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说我跟对面礼部尚书家闺女有缘 作者:执白不直白
第3节
也不怪他无知,十多年来在家被人天天呵护着,哪里能知道这些东西。现下四周无人,这个问题自然没人解答。金初阳提笔回信,照例问好过后,把这一疑问写在了信的末尾。
认定对方有了这么一种“绝症”,金初阳前两日因对方喜怒无常产生的恼怒也都消失殆尽了:哎,覃哥真可怜,再对他好点吧。
48覃思掩面上朝好几日,始终觉得心里不畅快,心说至于么,不就一个小小的误会,竟让他一个尚书天天被人这么嘲笑。可真要叫他主动跟人解释,却又拉不下脸来了。自己兵部的人倒没几个敢嚼舌根的,覃思便趁着一次下朝,悄悄扯了几个熟识的大臣,称那只是误会。大臣们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乐呵呵地点头:“明白,明白,我们绝不外传!”
覃思看着这几个老滑头,心想:我倒希望你们再替我传一遍,省得我自己说了。
工部尚书突然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同僚前些日子似乎受了风寒,成日掩面而行,怎么,今天终于病愈了?可喜可贺啊!”
其余众人闻言俱是乐不可支。
覃思恼得一拂袖,愤愤而去:这群老不休!
覃思当夜辗转反侧,越想儿子的信越觉得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推推旁边的妻子:“你说,咱儿子是不是知道人金初阳是男娃才让咱们给提亲的?要不然我告诉他人是个小子,他怎么没回音了?不就是怕咱们骂他呗……”
覃夫人被他这句话惊醒,坐起身道:“你的意思是,咱儿子是……‘那个’?”
覃思也坐起身,捂着脸叹了口气:“断袖……”
儿啊,爹想劝劝你。
金家的回信先一步到了边关。
金初阳点点头:哦,原来断袖是这个意思。
覃唯这几天终于放下羞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初阳,不如我们结为契兄弟吧。”
金初阳神色莫测:“哦……”
覃唯满脸茫然:“?”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么?“契兄弟”不是很亲近的兄弟的意思么?看来得写信问问爹去,书扔了十多年,好多都记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覃唯:全世界都以为我是基佬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金初阳:书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读一读。】
☆、第十一章
49金初阳一直没给回应,只是一直表情怪异地看着他,让覃唯十分摸不着头脑,让他当面问实在是拉不下脸来,所幸还有他还有个“智囊”。
找了个借口独自出门,覃唯轻而易举地“偶遇”了李乔——聊了半天公务,状似不经意地把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李乔,你可知‘契兄弟’是何意?”
李乔话都快要出口,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将军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李乔的“沉思”让覃唯误以为自己提出了个多大的难题,他脑袋转得很快,心道:莫非初阳不回答是因为没听懂,又没好意思问出来?这么一想,覃唯僵了许久的脸终于舒展了些。
可没等他放下心来,李乔开口了:“这叫人怎么说呢……将军你听过显宁公主和状元郎的故事么?”李乔斟酌来斟酌去,最终只委婉地这么说了一句。
“啊?”覃唯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乔好为人师,对他娓娓道来。
这显宁公主是前朝的一个公主,当时皇帝生了一堆儿子,就独独有这么一个闺女,当成掌上明珠,捧到了天上去,结果这显宁就养成了刁蛮任性的脾气。皇帝给她许了好多人,她都看不上,后来自己乔装改扮出门不晓得怎么看上了一个书生,回了皇宫非让皇帝赐婚。皇帝并不昏庸,却也禁不住显宁的“缠功”,只好用了“拖”字诀,指望时日已久她便忘了这茬
万没想到,几年后书生登科及第,宴席上显宁公主看到了状元郎,又想起了当年那惊鸿一瞥。也不顾女儿家的颜面,当着众人请皇帝赐婚。皇帝还没开口,状元郎和年轻的吏部侍郎双双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万岁,臣已与他私定终身。”
皇帝本不想拆人姻缘,民间这种事情他也有耳闻,可这两人当着这么多人面给自己女儿难堪,就算他再好的脾气也难免发怒,便道:“那我便赐你二人结契,做对兄弟吧。”言下之意也就是不许他们成婚了。
吏部侍郎大惊,刚要开口请皇帝收回成命,却见那新科状元微微一笑,扯过吏部侍郎的手一起拜了下去:“谢皇上赏臣二人‘契兄弟’之称!”
皇上面如炭色,可他金口玉言,驷马难追,只好认了。
听完李乔这一对“御赐契兄弟”的故事,覃唯算是悟了。这下他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跟走马灯似的。李乔以为他听不得这种事情,心说正常人初次听见是得诧异一下子,便理解地点点头,然后留他在原地独自消化。
覃唯算是明白了,原来金初阳那么看他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忍不住捂脸:这可如何是好!
弟啊,听哥一句解释好不好?
50再见到金初阳已经是晚上。
覃唯一开始是想亲口解释,可临了又觉得开不了口,便整天都避着金初阳,连晚饭都没跟他一起。这一避,天就又黑了。
没想到覃唯还没来得及解释,金初阳却先一步找到了他。
覃唯被他堵在两个营帐之间,尽管天色已沉,可他仍从周围跳跃的火光中清晰地察觉到边上两个守卫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知晓这不是谈话的地方,便干脆扯了金初阳回了自己营帐。
金初阳习惯性地揉揉手腕,等覃唯关怀地看向他,才反应过来这次竟一点不疼,便放下手来——这一打岔倒把他想说的事情给忘了。
覃唯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几个字:“我只是想跟你做兄弟。”
金初阳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道:真当我在几个姐姐那儿看的话本少了?那里头的多情书生个个都说想认娇小姐当妹妹。
覃唯哪知道自己被人扣了个“不怀好意”的帽子,便舒了口气,安慰自己这页纸已经翻篇。
没想到睡前出了“岔子”。
金初阳道:“我家三番五次寄了家书来催,恐怕要早点回去。”
覃唯点头称是。却见金初阳仍看着他,似在等他做出什么决定。覃唯一时间福至心临,明白了:“那……”
金初阳笑笑道:“不若今晚我隔壁睡去?”
覃唯一时间愣了下,心说这哪成,我还想好好交流兄弟感情呢,他这是在嫌我了?
不及多想,覃唯便道:“不行!”
金初阳呆了,笑意凝在脸上:话本诚不欺我。
不过生怕覃唯再厥一次,金初阳只好上了床。宽慰自己覃唯为人尚可,应当不至于做什么禽兽举动。
覃唯哪儿知道自己头上差点又换成了一顶“衣冠禽兽”的帽子,只是沉浸在“兄弟同榻”的欣喜中,吹了灯上去。
看样子这页书翻篇得还算顺利,只可惜,这一晚上,金初阳一夜好梦,覃唯却失眠了。原因无他,自上次自己再次晕厥过后,金初阳担心他还不好,便干脆一直跟他盖一床被子,心说隔得近点,也好得快些,这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可今天闹了那么一个乌龙,一静下来,感觉着身旁的热源,听着身边人的呼吸,覃唯想起来自己刚来边关,还只是个卒子时听的那些荤话来。
当时那都是刚入伍的一群愣头青,个个都是也不顾覃唯才十一二岁,睡前什么荤的都聊。覃唯一开始听得恨不得捂上耳朵,那些人见他脸红还笑他。如此这般,反而让他练就了一副八风不动的棺材脸来,稳重到旁人说什么,他都不动动脸皮。断袖也是那时听他们说的,那些卒子讲起这事情来也不忌讳看覃唯闭着眼,一副不忍卒听的模样,个个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眼,凑到覃唯面前大声讨论男人之间做那事用哪里做,舒爽不舒爽。
覃唯现在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些卒子的谈话,片刻也静不下来。看向旁边翻身过来面朝他的金初阳,他心里生出一点无名的气恼,心说:你倒是睡得安稳……
接着他捏住了金初阳的鼻子。
金初阳原本一夜好梦,梦见自己正一个人骑马观花,没想到遇见了一个娇俏的姑娘,下马正要问她姓名,没想到这姑娘一笑,模糊的脸变成了覃唯的样子,然后她伸手把自己抱住了,抱得死紧,就像是要憋死他。
他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这只是个梦,而旁边的覃唯一只手放在胸前,闭目睡得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ps:故事是我瞎编的,真相是明代万历年间闽南地区盛行男风才有的这个说法,“《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三·契兄弟》记:‘闽人酷重男色,无论贵贱,各以其类相结,长者为契兄,少者为契弟。其兄入弟家,弟之父母抚爱如婿,弟日后生计及娶妻诸费,俱取办于契兄,其相爱者,年过而立者,尚寝处如伉俪。’”——这段百度粘的。
☆、第十二章
51覃唯本来是装睡,没想到一闭眼再睁开就已经天明,而旁边的金初阳不知哪儿去了;尽管昨夜掩饰得很好,可他要是一早对上金初阳还是难免心虚,见此情形他摸摸鼻子,暂且放下心来。
他倒是放下心来了,没想到在营地巡视了一圈都没看见金初阳,反而不大适应。直到中午都没见到金初阳的影子,覃唯终于慌了:莫非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索性偷摸跑了?
覃唯倒是冤枉了金初阳,他不过是想起那天在荒原漫步的情形,准备再去看看。
等覃唯从守卫哪儿得到消息,策马追上对方,就看到金初阳穿着一身从自己这儿拿去的旧布衫,因为不合身,袖口挽到了小臂,牵着马在荒原里背对着他慢悠悠的走着,踢踢石子儿,甩甩缰绳,悠游自在。
覃唯终于把那颗不知怎么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在离着他还有二十来步的距离,翻身下马,也学着金初阳的样子牵着缰绳朝他慢悠悠地走着。
金初阳早听见了达达的马蹄声,而这声音到了近处,他才懒洋洋地转头过来。
覃唯见他嘴里叼着枯草,朝自己望过来:“你来了。”
覃唯点点头,也不说话:今天的金初阳看着似乎格外落寞,又与这广漠孤寂的荒野太过契合。
本以为两人就要这么继续静默下去,却听见金初阳开了口:“覃哥,你不想家么?”
覃唯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金初阳的身边,两人并肩而行。隔了一会儿,他道:“当然想,只是一想家,我便更加清楚自己身为南越的将军,该做些什么。”
金初阳点点头:“也对。”
只是除了这两个字,他再没开口,覃唯终于忍不住道:“你……想回越城了?”
金初阳随手把嘴里的草梗扯了出来,唾沫濡湿了他有些干裂的唇,黑油油的眼望向了覃唯,状似无奈道:“这不还有个病人需要我么……”
看覃唯被边关风霜吹得黝黑的脸上渐渐泛红,呆呆立在原地,金初阳身上这片少见的忧郁终于消散干净,他笑笑,阳光又回到了脸上:“顽笑罢了,覃哥哥不必当真!”
自从知道对方是个男人,覃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心里生出点怪异感,不过它很快变成了羞臊。
看见覃唯脸上黑里透红红里透黑,金初阳大笑出声: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棺材脸底下是个不禁逗的憨货呢!
52晚上再次同床共枕,与前一天不同的在于各睡各的被窝,这是金初阳的提议。
金初阳本意是避免昨天那场梦境再一次降临,万没想到,当晚他做了同一个梦,只是这次那姑娘直接一开始就是覃唯的模样,弄得醒来的他分外别扭:一个姑娘长这样也太……。
与他“同床异梦”的覃唯,则是梦见自己英雄救美救。本以为是个姑娘,没想到带她去梳洗干净,才发现是金初阳。这个金初阳哭着喊着要嫁给他,梦里的他半推半就地跟他成了亲。等到了洞房,脱了嫁衣,发现对方下面的小兄弟冲着自己立正敬礼,衣服脱得干干净净的金初阳冲自己笑得灿烂:“覃哥哥……”
金初阳醒来见旁边的覃唯仍睡着,看见他额角因摘了盔甲显露出来的伤疤和英俊又粗犷的脸,又想起昨夜的梦来,甩甩脑袋把女装的覃唯形象甩到一边,起来倒了杯水喝,穿上衣服出了门:他得静静。
当金初阳掀开帐篷的帘子,覃唯也睁开了眼——他其实早醒了,只是当他发现亵裤上的湿意,便打定了主意装睡。听见金初阳离开,他连忙用自己临战准备的速度把裤子收拾好,偷偷拿出去扔进脏衣篮里,藏在了最底下。
经过昨夜的梦境的洗礼,覃唯对自己的坚持有了些动摇:他本来像坚信自己不克妻一样坚信着自己爱的是软香可爱的姑娘,可现在前者难以考证,后者在考证过程中出现了小小的偏差。
他想,自己得好好考虑。
这一考虑,他就去了营地的仓库。这里不止有粮草兵器,还有从一些不守规矩的兵卒那儿收缴来的一些艳书。
覃唯在那堆积灰的艳书里翻捡半天,皱紧了眉头,他实在不知道从哪本看起。不过没想到的是,他在这里挑挑选选,反而把一张不知原先夹在哪本里的纸片抖了出来。他展开一看愣住了:这张纸赫然是一张春宫图,才只一尺见方的纸片上画满了足足二十个场景,都是两个男人的那档子事儿。
覃唯傻了。
53这夜覃唯是如何辗转反侧,金初阳仍然不知,他只是疑惑怎么覃唯今天又换了身衣服——要知道这是在边关,几万兵卒就靠着那么一条小河沟,要每个人都天天洗衣服,这水估计也浑得没法喝了。
覃唯哪有心思考虑什么衣服和水,他实在为连续两天的梦境心力交瘁:昨晚他又梦见了金初阳,可这次却没有在脱衣服的地方戛然而止,而是沿着那张龙阳春宫图上的剧情挨着来了一遍。
这一整日,他都精神恍惚,每次看到金初阳,都觉得对方身上的衣服荡然无存,而对方因为他的注目投过来的疑惑而懵懂的视线,也让覃唯联想到了那张图。
覃唯心道:这下完了,自己真成断袖了。
金初阳向他投去了关怀的眼神,覃唯却浑然不觉,在心里天人交战着:断袖到底是好也不好?
大概是那张春宫图给覃唯的印象太过深刻,后来几天他再次梦见里头的场景已经泰然自若了:断袖就断袖,谁还有胆子说我闲话不成?
金初阳当然不知道覃唯这两天总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是什么缘故,心说难道自己想走的念头表现得这般外露么?
于是他也不准备再遮掩,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覃哥,我有些想家了……”
本以为覃唯会反对,或者答应分床,没想到覃唯点点头道:“也是时候回趟越城了。”
金初阳不禁道:“那你离了我,若是又昏过去怎么办?”
覃唯难得展颜:“谁说让你单独回去了?”
两人共处数月,见到覃唯的笑模样实在屈指可数,不过金初阳必须承认,这人笑起来可比他棺材脸的样子看着顺眼多了。不过他这话里的意思?
十来天后,接到辰帝首肯的消息,两人才乔装改扮成一对去越城寻亲的兄弟,从营地悄悄出发。
金初阳坐在马上,身后是覃唯,他被覃唯握着缰绳的手半圈在怀里,仍然难以置信:“咱们……就这样走了?那军营的事务怎么办?”
走之前才用对方骑术不精的借口劝了金初阳跟自己共乘一匹,覃唯如今如愿以偿,心神稍有不稳,便松懈了,没来得及立刻回答对方,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佯作沉稳道:“无妨,如今北炼元气大伤,估摸着也无甚要紧事。我跟陛下上书时也提到了这点,想必正因如此他才同意的。况且营地还有李都尉他们呢,我只消失个把月,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覃唯这次不是回去述职,而是特意请的“探亲假”,所以到了越城,就直接回了长乐巷。这一路风餐露宿谈不上,不过也算辛苦,要知道金初阳一开始是被老道的法术直接带去了边关,那遭过这等罪。覃唯一面自责,一面也有些动容:当初他来的时候莫非也是如此?不论私情,对方单单为了当年的一条手链的情谊就千里迢迢过去照顾自己,就足够让覃唯动容。当初只当是兄弟之情,可这些日子受了些“点拨”,覃唯仿佛开了窍似的,有了些新感触:以前只觉得自己对情爱之事相当淡薄,可如今看来,跟金初阳之间经历生死的情谊怕是比他从前想象中的男女之情还要浓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关系,需要赶紧完结了
☆、第十三章
54金无用这日还在礼部处理公务,听家里来报说金初阳突然回来,连忙跟底下人打了个招呼,就叫了马车回去。万万没想到,路上遇见了覃思的轿子。听到前面车夫的报告,金无用掀开轿帘看了眼,果然是覃思,他连忙吩咐车夫赶路,好抢在那老匹夫前头。
覃思这个点回府跟金无用其实是同样遭遇,覃夫人也派了人来报信,让他赶紧回去,想他兢兢业业工作这么多年,少有的几次迟到早退都是因为夫人,实在有点惭愧。当然他心里是这么想,不过脸上倒是面无表情的,让底下的人都自觉地闭紧嘴不敢说他闲话。从这点来看,覃唯跟他倒真是亲生父子。
白日里两人各回各家倒是没什么妨碍,但是天一擦黑,金初阳心里就不大踏实,连那些边关吃不到的丰盛晚餐摆在桌上,都提不起他多少胃口,隔一会儿看一眼门外。
金家几个姑娘都嫁了出去,桌上就他们三个人,金夫人不住往儿子碗里夹菜,却见他没动几筷子,忍不住担心道:“怎么,可有哪里不适?还是水土不服?哎我可怜的儿,瞧这一去几个月把你瘦成什么样了,人黑了,衣服也肥了……”听着金夫人跟刚见面那会儿一样唠叨起儿子的变化,金无用难得没嫌她多话,也住了筷子,看向儿子,这一仔细看更加心疼:瞧瞧,自家细皮嫩肉的儿子现在简直像个做惯农活的山里娃。
不同于金家的和睦温馨,覃家这边要静谧很多。覃思历来要求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除了互相夹几筷子菜,再没多少交流,一老一少两个棺材脸简直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严肃得很。还是覃夫人打破了寂静的氛围,给儿子夹了筷子菜,道:“多吃点,听说边关一年吃不到几回青菜,趁着回家多吃点。”
覃唯点点头谢过娘亲,乖乖吃了下去。
覃思还是没动静,覃夫人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脚,瞪他一眼:儿子难得回来一次,不好好跟他聊聊?
覃思吃痛,面皮抽了抽,搁下碗筷,道:“上次你往家寄信,说要跟金初阳提亲的事,是怎么回事?”
覃唯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几分,等他咽下饭团,才道:“就是字面意思。”
覃思眉头皱起:“何意?我后来写信告诉你那是个小子,这信你收到了么?”
覃唯点点头:“收到了,爹,不瞒您说,我这次回来正是为了此事,还要请您再替儿提一次亲。”
覃思看他神色不似作伪,难以置信道:“什么?”
55先不管覃府那边因为覃唯的话多么鸡飞狗跳,金府这边隔了条街,倒是不受此风波影响。金初阳勉强振作精神吃了饭,然后推说自己太累,回了屋。只是看了一晚的书都心神不宁,生怕因为分开,覃唯今晚又出事。这么忐忑了整晚,他刚要吹灭烛火,就听见了轻微的敲门声。
金初阳本以为是父母,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覃唯。他十分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没想到覃唯一脸无辜道:“我怕晚上又犯病。”
金初阳之前还在担忧对方,现在对方真来了,却只觉头疼:“你怎么找过来的?”
覃唯道:“听说你几个姐姐都嫁了出去,我看到后院厢房只有两个屋子亮着灯,另一间听声音是伯父伯母,那这一间无疑就是你的。”
金初阳点点头,让他进屋,顺便闸上了门:“你倒是挺聪明。”
覃唯大方收下夸奖,在屋里环视一圈,发现这屋子摆设不多,倒是都很实用,都是些书和笔墨纸砚,像是把书房搬来了卧室。
既然人都来了,金初阳也放下心来,况且俩人天天见面也用不着叙旧,刚刚还不显的困意就这么突然向他袭来,他打了呵欠,道:“早睡吧。”
覃唯点点头,自来熟地去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坐住了:“你困了先睡吧。”
金初阳实在困得发昏,好像前些日子舟车劳顿的疲惫一下子都涌现出来,再也坚持不住,刚倒在床上就睡熟了。
覃唯吹熄了烛火,坐在桌前陷入沉思。他才被他爹请了家法揍出了家门,现在迫切需要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56第二天早上,金初阳是被自己娘亲温柔叫醒的。他习惯性地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家中。隔了会儿,他突然想到了枕边的覃唯,一时悚然惊醒:娘发现他了么?这么一想他立即坐了起来。等他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又想起他娘亲刚刚也不似发现了什么,才终于放下心来。就在这么片刻间,金初阳的心绪翻腾了好几圈,就连昨晚刚得到休息的身体也像是重新被疲倦席卷得彻底。
金无用已经去上朝了,用餐的便只剩他跟金夫人。昨晚的金初阳根本没吃多少东西,隔了一整夜他已经腹内空空,生出不少饿意来,吃相也不那么雅观,几乎称得上狼吞虎咽。
金夫人看他饿狼似的模样,越发觉得心疼,搁下手里的碗,专门给他布菜。
等金初阳吃得肚圆,满足地叹了口气。他这会儿反应过来身边的是娘亲,不是覃唯,便下意识看了眼,这一眼让他心惊:娘怎么哭了。
金夫人虽已不惑,可天生丽质的她这些年来一直丰衣足食,没受过苦,仅看样貌倒像是个三十的少妇;她在金初阳面前向来是个慈母,所以金初阳对她感情相当深厚。此刻她手绢轻轻拭抹眼泪,实在让金初阳心疼得手足无措:“娘,你别哭啊……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金夫人轻轻摇头,道:“娘只是心疼你,因为覃家那小子,竟然受了这么多苦。娘都舍不得亏待你,没想到到了边关,你待在他身边竟然黑瘦了这么多……”
金初阳听她这话有些无奈:“哎,覃唯他没亏待我,边关条件不比家里,瘦点也正常……”
金夫人哭声更大:“呜呜呜,我家乖儿子竟然帮着外人说话了……为娘的心好痛……呜呜呜……”
金初阳忙轻轻拍她的肩膀:“是儿子错了,娘别生气,覃唯就是亏待我……”
没想到这句顺着她的安慰也不见效。“呜呜呜……我就知道覃唯会欺负我儿子,没想到他一个大将军还欺负手无寸铁的小孩子,太可恨了!”
金初阳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疼:娘怎么年纪越长越像个小孩了……”
就在金初阳一筹莫展地扶额之际,听见门房通报覃将军求见。
金夫人闻言一愣,哭到一半止住了,打了个哭嗝。
覃唯来的很快,手里提着上门礼,朝着金夫人拱手行礼:“伯母。”
“覃将军不必多礼,不知来寒舍有何要事?我家老爷不在,若是有事寻他,请换个时间再来。”
覃唯摇摇头:“我此番前来,正是来找伯母,是为了提亲之事。”
“?!”金夫人一惊,险些把手里的帕子掉到地上。
金初阳也愣住了:“什么?”
覃唯却不顾大惊失色的两人,继续道:“听闻伯母最是通情达理,所以我才来单独拜访,好得到您的支持……”
覃唯在这头滔滔不绝,完全忽略了边上两个呆愣得如出一辙的谈话对象。
“……希望您可以成全。”
直到覃唯说到最后一句话,那一对呆傻的母子才醒过来,异口同声道:“什么?”
57饶是金夫人活了半辈子,也还是初次遇到这等荒谬之事,要不是她家教好,还能给覃唯好脸色?不拿根扫把把他撵出去就算对得起他了。所以她只是没有应声,随口说自己身体不适,回了自己卧房。
于是正厅只剩下傻呆呆的金初阳和有些懊恼的覃唯。
覃唯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金初阳开口问他:“你为何要提亲?”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荒诞的怪梦,实在想不通:明明两个人是朋友,就算之前闹了个尴尬的误会,也只是误会罢了,哪能想到那个误会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覃唯抿唇,思忖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手链的事情你也清楚,我俩是不能分开的,因为这个原因,两人今后各自娶亲也就没了可能……”
金初阳突然有点恼怒,仰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咱俩反正没办法,不如就这么‘凑合’到一起过日子?”他说到“凑合”二字提高了声音,竟像是质问。
覃唯无言,他其实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可是看金初阳生气得像个好斗的公鸡,覃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金初阳没躲过,被他摸到了——叹口气道:“其实,我应该是心悦你的……”
金初阳瞪大了眼睛:“应该?”
覃唯忙改口:“不,我心悦于你,所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怕再考虑下去,病好了,你也离开了。”
金初阳从对方口中得到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一时间愣了愣:“心悦于我?”
覃唯似乎终于确定自己心意似的,肯定地点头:“对,我心悦你,从边关开始,我想了好久,才终于发现自己心悦你,只怪我发现得太晚,要是早一点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反应……”说到这里,覃唯越发懊恼:自己怎么就不多看点诗词文章,光对那些个兵书感兴趣,真是临到用时方恨少。
金初阳闻言心里漾起数道波澜:这……这怎么回事?
他对覃唯的话将信将疑,可经过覃唯这一阵内心剖白,他发现自己对对方的这一席话也不是那么讨厌。他考虑了半响,最后道:“可以一试。”覃唯听完他这句话,还忐忑着,盯着他不敢挪开眼睛——生怕自己一转眼神对方就要反悔似的。
两人对视了半响,金初阳才失笑地一锤定音:“试试吧。”反正也找不到其他人了,不如就“凑合”下。
58金初阳这一天就好像在海上行船遇到风暴一样,因波澜不断而心惊胆颤不止,不过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他回忆起这一天的经历也觉得相当有趣。
不过他爹金无用,就不那么高兴了。金无用今天从出门起就眼皮直跳,上轿前还把自己绊了一跤,险些撞到轿门上,导致他这一天都不大畅快。没想到回了家,看到家里竟然多了个外人,更是无名火起。他勉强摆出个好颜色道:“不知覃将军大驾光临,在下未曾远迎,实在失礼,还请原谅则个。”他知道覃唯没读几个书,才故意文绉绉的说话。心道,谁让你非要拉着我家小六不放。
覃唯拱手,恭恭敬敬道:“实在不敢当,伯父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晚辈,您叫我覃唯就好。”
金无用轻哼一声,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屋里只有覃唯跟自家儿子二人,自己的夫人却不在此处,便问了句,没想到金初阳却一脸难办地迟疑了,隔了一会儿才道:“娘亲在卧房呢,说她身子不爽。”
金无用一听也顾不上覃唯了,急吼吼地往卧房跑。
金初阳见此情形,无奈一笑:“看来,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覃唯看向他,安抚道:“挨揍我来。”
金初阳噗嗤一乐:“好。”他发现今天的覃唯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极其有趣,哪像一开始的那个故作老成的棺材脸,这么一想,也许两人成亲也算不上坏事。
当金无用从自家夫人那里得知了提亲之事,他只觉脱力,也顾不上晚饭了,往头上包了个白帕子,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这样被人一根手链拐走了……老天爷啊,你在跟我玩笑么?
59似乎一切就这样走成了僵局:覃唯跟金初阳只有两情相悦,没有两家人的同意。不过这一切难不倒饱读兵书的覃唯,只用了一夜,他就想到了法子。虽然这法子有些“无耻”,但大丈夫不拘小节,稍微“无耻”一点也没什么所谓。
于是第二天,两人就分别跟各自的父母说他们看到父母茶饭不思,只觉不孝,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一别两宽不相往来。
金覃两家爹娘听了自然欢喜,一边还安慰自家儿子总能遇到适合的姑娘。覃唯二人只好称是。
这事情仿佛就这样欢欢喜喜地走到结局,而两家人因为提亲事件产生的龃龉也暂时消散了。
没想到才过了五天,覃唯和金初阳纷纷“病倒”。覃唯那是“真”,他下了狠心,知道自己不能跟金初阳分开,硬撑着过了四天才睡,于是第五天昏睡在床,满脸憔悴;金初阳这是“假”,他这几天装作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唉声叹气,最后还从姐姐那儿偷偷“借”了点粉,把脸抹得苍白,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
金覃两家自然知道这跟对面那家的儿子脱不了关系,各自哭了一场,总算想明白了:再怎么样还是儿子的命重要啊,面子这些都是虚的……
所以第六天,金府又来了客人。
“老金啊,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这次来,是给我儿子提亲的。”
金无用勉强露了个笑脸:“我也不废话了,他俩现在是连体儿,谁都离不开谁,我不同意也没法,咱俩啊,今后就好好做亲家吧。”
“哎,好,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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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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