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来请安,都被敷衍了几句,叫她去了。
齐老将军陪坐一旁,心下了然。
行刺皇帝,多半与大位之争有关。那天,众皇子只有厉王不在,没有被乱箭威胁到性命。皇后此刻每一次慰问,都显得是有心窥探。
不一会儿,烟柔到了崇华殿,带着她家乡的炊具,说皇上一天没吃饭了,要给皇上烤肉吃。
香辣的肉味,随着烟火气息,钻进皇帝鼻尖,他终于感觉到一丝活着的乐趣。
齐老将军自觉地离开正殿,让皇上可以与自己心爱的女子独处,放松片刻。
段飞在殿门外,叮嘱换防的侍卫后,也同他一起往外走。
此刻,他们内心都有些唏嘘。当初,他们一起扶持皇帝登临天下,那是何等春风得意。
如今看着他的儿子,对宝座虎视眈眈,甚至想要谋害他的性命,嫁祸手足。这样的事,任谁都接受不了。
人啊,纵是坐拥万里江山,金山玉海,内心最渴望的,还是被爱,最怕的还是被伤害,尤其是来自至亲至爱之人的伤害。
他们进了侧殿,太后已经被劝回慈宁宫了。皇贵妃和庆王、允王正在探视。
对于刚才刑戒司的回话,他们默契地都未公开提及,只是确认人参入药后,煜王的脉息强了好些,才放心回去。
齐老将军看荣相见形容憔悴,不想再给她增加负担,便把小南叫出来,说了今天调查的进展,嘱咐了几句:这几日,若有哪位皇子前来探望,你们要格外小心看着。
小南自然明白,并转告给荣相见。
而小北去了北宫门外,见到了宋妈妈和孟贞如。
她们拿着王妃和殿下换洗的衣服,送过来。
宋妈妈眼睛都哭肿了,拉着他直问:显旸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一直睡着。小北说完又补了一句,太后的千年人参都给他用了,应该快好了。
孟贞如又问:王妃呢?
唉,王妃这几日很憔悴,都没怎么睡过。
孟贞如眼圈马上就红了,为什么好人总是没好报?
小北给了她一个响指:谁说好人没好报?爷封了亲王,以后还有无穷的好日子等着他们呢。
嗯孟贞如也不知道,做了亲王有什么不同,只说:叫王妃放心。如今王府里,长府官、曹大总管和卫妈妈都留心着,一切正常。我们等着他们回来。
好,我一定转达。
还有你,注意休息,眼圈都发乌了。说着,孟贞如就飞快转过身跑开了。
小北默默站了一会儿,回到崇华殿,探病的人都走了。
荣相见正听小南转述刚才齐老将军的话。
果真有人想要行刺皇上。会是厉王吗?他已经闭门思过许久,这些事他安排得了吗?
小南道:不是厉王,永安侯也行啊。他们一条心。想趁乱杀了皇上,杀了咱们爷。好扶他们的殿下上位。
不荣相见觉得不对,厉王被褫夺亲王尊位,如今只是个郡王,还在犯错禁足,又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若陛下骤然薨逝,没有传位诏书,朝中大臣多半会提议立长,或者立地位最尊贵的庆王。
那是启王还是庆王?
荣相见觉得应该换个思路:当时在校场上,你们可注意到这二位殿下的位置?
小北放下东西,说:庆王和咱们爷就站在一块的,当时吓得都不会动了,还是爷挥剑替他挡下一箭。
小南也有印象:对,庆王就站在爷身边,若是他布的局,那也太危险了。
荣相见越发肯定:启王当时在哪儿,你们可记得?
小南小北想了一会儿,都摇摇头,把皇上到几位皇子的站位捋了一遍,还是不记得。
荣相见恍然:不记得,就是答案,他当时应该没有站在陛下和皇子跟前,所以你们没印象。
小南拍了一下手,他是刻意走远的,他知道待会儿有人要行刺!
小北有些不敢相信:启王?人人都知道他没什么本事,胆子也小,他敢弑君谋逆?
荣相见冷笑:原先不敢。因为他上头有比他尊贵的厉王,厉王有皇后。即便他弑君成功,这皇位也轮不到他。前几日我听皇贵妃说,近来承乾宫备受冷落,只有启王夫妇常去拜见。
噢难道他搭上了皇后?现在厉王降位,见弃于皇上,皇后也觉得他不中用,另选启王来捧。小南捻着辫子,猜测,启王只要用冷箭解决了庆王,凭借长子的身份和五珠亲王的尊位,又有皇后支持,继承大统是理所应当的。
小北不太相信:皇后养了厉王那么多年,怎么说换人就换人?启王有什么好的?
启王什么都不好!只有一点,他的母亲早逝。荣相见说:剩下的皇子母亲俱在,且都已升至贵妃或妃位。若儿子继承大统,都是要做圣母皇太后的。皇后届时虽然是母后皇太后,在后宫中地位也不如从前了。
就为了这个,他们就要联手害死这么多人?小北觉得宫里的人心也太歹毒。明明吃着穿着世上最好的东西,却似乎永不知足。
荣相见倒是不认同这点:这次行刺之事,皇后应该不知情。皇帝在一日,她便是中宫皇后。她不会希望皇上有事的。应该是启王一得到支持,便迫不及待动手了。不知道永安侯是否参与其中。
他?他和皇后不是一条心吗?
荣相见也不清楚。她叹了口气:先看皇上查的怎么样?如果关宁和校场那边一直不吐口,咱们得想个办法。
朝廷向来不杀言官,所以关宁在刑戒司受的罪比旁人小得多。
好在,他一介书生,扛不住刑罚,很快就吐口:那姨娘是他借着宋羽想要结交拉拢史丰的机会给送去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是得了原监查院左丞朱蒙的授意,并不知内情。
原来这关宁曾干过强娶民女的勾当,被一纸状书告到监查院,全靠朱蒙摆平。朱蒙以此为要挟,他不敢不遵从,照他所说,还了这个人情。
一看到监查院三个字,皇帝气得把刑戒司的折子都扔了。
难怪他们这个时候动手,就因为朕刚刚料理了监查院!难怪当时监查院和御史台会联手来弹劾显旸。他们中早就有人串通一气!
沈都知战战兢兢捡起折子,轻轻放回案上。
皇帝忽然问:你说,这件事跟永安侯府是否有关?
沈都知面色尴尬:臣愚钝,监查院的人犯事,跟永安侯有什么关系?
皇帝冷笑:虽然朕也不能断定他们是永安侯一派。可是他们早就埋下了史丰这个雷,除了张家,谁会在显旸一回京,就开始着手对付他?恰好因着最近监查院案子,才急着给引爆。一石二鸟,刺杀于朕,嫁祸显旸,实在可恶!
沈都知忙劝慰:皇上若有疑虑,只管传永安侯一问便是。
皇上根本听不进去,自顾自生气:朕念在他平定海寇,助开海市,他那两个儿子犯事都从轻发落,也保了他爵位尊荣,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知好歹!
沈都知紧张不已,实在不知皇帝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
谁料皇帝发泄完,很快平静下来,叮嘱刑戒司:此事先别声张。朕总觉得,这事不只是永安侯那么简单,他他不至于先等校场那边的消息。
接着,又叫宫人前去传旨,以参赞朝政的名义,传唤朱蒙进宫议事。
然而,很快刑戒司都尉来报,连弩营有几个将士自尽身亡。恰好就是那日与史丰说过话,借过弩的将士。
他们急了,知道事情瞒不过,就杀人灭口!
眼看皇帝气愤不已,刑戒司动作迟了一步,肖巩胆战心惊,立即禀报:幸而刑戒司去现场,拷问了一些相关人员。才知道,事发之后,连弩营有人抬了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出去,便循着线索控制到了一项关键证物。
是什么?
是一具整个头部被利器扎烂的尸体。
第169章
此话一出, 莫说是皇帝,就连段飞听得都汗毛倒数。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史丰的长子,那个在西秦惨死的千夫长。
段飞作为军人, 深为愤恨,在旁忍不住直言:居然利用一个为国朝捐躯的军人惨死之状, 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简直是丧心病狂。幸而陛下明察秋毫,否则史家父子也太冤屈了。
皇帝面色阴沉:难怪史丰会说在现场看到了儿子,发狂为他报仇。从在他身边安插妾室, 以安宁香诱导,再到校场故意模仿其子死状,刺激他发病,这整件事布局,恐怕是从去年兵部改制,筹备校场演武就已经埋下伏笔。朕估计史丰去试用连弩,可能都是连弩营有心之人鼓动他去的。
想到之前齐老将军说, 史丰自从领了闲职,遵从太医嘱咐, 许久不碰利器。这次,却被当做棋子驱使,这幕后之人心思真是狠毒无比。
皇上当即下令, 命刑戒司释放史丰,让他儿子把人给带回去, 派太医诊治。此事如今虽然还未定论,但已经可以确认他是无辜的。
史维悬心几日, 此刻看着浑身上下如血人一般的父亲, 失声痛哭, 求齐老将军:待爹爹的伤好了,我们还是回阳州去吧京城比战场凶险万分,我们待不下去了。
齐老将军无言:一切等你爹和煜王伤好了再说。
周显旸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故事并不美好,他在母后被废黜之后,痛斥父皇昏庸,断绝父子关系,自请废黜,以庶人之身陪伴母亲,一起被幽禁在皇陵。
直至有一天,先皇驾崩的消息传来,他和母亲被短暂放出来,被押着远远朝先帝陵寝,跪拜了一次。
然后母亲被张皇后,不,被崇庆皇太后的宫人下令,给先皇殉葬。
当他挣脱宫人的押解,去救母亲的时候,被身后的侍卫以□□穿心。
往常噩梦再痛苦,只要梦醒,心口的痛苦就会缓解,可这一次睁开眼,得到的是万倍于梦中的痛苦。
他喘了一口冷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清醒。
小北立即就发现他醒了,站在床边,脸上笑开了花。
周显旸也艰难地回给他一个微笑。
往常这个时候,小北早就该嚷嚷起来了,这次却是轻声往外走。
他这才注意到趴在床边的荣相见。
她发髻松松挽在脑后,只用一根素色玉簪定住,想来是这些天忙的根本没心思梳妆。
一只手垫在脸下,另一只手握着他的左手,就这样睡着。
但是,能看出来睡得并不安稳,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警惕状态,有轻微的动作。
周显旸努力抬了一下左手,触碰到她的脸。
荣相见整个人一惊,旋即醒了。
看见周显旸苍白勉强的笑,她瞬间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抓着他的手默默流泪。
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疼吗?
周显旸也费力地挤出两个字:不疼。
他还记得自己拔箭的时候,生生痛醒。王妃抱着他哭得死去活来,在他耳边说着那样的话。
他努力抬手,想给她擦擦眼泪,但是根本抬不起来,牵扯得伤口太疼了。
相见立即俯身,把脸放进他手里,让他毫不费力就能擦干她的眼泪。
荣相见知道他在骗人,但无妨,他能醒就好,能再和她说话就好。
孙太医很快被小北叫来给煜王诊脉。
他整个人面露喜色,知道煜王的命是保住了,自己儿子的命就也保住了。
趁着太医去回禀皇上的时候,相见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告诉显旸,即便是那些会让他寒心的事,也没有隐瞒。
周显旸安静听着,丝毫没有情绪波动,末了只道:实在辛苦你了。
荣相见摇摇头:这算什么,你才是最辛苦的。
说罢,差使宫人去慈宁宫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
周显旸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崇华殿内养伤。
眼见四下只有王妃和小北、琳琅,周显旸悄悄朝他们做了个手势。小北和琳琅会意,立即走到屏风之外守着。
荣相见坐到床上,靠在周显旸身边,听他说话。
大哥是大哥。
真的是启王?荣相见原本也猜到这里,但听他这样说,更笃定了。
周显旸点点头,回忆了一下出事的瞬间。
当时,我扑过去,想用背上的金丝软甲抵御冷箭,正好看见站在角落的启王,盯着我们。他眼里丝毫没有惊惧慌乱,反而是一副大仇得报的癫狂。现在想想,他和守卫在高台外围的段飞站在一起,是有意避开冷箭。
可是现在校场的人,已经自尽身亡了只怕死无对证。皇上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估计是查不到他。
周显旸说:那就让他自己跳出来。
煜王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可是,当皇帝和太后再次赶到的时候,周显旸又睡了过去。
太医连忙安抚道:殿下高热已退,这次不是晕厥,是太累了昏睡过去。煜王失血过多,几日没有进食,所以精力不济。方才王妃给他喂了些流食,等他补充一点体力,一定能恢复好,跟太后和陛下说话。
听太医这样说,他们才放了心。
荣相见行礼送长辈们出去时,眼神闪烁,似有难言之事,很是不安。
太后和皇帝一早发现,支开众人,只单独问她话。荣相见惊恐不已,跪在地上说:殿下刚才醒时,跟我说,他看到是谁谋逆行刺陛下。
谁?
荣相见作出为难的样子:我不敢说,我怕太后和陛下觉得我挑拨天家和睦那我就罪该万死了。
太后厉声道:糊涂啊,皇帝和显旸的命都快被人伤了,你还顾忌什么天家和睦!你只照实说,哀家和陛下绝对不会责怪你!
荣相见这才斟酌着开口:殿下说,事发时他看到启王,毫无惊慌之色,满目愤恨,冷眼旁观。且当时启王脱离了人群,独自站到了段飞身边,避开冷箭,似是早有准备一样。
怎么会是他?太后非常不解,荣相见忙道:启王兄最是孝顺,性子温和,按理说做不出这样狠辣之事啊,所以相见才犹豫,怕是殿下看错了这没有实据之事,说了有搬弄口舌是非的嫌疑,可是,又不敢隐瞒太后和陛下
好孩子,太后示意唐副都知将她扶起来,你只管好好照顾显旸,其余的事,自有皇帝做主!
荣相见答应了,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的脸色,退下。
太后这才盯着皇帝:启王是在你的藩地长大,哀家跟他素来没什么祖孙情分,也不了解他。你觉得,会是启王谋逆行刺吗?
皇帝面色阴晴难定,似乎也在权衡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抬手招来段飞:那日行刺之时,启王站在何处,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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