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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算命的说我跟对面礼部尚书家闺女有缘 作者:执白不直白

    第2节

    金夫人只好宽慰他:“别瞎想了,孩子们都长大了,还能老在身边呆着么?”

    金无用袖子一抖:“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一个个说走就走……”

    金夫人听他这话只觉得好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五姑娘及笄礼那天请了亲朋好友,嫁出去的大姑娘二姑娘和她们的夫婿自然也在邀请的行列。金无用本来有点闷闷不乐,不过大姑娘悄悄对他说了句话,他立刻喜笑颜开。

    金夫人纳了闷,而后扯过他询问才知道,大姑娘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得知这一消息,她也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金初阳得知这一消息,也相当欣喜,要不是姐夫把大姐护得太好,他都要扑上去听听小外甥的声音了。

    二姑娘两口子却只是对视一眼笑而不语:他们的孩子也有一个月了,只是没到日子,还不能声张。

    28一年前覃唯受伤,家中二老恨不能亲自去边关照顾他,要不是杜威将军暗中派了另一个信使来覃府传信,二老都没法安然入睡。后来为了让二老安心,覃唯还特意乔装改扮,偷偷回了趟越城,这才罢了。

    升做中郎将,有人支持自然有人反对。覃唯压力不小,之后这一年以来,他身上的担子比以往沉了许多。

    兼之杜威将军身体每况愈下,虽然每次都在将士面前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可他亲近的几个部下,比如覃唯,对他的身体越发担忧。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要是将军真出什么意外,他们该怎么面对?

    覃唯在这边皱紧了眉头,越城那边的金初阳倒是悠闲自在。自听说覃唯重伤已愈,他也放下心来:覃唯这命劫总算是过了。自己不必天天找借口去覃家门口转悠,也不必提心吊胆地怕爹娘发现了唠叨。

    有的事情真是说不得。杜威将军因为一场风寒,沉疴复发,在一个夜里救治无效故去了。他之前留下了手书,说一旦有个意外,就让中郎将覃唯代他处理军中事务。现在,经过几个将领的讨论,决定遵从老将军的遗愿,让覃唯暂代将军一职。

    底下的士兵当然不知道将军营帐这一夜未熄灭的灯火是为了什么,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将军因病卧床,现由覃唯暂代将军处理事务。不得不说杜威将军思虑深远,自上次覃唯救上有功,后几次迎敌他都特意让覃唯上了前线——行伍中要想服众,就得拿出战绩——因此这个命令并未让底下的兵士有何不满。

    覃唯当然是怀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如今战事正酣,他既不敢泄露将军已故的消息,也不敢在敌军面前暴露自己的心虚,只好用加倍的热情和严谨的作战方案来掩盖自己的不安。

    杜将军的遗体遵从他的遗愿被火化后秘密地收检起来——因为他在奄奄一息时说,边关无战事之时,才是他魂归故里之日。

    29当南越百姓得知杜威将军的死讯时,已经是又一次南越大捷的消息报回越城的时候。只是临到要给杜威追封谥号和下发赏赐时,辰帝才想起来,这位为国付出一生的老将军,竟没有一个家人。朝堂上一时间静到落针可闻,最后辰帝悠悠叹了口气:“辛苦他了。”

    大略是因为体恤过世的杜将军,辰帝才仁慈地没有对以覃唯为首的将领知情不报做出任何惩处,最后还顺应杜将军的遗愿,让覃唯接替已故的杜威成了新的将军。此时覃唯才二十四,比他敬仰的齐胜将军还要早一年当上将军。

    金无用听闻这一消息,难得没有气恼。

    金夫人不由得调侃他:“怎么,你跟覃尚书和好了?要搁以前,听说覃唯好了,你不得气得跳脚啊?”

    金无用一吹胡子,“哼”了一声,声若蚊蚋:“覃思自己不是个好东西,教儿子倒是教得不错。”他是看不上覃思,可也明事理。

    看着圣旨和一箱箱赏赐,向来黑面神似的覃思脸上表情也柔和了些。只是覃母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说:“我宁愿用这些赏赐换儿子早点回来,也不想他在边关让我提心吊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覃思捂住了嘴。覃思四周看了眼,发现没有旁人,这才小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覃母咬紧下唇,不再说话,转而伸手拧了把覃思的胳膊,冷哼一声回了屋。

    得,今晚又得睡书房了。覃思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不曾想听到夫人一声轻斥:“愣在那儿做甚,还不让人把东西收拾收拾。”

    30南越大捷,北炼国损失惨重——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可就算休养生息也需要些日子。南越军营里阵阵欢呼,篝火烧了几晚。几天之后,快马传来圣旨,敕封覃唯为护国将军。得知这一消息,军营里众人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于是本该熄灭的篝火又重新烧了起来,当晚众将士痛饮烈酒大啖烧肉,几乎成了一场狂欢。中郎将李乔觉得不妥,想要进言,覃唯却摆了摆手:“弦绷了那么久,也该松松劲了。”

    只可惜,和乐融融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当晚覃唯在帐中休息,夜里被一阵轻微而陌生的脚步声惊醒。他立刻从枕头底下掏出了防身的匕首,听到脚步声渐近,估摸着距离,他正要跃起制服来者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然后浑身乏力地倒回了床上。他想要呼救,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就在他意识快要消散时,拼尽全力朝着黑衣人掷出了手里淬了麻药的匕首。

    下半夜执勤的兵士经过将军营帐,发现了门口倒着的黑衣人。连忙点燃了营帐前的火把,进了帐内查看。

    这下可惊呆了兵士,看到将军胸口的一支淬毒的匕首,连忙冲出去叫来中郎将和军医。门口倒着的黑衣人还有一点意识,心知自己被抓住也活不了,正要咬舌自尽,却被另一个察觉他醒来的兵士卸掉了下巴,然后被五花大绑起来。

    将军营帐里又燃了一夜的灯火。

    军医忙活了一晚,才把覃唯身上的毒血和伤口清理干净,他很有把握自己已经清理掉了□□,也包扎好了伤口,估计最多不过两天,覃唯就能醒过来。他把这话跟聚在营帐里的几个将领一说,众人脸上凝重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叮嘱好知晓的众人守口如瓶,几个将领开始商讨覃唯遇刺的原因。等他们看到那黑衣人,才明白。原来那黑衣人是之前落败的落砂国的将领,之前让他逃过一劫,没料到他竟折返过来,耐心潜伏到南越军松懈的这一刻才进行刺杀。

    李乔等人均是皱紧了眉头,十分自责:他们实在太忘乎所以了。

    本以为覃唯会如同军医所说的那样很快醒来,没想到过了五天,他仍然昏睡不醒。昏睡不醒也就罢了,可覃唯呼吸平稳面色红润,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军医这下真是束手无策:毒已经清除干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乔着急万分:“军医,覃将军这怎么回事?”

    军医无奈道:“恕在下才疏学浅,从医数年这等情况实在闻所未闻。我想,大概只有太医院那里才有治覃将军的办法吧。”

    听见军医的话,几个将领讨论了片刻,终于决定给辰帝飞鸽传书,向他如实禀告,但愿能从太医院那里得到药方。

    31再说邋遢道人,前年算到覃唯有一个命劫,而后来了边关,几次推演却只算到覃唯万事顺遂。他回去查那牙雕片,却听说了覃唯舍身救将军之后官升一级的消息,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以为是自己推演能力不足,所以结果才有这样的偏差。

    万万没想到,在外游历两年之后,他兴致一来,顺手又算了算覃唯的命数,竟发现他命途莫测,正有性命之忧。

    这下他坐不住了,忙施出自己刚学会的千里眼,隐约看见营帐里众人忙碌地走来走去,而覃唯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邋遢道人惊愕地看到覃唯身上起了浅浅一层白雾——这是快要魂魄出窍了。邋遢道人分心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古籍上写着那牙雕片上的图案——也就是阵法——有固魂作用。

    他连忙使出缩地成寸的法术,奔向了越城。

    覃思自得知儿子昏迷不醒的消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立刻往太医院跑,看能不能在医书里翻到一样的病症。

    而另一边的覃家,出现了邋遢道人的身影。

    邋遢道人直奔在厅堂急得抹泪的覃夫人而去,大声道:“夫人!令公子有性命之忧!”

    覃夫人惊诧地看向这突然出现的怪道人,问:“什么?”

    邋遢道人道:“令公子有一命劫,这劫无药石可医,唯有一物可救他性命!”

    覃夫人抓紧了帕子:“何物?”

    邋遢道人道:“对面金府小公子手上的牙雕片。”

    覃夫人没注意邋遢道人口中的“小公子”,以为是他口误,将信将疑道:“我如何能信你?”

    邋遢道人急得一挥拂尘,双手掐诀,在半空投映了覃唯卧床的影像。

    覃夫人惊诧地看着这一幕,起身走过去,痴痴看着半空的影像,连打倒了桌上的茶杯都没在意。她眼中蓄满泪水,向着邋遢道人一拜:“求道长救救我儿!”

    邋遢道人拂尘一挥,半空中的影像顷刻消失,覃夫人也被他用拂尘扶了起来。

    邋遢道人重新道:“夫人,只有那牙雕片方能救令公子,如今令公子三魂五魄不稳,若是救得晚了,神仙都回天乏术。”

    覃夫人却皱紧了眉头:“道长,果真只能是金家的牙雕片才能救我儿么?”

    邋遢道人点点头:“夫人有所不知,这牙雕片本是一对,有固魂的功效。当初覃唯救我一命,我便给了他一个;而后我游历到越城,发现金初阳天生魂魄不稳,便把另一个牙雕片给了他。之后金初阳的牙雕片因为意外折断,按理说该是活不了,不过小道得知覃唯把自己的牙雕片给了他。小道一算,他跟令公子命相相合,令公子温养牙雕片数年,这牙雕片上染了令公子的魂气,这才能保他性命——如今这牙雕片上既有令公子的魂气,又有金初阳的魂气,牵系着两个人的命运,谁都离不开谁。要想让令公子醒转过来,只能让他跟覃唯朝夕相处。”

    覃夫人听得半懂不懂,最后明白了:道长这意思是说,得让金家六姑娘去我儿身边,才能救回我儿的命。

    邋遢道人颔首:“两人命相相合,又因为牙雕片牵扯在一起,他们俩这下是要纠缠一辈子咯……”

    作者有话要说:  ┑( ̄Д  ̄)┍终于要把俩人扯到一起了

    ☆、第七章

    32覃思被急急唤回,还不知是何缘故。到了厅堂,看见一个穿着邋里邋遢的牛鼻子老道正坐在上位,自己的妻子坐在旁边一脸愁容。

    问清因果,覃思也皱起了眉头:要让金府那边放人,实在有些难度。

    可他在太医院呆了一天,都没找见相关病症的记载,更别说什么药方了。这道士虽然看着邋遢,可听夫人那么一说,显然是有些能力的;如今别无他法,只有放手一搏。

    覃思当即拍板,让管家去库房提了自己珍藏的几幅前人字画和各色布匹,准备上登门拜访金无用。

    金无用坐在主位,旁边是金夫人。覃家两位连带着管家都立在屋中央。还是金夫人看不过去才道:“几位请坐吧。”

    管家手里提着一堆东西,没地方安放,只好抱着。

    金无用举杯饮茶,眼看把客人晾得差不多了,才道:“哟,几位稀客,来寒舍有何要事啊?”

    覃思心知自己此行是有求于人,也不恼,言辞恳切地述说了一番来意:自己儿子如今昏迷不醒无药可医,唯一的办法是“借”用一下金家六姑娘。

    金无用冷哼一声:“先不说‘借’有多荒谬,就是你这空口无凭的,怎么让人相信你?”

    覃思脸色相当难看,之前想的种种理由都被金无用这一句话尽数堵回:是,这事情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怎么能说服别人?

    金无用看覃思的反应,只觉得相当解气:哼,我家的孩子又不是东西,能让你说借就借?

    覃思还是不发一语。就在气氛沉寂,两位夫人想要开口圆场之时,覃思一撩袍起身,朝着金无用深深鞠躬,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金兄,求你务必帮我这个忙!我实在没办法了……要是再晚点……”说到这里,覃思语带哽咽,说不出话来。

    33金初阳对自家厅堂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他娘让他收拾行囊,仍是一头雾水。

    金夫人道:“阳阳,这次爹娘要请你帮个忙。覃家的覃唯你知道么?他如今昏睡不醒,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只有上次救过你的那个道士说他有办法,这办法就是让你去军营跟覃唯日夜相处,这样才能让他醒过来……”

    金初阳越听越糊涂:“娘,覃唯怎么会昏睡不醒?”

    金夫人叹了口气:“上次南越大捷,敌军有个逃脱了的副将,趁他们松懈之时偷袭,覃唯中了毒,可是毒清干净了还是醒不了。道士说他魂魄不稳,必须要靠你手上那个牙雕片才能收拢魂魄……哎,你这孩子,之前牙雕片断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金初阳这下明白了:这就是之前道士说的覃唯的命劫吧……要不是把牙雕片给了我,他也不至于如此。

    得,这下不用金夫人劝了,金初阳想明白之中的关节,当即答应下来。只是临到收拾衣服,他迟疑了:“娘,我该带什么衣服?”

    金夫人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你前两天刚满十六,不必再穿女装!只是这时间紧迫,来不及量体裁衣……”

    金初阳闻言灵光一现,道:“娘,我去找五姐借两套衣服。”说完他立刻往五姑娘屋里跑去。没记错的话,五姐说过自己买了几身男装,想挑个时间穿出去。

    金夫人还愣在原地,心说他找五儿做什么。

    金初阳轻车熟路地从五姐衣柜里翻出压箱底的男装,只是一看颜色皱了皱眉头:“五姐的男装怎么也这么花花绿绿的……”

    倒不是五姑娘的男装花哨,实在是金初阳这十年受够了女装的浓艳,恨不得后半生都穿一身青黑才好,这才对五姑娘衣柜里的月白的竹绿的绣花长衫相当看不上眼。

    34等金初阳收拾妥当,换上竹绿长衫,背上包袱,走到前院,就见那邋遢道人换好了一身干净儒衫,糟乱的花白头发和稀疏的一把山羊胡也梳得整齐,头上戴着方帽,背上背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药匣,作一身大夫打扮。

    金初阳还在狐疑,却被父母塞了个大包袱。

    “阳阳,这里头是我给你准备的吃食,到了边关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金夫人说着说着就要流下泪来。

    覃家夫妇倒是没拿什么东西,只递给金初阳两封信,跟他说一封是给他的,一封给覃唯。最后覃夫人过来握着金初阳的手道:“阳阳,好孩子,请你好好照顾我家覃唯,我在此谢过……”说着她就要拜下去,金初阳腾不开手,忙用包裹把覃夫人扶住了:“伯母千万放心,覃哥当初于我也有恩惠,这次的事我自然义不容辞。”

    老道不知从哪儿把拂尘又拿了出来,一挥道:“时间紧迫,我们告辞了。”

    金初阳忙跟几个长辈打过招呼,快走几步向老道走去。

    后头几人眼见老道拂尘在空中画了几画,他跟金初阳就从院子里消失了。

    金初阳本以为自己得经历一番舟车劳顿才能到边关军营。没想到眼前一黑,不过瞬息,就跟老道站在了旷野里,向远处望去,好多尖尖的帐篷。

    老道变出一个马车,上头有个车夫,金初阳好奇地跟着老道上了车,马车摇晃,不多时就到了营地前。

    听说马车上的人是从越城来的大夫,守卫检查过两人的物品,连忙把人迎了进去。

    35“大夫,情况如何?”李乔神情紧张地看向正给覃唯把脉的“老太医”。

    老道慢慢悠悠道:“不必担心,覃将军的情况跟我预料的一样,不过是一时毒血淤积。待老夫开个疏通血脉的药方,再配合施针即可痊愈。”

    李良巴巴地看着这太医,却见太医停了笔,道:“还请几位回避,此药方乃在下家传秘方,不便告知外人。”

    李良点点头,谢过了太医,拉着其他几人出了营帐。

    金初阳因为是“药童”,才留在帐内。

    此时帐内没有外人,老道施法隔绝了营帐内外的声响,拿出几粒丹药来,对金初阳道:“这丹药每天早晚化在水里喂他吃一粒,晚上你再跟他同塌而眠,好让牙雕片稳固他的魂魄。两天之后,他差不多就能醒来。”

    金初阳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又道:“那药方和施针呢?”

    老道摆摆手:“嗨!我哪会开什么药方,这不找个借口把那几个丘八喊出去么。至于施针,也就是骗骗他们罢了,能治覃唯的药只要你手上那牙雕片,别的都不好使!”

    老道吩咐完毕,留了几包药材给金初阳圆场,又跟几个将领告辞说自己事务繁忙,必须即刻赶回越城。李良他们见覃唯未醒,尚且担心;可老道指指金初阳,说自己徒弟深得他真传,留他在此照料将军便可。

    李良他们仍要挽留,可老道坚持上了马车,也只好作罢了。

    到了晚上,众人都回了各自住所,只有金初阳还以自己晚上要施针待在屋子里,按照老道所说的化了丹药在茶杯里,给覃唯喂水。不过对于金初阳来说,不省人事的覃唯实在唐塔不知从哪儿下手,便把李良他们给自己准备了放在一边榻上的被褥拿过来垫在覃唯身后,这才把这一杯水喂了进去。

    夜深了,金初阳也觉困乏,便跨过昏迷的覃唯,睡到床榻里面。

    没人注意到牙雕片手链上发出一圈淡淡的光辉,而覃唯身上那圈凡人看不见的白雾也淡了些。

    36金初阳照顾起覃唯来那叫一个认真细致:喂药擦身从不假他人之手,每天还给覃唯按按腿,翻翻身——完全按照覃夫人信里写的来操作。

    两天后,天还没大亮,覃唯悠悠醒转过来,只是还没睁开眼。按理说他沉睡了不知多久,嗓子应该相当干涩,可覃唯抿抿唇,发现嘴上是湿润的。这下他脑子清醒了些,终于察觉到身边躺了个人。

    古人云: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覃唯当然大惊,可等他在微弱的光线里看清旁边人的脸时,更加吃惊:她怎么在这儿?

    金初阳醒转过来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他揉揉眼睛,在屋里搜寻了一圈,仍然没看到人影。心说这覃唯够厉害的,才醒过来就能到处跑。

    等他穿好衣服走出营帐,才发现覃唯立在门口,正神情复杂地望着远处。

    “覃哥哥,你在这儿呢?”金初阳下意识用了以往的称呼。

    覃唯见她穿了一身男装,头发简单地用了根布条束起,心情更加复杂。早上看了放在桌上的信,这才明白金初阳是为了救自己才千里迢迢地过来。如今见她一身男装,估计也是为了在这军营里避嫌吧。

    金初阳当然不知道覃唯这么会儿就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捂嘴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想起来还有封信没给覃唯,又折身回去,从包袱里翻出另一封信来。临出门看到那封给自己的信展开了放在桌上,有点纳闷:莫非昨晚忘了收起来?

    覃唯接过信封,抽出信纸粗粗看了几眼,这才理清了因果:原来如此。

    他看向金初阳的眼神更加复杂,心想:日夜相处……

    金初阳被这眼神看得相当不自在,以为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覃唯看她穿着一身略肥的男装,松松垮垮的,忍不住道:“衣服穿好。”

    金初阳点点头:“哦。”然后直接解了腰带,整理了下外衫,这才重新系紧腰带,冲覃唯笑笑:“行了。”

    覃唯被金初阳一排白牙晃了晃眼,甩甩脑袋:怎么觉得她长得跟前几年不大像了……要说的话,好像声音也不大对。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金初阳总算长大了可以宰了(咦?)

    ☆、第八章

    37覃唯病刚好,就又开始勤勤恳恳地处理公务——话是这么给金初阳说的,但实际呢,他不过是找人确认一下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要不然真有点懵。

    只是他离开前并未给金初阳分配任何事务,金初阳只好从门口往回走,准备睡个回笼觉。没想到刚躺到枕头上,就被个硬物硌到脖子,伸手摸了出来,才发现是老道给的药,如今还剩半瓶。他心想,覃唯既然醒了,自然不必再像前几天一样劳费心力地喂药。因此金初阳直接起身把药瓶搁到了覃唯的桌案上。稳妥起见,又拿了张纸,提笔写下用法:每日晨起睡前各用一粒。这么写完,他终于点点头,然后解了外衫去睡了。

    李乔他们见覃唯披着盔甲就来了,形容倒不似个大病初愈的人;就是这一身装扮,与平常衣服穿得严实稳妥的他不大一样。

    他们哪知道覃唯这一早上醒过来接连遭到几次冲击,现在能保持淡然的表情已经相当不易。

    “覃将军,您醒了?可有哪里不适,好叫军医再给您看看?”一个年轻校尉道。

    覃唯摇摇头,对李乔道:“这几日军中无事吧?”

    李乔笑答:“唯一一件事也就是将军你突然昏迷,现在你一醒来,军中也无事了……对了,那天袭击你的的刺客是上次两军交锋险被咱们俘虏的一个副将,我们审了几审,可惜他拒不开口。据我推测,这次的袭击应该是他个人的行为。”

    覃唯颔首,把盔甲上的系带整了整。

    帐内其他人看着他不做声,以为在考虑怎么处置刺客,却突然听他道:“我有要事跟李乔商讨,各位暂且回避吧。”

    校尉们对视一眼,然后拱手退出了营帐。

    估摸着其他人都走远了,覃唯才终于开口:“李乔,前些日子我昏睡不醒,是谁照顾我的?”虽然爹娘的信里写得清清楚楚,可覃唯还是不太敢相信,心说对方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能天天跟自己同床共枕呢?

    “头两天是军医跟我们几个,后来见你还不好,我们只好飞鸽传书给皇上,让他派了太医过来。太医来得还挺快,带了个药童——也就是现在在你营帐的那个年轻人。不过给你开了药,太医就回了越城,后来两天都是这年轻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你,说晚上还要施针,连单独给他准备的住处都不曾去……要我说啊,你可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覃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原来他们都不知道金初阳是女孩儿。

    38按说自己既然痊愈,那么金初阳也该离开了。不过很可惜,覃唯并没有找到机会提出这一想法。

    “李大哥,这张就是作战地图么?”

    李乔点点头:“对,这就是附近的地图。”

    “啊,桌上那是什么?”

    李乔这才抬头,扫了一眼,道:“那是沙盘,我们用它模拟战场的地形……金小哥要是有兴趣,可以参照着作战地图看看。”

    金初阳点点头,真照着李乔的话认认真真地看起沙盘来。跟营帐里的众人俨然是打成了一片。

    “金小哥,你不必一直跟着将军照顾他了,我看啊,你再这么认真照顾他,覃将军都要嫌你烦了!”另一个校尉笑呵呵地跟金初阳开玩笑。

    覃唯听到前半截忍不住轻微颔首,本以为校尉要替自己说已经痊愈,没想到他把顽笑开到了自己头上,便朝他看了眼。

    那校尉被覃唯这眼神一扫,立刻端正了姿态,道:“将军,我去看看俘虏的情况。”不待覃唯点头,他自己搁下东西急急地走了。

    李乔目睹这一场面,笑着摇摇头。

    金初阳却把那校尉的话听了进去,沙盘也不看了,转向覃唯道:“覃——将军,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问完他轻轻舒了口气:好险没把“覃哥哥”喊出口。

    覃唯把他的小动作看得分明,心里反而有些怪异地不适,也没顾上在意对方的话,反而想:她这意思,是迫不及待地要走?

    金初阳见对方没有回应,越发忐忑,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却正好撞上从沉思中回转来的覃唯。对方复杂的眼神让金初阳有些读不懂,不过很快覃唯调整了表情,就好像刚刚那样幽深的眼神只是金初阳的错觉。

    “无妨,如今是休战期,我还算清闲,便跟着我吧。”

    金初阳点点头,笑眯了眼:“好!”还好不赶自己走,还没玩够呢。

    39夜晚的覃唯有些苦恼。

    前两天自己刚醒过来,发现金初阳跟自己同床共枕了好几天,觉得相当不合礼数;不过看了父母的信,才知道是为了治病,迫不得已,这么一想也就罢了。可如今自己已经病愈,为何她还待在自己帐内?军中没有空的营帐么?

    金初阳当然看不出来表情淡然的覃唯心里的种种曲折,见他一个病人还在桌案前坐着翻阅兵书,忍不住好意提醒道:“覃哥哥,夜深了,早睡吧。”

    “覃哥哥”三个字曾经是覃唯的死穴,可他听着金初阳如今的声音喊出来,无端地别扭,便道:“叫我覃唯便可。”

    金初阳一愣,点点头。他还准备再提醒覃唯,就见对方已经熄了一根灯芯,朝着床榻过来了。金初阳照顾起病人已经得心应手,他早把外头的被窝暖好了,然后从被子里钻出来,挪进靠里的被子里,拍拍之前睡的那块地方:“快睡吧。”

    覃唯抿唇,脱了外衣,钻进暖和的被子里,背朝着金初阳,呼吸平稳。

    就在金初阳即将入睡之时,覃唯轻声道:“明天你搬去别的地方睡吧。”

    金初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听见对方呼吸变得平稳,覃唯舒了口气。

    第二天金初阳就从将军营帐搬了出去。只是这晚他睡得很不踏实。就在半夜,他突然惊醒,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去了覃唯的营帐。这一看可不得了,他发现覃唯又像几天前一样呼吸微弱,身体僵硬。

    金初阳想起老道的话来,当即脱了鞋钻进覃唯被窝,把戴着手链的手贴在覃唯的胸口。这样过了不到片刻,覃唯僵硬的身体终于舒展开来。

    覃唯一醒过来,就发现金初阳蜷成一团背对着自己,更重要的是,两人睡在一条被子底下。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这是怎么了?

    40当覃唯得知昨晚的分床睡导致自己撅过去之后,他陷入了沉思。

    最后还是忍不住重新确认:“果真如此?”

    金初阳点点头:“昨晚我进屋,就看到你全身僵硬,进气比出气少。”

    覃唯抿唇:“为何我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并无印象?”

    金初阳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老道讲得不明不白的就走了。也怪我,早知道该多问他几句……”

    “没事,不怪你。”覃唯没忍住道。你付出够多的了。

    金初阳却叹了口气:“你这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好。”

    “你,想家了?”覃唯轻轻皱眉。

    “这倒不是,我是在想,你这病一直不好,这些药丸用完了该怎么办?”

    原来如此。覃唯松了口气,转而安慰他道:“无妨,那老道看似不靠谱,说的话倒是次次都准的,我这病应该也快好了。”

    金初阳回忆了跟老道的几次见面,也附和着点头:“嗯,他是个好人,帮人帮到底,但愿这次也一样。”

    远在深山盘膝修炼的老道听到耳边两声清音,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添两件功德。

    41覃唯身体恢复得很好,伤口已经全部结痂,按理说该给家里报个平安。可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另一件事,回信就耽搁了。

    要不是收到家里又寄来的信,他还准备再拖几天。

    这次覃母在信上问他恢复得如何,金初阳照顾他照顾得怎么样,还特意嘱托他,让他别对人家小孩撒脾气——信里头全然是已经得知他苏醒消息的样子。估计是金初阳告诉他们的吧。

    看信的内容,应该又是母亲发话,父亲提笔写下的。覃唯表情也柔和了些。

    大概是想到父母,覃唯有些触动,提笔回了封信。

    金初阳一进营帐,就看到覃唯端坐在桌案前写信,随口问了句:“给家里写信呢?我前两天也往家寄了一封。”

    听见金初阳的声音,覃唯一想到信上的内容,表情有点不自在地应了声。

    金初阳点头:“是该往家报个平安了……诶,你脸怎么红了?着凉了么?”说着他就伸手走过来想探探覃唯的额头,却被覃唯避开了,抓住了他的手腕。

    覃唯反应过来自己动作有些鲁莽,忙松了手:“抱歉……”

    金初阳转转有点疼的手腕,摆摆手:“没事没事,怪我。下次我动手之前先招呼一声……”说到这里他才发现这话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覃唯手上好像还有对方瘦骨伶仃的手腕的触感,见他乐呵呵的模样,忍不住道:“平时多吃点,太瘦了。”

    金初阳没料到他来了这么一句,愣了愣:“啊?”

    覃唯抿唇,轻咳一声:“我担心伯父伯母到时怪我亏待你了。”

    金初阳摆摆手:“不会不会,我爹娘哪有那么不讲道理。再说也是你先救了我一命,就算在这儿吃点苦,我爹娘也不会多话的,放心吧!”

    覃唯表情缓和了些,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呀么么哒

    ☆、第九章

    42如今战事暂歇,南越军营里气氛也比之前松弛了不少。覃唯还算仁慈,纵容了他们些日子,而今他已痊愈,心想也是时候重整军风了。

    李乔他们几个天天干活的对覃唯此举自然没有异议,还都一副恨不得双手双脚赞成的样子:要苦一起苦,凭啥只有咱们几个天天拼命!

    金初阳呢,仗着自己有覃唯的默许,学着他的棺材脸,跟在巡视的覃唯后面,在整个南越军营里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一圈,有那么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见覃唯对此没有异议,那些小兵自然也不敢多话。很快军营里都在流传“覃将军身边那个小哥是不是上头派来的监军啊?要不然怎么突然要严整军风”的消息——这么一来,倒是不需覃唯多话,兵士们都自觉打了起精神。

    覃唯点点头,连带着对金初阳又满意了几分。

    金初阳这两天不知怎么,觉得覃唯对自己突然好了很多。

    “吃菜。”

    默默吃掉刚刚覃唯夹到自己碗里的白菜,金初阳心情相当复杂:覃唯这么挑食可不好,军营里最缺的就是青菜了,他却不吃。

    这么一想,他又给覃唯夹了一筷子过去:“你也吃。”

    覃唯看了他一眼,心情愉悦地吃了下去。

    金初阳默默道:也不知道之前覃唯怎么过的,这么大个人了,吃个饭还要人监督。

    李乔他们并不明白今天覃将军脾气如此之好,连那俘虏乘人不备咬舌自尽之事报上来,也只说了声“无妨,他也没什么价值了”;去问金初阳也没得到任何信息,只好憋下了满腔疑问。

    43越城那边,自从金尚书同意让金初阳去军营照顾覃唯开始,覃家夫妇就在心里把两家多年的龃龉给消解了。

    覃思这边没得到儿子的消息,心里担心,又听说金家也在给边关寄信,便在每天下朝后拉着金无用打探自家儿子的消息;这么缠了金无用几天,总算得到了自家儿子苏醒的消息,这才算把心里那块石头放了下去。心里石头放下了,覃思反倒不高兴了:这倒霉孩子,醒了也不给家里来个消息。便气呼呼地回府跟夫人讲了这事情,然后才在夫人的指示下写了那封信。

    没想到有的事就是经不起念叨,覃思气还没消呢,就收到了回信。

    覃唯这信一开头还算正常,也就是交代了下他苏醒过来,身体无恙,让二老不要过于忧心,没想到信纸一翻篇,覃思差点坐地上。只见纸上写了这样一行字:爹,娘,请替我向金初阳求亲。

    覃思眉头皱出个川字,抖抖手上这张纸,仿佛难以置信地转头问覃夫人:“他这什么意思?”

    覃夫人绞着帕子,半天才斟酌着道:“唯儿怕是受了金家姑娘的救命之恩,想以此为报吧。”

    覃思左手在桌上扣了几下,最后道:“按唯儿的性格……这事情没得商量吧?”

    覃夫人深以为然地点头:“九牛拉不回。”

    覃思笔一搁,拍板道:“明天就去请媒婆!”

    覃夫人却迟疑了:“这……”

    覃思纳闷道:“怎么了夫人?”

    覃夫人叹气道:“越城的媒婆怕是都不敢接咱们的生意了。”

    覃思沉默半响,又提起笔:“这事交给我。”说罢便拟起了礼单。

    次日休沐,金无用才刚起来,就听见门房急急报道:“老爷!你快来看看吧?”

    金无用恼道:“你有谱没谱啊?有事说事!”

    门房“嘶”了声,道:“嗨!老爷,这事我也说不清楚,您来前院儿看看吧!出大事了!”

    金无用气道:“让你说个事怎么这么难啊?这月月钱扣了!”说罢一甩袖子,朝着前院走去。

    门房在后头摸摸鼻子,小声道:“老爷,上月月钱还没发呢……”

    随后出门的金夫人听见他这话,瞪了他一眼,门房才慌忙跟着往前院跑。

    金无用一到前院,就被这三十台红箱子给震住了,看着后头两个熟人,他觉得自己这梦真是绝了。

    “亲家,我们来向您提亲。”覃夫人笑呵呵地解释了来意。

    金无用面沉如水,相当冷静:“你们来提谁的亲?我家小五?”

    覃思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替我家覃唯来向金家小六,金初阳提亲。”

    金无用闻言一个趔趄,险险被随后赶来的金夫人扶住了,他脸若黑炭,声音发颤:“你们可知,我家小六是男娃……”

    44覃唯这两天眼皮老跳,看过军医,说他这两日太过操劳。金初阳在一旁若有所思:看来得让覃哥少走动了,营地这么大,走一圈也怪累的。

    心里这么想,金初阳也这么做了。第二天覃唯照例巡视军营,被金初阳牵了匹马过来拦住了:“覃哥,骑马吧,军医都说你太劳累了,我觉得还是少走动为好。”

    覃唯本想拒绝,又一想对方一番好意,便接受了,拉过缰绳,一翻身上了马。其动作之利落潇洒,让金初阳愣了愣:那我怎么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就听见覃唯对他道:“我拉你上来。”

    覃唯的话音刚落,金初阳就觉得自己肩上衣服一紧,然后整个人被迫腾空而起,上了马——还是侧身坐的,像个姑娘家。

    也不管金初阳姿态多别扭,覃唯只当对方是在害羞——就跟自己现在一样;心跳加快的他为了掩盖这种怪异而陌生的心情,这时也不管什么巡视了,干脆一抖缰绳,驾着马,往远处草原奔去。

    这个季节的边关实际上已经没什么风景好看:衰草连天,除了天空偶尔经过的大雁和苍鹰以外,半个活物的影子也无。覃唯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心生懊恼:怎么忘了已经晚秋……

    金初阳却出乎他意料的满心欢喜:“好广阔的地方!在越城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覃唯一怔:对,差点忘了,她从小身体不好,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金初阳兴致一来,也不顾覃唯会不会搭理他了,干脆转过头来看向对方——也正好他是侧身坐的,稍微偏偏脑袋就能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笑道:“覃唯,谢谢你。”谢谢带我来这儿。

    覃唯听着对方改口的称呼,心里泛出丝丝甜意:“不必客气。多看看吧,趁着还在这里。”

    金初阳乐呵呵地点头,接着转转脑袋四处瞧,连带着身体也被牵动着不安分。怕她动弹地厉害摔到地上,覃唯索性放下缰绳,任凭他的爱马载着两人在这广阔的天地间踱步。直到落日将要坠下地平线,覃唯才对恋恋不舍的金初阳道:“回去吧,下次再来。”

    等两人回到营地,暮色四合下,营地已经点上了火把。金初阳牵着马去了马厩。覃唯本想跟他一同去,却被对方以“病患就该赶紧去屋里呆着”拒绝了,只好先一步进了营帐。覃唯点上了蜡烛,接着就看到桌上的信件。他轻呼一口气,才展开信纸。

    “!”

    金初阳一掀开门帘,就看到覃唯仿佛被定身的姿势,不禁纳闷道:“怎么?”

    覃唯闻声转过头来,神情莫测道:“你是男的?”

    金初阳闻言一怔,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怎么了?”

    覃唯放下信纸,闭目吸了口气:“没事。”是男的也好,这样也不至于污了他名声。

    见对方言行怪异,金初阳忍不住上前两步,问他:“怎么,哪里不舒服?”

    覃唯见他过来,下意识把手底下的信纸攥成一团,藏在手心里,避开他的眼神道:“没有……”不过,怎么好好一个姑娘就变成男人了呢?莫非自己的克妻命已经到了能把女人克成男人的地步?

    金初阳不大相信,又上前一步抬手探向对方额头,关怀道:“是不是受风了?”

    覃唯感受着对方温热细腻的手背触感,心里的滋味堪称复杂;他仔细观察金初阳的脸庞,这才发现对方尽管眉眼柔和,却从哪里看去都不像个小姑娘,不禁懊恼:哪能怪他隐瞒,不过是自己当局者迷罢了……

    他这么一想,便伸手拂开了金初阳的手,道:“我估计着自己也该好了,不如今天起分开睡,看看情况。”

    金初阳保持着手被推开的姿态,愣愣点头:“好。试试也好。”覃唯的理由正当,可听他这么一说,金初阳却觉得有些失落,不禁笑自己是做惯了小厮的活,操心惯了。

    45覃唯一夜未眠——前半夜辗转反侧思考人生,后半夜好容易困了,可一闭眼就感到一阵窒息,这下他总算明白金初阳所言非虚:离开那根手链,是真不行。同时他也发现了,只要他不睡,就不会有不适感。因此,覃唯的后半夜就这样在窒息和困乏的交替过程中渡过了。

    金初阳倒是一夜好眠:既不必担心身边人的状况,也不必拘束自己,他在行军床上睡成个大字,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打照面,金初阳只觉得覃唯像是比昨晚还虚弱不少,忍不住道:“若有哪处不适,还是要找军医看看才行,可别讳疾忌医。”

    听对方的话像是把自己当成怕吃药的小孩了,覃唯好笑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想到对方是个男人,他这笑便只完成了一半,然后尴尬地停住了:以前当他是个姑娘,相处太过自在了;现在想想他是个男人,那些小动作便怎么也做不出来了。

    金初阳哪里知道对方心里的波澜起伏,只当自己说中了对方心思,更加正经严肃起来:“你都这么大人了,别耍小孩儿脾气,快,跟我去军医那儿看看。”说完就走过去,揽过对方的手臂——他在家行末,这些动作做得习惯了,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可覃唯家就他一个孩子,哪里受过这样亲近的待遇,一时间心跳乱了几拍,慌张得忘了推辞,就这样被金初阳拖着出了营帐。

    军医把过脉,自然说不出什么问题来,只是道:“将军尽管身居要职,责任重大,也要保重好身体才行,我看你有些思虑过重,想必是忙于公务导致的,给你开两副调养身体的补药便可。不过将军,心病还须心药医,平时莫要操心过多,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覃唯当然只好点点头,总不好说只是昨晚没睡罢。

    金初阳得了军医的话,像是得了圣旨似的,对覃唯的起居照顾得更加小心——只不过分床睡倒是延续了下去。

    没想到两天之后金初阳刚收到家里语焉不详催自己回越城的信件时,覃唯又倒下了——这次他是因为缺觉太久。好在是在覃唯营帐里,周围没有旁人。金初阳顾不上研究父母的信件,想起两人已经分床睡了三天,生怕覃唯因为这个原因一睡不醒,连忙把覃唯扶到床上,自己也脱了外衣钻进被子。

    这么过了大半天,覃唯才悠悠醒转,看到旁边睁着眼发呆的金初阳,一时间心绪纷杂:这可如何是好……

    金初阳冲他笑笑:“醒了?起来吃饭吧,我也饿了。”

    覃唯呆呆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金初阳:你受风了?

    覃唯:不,我受惊了

    好久不见,最近这几天超级忙,赶作业赶了好几天,本来每天就只写几百字还拖了好几天,所以今天才凑够一章,sorry_(:3ゝ∠)_

    对了,貌似很多小伙伴在期待覃唯的反应,不过覃唯是个面瘫啦,除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以外,也不好心里话写几千字吧2333容易崩人设的

    ☆、第十章

    46金初阳草草看过信件,知道这是父母在催他回去,可眼下覃唯才又厥了一次,他实在不敢轻易离开——那可真要了命了,便提笔在信中委婉地告知了如今状况。

    覃唯这两天心事重重,又极度缺觉,晕过去之后好不容易抱着金初阳这颗“救命药”睡了个好觉,当然顾不上研究金初阳的微妙表情,也错过了顺水推舟送走对方的机会。很快,金初阳的信到了越城的金府。

    “啪!”金无用读罢信猛地一拍桌子,“这臭小子!”

    金夫人不高兴了:“生气就生气,骂阳阳做什么!”

    金无用又是气又是无奈地看向自己夫人:“我这是骂覃家那小子呢!没想到跟他家那个老不休的爹一样,拽着我家阳阳不撒手……你看看你看看,信上说什么‘覃唯大病未愈,尚需儿从旁服侍’……覃家这小子,小时候从巷子那棵树上摔下来,脑袋都磕破了第二天不也生龙活虎的么?这病都快大半月了,怎么还不见好?我估计说什么覃唯离不了我儿子的说法都他爷俩编的,包括那天那些个彩礼,都是为了气我!”

    金夫人拿手帕揉着额角:“你消停点吧,赶紧想个法子让阳阳赶紧回来才是。不说别的,上次那三十多抬箱子抬进咱们院子来,长乐巷的人可都知道了,要为了气你,人覃尚书舍得花这么大价钱?不说面子,只讲价钱吧……据我所知,覃夫人都好些年没添置过首饰了,人家里可节省着呢。你还是当当真,万一他们要真把咱家小六当未来媳妇了,那该怎么办?”

    金府一片鸡飞狗跳,覃府这边也是愁云惨淡。

    任谁摊上跟死对头家的女儿提亲的事情心里都不会痛快,要不是爱子心切,他何必委曲求全;更何况下了这么大决心,竟然在提亲时才知道对方家里不是个闺女是个小子!

    越城流言也因此有了新内容:覃唯的克妻已经到了把女娃克成男娃的地步,金家小六都是大家眼看着长起来的,清清秀秀的可讨人喜欢一闺女,怎么跟覃唯一扯上就变成小子了呢?

    这一流言传得太广,以至于深居后宫的妃子们都略有耳闻,纷纷道:难怪这覃将军打仗如此勇猛,这是做好了为国奉献一生的准备啊。

    覃思这几天上朝都拿袖子挡着脸,匆匆赶路——他这一张脸皮实在厚不动了:也怪他自己眼瞎,识人不清,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金无用那老不休竟还有把男娃当女娃养的爱好。

    谣言往往夸大其词。饶是明白这点,金无用还是气得在正厅转了好几圈:“小六刚出生那会儿递了那么多帖子出去,知道他是男娃的少说也有十来个了,没想到这才十年,一个个都忘光了!还把我儿跟覃唯那小子的克妻扯到一起!存心气我不成!”

    金夫人坐在圈椅上,揉着额角不出声,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无用,给阳阳写信,让他回来。阳阳心善,见不得人受罪,那这决定就得我俩帮他做。”

    金无用一听,寻思也是这么个道理。忙去了书房,铺纸磨墨。

    47覃唯这一晕不是没有收获,他明白了一点:自己跟金初阳暂时是分不开了。自从想通了这点,也就对之前那场“女变男”的小风波有所释怀:走了个媳妇,来个兄弟,不也一样么?遂不复像前两天那样刻意冷落对方,重又对金初阳亲热起来。

    金初阳倒没觉察出这点细微差异来,只当前两天覃唯身体不好——他自己那五个姐姐也老这样,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不佳。

    又隔了两天,覃唯还这样,金初阳就觉察出不对劲了:以前对自己还客气一点,现在怎么天天勾肩搭背起来了,还老吆五喝六地使唤自己,跟喊他手底下的小兵似的。金初阳对此十分摸不着头脑,心说覃唯这善变程度快赶上自家三姐了:也亏得他克妻,不然哪家姑娘受得了这个。算了算了,看在他有病的份上忍了罢。

    覃唯哪知道他这一门心思把对方当成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对方却以为他有病。

    又隔两天,再次收到家里来信的金初阳总算明白覃唯得了什么病了:断袖病,还病得不轻。

    金初阳看着父母亲在信里絮絮叨叨覃唯这厮为人如何不堪,什么“三岁拿石头砸金府房门”,“五岁把金家大狼狗给吓成哈巴狗了”……金初阳失笑:过去这么多年的种种琐事也亏得二老记得这么清楚……

    大概是前半段絮叨太长,就算最后一页讲他是个绝症断袖让自己离远点,也让金初阳无法产生认同感:“断袖”是何意?一种病么?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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