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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11节

    一直在屋里焦躁度步的风擎还在想著如何让高一清好消气儿了,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直觉这次不那麽简单,却又不敢往坏处想,一时犹如困兽挣脱不来思绪的牢笼。

    下人从侧门进来低声禀报夫人接回来了,风擎目光一凛,一路带著煞气到了後院,此时夏初绿意初萌,院子里的女萝如同往年一样爬满墙头,只是院子里没点灯,披覆出一片高大的黑影。

    院子里闹闹哄哄的站著丫鬟婆子不得进屋,瞅见主子来连忙让开路,帮著打理後院的斤木婶子赶紧上去就道:

    “爷,您来了就好,这也不知道是怎麽的回事,夫人被抬回来时整个人的气色别提多吓人了,九儿愣是进都不让我们进去看看,您说夫人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可怎麽办啊?”

    “是麽?”

    风擎不轻不重问了一句,打量著整个院子,细细算来他是许久没进这个院子了,难怪觉得有些陌生了。

    风擎眯起眼回想起第一次进这院子的情景,那时他与如意正是新婚第一夜,送完宾客之後便到了此处,在挑下红盖头的那一刻,风擎却後悔了。

    最终交杯酒没有动,他在那双莹莹的带著羞怯却强装镇定的眼中又急匆匆地出了这院子。

    风擎对高一清总是有一丝愧疚的,他知道高一清对他也许算不上是一往情深,一开始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总是想要给予得更多,好来偿还自己强硬的掠夺。

    风擎已记不清当初是为了什麽又和高一清闹了起来,二人许久未见了,赶上他新娶一房妾侍,风擎本打算挫挫高一清的锐气的,自己伸出去的手总被推回,他心里也是憋著一股子气的。

    可临到了头,风擎还是心中不忍,在与如意夫人新婚一夜留宿在了高一清的屋里。

    第二天风擎一睁眼就听到了外面陌生女子的说话声,出了里屋一看,原来是他昨天娶的妾侍过来请安,安安分分的,眼中没有不平和嫉恨。

    风擎也算记著这人了,以後和高一清不愉快的事儿,找些由头来激一激高一清,风擎便会住到如意夫人的碧萝院里,几次三番一来,如意夫人便成了以後他最宠的那个。

    出身不错,又识得大体,高一清不愿理他後院那些烦心事,如意夫人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惜风擎此刻心里想的不是如意夫人的好,他只想到他俩成亲那日,高一清心里是如何苦闷,只是听著他的脚步声,高一清便从屋里赤著脚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脸上的表情看著很是委屈。

    风擎想,高一清这回受得委屈也是如此吧。他们俩的事,却硬生生插入了第三个人,怎麽能不委屈呢?

    “去把门给我打开。”

    风擎深吸了吸了一口气,每每想起高一清落水有个好歹,他总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慌。

    若是如此,他并不要留下这个女人了。

    本来预计著也许需要撞来大门的,门倒是从里面来了,屋里只点了几只蜡烛,一团模糊里九儿纤细的身子半隐在门後。

    看著黑黝黝的门内,原先涌上心头的愤怒被担心内疚代替,风擎看著半开的门,突然觉得没有进去的意义,他找这个女人做什麽呢,一切终究是他种的因结出来的果,最後吩咐道:

    “都出去,把院门给我锁上,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开。”

    风宅整日里的诚惶诚恐终於就此落幕,各个院子里的灯恍惚地亮著,廊沿环绕的宅子似乎藏了许多秘密,阴森空旷得很,不消一刻锺家主最宠的夫人被锁在院里的消息就会在夜色下传遍整个宅子罢。

    “爷,夜深了,时候不早了,您先歇下吧。”

    大厅里灯火通明,风擎遥遥地坐在上方,厅里除绿送外没有另外的人伺候。

    绿送等了许久也未见主子答复,又小心问了一句:“爷,您想吃点什麽,绿松找厨房去安排。”

    “你去门外守著吧,我静静。”

    风擎说话语气淡淡的,听来和往常是没多大区别的,绿松却觉得心里堵得慌,低声应了一声便在厅外伺候。

    风擎这一身可谓大落大起,要让外头人知道了都可以编作话本,稍加润色,就是一个命中注定贫贱转富贵的壮志凌云的好故事。

    风擎现在把风家家主的位子坐的稳稳的,可那些旁支哪能消停,一个个俯首贴耳故作的笑脸下的真正的嘴脸谁能知道是何模样。风擎的身世在外并不为人所知,但风家里对他的底细再清楚不过了,对压在头上的人常背後骂到:不就是当初那个婊子养的孽子麽,看他能作威作福多久!

    可面上的巴结恭敬却是争先恐後,唯恐落於人後。每年春节时族里的人就老早开始打听风擎要在哪处待著,要是得知风擎在外不回来的消息定会书信不断规劝,一年劳碌应该歇歇和族人聚聚,不过是想抓著机会往风擎面前凑好寻个差事。

    眼看著风擎快到而立之年了,膝下尚无一子,这几年春节祭祀时,不管是旁支的还是嫡系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带著年幼的稚儿到风擎面前,风擎这个年龄也该考虑养个孩子在身边了,这孩子必然是要风家的血脉。

    风家就不曾真正的安宁过,平静之下波涛汹涌,从他坐上北上的马车起,撇去屈辱过往,却也一脚踏入了叵测未知里。风擎一身斗志,势必要将曾经将自己踏在脚下的人都掌握在股掌之中,看著他们在自己面前谄媚假笑,费劲心机来取悦自己。

    风擎对此一直兴趣盎然,此刻,他却疲了。厅里灯火通明,桌椅成色光亮,摆设讲究,腐朽奢华,这里对於他来说却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6鲜币)行道迟迟96

    风擎打定主意天一亮他就立刻去王府拜访,势必要见上高一清一面,这样的急迫似乎在心下烤了一把火,灼热得让他急不可待。

    “绿松,什麽时辰了?”

    绿松听了厅里的声音,立马就转了进来,小心看看风擎的脸色,报了时辰:

    “爷寅时了,您要现在歇下吗?”

    “已经天亮了麽?”风擎看起身来,不知不觉坐了一夜,骨头僵硬得厉害。

    绿松给风擎披上一件斗篷,刚清晨还是有些凉意:“是,爷要不先用早膳?”

    “嗯,让人先去王府递拜帖,把马车也备好。”

    风擎去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用了早膳,日头还隐约在云後,这个时辰去王府拜访还太早了,风擎只能在院子来回走动著好消除心中的焦虑。

    等到了卯时初晓太阳冉冉升起时,马车慢慢悠悠地拐到了王府的大门。绿松跳下马车到门房先去打听後,才回到马车旁撩起车帘低声道:

    “爷咱们进去吧,今天王爷荀休,给应了帖子。”

    荣王没想到一大早就遇上了如此头疼的事,还不如晚些再起呢。只是昨天见了高一清,也是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在高游文面前他尽量表现如常,夜里却思量许久,觉得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这世间最拉扯清的东西就是情爱,荣王是万万不想搀和的,可没想到风擎尽来得如此快。

    荣王一向自视甚高,连他自己都清楚自己自大的性子,可遇到自己看上眼放在心上的,还是难逃凡夫俗子为情所困,等知道有了自己的孩儿,乐得找不著北,他也才知道自己也是人间碌碌一人而。

    风擎算是在京城里他瞧得上眼的,可现在比他还不如,荣王心里头莫名有些得意,可一想到风擎来得如此之早。定是其中复杂他没看透,走这一趟也是徒劳,荣王心里小鼓不断。

    “风兄今日早啊”,荣王笑得暧昧,“来一起喝个早茶。”

    “扰了王爷清梦。”

    风擎作礼後便与荣王喝著早茶叙话,风擎旁敲侧击,王爷却口风紧得很,什麽也透露。

    若是风擎在高一清主动找他见面之前过来,荣王定会让下人寻个借口把高一清请过来,可他总要为高游文著想,高一清私下里找他,不过也是考虑如此。

    风擎和王爷坐了大半个时辰,风擎正要开口直接询问,有下人往这边来了,荣王记得那正是派在高一清身边伺候的,不禁心里舒了一口气,心道终於来了……可不免有些担忧地看了风擎一眼。

    “王爷,这是高公子让给送过来的。”小奴双手奉上一份信笺,风擎不禁眸子里迸出亮光,信上的字迹是高一清的。

    荣王拿过白色的信笺在两指间,犹豫片刻,递到风擎面前道:“风兄,还是回去看吧。”

    风擎自然点头应是,急匆匆地告辞离开,到了王府门外就打开了信笺。

    今日阳光充盈,初升的阳光柔和而细致,带著紫檀香味的青竹暗纹的纸张上的字迹看起来清瘦秀气,横竖折钩一笔一划刻进风擎的心里,淡薄却分外锋利,将他的心一点点挖去,直到所有恐惧彷徨都挖去,连同挚爱也一同去除,空空如也。

    草长莺飞已去,荫浓荷绿未至,阳光一时紧过一时,度日之中,人似乎也本能感受到那份逼迫,捏著手中已经获得的,却想得到更多。

    此刻风擎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整个人生空荡得如同寒风穿过的空荡的胡同,除了空旷呜咽的声响没有其他。阳光照耀下的信笺变得刺目,墨色的字迹逐渐消融,风擎再也看不清,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再次失去高一清了,永远的失去了。如高一清信中所说: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这场梦终究还是要到头的,碎得突然而静谧。

    ☆、(8鲜币)行道迟迟97

    王府的总管看著风家的马车驶离巷口再也见不著,才从门後出来,又站一会儿,才去给王爷回话。?

    荣王的早膳已经用了大半了,他只见简单先吃些,等高游文醒了,他再陪著用一些。?

    “现在才回来,不会是他硬要闯进来吧?”荣王一挑眉,挑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

    总管摇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在门前站了许久。”?

    “只是站著?没要进来?”荣王这回有些诧异,搁下玉箸侧头看著总管。

    “没,只盯了信看了半晌……看著有些落魄的样子。”总管说话有些不大确定,毕竟他站的有些远。

    “这个……”

    王爷摸著自己下巴思考,也琢磨不出什麽,只吩咐仔细照顾好高一清,别出什麽差错,去避暑的行装都尽快打点。

    荣王回了自己的院子,让总管去高一清那儿先回个话。?

    总管进翠微院时,高一清正坐在窗前发呆。他早就醒了,却衣裳还没换上,简单披了外衫坐著,边上还放著笔墨和宣纸。

    “公子要注意自己身子,晨时风寒,需多加注意。”

    “多谢总管关心”,高一清在风擎递拜帖时就起身写信了,一直枯坐了几个时辰,精神并不大好,“麻烦王爷为我的事操心。”?

    “王爷刚才还嘱托了,要公子安心住下,别为了别的事分神。”

    高一清点点头,到底没开口打听风擎的情况,只与总管问了王爷王妃出门的事,想著问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也明白自己是放不下风擎的,心里苦涩非常。?

    风擎这一走,便之後几日也没来过王府,小游在心里欣喜地松了一口气,他自是知道风擎对他家少爷的执著纠缠,这次干净利落地倒是有几分古怪在其中。不过,想来是他们住在王府中,自然常人不敢来撒野。

    再过三五日,小游彻底放心了,便和高一清说了一声,去老编修府上把行李包裹取回来。

    小游特地起了个大早,一路鬼祟趁著天还没全亮拐进了编修府里,把能用上的都给囫囵地收拾好,挎著三个大大的鼓鼓囊囊的包袱。

    出门前小游还伸著脑袋在府门前先小心打量了四周一番才急忙低头出门快走,结果就一头撞到了路人身上,一抬头就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小游瞪大眼睛,抓紧了手上的包袱,颤抖著唇,嗫嚅了几下才找自己的声音:“爷……”?

    小游直觉得浑身发寒,似掉进了冰窟窿里,大气都不敢喘,风擎那双阴贽的眼看得他心里发慌。

    小游垂下僵在当场,绿送拽过小游肩上的包袱,表现出疏离,喝道:“跟上来。”?

    小游惴惴不安地跟著进了一家早茶馆,进了一间隔间,风擎在窗边坐下,看了绿送手上的包袱几眼,小游心里直发颤。?

    “你主子怎麽样?”?风擎沙哑地开口。

    在老编修府门前小游没敢多看风擎,这会风擎正好坐在晨光里,面颊消瘦,眼窝下陷,让冷漠的眼神像神潭的冰水一般没有一丝温度。夏季轻薄的衣衫看起来很是宽松地穿在身上,比起之前似乎瘦了一大圈,让小游心中惊讶不已。

    小游按下心中的疑惑,谨慎地答道:“少爷一切都好,风寒回来已经痊愈了。”?

    小游猜想王府门前是有人守著的,自己一出门就应该跟在了後头,此刻不敢大意,一边小腿肚子打著颤,一边强装著镇定回话。?

    风擎又问了高一清最近偏爱的吃食和常做的事,小游都一一答了。?

    “他还是预计在王妃生产以後再回去吗?”?

    小游心中一凛,风擎这是要跟著追到江南??

    最後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话:

    “少爷是这麽打算的,也许还会往後推几个月。”?

    小游考虑到高一清的身子,比王妃晚一两个月的样子,生怕叫风擎生疑才改的时间。?

    “回去吧,要小心伺候著,这家店的汤包还不错,带几个回去让你少爷尝尝。”?

    “是。”没有小游预想中的麻烦,风擎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整个袍子确实空荡荡的,显得瘦削萧索。?

    绿松把包袱塞进小游怀里,把包好的汤包给小游拿好,然後像风擎一样没有过多的交代就离开了,让小游既是疑惑又担忧。

    回到王府时,小游收拾了包袱,把带回的两笼汤包给他家少爷摆上。小游看著他家少爷吃著汤包的满足的笑时,觉得今日出门撞见风擎的事变得难以启口,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9鲜币)行道迟迟98

    高一清整日只在他的翠微院里,王爷王妃上山避暑去了,他时常都少人可以说话,常做的事便是拿著医书翻翻了,比以前更是沈静了许多。?

    小游却因为高一清过多时间的沈默而百感交集。现在似乎每刻都心惊胆战的,这个月份的不大的孩子让高一清耗了大半的心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大概除了看书之外,其他事都做不得。

    “少爷,您要睡会儿吗?这会儿正热。”?夏蝉在树上叫的尖细嘹亮,酷热燎得人蔫巴无精打采的,小游也强打著精神。

    “我早上起得迟,你先歇著吧,我乏了趴趴就好。”?

    大概是因为怀孕的缘故,高一清虽瘦得厉害,皮肤光洁白皙,面庞被从窗户射入的阳光下被晒得通红。?

    小游张口欲言却知道自己劝不住,索性闭口不言语了。高一清起得晚,但夜里睡得也晚,小游偶尔起夜是还能听到高一清辗转反侧的声音或是叹气声。

    小游看著高一清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不知怎的想到也许风擎在,主子也许会好一点。可再一想到高一清腹中的孩儿,却是万万不能冒这个险,立马和风家的什麽念头都没了。?

    高一清从书中抬头,迎上小游担忧的目光,宽慰地笑笑,道:?

    “过阵子就好,大夫都说了前几个月总是有些不适应的。”?

    小游应声,端了把椅子在高一清身边坐下守著,最後抗不过困意,缩著腿趴在椅背上睡著了。睡了小会儿,压得手脚发麻,小游痛苦地醒了过来,半天缓过来没敢有大动作。

    从椅子上下来活动了一番手脚,见高一清也趴在案上睡著了,小游就进了室内找了件衣裳准备给高一清搭上。

    刚到跟前,高一清猛的从座椅上仰身惊醒了过来,小游也被吓得退後了一步。?

    “少爷……”小游呐呐出声。?

    高一清惊魂未定,似还未从梦魇中醒来,胸口起伏大口地喘息著,发丝凌乱的沾在汗津津的面颊两侧,梦境里的惊惧依然残留在脸上,目光无焦距地目视前方。?

    小游攥进手上的衣裳,大气不敢喘,安静地等著高一清自己慢慢地缓过来。?

    过了许久,高一清的眼中才渐有神光,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小游上前给压上衣裳,轻声道:?

    “少爷我扶你到榻上歇歇吧。”?

    小游架著瘫软的高一清上了榻,给高一清盖上薄被,抄了湿帕给高一清擦去肩上颈上的冷汗。温热的帕子让高一清又清醒了一些,他颤抖著唇道:?

    “我又梦到那未出世的孩儿了……”

    沙哑的声音语带哽咽与不忍。那碗颜色浅淡的药汁摇曳轻晃,散著缕缕的热气,风擎一边给他打著扇子,一边接过奴仆手中的药碗:?

    “趁热喝吧,换了新的方子,没有那麽苦的。”?

    他嘴角挂著浅笑,事实上他并不畏苦,只是因为身怀二人共同血脉的孩儿不自觉的娇气起自己,想要自己更受关注,这孩子更受宠爱。他没有说什麽便端起那碗药一饮而下……?

    不久迎接的来的是断肠般的绞痛,他在床上疼的厉害,不好的预感重重的压了下来,风擎抓著他的手也是一脸惊慌和害怕,不断安慰著他会没事的。?

    ……往日的剧幕不断在高一清面前重演,教他连连片刻都不敢安睡,一次次眼睁睁看著他一心期待的孩儿逝去,看著爱著他的男人算计著一切,千疮百孔的心里伤口再次被生生揭开。?

    “少爷过去的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现在是你腹中的小公子最重要,你睡不安寝食之不多,你这要小公子怎麽办啊!”?

    小游低声在高一清耳边劝著,再这样下去他少爷的身子会先挎掉的。?

    “我也不愿意想起过往,可是……”,高一清望向小游,眼中隐隐泛著泪光,“小游,你说他为什麽能那麽狠心?他明明对我说十分喜欢那孩子的,他会不会……心里也是苦的痛的?”

    “这……”小游哪里能揣摩那麽多,只是想著开解他家少爷,“东家他对少爷是极好,有些霸道凌人,可对少爷是一片真心,自然对东家和少爷的骨肉也是格外上心的,东家他……那个孩子没了,东家心里也不好受,也许有难言之隐或是少爷并不知晓的事,哪有不疼爱自个儿孩儿的。”?

    高一清听著小游缓缓地说著,眼中透出神思,渐渐有些出神。他失去孩儿那时心中大恸,凤宅似一个魔窟,风擎就是吞人的恶魔,困在其中高一清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

    逃命一般仓惶带著一纸休书离开,高一清再也不愿不敢去想起凤宅里的日子,更不去想那个未出世的孩儿和夺了他孩儿性命的凶手风擎。

    也许失足摔了脑袋忘了一切也是他心中所想才有所得,却也教他重新上了他避之如猛虎的男人,此时他也才想起考虑风擎的感受,风擎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不要他们的骨肉……

    ☆、(8鲜币)行道迟迟99

    沾了高游文的光,自住进王府,高一清院子里从吃食到用药都按著王妃的规矩来,他一时精神头太差,总管请了大夫,把给王妃用上的安神法子都使上,高一清总算夜里能睡得好了,梦魇中的记忆也一步一步退出的高一清的生活。?

    有些事放在心头太久,有勇气倾诉出来连整个人也轻松许多,心也就放宽了。

    日子风轻云淡地过著,市井外的消息传不进王府的深院里,这翠微院似乎就是一方天地,转眼时节就是绿杏转红,滋味正好,高一清却不大爱吃了。

    秋意的凉爽伴著半山的红叶而来,酷暑热气都被送去,避暑去的王爷王妃差人送了信,王妃身子重不便移动,要在山上待些日子。?

    高一清合上信,如信上所说他的小侄子是要在山上出生了,今年的春节应该是比往年欢喜……只是偌大的王府里到是只留他和小游二人过年了。?

    异地客居,也没那麽多讲究了,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好。

    将信纸折叠放进信封里放好,高一清不禁叹时光飞逝,再过一季他弟弟的孩子就要出世了,而他腹中的孩儿也会紧跟著降临人世,一股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之感油然而生。

    没有系上腰带的长衫勉强盖住凸出的腹部,这让高一清颇为欣慰。

    王府总管特地调了一名经验丰富的稳婆照顾高一清的起居,厨房里一日要给准备五顿,一些酸甜口的吃食就放在随手可拿处。高一清也算对得起众人的付出,稍微有了一点孕夫丰腴的样子。?

    高一清身子妥当,小游也跟著轻松了不少,除去王府里闲逛,小游也会往市井小巷里跑跑,为高一清突然挑剔起来的胃口买些吃去回去。

    不过在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定时出门,在街上随意溜著,不知道溜到什麽地方,就会被人带到风擎面前。

    细致与风擎说说高一清日常的生活起居,刨去高一清有孕一事?

    不提,其他小游都据实以告。

    就算再细致高一清的日常也是乏善可陈,风擎间或也提几个关心的问题,因而小游在外面的时间不长,不多久便能回去。

    这些小游对高一清都是讳莫如深,不曾在高一清面前提起一句,好不容易让他家少爷安心养胎,哪里能把每个人都顾得周全。?

    小游走时如同往常一样提著装地满满的食盒,另一只手上也提著一个大大的油纸包,都是风擎给准备高一清的吃食。

    小游经过酒家楼下,最後消失在街巷拐角,风擎追寻的目光依然没有收回,侧头看向窗外,似乎穿过起伏的红砖黑瓦,就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的简短的叙述,已让风擎在脑中将高一清的模样勾画无数遍,一颦一笑的回忆思念愈是刻骨。月老手中的红线成了捆扎的痛,明明是在同一座城池之中,却在往事面前不能相见。?

    思念化作利爪在风擎的胸膛里抓挠著,那股执念是迟早要破体而出的。?

    风擎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样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甚至不敢去祈求高一清的原谅,他怕他会从高一清的口中听到最能刺痛他的那个字──恨。?

    一年多的快乐似乎是偷来的梦,他们不计前嫌都仔细著重获得的爱,可梦境被猝不及防敲碎的那一刻,才知道现实是多麽让人无法直视。?

    回到原来轨迹的生活,他们在分离里想著曾经的爱,曾经的痛,终究是有无法跨过的阻碍,让他们没有相守的理由。?

    若爱不在,若恨不满,他们之前便什麽羁绊都没了。

    风擎想,是他对高一清的爱到底抵不过他对孤苦儿时被欺辱的恨,抵不过他报复时的快意吗?是他太执著还是太自以为是?仓惶的计划中出现的变数,他只来得及跟随著习惯跟随著计划抉择。?

    对於那个变数──意料之外的孩子,风擎没有太多内疚,自己身上背负的不在乎再多这麽一个,他在乎只高一清一人罢了。

    他小心谨慎,不让风家血脉有从他身上延续的可能,院子里的那些女人处理来都是妥当的,可他对高一清,是情到深处,情难自禁,从会珠胎暗结生了变数。

    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风擎苦笑地摇摇头,他已经得了上天许多眷顾,哪能异想天开如此。

    ☆、(15鲜币)行道迟迟100

    八月中秋时皇家例行筹办家宴,王爷王妃还在山庄里便没有赴宴,皇帝赐了不少中秋果品糕点,王府总管差人快马往山上送了一些,也给高一清的院子里送了些。

    晚风隐隐送来金桂之香,夕阳还没落下,小游在中庭摆了桌椅,把果品一一摆上,正中放著宫里赐的月饼,色泽澄黄,精致玲珑。另外还摆了一壶青花瓷壶果酒,高一清缓步走下石阶,便笑道:

    “你现在倒是讲究的很。”

    小游上前扶了高一清的手,有些小得意:“总管好是藏私,央他一点酒都不愿意,就给了这一小壶。”

    “你啊,总管那不知道被你讹了多少好东西,想是怕了你了。”高一清只能摇头笑笑。

    小游嘻嘻笑著拿了切好的果品月饼放到高一清面前,然後再给自己斟上一杯酒,果酒味香而醇厚,滋味独特,只是高一清不沾酒水,小游乐得一人吸咂品味一番。

    待到天色暗沈,隐隐有几颗星闪耀时,这十五赏月便作罢了,高一清最後喝了一碗安胎药便进屋了。今年十五天宫不做美,只留月晕隐在云深处,又起了风,教人实在没什麽兴致。

    小游哼著不知名的曲调,脸上带著酒後的红晕收拾床榻。高一清躺在贵妃椅翻著书册,再等小游打来水,他便要休息了。这时辰早得很,但得了医嘱不敢不从。

    高一清从书中探头又看了一眼夜空,圆月确实没有出现。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不知道明天可有个好天气赏得如盘满月。

    果酒甘甜,依然带著酒劲,小游沾枕就著,还打起了鼾声,洗漱後躺在床上的高一清不禁觉得好笑。

    没过多久,随著安眠香徐徐地燃烧,高一清也侧头在枕间睡去。

    阴云遮月到了後半夜更是没有一丝的星光,天地间沈稳无一丝细风,树木静立,像是风雨欲来之势。黑暗之中,一道黑影在夜色掩护之下由小巷翻进王府高墙之院,黑影对於皇家屋院似乎一点不畏惧,没有侵入者的鬼祟谨慎,在墙下站了半晌朝著一个方向去了。

    事实上,黑影刚进王府就惊到了府里的护院,护院没有当场拿下闯入者,而是急匆匆地把这消息告知了总管。

    “确定看清了?”总管还面带睡意,突然被打扰,太阳穴不禁有些疼痛。

    “是,小的确定那人就是风家家主。管家自从吩咐了,兄弟们都多了个心眼,时时留心。”

    风家家主也是京了不起的人物,鲜有不曾耳闻过的,前两年大批流民入京时风家布粥施衣,帮了不少流民度过寒冬,这位风家家主还和住进王府的那位公子大人也有过一段姻缘。

    帝下诏册封时,天下百姓都知道了王妃的兄长是失夫的人,可现在王府院子里的那位胎像已显,这可是弃君罔上的大罪!

    总管打了个哈欠,一旁的小侍上前更衣。总管被扰了好眠也不恼,还有一丝高兴,王爷托付给他的事,到底有些进展了。

    “你手下的人都机灵,我最是放心,不过还要去看看的。”总管开始慢条斯理的穿衣,想这风家家主还真是个耐心坚毅的性子,这麽晚才来。

    有恃无恐潜入王府的风擎足下有些不稳,衣襟上还带著浓重的酒味,连日的醉酒让他的意识有些混沌,浑浑噩噩,脑袋里塞了满满的坚硬的东西,要让它们运转起来十分的困难,但风擎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不管怎样,他要见高一清一面,就算被王府的大牢,他只求能见上一面。他不会打扰,远远的或是偷偷的。

    在酒意的促使下,风擎居然没寻错方向,像是早已将路线烂熟於心一般。

    小游以为自己每次回话从没有透露出什麽,但听者有意,从琐碎到累赘的叙述里,高一清的翠微院的一砖一瓦在风擎的脑中重建,文章中偶得佳句的会心一笑、趴在窗前出神地看向窗外的神情……风擎都能想象出来。

    风擎知道自己是魔魇了,总觉得高一请还在他的步云院里。只是远远看著是不够的,像飞蛾向漆黑的夜空奔著唯一明亮,扇动著双翅不知疲惫,那抹悬在天际的明亮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後消失不在。

    黑暗中,风擎甚至没有办法辨清院落上书的院名,径直又翻墙入院。紧随其後的王府护院不禁咂舌,不想财富堆山积海的风家家主也身上功夫如此了得,更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绕到院後进入。

    风擎手法甚是巧妙地挑开窗栓,轻巧避开屋里的桌椅进了内室,屋内没有亮光,床帷垂下,屋内的熏香燃到最盛,迷迷蒙蒙似纱似雾的蔓延。

    怕将此刻静谧打破,风擎缓缓挑起床帷,沈静的今夜似乎一同被掀动,风起云涌,亦不见月。

    高一清侧身睡得安稳,风擎俯身倾耳将绵细均匀的呼吸声贪婪地纳入耳中,触到手上的发柔软带著温度,风擎想要黑暗一直延续,到天荒地老,他们永远这麽贴近。

    树欲静而风不止,凭空一声响雷,接著凭空一道白光划过漆黑的天际,雨水高空坠下,簌簌有声的敲击著,扰了人的清梦,扰了人的相思。

    小游陡然从床上坐起,又是一道闪电透过门窗让屋内瞬间明亮。

    风雨交加,小游定然是不放心屋内的高一清,点了烛火进屋,烛光映照下只有床帷晃动不定,小游心生疑问,四处看去,只见窗户不知怎麽的竟半著,风一阵一阵地吹进来,教人打了个寒战。

    “喝酒果然误事……”小游呢喃了一声,端著烛台到窗前。

    “小游,是下雨了麽?……”床帷内的高一清也醒了过来,带著浓重的睡意问道。

    “嗯,还不小呢。”小游探头向外看看,雨水啪啪地溅到了屋内,小游赶紧紧闭木窗。

    床帷再次掀动,高一清放下双腿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

    “少爷,是要喝茶麽?等著,我去换壶热的来。”

    高一清想要叫住小游,外面正下著雨要去厨房换热水来,很是麻烦,但小游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这些日子最忌讳的就是半夜醒来,之後是很难入睡的。外面风雨大作,看来今夜好眠是就此结束了。高一清有些遗憾,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腰,腹部愈是突出,越觉得身子笨重,腰上更时不时难受。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有石破天惊的气势,昏黄的一盏灯在风雨飘摇里无以为继,天雷接连轰然,一道道亮光划破天际,高一清的面容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影子不断映射拉长在身後。

    在背靠在屏风之後的风擎看著墙壁上的剪影,凝神屏住呼吸,心跳却在不断的加速,那股莫名的躁动更是汹涌澎湃……只要一眼,再看一眼。

    风擎不受控制般的从屏风後转了出来,却不敢走得太近,高一清无目的地在屋里踱步转著圈,白色的贴身小衣在黑暗中也是令人瞩目的,只是一个不经意地回头,两个人在明暗交替之中看到了对方。

    风擎半隐在屏风後,眼中满是震惊,不敢置信地看著高一清,那紧盯著高一清小衣下突起的腹部的目光像是灼烧了到高一清一般,高一清双手护著自己,惊恐了往後退几步,直到退到退无可退抵住墙壁,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弓著身子瑟缩地虚张声势地极力掩饰自己的。

    内室之中气氛似乎瞬间凝固,只有二人眼中的情绪在流淌。屋外的风雨雷电似乎与他们都不相干,他们像泥塑的人偶,木僵蠢笨地立在自己的位子,似乎能相互望著直到千年。

    “砰”的一声,小游一手端著茶壶,一手撑著扇,侧著身体推来了门,风雨卷携著钻入门内,将凝滞的气氛撕扯破,高一清将风擎眼中的诧异看得更清楚,他眼中的恐惧亦然更是明晰。

    “这雨下得可真大……”

    小游淋湿了小半个身子,一边说著话一边抄了门帘进来,昏黄的灯光里却没有找到高一清的身影。

    “少爷?”小游放轻声音,走到床边,探头向床内看去确定高一清是不是又睡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游想再走近些,突然从边上窜出一个黑影来,小游惊呼了一声直接被撞跌坐在地上,手上的茶壶也应声而碎,滚烫的热水溅到身上又让他痛呼了一声。

    黑影又撞翻了其他摆设後最後消失在阴雨之中,小游从地上翻坐起,就连忙叫道:“少爷?少爷!来人来人啊!”

    贴著墙壁的高一清一身汗湿,捂著自己的腹部,像是从窒息中获救,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息了……

    ☆、(8鲜币)行道迟迟101

    大雨直至第二日傍晚才有渐收的趋势,原本要闹上三天的十五节也变得索然无味,石板路上留下风雨後的一片狼藉凋弊的景致,行人甚少。

    风宅里的也是一般无二的,大雨一收下人就执了扫帚在庭院里清扫落叶残花,秋季的畏寒也初见端倪,此时风家家主居住的居正院前却热闹地站了十多个人。

    风家家主重病了,宗族里各家都派自家得意子弟来敬孝道,要在风擎床边伺候,被绿松通通给拦在门外。

    被一个下人如此对待,那些风家小辈脸上很是无光,一个个瞪著绿松恨不得要把绿松给生吞活剥了。

    有不服气的少年径直站了出来,对著绿松一阵斥责:

    “你个贱奴好大胆子,到底知不知道这府邸姓的什麽?!到底谁才是主子!”

    绿松现在台阶上,脸上挂著笑,睨著那群忍怒不发的少年:

    “小的自然知道风家的主子是谁,就是小的一直恭敬伺候的家主!”

    绿松跟在风擎身边多年,轻易没人敢开罪的。只是风擎这病来势汹汹,整个人看来是活不久了,各房里心思活络,立马让家里得意的子肆过去,好抓住先机,等家主殁了……

    绿松心中冷笑,真是一群痴心妄想的东西。

    “你知道最好,我等依长辈的吩咐,前来在家主病前伺候,却连家主的面都没见上,叫我们如何回去回话,这是要让长辈挂心不安麽?”

    绿松拿出家主来作大,族里能说的上话的也有其他人,少年自然针锋相对,不能在一个下人面前落了下乘。

    “各位老爷夫人和少爷的心思小的自然明白,家主他心里也都记著”,绿松放慢了说话的速度,目光自每个少年脸上扫过,似乎将他们那点小心思都看得透透的,“家主他家是风家的天风家的地,哪里能有什麽闪失,大夫说了,家主他是要静养的,各位少爷要歇一阵子再来问安最好,要是不放心,找大夫问问就好。”

    “总管”,站在一边的管家上前应了一句,听绿松吩咐,“给各位少爷安排好,找个院子给各位少爷住下,看主子晚些时候有没有精神见几位少爷。”

    管家连忙应下,躬身恭敬请各位少爷离开居正院。风家总管从老太爷在时就在风家伺候,那时他还为身居总管事之职,但也帮著里外打点,也是风家的老人了,在绿松面前却不摆资格,让一帮子少爷们也无了气焰。

    绿松看著管家带著一行人离开,对著院子里的其他人吩咐:“不管是谁,只要进院子的都给我丢出去,要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敢硬闯的,直接打断腿也无妨。”

    那些性气颇高又心怀不轨的少爷们可不会就这麽作罢,绿松先把话给撂下,他倒要看看谁有那麽大的胆子。

    绿松回到屋内,床上风擎已经睁了眼,眼中灰败无光,似在风里被吹刮倾斜的大树,根茎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壤暴露在空气中,生机一下被拔出了整个身体,前一阵消受下的脸颊更是颧骨凸出。

    绿松拿起桌上的药膏要给风擎上药,风擎却摇摇头,依然注视著帐顶。

    风擎仓惶逃离时撞倒了小游大碎了一壶热水,那壶热水却是先倾倒了在风擎身上,刚从炉上取下的热水,在风擎的胸口留下深红的一片,被衣裳蹭破的水泡上渗出血渍。

    一切还是那麽难以置信……艰难的抉择再次出现在了风擎的面前。那个孩子,高一清已经先他做了选择,二者选其一,风擎他是被放弃的那个。

    “绿松扶我起来。”

    “爷……”绿松犹豫不决,风擎正在发热。

    最终绿松还是给风擎披了衣裳,扶著风擎出去。绿松不知道风擎出去这一宿发生了什麽,他被大门打开时巨大的声响惊醒时,风擎一身湿透,丢了魂一样站在屋里。

    在家母自请休书离开时,绿松曾见过他家爷这样消沈过,把自己关在屋里数日。

    绿松扶著风擎去往方向是步云院,高一清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现在大门紧锁,院门也许久没有修缮了,墙角下野草疯长。风擎吩咐过,这里谁也不许进,所以压根没人打理。

    “爷,我去管家那里拿钥匙,您等等。”绿松一边加紧脚步,一边不放心地总回头看看,风擎烧得浑身发软,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的。

    风擎抬头看看那块匾额,他记得高一清第一回见著院名时,还笑了:

    “平步青云,这麽个好名我可担不起。”

    “你不是天上青云,一步登天我怎麽够得著,你就是宅子里的那弯清水,我每天都能见到看到。”

    风擎的一番话教高一清面红耳赤,他们新婚不久,甜蜜非常。没两天风擎就让人把步云院里的小叶赤楠盆景都给换了,被人起名平步青云的小叶赤楠有个好寓意,最後只被高一清留下了一盆。

    没想到,现在高一清真的天上的青云,可望而不可即。

    ☆、(6鲜币)102

    绿松取来了院门的钥匙,经过昨日一天风雨,院里何其凌乱不堪,草木凋敝,连通往屋子的青石小径都已被荒草覆盖了。

    昨夜圆非今夜圆,?一年十二度圆月,?人去楼空已是物是人非。?

    “我一个人静静。”一擎声音嘶哑,挣了绿松搀扶的手径自走进屋中。?

    屋中摆设依旧,只是蒙了尘,摆在厅里的小叶楠木居然还绿意犹在,并没有因为无人照料而枯败而死。几年光阴,当初只是清秀的盆景现在已换在了大如水缸的石制倒圆台四脚的花盆里。

    无作修剪的小叶赤楠生长恣意,干若苍劲虬曲,顶冠秀茂稠密,似云状绕空,韵致独特,独占了客厅的一大块儿地方。?

    风擎突然想到要是如果那个孩子降临人世,是不是也有这株小叶赤楠这麽高了??

    为了不让他身上风家的血脉流传下来,他便亲自送了一碗药到高一清面前,看著高一清毫无防备地喝下,他当时……觉得甚是心安。

    风擎将刚成形的死婴埋在了这株小叶赤楠下,心里只有对高一清离去的痛与不舍。他命人锁了院门,将与高一请有关的一切都尘封起来,如同他在心中将高一清放在心中最隐蔽的地方,对那个孩子却想起甚少。

    命运的轮回嘲弄地看著他沈醉在白首不相离的妄想里,轻轻一敲,风擎就坠入了万丈深渊……?

    这世间唯一让他留恋的只有一人,为了高一清他可以什麽都不要。可是什麽时候开始,他自以为清晰无比的道路开始模糊了,此时他在回头看时,原来他已站在了歧途之上,高一清远远地看著他。?

    本末倒置的事教他现在才醒悟过来。

    “绿松……”

    在外焦急度著步的绿松听到虚弱沙哑的喊声,连忙推开虚掩的门进去。

    一手泥污衣裳凌乱的风擎手里抱著一个辨不出模样的狭长的物件,绿松定睛一看心里不免颤了一颤,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麽。

    “把……平步青云给我栽……”风擎说著,整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坠入一片黑暗里,下意识地抓紧手上的东西。?

    一瞬间有些失神的绿松立马上前一步接住了风擎,立马招来人把风擎抬了回去,大夫们挎著医箱被催促著。

    风擎在步云院晕倒的事让风家各房的那些後辈们又嗅到了什麽,聚在一起又嚷著要进屋里见家主才安心。京都风家宅子里乱作一团,多少人想趁著这机会让风家的天给变了。?

    有些距离之外的荣王府里,大夫也是衣带不解守在屋外,怕里面的公子醒来发生什麽意外。高一清受了惊动了胎,大夫及时赶到才没出什麽大事,只是高一清惶恐非常,大夫施了针才教他暂时昏睡过去,这要再醒来还是紧张惧怕之态就不好办了,几个大夫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策略。?

    小游一脸灰败坐在高一清床边,无意识地绞著手上的帕子,似乎生了大病的是他一样。王府总管捧著一杯茶低头也在沈思,王爷吩咐的事似乎办砸了,他也不知其中弯弯绕绕,著实头疼啊,不过眼前还是先小心高公子的身子要紧。

    ☆、(10鲜币)行道迟迟103

    几个大夫商量一番,在屋里的熏香里掺了迷香,高一清几天里醒来时都是迷迷糊糊的,过了几天,心里那份惶恐慢慢退去,屋里的香才换了。高一清也才算真正清醒,王府总管专门到了高一清床前叙话。

    “这是进贡来的野山参和燕窝,公子多补补身子。”

    高一清靠在床上,气色不大好,眼中还能见几分忧虑,勉强对总管笑笑:?

    “又让总管费心了,这些东西我要不了那麽多,总管不必如此客气。”?

    “在下是前来告罪的,还望公子海涵。”

    高一清疑惑地看著总管,总管脸上有一丝尴尬。

    “十五那夜是在下自作主张让风家家主进来,原以为有些事情公子和风家家主见面说清楚就好,没想到让公子受了惊,确实是在下思虑不周。”

    高一清愣猪了,他心里……原以为是风擎知晓了他有孕的事,特地来取他和孩儿的性命……

    到底是他把人想的不堪了,那个人应该是对他想念非常,冒险进了王府……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欺瞒之人。谁把谁伤得更深,也无法计较了。

    王府总管见高一清低下头去抚摸自己凸起的腹部,并不说话,接著道:

    “公子放心,此後这翠微院里是半个生人也不会进来,请公子安心养胎。”

    高一清沈默了半晌,道:“我只求孩儿能安然出生,打扰了王爷这麽久也是心中不安,以後恐怕还要让总管您都分心照顾。”

    “公子的意思……”

    “劳烦总管捎封信给王爷,多谢他垂青家弟,王妃生产就在年底,到时天寒地冻不宜出行,请王爷在开春天气回暖时再带王妃和世子回来,到时……请总管将小儿交给王妃,就当给世子做个伴,当个伴读侍童。”?

    “公子!”总管惊讶地看著高一清。

    高一清不等总管劝说,紧接著道:“一切都托付给总管了。”

    总管略同迟疑,托手行礼应下:“在下自当竭力尽能。”

    总管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欠思量了,竟令高一清做了如此决定。?

    开春二月时高一清也会诞下孩儿,原来打算著立马回江南。怀胎数月,他与风擎有再多纠葛,时间总能将一切冲淡。可现下风擎意外知道此事,高一清不得不出此下策,这孩子还是留在王府里最妥当。?

    从翠微院里出来的总管心里有些歉疚,想著要给王爷写信更是头痛不已。?

    八月十五之後王府的守卫更加森严,瞧那是风家家主的身手自然也不敢松懈,连带著对风家的一举一动也格外留意。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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