试探道:“那……”

    兰妃转过头去,手指又在那墓碑上游移了片刻,她扬了扬唇角,那一笑仿佛毒蛇吐信一般:“何况……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又怎能让他体会到蚀骨之痛”

    管家道:“娘娘是想……”

    兰妃笑道:“上天实在待我不薄,我废尽千辛万苦才查出当年重伤紫仪的罪魁祸首,不日他便进了张家庄……如今我只是想见上他一面,日后,我自有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法。”

    女子的笑声阴沉沉地回荡在墓前,那管家默默地站在一边,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一年身着花色软裙在百花间嬉戏的小女孩,笑声犹在耳畔,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第十七章

    郑千澜和叶临寒从张家庄晃悠出来,一路上竟是鲜有地沉默,也不知各自的肚子里都在思量些什么。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个铜板一回切磋,诸位好汉若是能胜过我弟弟,在下便将这家传宝刀赠予各位!”

    清脆的铜锣声在耳畔回响,大汉的吆喝声从黑压压的人圈中传出,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那少年手里拿着一把青铜古刀,刀刃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锋利的光芒,上面纷繁的龙型纹路恍若活物,即便是外行人看了,也知那刀绝非凡品。

    叶临寒的目光在那刀上逡巡片刻,笑道:“龙纹刀乃青龙帮镇帮之宝,怎会在这种市井集市出现,实在稀奇……”

    郑千澜摩挲着下巴,说道:“听说这宝刀削铁如泥,说不定能用它劈开那装应血匣的木盒子?”

    叶临寒挑挑眉,只觉郑千澜说得有些道理,正要上前去夺,手臂上突然被人抓了一下。

    叶临寒转头看了看郑千澜,笑道:“你怕我伤了他?”

    郑千澜沉默片刻,他望着那拿刀的俊秀少年,笑道:“我是见不得美人自相残杀。”

    叶临寒不以为然地扬了扬唇角,说道:“那他也要有与我自相残杀的本事才行。”

    郑千澜见叶临寒眯眼轻笑,不知怎的就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怒意,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声,他道:“宫主莫非想要用这副模样施展盖世神功?”

    叶临寒愣了愣,只觉心头那股莫名的郁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摸了摸郑千澜放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笑道:“我在这等你。”

    眼看叶临寒收回手,郑千澜轻轻一笑,他伸手在对方的手背上摸了一把,后者回过神来时,贪香的某人已跃过人群站在了那持刀的少年对面。

    那少年眼神微凝,他朝郑千澜拱了拱手,提起青铜古刀便向他挥去……

    郑千澜侧身躲过,脚下一旋,瞬身到了那少年身后。古刀应时袭来,直往郑千澜的胸前砍去,后者踢开倚在墙边的一块木板,那少年微微一愣,一个晃神,郑千澜已轻巧地站在了他的刀刃上。

    “好!”

    人群中突然响起如雷的掌声,叶临寒笑意盈盈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很喜欢郑千澜的武功身法,出其不意、变幻莫测,看着看着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郑千澜站在刀刃上细细地打量着持刀的少年,正想着该怎么在不伤美人的情况下夺下宝刀,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破空声……

    郑千澜心神一凝,只见有三个带刺的铁板从四面八方袭来。人群中响起尖叫声,众人纷纷逃窜,郑千澜凌空跃起,铁板适时撞在一起,发出激烈的抨击声。

    那持刀的少年见状,眼里顿时曝出凶光,他手腕一转,指尖不知何时竟多出了几枚银针,眼看那些针就要往郑千澜刺去……

    “啊”

    那少年忽然面色发青地跪在了地上,手里的刀掉在一旁,少年握着自己的手腕,脸上的表情极是痛苦。

    “少当家!”一旁的大汉惊呼一声,扔下手里的铜锣便往少年冲去。

    “哎,你说那慕容檀跟我过不去也就算了,何以现在连美人都想要我的命”

    郑千澜慢悠悠地走到叶临寒身边,后者正俯首望着脚边的少年,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摄人心魄的笑容,就仿佛方才折了少年手指的人并非他一般。

    “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又是你欠的风流债呢?”

    郑千澜闻言,盯着那少年看了好一会儿,摇头道:“他还没长开呢,我又不是禽兽。”

    叶临寒转头看了看郑千澜,眼里故意流露出的诧异让郑千澜一阵语塞。他干咳一声,捡起少年手边的刀就想往回走,手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拽住了。

    “郑千澜!把应血匣交出来!”

    郑千澜愣了愣,他和叶临寒对视一眼,总算明白了这趟莫名其妙的刺杀是怎么回事了。

    叶临寒轻轻一笑,对着那大汉道:“还是看看你家少当家的手吧,免得年少留疾,抱憾终身。”

    那大汉闻言,忿忿地看了叶临寒一眼,最终还是咬着牙跑回了那少年身边……

    “刀……”少年忍着剧痛看向郑千澜,咬牙道:“那是青龙帮的镇帮之宝,还给我……”

    郑千澜愣了愣,他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慢慢流露出一种不甘,少年的神情看上去极为愤恨,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仇视的目光并非冲着自己而来。

    郑千澜沉默片刻,他掂了掂手里的宝刀,把他放到那少年的面前,后者微微一愣,显然不曾料到郑千澜竟会这样轻易地松手,然而等他再回过神来时,方才还站在面前的那两人已没了踪影。

    叶临寒望着前头拉着自己的手往韶华楼方向走的郑千澜,笑道:“先头说要夺刀的是郑兄,如今把刀还回去的也是郑兄。”

    郑千澜轻笑一声,说道:“我后来想想,觉得叶兄的武功该比那刀还要精纯许多,若叶兄都打不开,我们还是该智取为上。”

    叶临寒脚步一顿,整个人忽然停在了原地,郑千澜奇怪地转过头,就听叶临寒笑道:“郑兄不是应该说,因为美人泫然欲泣,你心有不忍,才把刀还回去的吗?”

    郑千澜愣了愣,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好像也挺在理,若叶兄喜欢这个理由的话……”

    “我喜欢前面那个理由。”叶临寒轻轻一笑,他反握住郑千澜的手便往前走,后者眨眨眼睛,只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二人不紧不慢地行了一路,回到韶华楼时已是午后,里头的姑娘对这两人已是见怪不怪,看他们手牵着手往清荷空下来的那间屋子走去,眼里还不时流露出一点暧昧的笑意。

    “哎,这……”郑千澜推开房门,正想将外头的那些美人好好评判一番,却见清荷的屋子里一片狼藉,书册散了满地,案上的茶杯茶盅无一完好,碎片落在桌椅旁,里面还有些干掉的茶叶。

    郑千澜和叶临寒对视一眼,视线在房内迅速地扫了一遍,半响,郑千澜叹道:“就不该把盒子放在赫楚那小子身上,怀璧其罪,还好他长得不怎么样,不然我可就人财两空了。”

    叶临寒挑挑眉,提醒道:“陆崖主也不见了。”

    郑千澜面色一凝,问道:“叶兄可有对策?”

    叶临寒轻轻一笑,他走到桌边,拿起放在上面的一个荷包,那荷包由五色丝线缠成,绣工精致,上头的比翼鸟栩栩如生,底下还结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明眼人一看便知意喻何许。

    叶临寒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何需对策?上门去寻便是。”

    郑千澜愣了愣,他盯着那荷包看了许久,转头对叶临寒道:“风流债?”

    叶临寒笑道:“从未风流,何来债?”

    郑千澜道:“这都找上门来了。”

    叶临寒看了看郑千澜,问道:“你便这么希望我有风流债?”

    郑千澜笑道:“有故事的美人更惹人疼惜。”

    叶临寒轻笑一声,他伸手摸了摸郑千澜的脸颊,近身道:“既如此,那我是不是该加倍地疼惜郑兄呢?”

    郑千澜正经道:“宝物当前,人命关天,我虽有心与叶兄花前月下,然人生于世,应当……”

    放在郑千澜脸颊上的那只手微微一转,叶临寒掐了掐那张滔滔不绝的嘴,笑道:“走吧。”

    郑千澜愣了愣,他抬手揉揉自己被掐的地方,心里莫名地开始怀念起叶华来。

    琼绝宫以西十里处有一片翠竹林,四季如春、碧水长青,本该是人们行游玩乐的好去处,却又因为紧倚琼绝宫,因而多年来无人问津。

    郑千澜与叶临寒赶了一夜的路,行至翠竹林的时候已是饥肠辘辘,郑千澜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由叹息道:“行囊里的干粮一点不剩,饿死鬼投胎,被人抓走也是天经地义,省得出来祸害人间。”

    “看来郑兄还是很惦记赫公子的。”叶临寒轻笑一声,他俯下身捡起脚边的两枚石子,眼睛往黑漆漆的竹林里望去,风吹叶动,叶临寒神色一凝,石子破空而出,重重地砸在了两只野兔子身上……

    随意寻了些木柴,叶临寒燃起一堆火,他将那兔子去了内脏,用树枝串起来放在上头翻转,不肖片刻,一股浓浓的肉香味便散了开来。

    郑千澜看着叶临寒的脸,调侃道:“武功高强,还会做吃食,模样生得又好,若是姑娘……”

    叶临寒挑挑眉,他转头望向郑千澜,意味深长地笑道:“不是姑娘便能难到郑兄了?”

    郑千澜看了看叶临寒,话头一转,笑道:“那荷包姑娘是什么来历?”

    叶临寒心知郑千澜想岔开话题,倒也不多作纠缠,只笑道:“谁说是姑娘了?”

    郑千澜一愣,眼睛瞬间睁得老大,他惊讶道:“难不成是公子”

    叶临寒将手里烤好的一只兔子递给郑千澜,悠悠解释道:“他本是我的侍童,后因碍我练功,险些使我丧命,便被我娘逐出了琼绝宫。

    郑千澜嚼着嘴里的兔子,点头道:“原来是青梅竹马,却因令堂爱子心切,致使你们生离死别,恩……有意思,接着说。”

    叶临寒对郑千澜一本正经的胡扯早已习以为常,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道:“没了。”

    “没了”郑千澜微微一愣,问道:“那荷包呢?”

    叶临寒道:“他当年走时送给我的,后来被我扔了。”

    郑千澜疑惑道:“那你怎么知道该来这儿找他?”

    叶临寒把另一只烤好的兔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说道:“他被逐出宫后的好些年都住在这里,琼绝宫上下都知道。”

    郑千澜点点头,他先将那只吃空的兔子放到一边,随后动作自然地往叶临寒身旁一坐,一把扯下他手里那只兔子的兔腿,郑千澜问道:“那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你?”

    叶临寒看着郑千澜的模样,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愉悦,连着声音里都带上了些笑意,他道:“这就要问他了。”

    风吹入夜,竹林里隐隐传出人的脚步声,郑千澜和叶临寒面色一凝,二人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慢慢行来。

    那人穿着一身褐色布衣,他留着络腮胡子,脸颊上的肉挤在一块,眼睛极小,一眼望去,那脸跟烧糊了的馒头一样,颇有几分滑稽可笑的感觉。

    郑千澜拿着兔腿的手微微一顿,他转头看向叶临寒,认真道:“我要是你娘,就不是把他扔出去这么简单了。”

    那褐衣人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片刻,问道:“请问哪位手上有荷包?”

    郑千澜看了看叶临寒,后者笑道:“扔了。”

    郑千澜一愣,诧异道:“又扔了?我怎么不知道?”

    叶临寒轻轻一笑,说道:“你下回想知道什么,提前知会一声,我一定知无不言。”

    郑千澜心道自己得了个大便宜,刚想卖乖,那褐衣人的声音又沉沉传来,“请叶宫主随我去见主人。”

    叶临寒缓缓起身,他的笑容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冷意,“他倒是好大的架子。”

    郑千澜跟在他后面起来,心里对那竹林里的人满是兴趣,却不想这脚刚迈出去一步,就被那褐衣人挡了下来,“主人只请叶宫主前去。”

    郑千澜微微一愣,只觉这场景好像在哪儿发生过,他看了看那褐衣人,正想着他身上有没有刀能让他折一下,就听那人道:“公子若是要硬闯,只怕里头那小公子有性命之虞。”

    郑千澜神色一凝,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褐衣人,转身坐回原处,叶临寒见状,朝郑千澜露出了个笑容,说道:“半个时辰,我一定将赫公子带回来。”

    郑千澜凝视着叶临寒的笑容,回笑道:“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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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晨雾缓缓散开,初出的阳光透过翠叶撒入林间,空气中隐隐响起鸟鸣声,朝露顺着叶脉一点点滑落,最终打在了郑千澜的肩头……

    说是一炷香的时间,然而叶临寒却是一宿没有回来。

    “难不成是被缠上了?”郑千澜坐在原地喃喃自语,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天下能把叶临寒缠住的人,只怕还没有生出来吧。

    郑千澜掸了掸衣服下摆上的尘土,正想起身,林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郑千澜轻轻一笑,说道:“还以为叶兄与那侍童旧情复燃,我……”

    “公子!”

    兴奋的呼声在耳畔响起,郑千澜微微一愣,他看着活蹦乱跳蹿到自己面前的少年,脸上那点不易察觉的凝重之色顿时消散了不少,“看赫大公子红光满面的,想必在那里头该是享尽没人美酒,乐不思蜀了吧。”

    赫楚闻言,急道:“哪有的事,我……”

    赫楚正想解释,却见郑千澜的目光不住地往他身后瞟,想起在那林间发生的事,赫楚“面色沉重”地拍了拍肩膀,叹道:“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眼下叶宫主要成亲了,你也就看开点吧。”

    郑千澜愣了愣,诧异道:“成亲?”

    赫楚见郑千澜一脸疑惑,点头道:“对啊,他说跟你说过了,待成亲之后拿到应血匣送给公子你,你们就算两清了。”

    郑千澜见赫楚说得有声有色,心道他脑子应该没坏,他沉默片刻,伸手敲了下赫楚的头,说道:“你也真是好打发,他说你就信了?”

    赫楚摸摸自己的脑袋,反驳道:“难道公子你不信?”

    本是一句极为自然的反问,听在郑千澜耳里却是心头一震,他发现,他竟然没有任何法子去反驳赫楚的话。

    天下群魔之首、叶华、琼绝宫宫主……有了这些,不信是自然,若是信……又是为何呢?

    “约莫是生得实在太好了吧……”郑千澜兀自摇了摇头,带着笑意往那林间走去。

    赫楚见状,连忙追上郑千澜,只听他道:“公子,你这是要大闹婚礼啊?”

    郑千澜看了看赫楚,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你师父呢?”

    赫楚闻言,讪讪地挠了挠头,解释道:“他说有急事要去塞外的西楼国一趟,让我跟公子你知会一声,谁知道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被人迷晕了……醒来的时候,那木盒子就没了……”

    郑千澜闻言,忍不住笑道:“迷晕这若是被你师父知道……”

    赫楚连连摆手,急道:“公子,我帮你把叶宫主抢回来,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师父啊。”

    郑千澜看了一眼赫楚,说道:“你为何不说帮我把盒子抢回来?”

    赫楚嘿嘿笑道:“我跟着公子你这么些年了,你这心里孰轻孰重,我还是有些谱的。”

    郑千澜愣了愣,他看着赫楚得意洋洋的神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郑千澜笑道:“人小鬼大。”

    远处渐渐传来人声,陆陆续续有几个玄衣人从前面的林子里走出,他们手里或拿着红色的盒子,或抱着一些布匹,一路上有说有笑,声音大到连着郑千澜与赫楚都能一清二楚地听到。

    “你说这宫主怎就莫名其妙成亲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宫主也是人,又不是和尚。”

    “此话也有理,诶,我之前听红炼姐传回来的消息,说宫主近来跟一个叫郑千澜的人混在一起呢,我还以为要成亲的是他们俩呢。”

    “那郑千澜可不是一般人,我觉得他和宫主更配些,瞧竹林里头的那位,当年我就觉得他弱鸡鸡的,若不是得夫人垂青,哪有资格给宫主当侍从,虽然他最后还是被夫人赶出去了。”

    “行了,再下去要赶不上拜堂的时间了。”

    ……

    那几个玄衣人渐渐走远,郑千澜与赫楚望着他们的背影,呆呆地在原地杵了许久,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赫楚伸出手拍拍郑千澜的肩膀,笑道:“公子别灰心,你看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郑千澜淡淡道:“我只是奇怪哪有人大清早拜堂成亲的。”

    赫楚锲而不舍地拍着郑千澜的肩膀,叹道:“公子,你就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郑千澜瞥了眼赫楚,只觉他最近变得愈发伶牙俐齿起来,忍不住道:“你如今这张嘴是跟谁学的?”

    赫楚愣了愣,笑道:“叶宫主啊,我看公子和他这样可开心着呢。”

    郑千澜打量了一番赫楚,丢下凉凉的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你若是生成他那样,就算是哑巴我也开心。”

    赫楚沉默片刻,他盯着郑千澜的背影,蹙眉嘟囔道:“差别待遇。”

    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赫楚锲而不舍地跟郑千澜顶着嘴,不肖片刻,二人便将林子走到了头。

    入眼是一汪清澈的湖泊,小桥自两岸接起,连通着对面那栋张灯结彩的小宅子,宅前人来人往,却是清一色的玄衣,乍眼一看倒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

    赫楚眨了眨眼睛,感叹道:“瞧这架势,该是琼绝宫倾巢出动了吧?”

    郑千澜望着眼前的场景,嘴角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弧度,他上前两步,正想过桥,一只手突然横在了他的面前。

    郑千澜看了看眼前的人,正是前一晚挡着他去路的褐衣汉子,“在下只是来沾沾喜气,阁下也要拦吗?”

    那褐衣人淡淡道:“主人和叶宫主只宴请琼绝宫上下。”

    郑千澜沉默片刻,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琼绝宫侍从,阁下不该以貌取人,就算在下穿的是白衣服,但……”

    那褐衣人看了眼郑千澜,说道:“我从未见过有侍从和主人同吃一只兔子的。”

    赫楚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地看了看郑千澜。

    郑千澜面不改色地笑道:“那是宫主礼贤下士。”

    郑千澜胡扯之名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那褐衣人心道自己说不过他,也懒得与他纠缠,正想直接将人撵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巨响……

    “宫主!”湖对岸传来惊呼声,众人诧异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男子被直直地打飞了出来,郑千澜心头一颤,还未回过神来,一抹紫色的身影突然凌空而降,双唇泛紫,如深潭一般的凤眸泛着诡异的冷色,他一脚将那红衣男子踹到桥上,手掌翻动,携着凌厉的掌风,眼看就要往那红衣男子的胸口袭去……

    “叶宫主!”赫楚看了看那紫衣男子,忍不住大叫道。

    郑千澜神色一凝,只见他移形换位,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叶临寒面前,抬腿踢掉那只即将夺人性命的手,郑千澜硬生生地将人逼回了对岸。

    “宫主!”有人眼见此景,作势就要朝叶临寒冲去。

    “不能去!”身体被人牢牢拽住,一个稍显年长的玄衣人蹙眉道:“宫主内力失控,眼下这情景,只怕他不杀几个人是不会罢休的,你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

    “不可能啊!以往宫主功力失控虽然反复,但也有迹可循,这回怎就如此突然?!”

    耳畔风声鹤唳,明明离得很近,郑千澜却听不清身后的人在说些什么,他看着叶临寒的脸,那是一张他牢牢印刻在他脑海里的面容,但这一刻看起来却有些陌生。

    冷酷决然、全无笑意,他眉宇紧蹙,仿佛是在宣示心底的愤怒与仇恨,又仿佛是在为某些东西苦苦挣扎……

    “天下群魔之首……”郑千澜想起江湖中的传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哪有魔头杀人是你这种表情的?”

    话音方落,叶临寒的掌风便呼啸而来,郑千澜堪堪躲过,一个瞬身绕到了叶临寒的身后……

    “他竟能跟上宫主的速度!”琼绝宫中有人见状,不禁大呼一声。

    郑千澜蹙了蹙眉头,还未及调整姿势,叶临寒便以爪换掌,直直地往他胸前袭击,郑千澜见状,抬出左手去挡,虎口处瞬间多出五道红色的血印,郑千澜轻轻一笑,喃喃道:“学以致用,若是伤了你性命,我赔你便是。”

    只见郑千澜目光一凝,抬手飞快地往叶临寒的天宗、京门二穴上点了两下,后者动作一顿,嘴里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眼看身形不稳,就要往那湖里掉去,郑千澜伸手一揽,搂过他的腰便将人往岸上带了去。

    琼绝宫一干人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当事的郑千澜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俯首凝视着叶临寒,直到后者缓缓睁开眼,脸上才终于又露出了笑容:“还好宫主醒了,不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叶临寒轻轻一笑,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我若一睡不醒,你便是武林中人人称颂的大英雄了。”

    “英雄终有末路时,哪比得上今朝有酒今朝醉?”郑千澜笑道:“何况今日还是叶兄大喜之日……”

    叶临寒不以为然地笑道:“骗孩子的话你也信?”

    郑千澜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琼绝宫众人,笑道:“那他们呢?”

    叶临寒笑道:“被逼无奈罢了。”

    郑千澜调侃道:“看来这新娘……新相公倒有些手段,竟能让叶兄束手无策。”

    叶临寒挑挑眉,笑道:“世上能让我束手无策之人,只怕……”

    叶临寒欲言又止,他盯着郑千澜看了许久,悠悠道:“你可知你的赫小神医性命堪忧?”

    ☆、第十九章

    鲜血宛如破闸的洪水一般汩汩留下,躺在桥上的红衣男子面色泛白,他紧紧地抿着双唇,眉宇间缠绕的痛色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褐衣侍从的身上。

    赫楚用刀划开他肩膀处的衣服,略微观察了一会儿,他摇头叹道:“手都断了,这叶宫主下手可真够狠的。”

    从袖子里掏出一罐小药瓶,赫楚将里头的药丸倒出一粒放到那红衣人的面前,说道:“这是活血化瘀的药,你先吃着,一会儿我去找些木板子来……”

    话还未说完,赫楚的手腕突然被人紧紧地抓住了,他抬头看了看那红衣人,发丝拢过半个面孔,那人生着一对撩人的桃花眼,长相极是俊美,甚至给人一种妩媚的感觉。

    他望着赫楚,紧抿的唇忽然扬起了一个弧度,只听他颤悠悠地笑道:“你可知道……你中了蛊毒?”

    赫楚微微一愣,他看着那红衣人诡异的笑容,慢慢阖上双眼,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神色凝重地睁开眼,那红衣人见状,笑道:“为给你下毒之人诊治,是何滋味?”

    那话明显是存着挑衅意味,然而出人意料地是,本该是最沉不住气的赫楚这回却异常淡定,他只是稍稍看了那红衣人一眼,又将手重新放回了他的肩膀上。

    “为什么?”那红衣人捏住赫楚的手,蹙眉问道。

    赫楚眨眨眼睛,说道:“你是患者,我是大夫,我治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那红衣人一阵语塞,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陆崖主当真教出了个好徒弟。”

    郑千澜闻言,笑道:“哪是什么好徒弟,先是被人迷晕了,如今又中了蛊毒,我看赫大公子还是先回凌云崖闭关修炼几年方为上策。”

    赫楚闻言,急道:“不成不成,这回是我大意了,等下回……”

    郑千澜笑道:“你还有命等下回吗?”

    “自然是有的。”叶临寒扬了扬唇角,他踱步走到那红衣人身前,淡淡道:“解药。”

    那红衣人凝视着叶临寒,脸上流露出一种悲哀到近乎窒息的笑容,只听他喃喃道:“我与宫主早有协定,除非宫主与我成亲,否则这解药我是断然不会给的。”

    “成亲?!”赫楚大呼一声,他仔细看了看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惊道:“居然是个男的。”

    郑千澜看了看赫楚,好笑道:“你才知道?”

    赫楚讪讪笑道:“我自醒来以后只见过叶宫主一人,只听他说要成亲,怎知是个男的,若是男的,我哪能那么听话就走了!”

    郑千澜奇怪道:“为何是男的你就不走?”

    赫楚振振有词道:“这阴阳调和乃是人间正道,若说是与姑娘,那我也就作罢了,但若非要两个男人在一起,公子啊,你与叶宫主同生共死,又两情相悦,这事儿怎么着我也得帮你不是?”

    赫楚话音落下,包括叶临寒在内的一众人纷纷对郑千澜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后者沉默片刻,对着那红衣人笑道:“有没有让蛊毒立刻发作,叫人暴毙而亡的法子?”

    那红衣人愣了愣,对着郑千澜笑道:“公子若想知道,不如以身……唔——”

    咽喉骤然一紧,只见那红衣人的脖子被叶临寒紧紧扣住,后者朝他露出一个近乎能将人千刀万剐的冷笑,“你既如此能说会道,不如……”

    眼看那红衣人脸色愈发青紫,郑千澜忙道:“叶兄且慢。”

    叶临寒看了看郑千澜,笑道:“死不了。”

    郑千澜笑道:“不是这个问题……”

    叶临寒挑挑眉,笑容里含上了一点冷意,“郑兄又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了?”

    “知我者莫若叶兄是也。”郑千澜点点头,见叶临寒未有要放下那红衣人的意思,又急忙补充道:“叶兄内力方才平顺,如今若大动干戈,只怕于心脉有害,叫我如何忍心?”

    叶临寒眯了眯眼,良久,他摇头笑道:“你这张嘴……”

    郑千澜脸色一正,故作惊吓地将左手搭上自己的嘴。

    叶临寒挑挑眉,问道:“做什么?”

    郑千澜唇隔着手掌,说道:“我怕我如此能说会道,叶兄一会儿若是不悦……”

    叶临寒轻笑一声,他伸出另一只手搭上郑千澜的手背,悠悠道:“你不一样。”

    凤眸里含着隐隐的笑意,明明是同往日一样的神情,郑千澜却不知为何从里头读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就着叶临寒的动作放下手,一时间竟也就真得说不出话来。

    叶临寒一只手拉着郑千澜,另一只手狠狠地往外甩去,那红衣人只觉耳畔一阵轰鸣,下一刻整个人就摔在了对岸。

    琼绝宫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倒在他们面前的人,叶临寒见状,淡淡道:“把他带回去。”

    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底却是暗暗地诧异了一番,叶临寒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方才他确实是下了狠心,然而最终却还是没把人怎么样。众人不禁又将目光投向郑千澜,只觉这人比传言所闻还要来得不简单。

    郑千澜面不改色地看了看赫楚,说道:“你那毒,自己解不了?”

    赫楚摸摸鼻子,讪讪道:“我……我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何种蛊毒。”

    郑千澜轻轻一笑,正想奚落他几句,一旁传来叶临寒的笑声,“这也怪不得他,只怕赫公子的医术没他高明罢了。”

    赫楚蹙了蹙眉,也不知这叶临寒是在帮他还是在寒碜他,刚想埋怨几句,叶临寒又道:“你们可知回春仙?”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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