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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淞宴(20)

    其实骆窈并不介怀。
    生日这个东西, 无论是自己还是旁人, 有人在意才是个节日, 没人在意就是个日子。
    她三岁以后没再过过生日,为什么说是三岁呢?因为再早些她没有记忆, 而那年她因为羡慕其他小朋友的生日蛋糕,特意数着日子等到那天,结果等到骆女士说:你生日又怎么样呢?是想提醒我那天有多痛苦吗?
    在那之前,骆窈以为所有的小孩都是在父母的期待下出生的, 然后就被上了一课。
    也因为这份期待,让她在这一天比其他任何一天都更加难堪。好笑的是,从那以后,她学会了更加坦然地索取。
    当然不是情份,是她能获得的快乐和利益。
    但这些不可能对纪亭衍说,就和她不过问他家里的事情一样,谈恋爱嘛,分寸要懂得掌握。
    骆窈快速地眨眨眼,敛去其中晦涩的情绪,没再拒绝那个荷包蛋。
    有人在乎,为什么要说不呢?
    荷包蛋被煎出了一圈焦皮,泡在汤里稍稍软化的时候口感最好,骆窈不怎么爱吃蛋黄,嫌噎得慌,就着热汤三下五除二地咽下去,听见纪亭衍开口说:我以后会记得。
    他对生日也没什么概念,总之年岁一天天增长,不庆祝好像也不会少块儿肉,但他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
    骆窈思绪回笼,闻言冲他笑了笑,眼尾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除了今天,还有七月十号。
    阴历?纪亭衍很快否定,示意她继续说。
    是我下凡的日子。小姑娘的表情和语气都跟开玩笑似的,纪亭衍却眸光沉静,认真点头。
    好,我记住了。
    骆窈笑意盈盈地将冷了又加热的蛋糕推过去,还转了一圈,把没有吃过的一边朝向他:呐,尝尝仙女的蛋糕。
    毕竟帮你许了愿的。
    第二天骆窈按约好的时间去了广播电台。相比电视台,在这儿她更加游刃有余,几个采访对象她都打过交道,气氛比昨天自在多了。
    我觉得今天的效果比昨天好。
    许一白是个尽善尽美的人,凡事力求做到最好,有一点瑕疵比大片污渍更让他觉得难受,骆窈听了开头就抢先拒绝:我们俩也就算了,人家几个大前辈可没功夫让我们返工啊。
    许一白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现实,难受地咬咬牙:成吧,改明儿我蹲在对编机旁边盯着磁带录好。
    骆窈想说若是放在以后你可能就轻松一些了,即使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片段也能剪到一块,瑕疵都能升华出高度。
    她笑了笑,倏地听见周苗在不远处冲她打招呼:窈窈来,有事和你说。
    许一白很识趣地道:我先去趟洗手间。
    说起来,骆窈很久没见周苗了。因为避着岳秉,老太太几次要让她跟着一起去岳家她都找借口拒了,实习结束后电台也很少来。
    周苗显然对此有些不满,开口就怨道:好久没见你来家里玩儿了,前两天小游还念叨窈窈姐姐呢。
    骆窈不好意思:快毕业了有点忙。
    周苗露出看穿她的得意神情:这么忙,那有活儿也不能接了?
    那不能够啊,有钱怎么能不赚呢。骆窈厚脸皮地笑笑:什么活儿啊?
    也是配音。周苗挑眉,不过这回是给电视剧配音。
    她说了一个剧名,骆窈听了难掩惊讶:这班底不便宜吧?
    之前周苗帮她介绍好几份工作了,自然看清了这姑娘虽然漂亮话说得好,但内里其实是个小财迷。不过她并不反感,毕竟踏入社会谁不得学会一两句场面话,况且人家不偷不抢,都是凭本事赚的。
    因此听到这话,她肯定地颔首:制作方是燕城电视台,剧本都打磨了好几年,因为有个别演员的本音和角色不太贴合,所以要找一些合适的配音演员。
    角色有大有小,剧组打算在全国范围内筛选,我帮你要了一份材料,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最好下星期前给我答复。
    这靠的都是关系和人脉啊,骆窈感激地冲她道谢,仔细地将材料收好。
    谢什么。周苗拍拍她的头,毕业前这一阵确实很忙,等你空下来记得和翘翘小峥他们一起来玩儿啊,我记得你嫂子做的腌咸菜特别香。
    骆窈笑出声:好,我回去就和大嫂说您馋她的手艺了。
    周苗作势要打她:没大没小。
    □□十年代出了不少名著翻拍的影视作品,比如正在热播的《西游记》和已经拍摄完成的《红楼梦》,即便在影视剧井喷的三十年后,他们依旧是难以逾越的经典。
    周苗给她介绍的剧组同样也是名著翻拍,许是因为她穿越的这个世界与现实终究有差别,几个演员和她记忆中名字对不上号,但不出意外,这部剧播出之后,会成为每年都要重温的经典作品之一。
    骆窈坐在公交上,想了想,临时找了个站点下车:许一白,我突然想到有事儿要办,你自己回学校吧。
    那我直接向系里交差好了!许一白伸长脖子,你也不用再跑一趟了,反正我急着看成片呢!
    行!那辛苦你了!回头请你吃食堂!骆窈冲他挥挥手,换乘另一路公交。
    这部剧的原著有一套三本,篇幅很长,她记得那天在纪亭衍房间的书架上看到过。
    好吧,其实她就是懒得去图书馆抢座。
    骆窈来到春新路,凭着记忆找到纪亭衍的小家,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
    这几天雪没停过,按理说院里应该积了厚厚一层,可现在只有角落里堆着扫过的雪堆,地面上只剩薄薄一片。
    纪亭衍来过?
    只消稍微转个弯,骆窈便了然。
    他说过有空的时候会过来,现在正值假期,昨天在家属院大概率和父母相处不甚愉快,当然不想久待。
    阿衍哥?骆窈走到屋子里唤了两声,没听到回应,又去房间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影。
    可能出去了。
    她耸耸肩,去书架上找了那套书出来,准备先通读一遍。
    房间和上回来时有所不同,窗帘换了新的,窗框还补了一点漆,床单被褥看起来也不像是用过的,桌角那点缺口现在被一方格子桌布盖着。
    田螺公子啊。
    骆窈在心里感叹一句,脱掉外套,坐下看书,速战速决。
    但事与愿违,原著用的是文言文,读起来有些艰涩,没过多久,眼皮就被暖气烘得开始打架。
    菜市早就散了,纪亭衍去附近的副食品店买了些容易做的食材,准备回家烧饭。
    先淘好米上锅蒸,他把菜肉放到一边,打算回房换一件干活穿的旧袄。
    门一打开,他就愣住了,视线从门边的那双鞋移到书桌前已经趴着睡着的小姑娘身上,动作顿了顿,放轻脚步走进去。
    骆窈已经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熟了,翻开的书倒在她的脸上,只能看见半边红扑扑的脸蛋。
    纪亭衍唇角微微上扬,眸光都柔和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书拿开。
    小姑娘没有张嘴睡觉的习惯,但是嘴唇会微微撅着,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呼吸声还是有点不顺畅。
    纪亭衍眉心微蹙,抬手打算叫醒她:骆窈骆窈
    结果人家脾气还挺大,肩膀一耸一耸地抖掉他的手。纪亭衍失笑,再接再厉:骆窈醒醒,在这儿睡会感冒。
    好一会儿过去,骆窈才试探性地动了动眼皮,然后一点点撩开:阿衍哥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和娇嗔,仿佛一只慵懒的猫,撒娇似的,还用毛茸茸的尾巴在他面前晃呀晃,无意却准确地挠在他的心上。
    纪亭衍喉间一紧,不自觉上下滚了滚。
    他慌乱地转身,走到门边拿起她的鞋子,再过来时已经稳定好了情绪:地上凉。
    虽然屋子里有暖气,但这会儿大多都是水泥地面,光脚踩着跟夏天吃冰棍儿一般凉爽。
    骆窈穿着袜子呢,趴在椅背上歪头看他:不喜欢穿鞋。
    她以前的家里铺着各种各样的毯子,为的就是自在无拘束。薛家进门没有换鞋的习惯,她姑且认了,但纪亭衍将家里打扫得十分干净。
    地面用鬃毛扫帚细细扫过,又拿拖布墩了一遍,上头一颗沙砾都没有,她才放心地脱鞋。
    闻言,纪亭衍想了想说:先穿上,明天我去买地毯,好不好?
    八十年代是手工地毯的鼎盛时期,但大多销往国外,在国外掀起一阵风潮后,国内市场才刚刚起步。
    骆窈展颜一笑,也不多矫情,弯下腰将鞋子穿好。
    吃饭了么?
    两人异口同声,接着又同时笑起来。骆窈说:我在台里食堂吃过了。
    纪亭衍点头:那我去做饭,你继续看书。
    骆窈可不想错过相处的机会,跟着人出去道:文言文看着太累了,阿衍哥,书架上的书你都看过么?
    嗯。纪亭衍帮她围好围巾。
    那干脆你说给我听呗,我要找一个合适角色配音。
    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听过她配的广播剧,想到什么,纪亭衍忽然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问道:所有里面选一个么?
    骆窈没听出话里的不对劲,边回忆边说:我觉得玫笙、玉溪、阿芷这三个都不错。
    这三个都是剧中的配角,但人物本身的设定很有张力,播出以后受到的关注和讨论也比较多。
    当然了,戏份也是可供选择的角色中数一数二的,毕竟台词多报酬也多嘛。
    纪亭衍大概是回想了下剧情,沉默了会儿才开口:玫笙是歌女,经历过苦难,城府较深。玉溪身为名门闺秀,克己复礼,骨子里有股执拗。阿芷是礼少爷的丫鬟,天真活泼,但真心错付,性格大变,后半生都困在梦魇中。
    三个角色的情绪难度都不小,骆窈点了点下巴:阿衍哥觉得我适合哪个?
    纪亭衍抿了抿唇:单以你的声线贴合度来看,我觉得玫笙更妥当。
    声线?
    看来薛峥那小子也不是谁都炫耀啊。骆窈眉梢轻挑,忽然笑了,神秘兮兮地说:阿衍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纪亭衍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觉得她八成又要卖关子,心里没有多少期待,却仍然放下手中的青菜看向她:什么秘密?
    骆窈清嗓做了下调整,瞬间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还踮起了脚,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语带调戏:声线是可以变的呀。
    第28章 是一种病
    隔着电流的录音和现场直播的效果完全不同, 纪亭衍一时分不清是被这道风流的男声弄得不知所措,还是被她风流的动作染红了耳根。
    手中的青菜被他攥成了梅干菜。
    他的动作似乎快要成为应激反应,只不过这回被骆窈半路截住:又堵嘴?
    有本事用别的堵啊!
    她在心里不纯洁地腹诽, 一边又庆幸对方没将那把青菜直接塞她嘴巴里。
    纪亭衍的手被她紧紧握着, 刚用过水的冷白皮肤在冬季的气温中受了冻, 连关节都透着淡淡的红,骆窈后颈蔓延出一股热意, 很故意地张开嘴:我咬啦?
    要说正中她癖好红心的, 应该是梦中情手的战损皮肤。如果将其拟人化,那便是一个负伤的玉面美人, 他拥有不堪一击的表象, 却能轻易地操控人心,让她心底的破坏欲和占有欲无限拉扯。
    骆窈觉得,一种癖好被惯到极端,是一种病,不是好事。
    因此她不等纪亭衍反应,就放下他的手,还捂住搓了搓:算了,不舍得。
    不是让你别用冷水吗?你看, 手这么冰。
    纪亭衍默默叹一口气, 往木盆里兑了一些温水, 将两人的手都放进去:我的体温一直都是这样,你等会儿进屋戴好手套, 别沾手了。
    温热的水流流窜在他们十指之间,骆窈轻轻拨了拨,水流跟游鱼似的吻上皮肤。见纪亭衍不动声色,骆窈起了玩儿心, 一会儿捏捏他的虎口,一会儿挠挠他的掌心,男人很好欺负地任她摆弄,等差不多了才一把将人攥在手心,擦干手上的水。
    骆窈被他突然的霸道禁锢得动弹不得,抬头去看他认真的表情,某个瞬间忽然怔住,目光近乎在他脸上梭巡。
    她以前在脑海中做拟人化想象时,是从来没有具体五官特征的,只有模糊的一个影子,可刚刚居然变成了纪亭衍的样子。
    别说,挺让人心痒的。
    大四的住宿管得不严,骆窈完成了校庆的任务,不想继续浪费纪亭衍的假期,索性天天跑春新路。
    要不是他坚持两人不能一起过夜,骆窈还真想过整理一些行李搬过来。
    事实上也没多大差别了。
    今天因为怕冷多带一件外套,明天因为太累不想带书回去,东西一件件留在春新路,久而久之屋子里她的生活痕迹便越来越多。
    周六骆窈没回家,纪亭衍买了张手工羊毛地毯,是华侨商店的货,花样繁复但颜色沉稳,在房间里并不突兀。
    你怎么没等我一起去啊?友谊商店那儿也有卖,都是一家厂子生产出来的,一个出口一个内销,价格差不少呢。
    纪亭衍说:侨汇券平时没机会花。
    骆窈因为他不经意的炫富轻哼一声,跑过去帮忙铺地毯。
    他们有时候会出去下馆子,但大多时候更享受一起下厨,即使骆窈只会简单打个下手。
    而纪亭衍的厨艺不算好也不算坏,属于自力更生不得不自我养成的类型。
    毕竟以前跟着老人生活总会帮帮忙,后来和那样一个妈在一起估计也怎么没体会过妈妈的味道,仿照做实验的原理找到合适的用量和火候,美味够不上,但至少可以给一个好吃的评价。
    铺了地毯之后,骆窈便喜欢趴在上面看书,纪亭衍被她缠了几次拉下水,只能拿凳子当桌子写演讲稿,期间骆窈会翻身躺在他的腿上,询问原著剧情,大概找到一个合适的声线。
    骆窈贪心地想要试试三个角色,周苗清楚她的能力,也觉得多准备一些比较保险,转手把她的信息递给了剧组,要她等待通知。
    玫笙的声线最容易拿捏,凭借以前伪装名媛的经验和经历,骆窈也能很好地贴合玉溪的形象,至于阿芷的活泼可爱更是信手捏来,不过性格大变之后的情绪还有点捉摸不透。
    纪亭衍一心多用,时不时想出一些片段帮她丰富和完善人物形象。
    礼少爷允诺了阿芷一个名分,于是阿芷拒了青梅竹马的婚约和放出府成自由身的机会,甘愿和侯府签了死契。
    花言巧语,他看中阿芷的厨艺,可以聘回来做厨娘,也可以给她开一家酒肆啊。骆窈漫不经心地说。
    可能他对阿芷也是有情的?五十六回里阿芷得了天花,礼少爷明知自己没有染过还纪亭衍说到这里,自己先皱了眉,小说角色的命运难免有美化成分,但现实里病毒并不会与人共情,这种行为不可取。
    听他说着说着就代入了自己的专业,骆窈忍不住笑,说道:这一点不提,五十六回里还有一个情节,礼少爷和父母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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