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饿的饥肠辘辘才醒来,一天一夜水米未尽,脑子还有点晕乎,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裳,皱着眉出来,问卫戌:谁照料的我啊?她不记得自己换衣裳了。
卫戌看见她的傻样,气不打一处来:受伤也不吱声,你以为你是铁打的罗汉么?
随安就抬手挠了挠脖子,卫戌如此激动,她只好故作大咧咧的胡说八道:你咋呼什么,就是你照顾的我,我也不会逼着你娶我!
小陈过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连忙问:为何不逼?他欺负你了?!
卫戌几乎要被这两人给气死。
他打量随安容色,见她脸色确实比之前苍白,就示意她跟他到随军大夫那里把脉开药。
小陈这才明白,看见大夫在开药,连忙问随安: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昨天他跟着褚琮一起迷惑李成亮,没有跟随安在一起。
随安心道这不废话,要是没受伤会来看大夫?要是伤的重还能走么?冲小陈翻了个白眼: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小陈噢噢得走了。
卫戌看随安支使小陈心安理得,小陈也受她支使,就默默的站在一旁。
军医就问随安伤在哪儿,伤口有没有发炎,卫戌才答话:伤口不要紧。将军虽然没有交代,但随安要是随便给旁人看了,那他可真就死定了。
军医也没有勉强,问了随安自己有伤药,就写了药方,吩咐小兵去给随安拿药。
昨日一场酣战,虽然军中肯定有伤亡,但因大获全胜,所以大家的情绪还是很高昂的。
熬药的功夫,小陈拿来些肉干跟馍馍回来,随安看见他手里的肉,才想起自己之前吓唬小陈的事,顿时讪讪,小陈估计也想起来了,见了她的样子就递上给她看:是猪肉腊肉,不信你瞧瞧。你都受伤了,我怎么能欺负你?!
随安就接过来,也不洗手,啃了起来。
她吃的慢,但吃的香,把卫戌跟小陈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小陈就自言自语:将军说这三天放开伙食,让大家都吃白面馍馍一边说一边咽口水。
随安吃了饭,那边小兵将药也熬好了,装到一只罐子里头。
卫戌就接了过来,三个人往军帐走去。
随安一边走一边问小陈:李成亮怎么样了?
虽然是亲戚,小陈也看不起李成亮,闻言顿时仰头挺胸:有我出马,他还能怎么样?
西路军大获全胜,然而并没有攻下蔟城,而是擒获了李成亮,并俘虏了李成亮麾下的近两千人马。
此一战,双方其实都是在试探,肃州李程樟想必也会很快就知道褚琮的实力。
褚琮带领的西路军再要想打胜仗就更加艰难了,所以必须争取李成亮这个蔟城骁将。
褚琮没有将俘虏就地格杀,也是为了李成亮,为了下一步攻下蔟城做准备。
因为肃州并不同于東蕃,肃州之乱,属于国内内乱,東蕃之乱,则属于外敌入侵,这在军中是两种意义的。
李成亮要被押解往中路军去。
小陈也想去:听说大将军翌跟这边的将军是亲兄弟,我还没见过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谣言
随安听他说起褚翌,恍惚想起昨夜,就又扭头看卫戌。
卫戌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兴头的小陈,道:以后说。
很显然他是想避开小陈,随安就不再问了。
小陈还在发出感叹,也没注意他们俩的细微互动。
到了帐外,卫戌将药罐递给随安,又伸手按住想要跟着随安进去的小陈肩膀,对随安道:你喝了药继续歇着。
小陈不满:我还有话跟随安说。
卫戌道:我可以安排你跟着去中路军见识见识。趁早把这碍事的家伙踢走,否则要是任由小陈继续跟随安黏糊下去,将军来了,自己的头可就真要挪窝了。卫戌有种直觉,别看将军将随安放到西路军中,但将军是个醋瓮,还是个很粗的醋瓮。
小陈一听真的能去,立即双眼发亮,也不管随安了,就缠着卫戌问东问西。
随安笑着摇了摇头,回了帐子里头,看到之前的纱布跟衣裳,很明显都是被人撕开,可她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难道上苍派了个天使褚翌过来?
卫戌好不容易才把小陈打发走了。
他本性少言寡语,所以对小陈这种聒噪如麻雀的人生简直难以理解,偶尔见了都恨不能给他灌药毒哑喽。
到了随安帐子外头,就低声喊她。
随安以为卫戌这是叫自己出去有事,就出来了。因为一般情况下,卫戌找她都是直接进帐子。
什么事?随安问。
卫戌看她一眼,迟疑着还是说了实话道:昨天是大将军过来给你上药的。
卫戌是知道随安跟褚翌曾有肌肤之亲,也见识过随安跟林颂鸾的仇恨,他不知道褚翌根本没碰过林颂鸾,但凭着自己的直觉,他觉得将军对随安很不一般,这种不一般甚至能控制将军的本性。
褚翌是个什么样的人,跟着他见识过当日栗州一战的,都有深刻的了解。
他杀伐决断,悍不畏死,就是在朝中,也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唯独在随安这件事上显出优柔。
随安听见卫戌说大将军一呆。
而后张嘴结舌的问:褚翌?
卫戌瞥了她一眼,抿唇不语。对于随安这种怀疑的口气很不满,不是褚翌,她以为是谁?!谁敢?!
随安的眉头就往左侧囧了囧,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我没有打他吗?
这个卫戌就不知道了,但看大将军走时候的样子,就算打了,那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随安摸了摸衣裳,揉了揉肚子,遗传自褚秋水的没心没肺发挥本事,脑中直接将褚翌划拉到一旁。反正她都放弃了,就算褚翌来了,那又如何?别说是给她换药,就是让她去给他换药,她不是不能啊。
卫戌实在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
理论上,随安即便不做出个小娘子的娇羞样,正经的也应该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吧?
连一向八卦绝缘体的卫戌都惊诧了,你,没有其他想法吗?
随安皱着眉,想了想突然点头:有。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啊?谁?卫戌一头雾水。
吴起啊。
随安见卫戌不懂,耐心的解释道:吴起为将军的时候,跟士卒中的贱役同衣同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也不骑马乘车,还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有个兵害了毒疮,吴起用嘴替他吸出脓液
卫戌更加不懂。这跟大将军有啥关系?
随安却来了讲故事的兴致,继续道:这个士卒的母亲听说这件事后放声大哭。有人就说了:你儿子只是个无名小卒,将军却亲自替他吸脓液,你怎么还哭呢?那位母亲说:不是这样啊,往年吴起替他父亲吸毒疮,他父亲感念他的恩义,在战场上勇往直前,结果死在敌人手里;如今吴起又给我儿子吸毒疮,我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死,因此,我才哭他啊。
卫戌想着大将军的军帐里头,在军中虽算不上奢华但也绝对不寒酸的种种布置,听了随安的话,再细细想来,觉得大将军如此看来竟然还能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
随安说完就叹了口气,忘了问卫戌还有什么事就回了帐子。
卫戌在她帐子门口傻立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以后将军对自己不好,一定不再抱怨了!因为对你好,有可能让你送命,对你不好的,有可能卧槽,当然也有可能送命!
过后几日,小陈果真在卫戌的安排下跟着押解李成亮的人去了中路军。
随安身上有伤,也不能再参加训练,空前的悠闲起来。
西路军论功行赏,很是热闹了一阵,又迅速的恢复了以前的井井有条。
不过城中却很快传出许多流言。
有的说褚琮是真本事,而褚翌为大将军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嫡子身份,有的说褚翌性喜奢华爱享受,自来了肃州地界,不是进山打猎,就是入城看戏,性情倨傲,处事懈惰,御军宽怠总之,褚翌就是个绣花枕头
这样的话,卫戌当然嗤之以鼻,而随安只微微一笑,褚翌就算是绣花枕头,那里头的枕芯也一定是铁蒺藜,不是一般人能睡的起的!
褚琮反而成了最担心的人,他召见了许多心腹,严令他们不许跟着传播流言。
但,随安觉得,褚琮这样做,只会在原本已经沸腾的流言上继续泼油啊她简单的脑袋瓜子已经替各路吃瓜群众想到一个绝佳的故事。
生母为妾室出身的庶子,一直在军中,多年默默无闻付出不求回报,明晃晃的功劳被嫡子弟弟给摘走不说,还要严令一直追随自己的下属们也不许说这些事,多么可悲可怜的一个庶子啊,能怎么办?老娘在嫡母手里,媳妇孩子在嫡母手里,真是要多么苦逼就多么苦逼,要多么凄惨就多么凄惨
事情不出所料,流言如同放飞的风筝,很快就飞进了肃州城中。
与此同时,褚翌正在跟李成亮进行深入沟通。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多读书
偌大的军帐中,李成亮双手被反缚在背后,小陈在褚翌进来之前飞快的劝道:你听我的没错儿,怎么能跟着李程樟那不中用的鼠辈混?!
李成亮皱眉冷哼,对小陈这个从小打不过自己就挖坑的亲戚现在是恨之入骨。
小陈估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悄悄的站的远了一点。
褚翌并未穿甲胄,而是窄袖劲装,配着他高挑的身材,整个人比那些文弱书生看上去要英挺俊惆,又因为面貌形容昳丽,比之那些军中胡子邋遢的糙汉子更显朝气蓬勃。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神臂弓,不过这把弓外头却缠了好几圈金线,叫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恶俗不说,还觉得分外的中看不中用。
起码李成亮看了就冷哼一声,然后转头到一边不再看他。
叫李成亮鄙夷褚翌的大概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褚翌后头的卫甲提了一只笼子,笼子里头又有一窝兔子。
有侍卫送上来热帕子,褚翌接过来,慢条斯理的擦了手,没问帐子中跪着的人,而是对卫甲道:好好把这些小东西养着,若是死一只
卫甲忙道:将军请放心,属下一定好好伺候!当成自己爷爷伺候!
褚翌有点不满意,又弯腰仔细瞧了瞧,皱着眉道:毛色有点发灰
卫甲唯恐他再想起上次那五只雪白雪白的兔子,再说现在山上的兔子都快绝种了,就连忙道:属下这就拿下去洗洗,说不定是被烟火呛得。
褚翌这才点头放他下去。
李成亮耳朵没被堵住,听到褚翌如此不务正业不着调,顿时更加厉害的冷哼一声。
褚翌这才拨冗拿正眼看他。
你就是蔟城骁将李成亮?我看,这个骁字用错了吧,应该是大小的小才对,哈哈,蔟城小将!
李成亮再也忍不住骂道:竖子小人,打不过我就用诡计!有种你杀了我,爷爷绝对不求饶!
褚翌挑了一下眼眉,摇头道:亏得他们把你传的这么神乎其神,原来是没读过书的!唉,你这样的也配称为将么?
李成亮被人侮辱职业,顿时勃然:爷爷怎么没读过书?怎么不堪为将?!
那你说我用诡计,难道你没听说过兵者诡道也?脑子不好使,就要多读点书,免得说出话来,叫人嗤笑你这样的,就是今日杀了你,李家祖宗估计在地底下也要再揍你一顿啊!
褚翌说话悠悠沉沉。
声音是说不出的清越动人,可内容么,就是说不出的气人喽!
李成亮自然不服:别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抓住我的可不是你!
褚翌笑着围着他走了一圈,然后低头打量他的样子,见他面目黝黑,印堂饱满,因为被自己几句话激怒,现在头发都有些张扬,可再怎么样,也确实堪配称为骁将。
这个李成亮么,能让他大费周章的弄来中军,其实还真是多亏了随安。
按照褚翌的本意,俘虏当然是杀了,养着还浪费粮食呢。
可随安却在文书中将他的出身跟战绩都添了数笔,也就是这几句话,让褚翌起了心思,想看看李成亮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现在见面,虽然不怎么欣赏,但是也称不上失望就是了。
听见李成亮说抓住他的人不是自己,褚翌浅笑:原来你是不服气!
哼,当然不服,你敢跟我比一场么?
褚翌哈哈大笑:我先前说错了,看来还是读过书,知道激将法!
李成亮被说中心思,脸涨得通红,却嘴硬道:不敢比就不敢比,说什么激将法!
看不下去的卫乙在一旁请战:将军,属下愿意与他一战!
褚翌低下头解开自己袖扣,听见卫乙的话嘴角掠过一抹笑:不用,给他松绑。
又对李成亮道:你用刀?那我也用刀好了。
小陈唯恐李成亮真伤了褚翌,到时候说不定会连累褚琮,连累褚琮说不定就会带累随安,于是赶紧跑过去,趁着给李成亮解绑的机会劝道:你可悠着点儿吧!李程樟活捉了太子也不敢杀啊,你敢杀褚老将军的儿子?!
褚翌也听到了,看了一眼小陈,小陈连忙谄媚道:将军,末将是西路军中小校,也是李成亮的亲戚,此次能活捉他,都是末将的功劳
褚翌扭头看卫乙:这个傻蛋哪里冒出来的?!
卫乙垂了头,默默的将李成亮的大刀取了来。
李成亮当然不耻小陈的作为,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后闷突突的道:我不用你让我,你便用你趁手的武器,我自用我的刀,各自尽力,若是你能赢了我,我自然拜服,若是我赢了,还望你能给我个痛快!
因为他这几句话,褚翌对李成亮瞬间比对小陈还要高看两眼,觉得李成亮算是个实在人!
既然李成亮有担当,他也不会蔑视他,就对卫乙道:取我的火云枪来!
李成亮心里一喜。
小陈则闪到一边默默祝祷,希望各路菩萨保佑褚翌不要输,也保佑李成亮不要死,好歹是自己亲戚,若是死了,自己良心难安啊
卫乙去了中军大帐,很快就将火云枪取了回来。
火云枪,顾名思义,乃是火中之云,火为阳,云为雨,雨为水,水为阴,云火相济,阴阳互补,乃是当世名家锻造出来的一把上好的宝枪,原来供奉于宫中兵器库,此次出征,皇帝特意当众赐下,更有令褚翌秉持天地正义,宽仁战地百姓,拨乱反正之深意!
李成亮生于西北长于西北,本性中本就带了西北的彪悍性情,见了此枪,也忍不住道了一声好枪!
褚翌单手取枪,率先走到账外,眉宇间尽是傲然:让你三招,来吧!
李成亮也不啰嗦,挥刀就往褚翌身上扑去。
褚翌果真是说到做到,见了他狠厉扑来,目中并无小觑之意,高挑的身体一着虚晃,电光石火之际,已经闪避到了李成亮身后,自然李成亮这一刀不仅全然落空,而且还把后背露给了褚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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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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