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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凌晨用豆浆机by不执灯(12)

    西瓜是脆瓤的,咬一口下去汁水丰盈,余宴川站在茶几旁,率先打破了不尴不尬的安静:你是不是在查林予?
    谭栩垂下眼睛,慢慢按了几个空格键:你看到了?
    下车时看到的。余宴川抽出一张抽纸按在手上,他张开手掌,清水冲洗后凝在指纹上的血迹消失干净,虎口处的伤口已经结痂,靠外的地方微微泛着白。
    谭栩咬了咬嘴角,目光始终停在电脑上。
    他此时的犹豫与方才似乎不同,余宴川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了?
    林予谭栩终于抬眼看过来,他的语速很缓慢,余长羽让我查他的出生地,我查了他的学生档案,林予在曼城出生,高二回国,休学一年才读高三,考上安城大学的经管院,大二转专业到我们院。
    余宴川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预感到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与他有关。
    他有一个哥哥,双胞胎哥哥。谭栩说着,语气里有些烦躁,学生档案只能看到这些,要是深查背景必须要动用我家里的人。
    双胞胎。余宴川重复一遍这句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默着,他几乎能听到压在空调音之下的室外蝉鸣,但转而又仿佛远去。
    不用再去想其他可能了,几个关键点摆在一起,就算是做完形填空都能把事情补全了。
    余长羽在曼城查到了家里的事,林予刚巧从曼城出生;余长羽一回来就见了母亲,着手调查林予;林予从很久之前就莫名其妙跟踪他,且跟踪一事之后,余兴海一直在试图支走他。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余宴川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他居然有些恍惚。
    余兴海和母亲是迫于长辈压力才结婚,感情一直不好,因为公司和财产的各种原因拖着没有离婚,两个人几乎是半公开的各过各,母亲家里前段时间还出入过几个小男明星,余兴海要是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倒也不算意外。
    但是林予有个双胞胎哥哥。
    如果刚刚的推测全部成立,那这个人在哪里?
    这个人是谁?
    反观林予的态度,林予对余长羽那边没什么特别,倒是对着他跟踪不断,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余宴川回想起那次在食堂里被麻辣烫包围下的相遇,心念电转间萌生一个猜测。
    总不会这个双胞胎哥哥是他吧?
    仔细想想也不算牵强,林予休学了一年,年纪拉扯拉扯对得上,异卵双胞胎长得不像倒也能说通。
    好像还是有点牵强的。
    余宴川直觉事情疑点重重,但他被这个可能性冲击得有些头晕,一时间没办法捋顺思考。
    他诚然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到无所谓,爸妈是谁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和生活,但突然告诉他喊了十几年的妈不是妈哥不是哥,还有可能横空出来个弟弟,他实在是反应不过来。
    虽说他最爱隔岸观火看热闹,但热闹猛一下落到自己头上,爱刺激也不是这么个刺激法。
    他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句电影台词。
    如果我今天只是个领着补助金的学生,你顾源会爱我吗?
    他弯下腰抓了抓头发,听到谭栩合上电脑放在旁边。
    你想查吗?谭栩刚刚说得这么勉强,显然也是联想到了这一猜测,他轻声问,你要是想查下去,我明天就去公司里一趟,你要是不想就到此为止。
    肯定要查,不仅要查,还得查个底朝天。
    就算他不追下去,余长羽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不仅仅意味着余兴海在外面养了二十年的私生子和小情人,这还关系到了公司的财产股份一连串难题。
    余宴川抬起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是中国人啊。
    谭栩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盯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但余宴川的确是在认真地思考:私生子我如果生在国外,应该是外籍吧?
    这个出发点过于有技术含量,谭栩皱了皱眉头:那要看父母有没有绿卡吧我也不了解,要不要找律师咨询?
    我的户口在余兴海的户口本上啊。余宴川顺着这条思路继续发问,如果我们两个是双胞胎,我这样落户会有纠纷吧。
    谭栩听得头疼:我还是找个律师吧。
    余宴川嗯一声,向后靠在沙发靠垫上,胳膊有些发麻。
    这件事在他看来可信度只有千分之一,毕竟许多事并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他也不是傻子,如果他的背景真有问题,这么多年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他即便再笃定也只是自己心里有数,余长羽不知道会怎么想。
    二十来年静无波澜的生活被扔了石子进来,他只觉得有趣,还对于林予的鬼祟目的有了个大致方向。余宴川闭上眼睛:谭栩。
    嗯?
    他又说:没事。
    这件荒唐事他们都没有再提起,谭栩说要给他找个靠谱律师,哪怕现在不找以后也得找,结果这一找就是好几天,律师没等来,先等来了谭鸣。
    谭鸣把地方约在了海景公寓门口的一家小咖啡店里,这是余宴川第一次单独和他见面。
    仔细想想他们也算有点缘分,毕竟谭鸣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和谭栩的关系的人。
    那套西装和眼镜一年四季雷打不动,余宴川每次见到都怀疑他的人生是不是像设定程序一样乏善可陈,毕竟他无法想象这位和别人谈恋爱吵架的样子。
    他的风格一向单刀直入,即便是对着西装革履的谭鸣也是一样:找我有事?
    谭鸣放下咖啡杯,眉头轻皱一下又很快抚平,看来这里的冲剂咖啡不对他的胃口。
    不算什么大事。谭鸣依旧是慢条斯理地说着,你应该听小栩说过了吧,你家里的事。
    余宴川抖了一包糖进去,闻言笑了笑:我家的事,你倒是挺清楚?
    小栩关心你,我这个做大哥的跟着操心操心而已。谭鸣说。
    余宴川用小勺敲了敲杯沿:有话直说。
    谭鸣也不再和他打太极,他放下杯子:我建议你亲自去一趟曼城。
    这话意外的中肯,余宴川品味一下,没有从中解读出离开我弟弟的隐含意思。
    你目前所接收到的所有信息,根本来源都是余长羽,你没有办法判断出这些信息有没有被动过手脚。谭鸣用指节推了推眼镜,得不到一手的消息来源,无论怎样都只能处于被动。
    这段话的弦外之音倒是明确,谭鸣在怀疑他哥哥在背地里害他。
    余宴川不置可否:你有什么证据吗?
    如果我能拿到证据,就不会劝你亲自去查。谭鸣说。
    那不还是空口无凭。余宴川冷冷地笑着,他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懒散地撑着头,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咱俩关系没到这份儿上。
    谭鸣把小勺从咖啡杯里拿出,放在一旁的纸巾上,染出一圈深棕色的水渍。
    私生子同样有财产继承权,但公司董事未必会认可,现在有那位林先生搅局,余长羽又态度不明,你的处境不算明朗。
    谭鸣的话已经足够客气了,他今天既然是来提点他提防余长羽的,那就说明在谭鸣看来,余长羽压根不是态度不明,而是已经在动手脚坐实余宴川的私生子身份,借了林予的手准备干掉他了。
    余宴川点了点头,随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过话说在前,我对此无所谓,也不图我爸的财产。
    谭鸣盯着他,镜片下那双精明的双眼没有半分掩饰:我图。
    余宴川差点把咖啡吐出去。
    小栩如果要和你在一起,你在余家的话语权当然越大越好。谭鸣说得理所应当。
    这是什么歪理,好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他跟这位爷的倒霉弟弟在一起,不应该他越废物越对谭鸣有利吗?
    余宴川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要和我在一起了?
    谭鸣最后也没有喝完那杯咖啡,底部沉了一层没有冲泡开的咖啡沫,他放下杯子站起身:迟早的事。
    我借你吉言。余宴川对着他的背影说。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谭鸣手里挽着从来没穿过的西装外套,上了不远处的黑车。
    余宴川坐在原地,出神地搅着咖啡。
    他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他对目前所能查到的林予的消息存疑,也同样不信任谭鸣所说的话。
    余长羽这么多年对他好得仿佛是他亲自生出来的,倘若现在是他在背地里害人,余宴川确实有些难以接受,这可远比他扑朔迷离的身世冲击力更大。
    不过谭鸣有一句话说得对,他必须有一手的消息渠道,要想在这一场混战里反客为主,只能由他亲自出手。
    到了这时候人人心思各异,心眼一个比一个多,也许谭鸣是在钓鱼,也许是故意说出这些话来引导风向,但此时箭在弦上,许多事并线齐发,余宴川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趟曼城他必须去,还得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去。
    没想到最后反而遂了余兴海的愿,也不知这一去多久才能回来。
    第20章 准备
    一直到咖啡见了底,余宴川才慢慢收回神,看着那把躺在被洇湿的纸巾上的银色小勺。
    他本以为会如往常一样平淡无奇飞逝而过的二十来岁,在今天变得离奇又令人难以置信,他的烦恼突然从花店营业额变成了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不过实话实说,他真不觉得余兴海的那点资产够三个人抢,有这时间精力还没有他去给谭栩当小情人赚得多。
    服务员来到身边问需不需要续杯,余宴川摆摆手,把丢在座位上的棒球帽扣到脑袋上,推门走出去。
    这家咖啡店在海景公寓门口的小型商业街上,余宴川躲在树荫下往回走,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一辆共享单车。
    谭栩似乎没有找到共享单车的规定停车区域,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四处看。
    余宴川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了超市门口,才见他把车子停到路边。
    他不躲不闪地靠近,谭栩停车时就看到了他,一顶白色棒球帽压着顺脖颈垂在肩上的头发,朝着四面八方随意又狂野地翘着。
    帽檐盖住了眼睛,他穿了一身宽松的T恤慢慢走来,谭栩停好车后站在原地等着。
    跟谭鸣聊完了?他问。
    嗯。余宴川手揣在兜里,去超市?
    谭栩看他神色如常,应该没有和谭鸣聊出什么火来:对,家里的盐用完了。
    虽然没有得到一同逛超市的邀请,但余宴川还是率先走进了大门里,迎面的空调冷气终于得以给他飞速旋转的大脑降降温。
    家里的事太繁杂难测,胡思乱想也没有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卖调料品的区域里各类食用盐看得人眼花缭乱,谭栩随手拿了一袋放进购物车里,又被余宴川丢了回去。
    买盐看看成分表。他事不关己地在前面溜达,不要含亚铁氯化钾的。
    谭栩一款一款看成分表,咬牙切齿:你倒是跟着一起看看。
    余宴川这才随手拿了一袋:我一般买这家。
    购物车被谭栩推得稀里哗啦响,他强压着无语:去结账。
    你就为买一袋盐啊?余宴川问。
    谭栩没有说话,但是给他传递了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余宴川叹了口气,接过他的车:少爷,家里还有菜吗?
    好像没了。谭栩磨了磨后槽牙,没有搭理他这句阴阳怪气。
    第一次一起逛超市,还是这样推着车买着菜的温馨场景,着实是令人不适应。余宴川扯了几个塑料袋装菜,问道:你跟谭鸣关系怎么样?
    没话说可以不说。谭栩说,我从生下来就跟他八字不合,你又不是没见过。
    但我看他倒是挺关心你。余宴川似笑非笑地说。
    我宁可他别管我。
    谭栩对谭鸣始终摆着明显的嫌厌,连带着对这个话题也感到厌恶:别聊他了。
    那换个话题。余宴川话锋转得行云流水,你期末考完了吧,假期回家还是住合租屋?
    谭栩看着他站在冷鲜柜前挑着火腿肠,叹了口气:咱俩之间是不是真的没话说了?
    余宴川拉开柜门,拿起仅剩的最后一段火腿肠。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说炮友要什么共同话题,但时至今日,他居然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并且开始不满于这样的身份了。
    跟谁不都是聊这些,你要是不住了我还得重新算下个月的水电费。余宴川说。
    谭栩说:住住住,我不回家。
    还在跟家里闹别扭啊。余宴川曲指敲了敲保鲜柜,问在一旁上货的店员,这个生产日期怎么被裹住了?
    这批货都是这两天的,要吗?店员扯着嗓子回答。
    余宴川又掂了掂,思考了一会儿递给他称重。
    谭栩前倾着身子靠在购物车上,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家想让我照着谭鸣的老路走,但是我不想。
    谭鸣的老路?出国啊。余宴川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谭栩他最近也准备往国外跑。
    等到一切确定下来再告诉他吧,他还想再探探余长羽那边的口风。
    店员给火腿肠装袋好,又说:这儿还有一段腊肠头,你要不要?可以便宜给。
    余宴川动作一顿:不要。
    等到两人走远,余宴川才层层撕开包装,在火腿肠的密封袋上翻找半天找到了生产日期。
    他叹一口气,把火腿肠放在了酸奶柜旁的冷鲜回收处。
    不买了?谭栩扫了一眼。
    他骗我呢,半辈子之前的火腿肠,一个小时后就过期了。余宴川拿起罐装酸奶看着。
    谭栩挑起眉,又扭头看了几眼:你怎么突然又知道了?
    废话,他最后推销的那话里全是漏洞,傻子都听出来不对劲了。余宴川说。
    谭栩看着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生活用品,忽然有些担心万一他真的独自去留学,会不会因为生活技能全无而活不下去。
    收银台的队伍排得很长,两个人挤在中间等了五六分钟,在将要排到时听到有手机响了起来。
    余宴川对着谭栩面面相觑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自己的手机。
    自从进了六月后他的电话仿佛没有停过,以前用不完的话费现在都不够用,忙碌得好像今晚就要接手余兴海的产业。
    来电显示是余长羽。
    我去接个电话。余宴川从队伍里走出来,对谭栩说,把账结了啊。
    没听到谭栩的回答,说不定是在心里骂他。
    余宴川按下接听键,余长羽温和安静的声音传来:小川,方便说话吗?
    方便。
    他这边的嘈杂声很容易顺着听筒传过去,但余长羽沉默一下,仍然装作没有听到:哥有些事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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