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自己发着烧,不舒服,腹中饥饿如火滚。他想念饮食,需要药物,他希望自己健健康康,而不是在地牢里蜷缩着见不到天亮。
魏暄还没来吗?
他是否真的铁石心肠?
匡盛从昏睡中醒来,见到食物,发现虞尘隐没吃东西,挣扎着起身靠近他。
傻,你怎么这么傻。见他面色潮红,匡盛抚上他额头,好烫,阿隐,你不能呆在这里了。
匡盛踉跄着走到地牢门后,对士兵说:你家郎君不能再呆在这里,他未饮未食发着烧,需要大夫。
士兵叹气,他发现郎君没吃东西,就第一时间去找大公子,但大公子剿匪去了,不在。
士兵道:你先喂郎君一点吃食。说罢让另一士兵去找军医来。
匡盛跌跌跄跄回到虞尘隐身边,将他抱起,准备喂些吃食。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右手因没得到后续医治,已经开始溃烂。他换了只手喂虞尘隐吃的。
虞尘隐迷迷糊糊醒过来,低声哼道: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
要吃桑葚,要吃果子,要吃肉。
好好好,等你出去,要吃什么吃什么,来,先吃一口饭。
魏暄来了吗?
别等了,吃吧。
我不要。
不吃也得吃。匡盛将勺子递到他唇边,张嘴。
虞尘隐偏过头去:我现在吃了,前功尽弃。
匡盛放下勺子,头低下来,埋在虞尘隐颈窝。他的声音朦朦胧胧传出来:你已经尽力了,走吧,阿隐。
你若不走,匡盛的唇碰到虞尘隐灼热的肌肤,我就杀了你。免得看到你这么糟蹋自己。
虞尘隐心中生出几分委屈,呛道:好啊,你杀。
匡盛笑起来,掩饰着悲怆。他松开虞尘隐,任由自己向后倒,头狠狠跌到地上,虞尘隐倏然失了支撑,也砸到他身上。
匡盛干笑了几声,笑不出来,渐无声响。
久久的沉默后,他带着颤音道:我败了,虞尘隐。我彻底输给了你。
虞尘隐听着他胸膛的心跳,没有回答。匡盛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匡盛为自己的一生下结语,这是独属于他的沦亡。
精彩。踏入牢房的不是军医。魏暄剿匪归来,一身污血,还没来得及换下盔甲,得知虞尘隐绝食的讯息,便带着几人踏进地牢。
士兵拉开匡盛,按倒在地,令其无法反抗。
魏暄走到虞尘隐身边,又叹一声:真精彩。
手里的刀血渍污红大半,魏暄将之斜插入地,地面开裂,裂纹如蛛网。
刀锋离虞尘隐不过一寸,他望向魏暄方向,刃几乎擦着他鼻尖。
跟姓匡的耳鬓厮磨,虞弟,你是否忘了,你乃我魏家之人?
虞尘隐不语。
听闻你闹绝食?你跟着父亲在军营,你娘也不上心,竟无人管教于你,助长你娇气,加重你愚蠢。这才让你今天站到我魏家敌对面,跟我来闹腾了。
大哥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大哥。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跟姓匡的郎情妾意,云情雨意,好一对恩爱夫妻。你可考虑过魏扬的脸面?他上战场立战功想着风风光光娶你,可你呢?为了一个贼子,在这里又是入地牢又是要绝食,你把我魏家当什么?炫耀你情情爱爱的垫脚石吗?
魏暄拔出大刀,冲向匡盛:我今日就斩了他,断了你的念头。
匡盛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大笑道:好啊,魏暄,来吧。你若是迟疑片刻,反叫我瞧你不起。
虞尘隐却不准,他抱住魏暄大腿,劝道:大哥,你若是对我不满,回去后我就跟魏扬解除婚约。
魏暄左手掐住他下巴,令他不得不抬起头来。魏暄讥诮道:瞧你这副狼狈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在跟我调情。谁知你是在求情啊?来,再可怜些,说不定我一时心软留他一命。
匡盛低笑道:都说魏家大公子杀伐果断,谁知不过是头软蛋。欺凌弱小算什么本事。
魏暄轻飘飘道:堵住他的嘴。士兵听令行事。
虞尘隐被掐得生疼,他仰望着魏暄,语气冷了几分:大哥,何必羞辱于我。
你也知这是羞辱?我还当虞弟笨得不知人事,蠢得无药可医。魏暄低下腰背,濡血盔甲轻响,鼻尖和虞尘隐相隔不到三寸,虞弟,你真当我敬你几分,你就可以踩着我魏家脸面送人情。你,和你娘,都是我魏家的胜利品。他匡家败了,死在我刀下也是理所应当。而你,既然来了我魏家,就学学你娘,把那份多余的善心收收。谁给你锦衣玉食,你受着便是,还记挂故人做甚?我看你是奴性未改,被他匡家养得不知所谓。当惯了匡家的小媳妇,不知道该怎么堂堂正正做我魏家妇了。
魏暄
怎么?不叫我大哥了?
大哥,虞尘隐垂下眼睫,他已经废了,匡家的人都灭了,他也闹不出什么风浪。你是要驰骋天下的大人物,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瞧瞧,这张嘴多会说话。魏暄抚上他唇瓣,慢悠悠摩挲着,虞尘隐蹙眉忍耐。
忽地,魏暄松开了他,任虞尘隐倒在地上:为了他,忍到这份上,我该说什么,虞弟?
魏扬将你捧在手心,你不受,要来我这里委屈求全,一副任人予取予求的模样。魏暄收了刀,叹道,既然你想与他同生共死,我成全你,虞弟。
从今日起,严禁任何人给他俩送饮食,违者斩立决。魏暄蹲下,拍拍虞尘隐沾满尘灰的衣裳,温情道,虞弟,后悔了就让士兵来找我。军医,我给你留下,免得还没饿死先病死了。
抚了抚虞尘隐的额头,魏暄站起来,感叹一声:真烫啊。虞弟,保重。期待你回心转意。
魏暄大踏步出了地牢,士兵们松开匡盛,跟着走了出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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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乱世哥儿
军医熬煮了药,递给虞尘隐喝下。喝完后收回药碗,瞅了瞅匡盛,见他状况实在不好,出于大夫救死扶伤的习惯,本准备给他瞧上一瞧,倏然想到魏大公子的命令,又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摇摇头,提着药箱走了。
喝完药,见效没那么快,虞尘隐眩晕不减。他蜷在被褥里,头疼、胃也疼,像有蚂蚁在他身体里乱窜,让他不得安生。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人在病房里,苦熬着病痛,也不知到底为什么活着,就只是熬着,熬到春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白茫茫一片,冷冽却无法穿透病房。无论是夏还是冬,病房永远是那个温度。走过病房的人,也永远是那些人。医生来又去,护士来又去,大哥来又去。
只有他,在病房里扎了根,却扎不破墙与窗,永远蜷缩在一个地方,就跟此时一样。
匡盛抱起他,像抱一个孩子。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说话也很轻:没事,没事啊,喝完药就好。
虞尘隐嘟囔着:我不好,我头疼。盛哥,我胃也疼。
让你刚刚不吃东西吧,现在知道饿了。饭菜都还在,只是冷了,凑合一下。匡盛扶他靠在墙上,之前送来的饭菜魏暄并未让人拿走,匡盛端过来,一口口喂虞尘隐吃。
吃了几口,虞尘隐发现不对劲。匡盛用左手喂他,右手端着碗,却一直轻颤着。
你右手怎么了?
不碍事,来,多吃两口。
我问你右手怎么了。
匡盛放下勺子:在溃烂。
虞尘隐将袖口掀上去,见衣裳之下,手臂已经紫胀乌黑流脓。他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匡盛将袖口耷拉下来,掩盖住伤口,嘻笑道:这玩意儿够恶心吧,吃饭的时候就别瞧了。
你的手快废掉了。
别嫌弃啊,只有左手我也能保护你。
不嫌弃。
你骗我?
你猜到啦。虞尘隐堆起笑意。
猜到啦。你我还不知道。匡盛想继续喂虞尘隐吃饭,虞尘隐却接过碗,自己吃。
我要成废物了,阿隐。
嗯,你要成废物了。
伤心吗?
有一点。
那就好。匡盛笑意不减,诶,阿隐,我发现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哪怕只有片刻。
好啊,你挑个片刻,我用来记住你。
嗯匡盛细细想着,春天,春天吧。你看见第一株盛开的梨花时,就想想我。
如果我在的地方,没有梨花呢?
那就不用想我。怎么样,我还是挺省心的吧。诶,阿隐别哭。
虞尘隐不知道自己竟落了几滴泪,他拭泪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匡盛抚上他眼眶:都红了,你却不自知。
匡盛低头靠近虞尘隐,想吻吻他多情的眼眸,却只是吻在了自己手上。他亲吻着自己的手,把手想象成另一人的肌肤,他肆意地啃啊咬啊,咬得再痛,也不会伤到那人。
虞尘隐捉住他左手,上面已经见了血:盛哥,你的右手快废了,现在又要废掉你自己的左手吗?
匡盛只是笑:如果可以,真想将你囫囵吞下腹。
为何不做?
你死了多可惜。这世上多少儿郎还没见过你。没见到之前,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竟能如此狼狈;见了你,狼狈就狼狈吧。
你死了不可惜吗?
不可惜。匡盛望向地牢外,只望得士兵几个,刀剑几把,不见阳光,不见天色,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阿隐,我只是要回家了。
那我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眼望向匡盛,半阖的眼睫掀开,显露出一种不解的娇痴,是春天的白花。风会拂过他,掀起一阵袅袅轻轻的摇曳,而他于光与雨露中绝世独立,似乎永不会落下枝头。匡盛将他凌乱的发撩到耳后,轻声哄道:我爱你,可你不是我的家人。不必与我同去。
虞尘隐耷下眼帘,不再作声,端着饭吃了半饱,便将碗递给匡盛:你也该饿了,吃吧。
匡盛没推脱,接过吃起来。饭菜都凉了,味道算不上好,但身上血气重,凝固的血渍、溃烂的伤口,指不定哪样更难闻。他也确实饿了,黄泉路太远,吃饱才有力气走。
这一顿过后,竟真没人送饭食来。他俩躺在一块儿,偶尔聊聊天,说说闲话,到最后没力气了,就只是安静地躺着。地牢一如既往的昏暗,蜡烛熄了一根,士兵又取了新的点上。嫌弃太昏沉,一连多点了三根,才回到门前继续站着看守。
太静了,匡盛错觉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微末的哔剥声,在他耳廓跳动。匡盛打破沉寂:你该走了。
我不想认输。
傻子,魏暄是庄家,你赌赢或赌输都拿不下我这条命。
九死一生,一线生机。
匡盛浅浅一笑。这是他俩的赌局,无非是一个想驯服,一个不想输。他俩在局中对弈,而他早已失去执棋的机会,沦落成一个无伤大雅的赌注,也罢。
早知他情薄,最会自欺欺人,几分良善,几许淡漠,水中月,涟漪起,散了吧。
可匡盛做不到。他无情也好多情也罢,只要他是他,就好。
盘洼寨大院,天色阴沉。因在群山之中,有雾气遥遥,山色空濛与天渐染,灰蒙如水墨,连地起,望不尽。
魏暄正练刀法,长刀破风,刀随意动,清越之声,阵阵如林啸,横劈斜刺挥刀翻砍,一套刀法行云流水。见士兵前来,他收了攻势,问:虞郎君还坚持着?
士兵答:是。军医说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伤了身体根基,难以挽回。
魏暄手势一转,提刀抚摩,食指轻弹而上,刀身清噔一声。只听他道:啊,难缠。虞弟可真难缠。语气有点暧昧,士兵不敢接话。
让军医备壶毒酒,随我去地牢。
士兵心头一惊,不敢违抗命令,只好依言而行。
再次踏入地牢,见两人昏睡着,魏暄饶有兴致地推醒虞尘隐:虞弟,怎么睡着了。外头天色还亮着。
虞尘隐醒过来,不说话。
魏暄抚上他前额:嗯,还好,烧退了。怎么,还想跟我闹下去?
我没闹。虞尘隐没甚力气,说得轻微。魏暄离他近,才能勉强听清。
是,你没闹。你只是要挟我。用你的身体,用你的性命,和我魏家对你的一点怜惜。虞弟啊,你怎么就看不清形势,你无权无势无兵可用,依附于魏家,却又跟魏家作对。这世上可有这么好的事?可惜我从未听闻。
虞尘隐闭上眼,没有精力沟通下去。魏暄接过军医递来的药,喂虞尘隐。虞尘隐不喝。
魏暄直接将他从被褥中拖出来,抱在怀中,掐住他两颊,迫使他张嘴。
强灌的汤药呛着了虞尘隐,魏暄放开他,他支撑着自己咳嗽不止。
喝是不喝?
虞尘隐勉力抬起头,睨着魏暄,不语。
好,有骨气。魏暄冲士兵示意,士兵拉开匡盛,弄醒了他。
匡盛奄奄一息,被按在地上也只是喘着气,没有言语。
虞弟,我数五下,五下过后,你不喝,我砍断他手,再不喝,脚也断掉吧。匡家的血脉,如今跟条爬虫似的。想必匡将军泉下有知,也不愿认这个儿子。既然如此,我帮帮他,做虫,就乖乖做,手脚于他无益,只会令其生出些伤风败俗的心思。
五
虞尘隐怒视着他。
四
虞尘隐垂下眼睫,不再多言,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光。
哎,急什么,时间还长,慢慢喝。
虞尘隐倒转药碗,唯余少少几滴汤药滴下:我喝了。
真乖。魏暄伸手,虞尘隐蹙眉偏过头。
怕什么,只是瞧你喝得太急,嘴角沾了药还不自知。魏暄从唇中擦过他唇角,拇指食指摩挲几下,将药液擦干。
真是我见犹怜,难怪魏扬待你如珠似宝,也好,我卖他一个面子,给你个机会。魏暄拍了一下手,军医端上来两盏酒。
这两杯酒,一盏有毒,一盏无毒。虞弟,你选一杯给那姓匡的,若他饮得无毒酒,我就大发慈悲,饶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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