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祎暗道这龙虽能口吐人言,却不大会讲人话。
前辈多心了,弟子怎么敢做这种出格的事,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见应时有些不耐烦,越祎出言激他:唉,没想到前辈也有不懂的事情,是了,也只有不知,才会如此讲。
当即拱手告辞,走出几步,就听那龙扬声道:慢着,谁说本座不知道?
越祎靠近了些。
应时刚要说话,忽然想到这丫头可不是什么乖顺的性子,这么恭维他,必定有诈,道:险些上了你的当,你就当本座不知吧。
越祎被戳穿也不慌,临走前还要给这龙添堵,道:没关系,前辈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别的灵物,弟子先行告退。
应时气得咬牙,道:你只管去寻,如今此界只有本座一条龙,还别的灵物?本座倒要看看,你能找到什么龙族凤族的影子吗!
他就不信了,总有这小丫头回来求他的一天!
越祎心中一动。
凤族?
她还就真有。
半月后。
越祎停在七绝山的结界之前。
她此次没有拉上句尘一起涉险,而是到了之后,才给他发了个传讯。
若自己遇险迟迟不归,他也能想办法从外面搭救。
七绝山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远看觉得阴森可怖,站到近处,方觉没有想象中的环境恶劣,只是因少一些阳光,有些寒意。
越祎将手放在结界上,用力拍了一下,反被震出几步。
听到有破空声传来,越祎隐匿了身形。
年轻的男修一手拿剑,轻触结界。
半透明的结界开出一个缺口,待男修走进去,结界又合拢起来。
越祎显出身形,从空间中拿出暗红色的灵剑,放在结界上,见那灵剑穿了过去。
心中一喜,可行!
但紧接着,剑掉了进去,自己被卡在了外面。
越祎:
以灵力将剑勾回,越祎试着与凤凰残魂沟通。
灵剑中飘出微弱的红光,将越祎罩在其中。
越祎抬脚迈入结界中,没有受到丝毫阻拦。
这般轻易地混进来,越祎松了口气,低头对着那灵剑笑道:多谢你。
灵剑有些害羞,想到自己本身就是红色,也看不出什么,壮着胆子蹭了蹭越祎的手心,飞回了空间。
越祎思及认识自己的人不在少数,抬手易了个容,拿出绘好的图谱,向着高处攀去。
作者有话说:
七绝山在第三章提到过哦~下章飙个戏^^
第二十九章 苦命鸳鸯 [V]
越祎在七绝山中转了三天,才找到了一种灵草。
将其放入玉瓶中,抬头望了眼天幕,只见天色昏暗,疏星几点。
夜间恐有灵兽出没,为避免麻烦,越祎决定先歇息一晚,明日再找。
当即顺着标记,往白日收拾出来的山洞走。
瞧见洞口旁的灵草似有踩过的痕迹,越祎顿住脚步,将佩剑横在身前,小心地进入,只觉得血腥之气越来越重。
走到了山洞尽头,见有人扶着石壁,有些站不稳,只一个背影就很是引人注目。
那人回头,看到有人追过来,目光中一片冷意,抬手就是一道冰凌刺出。
越祎侧身避过,注意到此人独特的眸色,见他又要动手,出声道:玄溯!是我,越祎。
玄溯目露惊讶,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认出了无情道心,终于撑不住,放心地晕了过去。
越祎上前试了一下脉象,忍不住皱眉,伤得也太重了。
犹豫片刻,还是先回到洞口作好遮掩,又重新返回来,一路上洒下掩盖血腥的灵粉。
确保万无一失,越祎盘膝坐下,开始为玄溯疗伤。
一个时辰后。
玄溯睁开双眸,靠着石壁坐起,从空间中取出丹药服下,手中施了个法印,引导天地灵气,修补着自己的经脉。
良久,吐出一口废血,玄溯擦净嘴角的血迹,施了个除尘诀,勉强开口,语气还有些虚弱:你最好莫要与我同行,也不必管我,能为我疗伤,已是万谢
越祎听出他话中之意,应当是不想连累她,道:你可是惹到了什么人?有人在追杀你吗?
我是从祝七昀那里逃出来的,玄溯见越祎还没有动作,道,你还不走吗?
祝七昀,正是隐居此山的女魔尊。
越祎看了他一眼,道:此处本就是我收拾出来的洞府。
玄溯:
原来该走的是他,竟是他鸠占鹊巢了。
越祎见他真的扶着墙站起来,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带着伤出去才更容易被发现,也跑不远,留在这里反倒安全一些。
玄溯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知道这人是想护他,道:你还是这么胆大。
既然碰到了,总不好见死不救,越祎没有再浪费时间闲谈,直奔主题道,你如何来到这里?又怎么会惹上那个女魔尊?
我是被抓过来的。
为何抓你?
我来这边的分阁交接事宜,因从未到过山下的七绝城,就转了一转,谁知碰上祝七昀的下属给她挑近侍我趁人不备才逃了出来。
越祎从师伯那里打听了消息,在七绝山附近又听到了许多传言,自然心知肚明,这祝七昀的近侍是做什么的。
有时候太出色的外貌也会引来祸端,只是
你不是已经易容了吗?
两个易容的人面面相觑。
玄溯道:之前我被云雨宫抓去那次也是易容了的。
越祎只能解释为,这是易容都挡不住的气质在作祟,揶揄道:你怎么总被魔修抓走?
玄溯想到云雨宫一劫,洞内燃起的灯火映入眼眸,无端生出些温柔的错觉,道:还偏巧,每次都能碰到你。
你可给穹古阁那边传讯了?
玄溯颔首,道:你是因何而来,又为何能入结界?
来采灵草,从天剑谷取的灵剑带我进来的,越祎简单解释了一句,道,你这伤不宜立刻动身,今晚先恢复些力气,明日天一亮,我带你去结界,将你送出去。
玄溯眸光微动,道:你那灵草呢,可采到了?
还差一种,送你离开之后,我再回来就是。
倘若你信得过我,可说出是何灵草,我回去之后为你留心些。
越祎将图谱交予他。
玄溯认真看了会儿,道:阁中不曾有,但我被抓来的路上见过,离结界不远,明天取到之后正好离开。
好。
越祎将烛火灭了,二人间隔几米远,各自躺下安歇。
后半夜,越祎醒来,又检查了一遍洞口附近。
回来见玄溯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抬手为他输了些灵力,又从空间中拿出件衣袍披在他身上,才躺下重新入睡。
玄溯听到身侧的人均匀的呼吸声,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越祎的睡颜,眸中的情绪深不见底。
第二日,玄溯带着越祎去寻灵草。
越祎刚把灵草放入空间,忽然听到人声。
玄溯道:他们追来了。
越祎将玄溯的胳膊搭在肩上,半扶半背地带着他上了灵剑,迅速御剑飞出,眼看就要到了结界之时,一道灵力打来,两人从空中落下。
越祎将玄溯扶起,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两名男修注意到越祎,道,这怎么还多了个人?
女子的身形缓缓显现出来,那两名男修连忙行礼道:参见魔尊。
祝七昀一袭墨色衣裙,看清面前的两个人,道:好一对苦命鸳鸯。
闻言,越祎低头,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自己坐在地上,玄溯躺在她怀中,确实让人误会。
玄溯见逃不过,语气有些复杂:我早就说了,莫要管我。
越祎面上不显,心中想着脱身之法。
祝七昀见这人对女修的态度和对自己完全不一样,冷笑道:原来是有个意中人,难怪你抵死不从。
语气中不见杀意,甚至有几分艳羡。
越祎听出来了,想到传闻,不禁心中一动。
正巧玄溯又吐出一口血。
越祎面上满是担忧,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气,目光悲悲切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开口就是哭腔,道:溯郎!你要撑住啊!
那两个男修一抖,祝七昀也是一抖。
玄溯性子本就淡漠,又接到了越祎的眼神示意,倒没有露出惊讶的模样。
越祎的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他脸上,道:还说让我不管你,我如何能丢下你一个人走?
玄溯纵是知道这是演给魔修看的,还是忍不住抬手,给她擦了擦了泪水,道:莫哭
气息十分虚弱。
越祎抱紧了他,抬头对着祝七昀道:求魔尊放过溯郎,我愿意以我的命,换溯郎活。
玄溯心头一跳,抓住越祎的手腕,摇了摇头。
万一这女魔尊同意了,可就玩脱了。
一命换一命?祝七昀道,你进七绝山,就是为了救他?修行不易,为了一个道修,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未经她的许可,能入七绝山,必定是魔修无疑;这男修是个道修,人被绑来时她就已知晓。
越祎道:修行不易,我们能有今日更不易。正魔本就殊途,我们二人叛逃了宗门,背离了家族,除了七绝城,哪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谁知
越祎顿了一下,见祝七昀有些不自在,继续道:可是,这些都比不得溯郎的性命,哪怕我们不能在一起,只要他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越祎俯身,状似吻别,却是对玄溯耳语了几句。
玄溯压下心中的古怪,也顾不得太多,抵住越祎的额头,道:祎祎,我死不足惜,可是你腹中的孩子怎么办?留我一人独活,要我如何安心?
这边二人在对视,玄溯是难得心绪繁乱,另一边的三个魔修也生出了恻隐之心。
唯有越祎内心毫无波澜,只是颇为感慨。
这般诀别,论谁看了都要叹一句凄美悲壮,可谁能想到,这其实是两个无情道呢?
祝七昀看着这生离死别,想到了千年之前的旧事。
同样是一个魔门女修,一个正派男修。
她求而不得,即便放弃一切也换不来那人的回头。
如今这对璧人情投意合,不惜离开了各自的师门和族人,还有了血脉的延续,千里迢迢来到了她的七绝城,只为隐居。
差一步修成正果,临了却被她横插一脚。
既已知道了实情,她如何忍心拆散?
你们走吧。
越祎松了口气,心知赌赢了。
面上却是惊喜到不敢置信的模样。
祝七昀道:怎么,付出性命时不曾犹豫,得偿所愿反倒迟疑了?
越祎破涕为笑,感激道:多谢魔尊成全!
祝七昀抬手开了结界。
越祎扶着玄溯起身,正要迈出去。
祝七昀忽然道:别怨我多此一问,是你追求的这道修?
这女修敢闯进来救人,又以命相换,想来也是个敢于追爱的性子。
两相比较,她们二人也没什么区别,结果却截然相反。
她想不明白,自己当年究竟输在了何处。
是我主动,越祎笑了笑,目露回忆道,只是我最开始爱的是他师兄。
玄溯低头望着越祎眉眼的笑意,好奇她又要做什么。
可是那人是个木头,我追得辛苦,就换了个人喜欢,好在溯郎是对我有意的,越祎语带深意,道,情爱本是让人开心,自然不必执着于一个不给自己回应的人,他不爱我,我就也不再爱他。
玄溯了然,这人竟是在不动神色地劝这魔修。
祝七昀嗤笑道:你是运气好,若是换了个人也不爱你,你又要如何?
越祎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烦恼的,道:那我会好好修炼,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修仙界的好男修已这么多,想来飞升之后更不知有几何了。即便真没有合心意的,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尽兴,何必非要从他人身上找寄托?
话落偷偷碰了碰玄溯。
玄溯适时给出反应,语带幽怨道:祎祎。
越祎安抚地抱住他的胳膊,道:魔尊,我们二人先告辞了,有缘再会。
随即出了结界,留下祝七昀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做人嘛,还是潇洒一点好( ̄▽ ̄)
第三十章 双生 [V]
走出很远,二人才放松下来,忍不住相视一笑。
越祎道:好不容易见你笑一次,却是易容,有些可惜了。
本是随口一说,却见玄溯抬手将易容解了,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笑意,道:这样还可惜吗?
越祎被惊艳了一下,不由道:难怪你要易容,这模样哪个女修见了不迷糊?
玄溯见她嘴上夸着,无情道心却没有一点动摇:
又将易容遮了回去。
越祎道:前面就是七绝城,还没有离开那魔修的地盘,你我顶着这假身份进去,再从中脱身才更稳妥些。
玄溯点头。
七绝山,魔尊寝宫。
男修行礼,对着上座的人道:启禀魔尊,那二人确实是来投奔七绝城的,属下怕被发现没有追得太近,远远地见那二人入了城,错不了。
祝七昀道:不必再跟了,随他们去吧。
越祎和玄溯进了一家客栈,交了灵石后上了楼。
我们换身衣服,改个易容,从窗户翻到后院,再从后门出去,越祎绕到屏风后面,换着衣服道,等出了城坐上灵舟,才是安全了。
嗯。
越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着镜子调整五官,将鼻翼唇形都改了一下,眼尾的弧度修得圆润了一些,又换了个眉形,转过身来时完全变了个模样。
玄溯有样学样,到了眉形,却无论如何都画不对称。
越祎笑道:我来帮你。
玄溯提袍坐在桌旁,越祎站在了他身前,以灵力幻化出一支墨笔,弯下腰,轻轻勾勒着眉梢。
玄溯放缓了呼吸,想象着越祎真正的面容,此刻该是什么神态。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风都轻了些,似乎不想打扰这画面。
玄溯脑中闪过几段记忆,忽然皱了下眉。
越祎没收住手,一下划出一道黑粉,抬手抹了抹,道:怎么?
玄溯忍住识海翻涌引起的头疼,没有说话。
越祎补上几笔,收回手,退到镜子前。
看看如何?
玄溯不答,看着镜子中的女修,道:越祎,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越祎也看着他,有些不解:以前?你是说多久以前?
我也不知。
或许千年,或许万年,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我只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宗门祭剑那次,再之前我没有印象了,越祎没放在心上,道,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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