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真的是因为阿芷的厨艺看中她,而且在相处的过程中喜欢上了阿芷,但喜欢的程度不够,不足以让礼少爷心甘情愿付出这个名分后面的代价,因此只能拖,拖到不可挽回了,只能负她。
纪亭衍皱眉:所以承诺之前他应该仔细考量自己的情况,如果没有办法解决现实障碍,就不该轻易说出口。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能把一辈子都规划好了再表白?骆窈半撑起身子,定定看着他。
纪亭衍想说可以,但话到嘴边又停住,忽然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冲动,似乎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他想了想,换了种说法:与其说礼少爷是因为父母的威胁而放弃阿芷,不如说他从始至终就没有认真,他已经预设好了两人没法在一起的结果,而且困境一来临就妥协了。
骆窈眼中的笑意忽然苍白了许多,撑着声音问:就算没有世俗阻碍,谁又能肯定他俩能在一起一辈子?
能不能和想不想是不一样的态度,很多科学实验在成功之前都被认为是不可能。
我态度很认真啊!骆窈睫毛颤了颤,眉尾悄声无息地落下来。
我有很认真地在谈恋爱。
但可能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她和花言巧语的礼少爷没什么两样吧。
骆窈泄气似的躺了下去,用书挡住整张脸。
纪亭衍见她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忙问: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闷闷的声音才从书底下传来:我也花言巧语。
什么时候?纪亭衍愣了下,随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恍然道,午饭做得不合你胃口?那下次你直说,我再重新做一份。
骆窈咬住嘴唇,笑得自己心脏都揪起来,又觉得荒谬。
真是个当局者迷的傻子。
活该落我手里。
假期转瞬即逝,纪亭衍重新回到研究所上班,骆窈也没再去春新路。教学楼终于开始供暖,她和舍友每天一起复习,脑子被各种知识点填到晕头转向。
窈窈,元旦晚会你参不参加啊?
今天食堂有定点加餐,几人早早就来排队,势必要将死掉的脑细胞好好补回来。
骆窈喝了口鸡汤,皱着眉头说:哪儿来的功夫?
大学最后一场考试在即,成败在此一举,不临时多抱抱佛脚去参加什么元旦晚会?
是她以前参加的还不够多么?
杨雯雯却很有兴致:毕竟最后一年了嘛,就当凑个热闹了。我俩是得准备校庆,不然也想上台演个节目。
骆窈摇头:没兴趣。
表演节目还得筹划排练各种准备,时间就是分数,她可是很好学的。
李梅香插嘴道:我听隔壁宿舍的人说,梁雅乐选上主持人了。
校庆主持人落选的时候她可没少在我们面前说酸话,这会儿居然只和隔壁的人炫耀。杨雯雯撇撇嘴道。
管她呢。骆窈夹了一块粉蒸肉,不以为意,这俩没有可比性,她酸是因为她羡慕又得不到。
元旦晚会怎么能和校庆的重要程度相提并论,不过以梁雅乐同志桑塔纳的身家,她还以为会上演捐栋教学楼换名额的戏码呢,又或者是,给你五十万,你必须放弃这个主持人的机会。
窈窈你真不去啊?不出演节目也可以当观众嘛,听说今年学生会还办了抽奖活动呢。
骆窈脱口而出:什么奖品,五十万现金?
两人异口同声:做梦呢!
开个玩笑。骆窈咯咯笑道,当观众也要看我的档期啊,到时候再说吧。
五十万奖金等不等得来未可知,骆窈先等来了纪亭衍的讲座。
放假的时候他就提前告诉了她时间地点,连着三天三个学校。
我和校方打好招呼了,你到时候提前来找我,我带你一起进去。
骆窈苦恼:我的配音面试也在那几天啊,只能去燕大那场了。
纪亭衍安慰她:没关系,内容都是一样的,你哪天来都行。
还真以为我能认真听讲座?骆窈耸耸鼻子:一场就一场吧。
纪亭衍点头:如果到时候我忙不过来,也可以让岳秉给你领路。
别!骆窈暗忖这人还真是心大,推脱道,燕大我还是认得路的。
面试地点定在电视剧制作中心,离燕广有些远,坐公交得转两趟。
正所谓冤家路窄,骆窈刚到的时候,路边正停下一辆黑色桑塔纳,她不记得车牌,只觉得不会这么巧吧,结果门一开,下车的正是梁雅乐。
其实要说她俩有什么大矛盾,也道不出个一二三四,至少就骆窈看来,这人就和小孩儿似的,有些幼稚,觉得你跟我一样是本地人就该站在我这边,你跟她们一起就是背叛!背叛者没有好下场!
于是凡事都得别个苗头,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至高点。
你居然也来面试?有一段时间没见,梁雅乐换了个发型,从和骆窈相似的偏分大波浪变成了黑长直,确实更加适合她。
闻言,骆窈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居然换发型了?
梁雅乐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梗着脖子道:不行啊,关你什么事?
骆窈点头:关你什么事?
梁雅乐愣了下,随后轻哼一声,踩着大步就往前走。骆窈看见有人在不远处等着她,见梁雅乐过去立马打了声招呼,后者很快无视一群正在等候的面试者,先一步进了房间。
老老实实参加了几次面试的骆窈叹了口气,她居然有点怀念这种优先权了。
外头等着的男女老少都有,有个小孩子因为太过好动,被家长死死箍在怀里,像一只被摁住壳的小乌龟。
骆窈坐在面对门的椅子上,旁边坐下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着深灰色的袄子,从随身拎着的袋子里掏出了毛线,打算织毛衣。
骆窈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她的举动,而是她觉得一般老演员都有了自己的资历和代表作品,要配音也都是剧组直接找上门商谈。
可能是因为好奇吧,她尤其注意这位老太太,发现她真的跟在自己家似的轻松,一点儿也没觉着是来参加面试的。
骆窈终于忍不住问:奶奶,你也是来参加面试的么?
是哦。老太太用长针在头发上划了两下,又将老花镜往上推,问道,姑娘你来试哪个角色啊?
玫笙、玉溪和阿芷。
老太太听了,皱起眉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你适合玫笙。
骆窈笑道:您难道只配过一个类型的角色么?
这道理没错,配音演员的声线都是多变的,可老太太却不高兴了:你适合玫笙。
骆窈挑眉,几个意思?
正在这时,刚才领着梁雅乐进去的工作人员正好出来,冲她身边的老太太说:您来了怎么还待在这儿啊,里头面试都开始了,您不是说要把关的么?
原来不是面试的,而是面试别人的。
骆窈又叹了口气。
老太太进去没多久,梁雅乐就出来了,表情颇为得意,看来结果应该很不错。她没急着走,而是在骆窈身边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还整理了下裙摆。
骆窈不说话,默默翻看自己做的笔记。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等你吗?
骆窈还是没说话。
梁雅乐有些不高兴地揭晓谜底:当然是为了
下一位,骆窈。
来了。骆窈利索地起身,余光还能看见梁雅乐气得够呛的表情。
不算喊人的工作人员,房间内也有二十来个人,或坐或站地一字排开,阵仗上就给人以紧张感。
骆窈做了个开场白和自我介绍,穿着马甲的男人说:报上来的信息是玫笙、玉溪和阿芷对吧,宛姐说你适合玫笙,那先来试试阿芷吧!
马甲旁边正是刚才在外头见过的老太太宛姐,闻言立马皱眉:别听他的,你试玫笙。
马甲男也不生气,说:我是导演。
老太太:我是编剧。
其他人似乎对他们的互动习以为常,也没见人上来阻止,任由他俩争论:刚才那个已经定了玫笙了,还试玫笙做什么?
刚才那个我没同意。
让你把关,不是需要你点头。
总之我没同意,骆窈是吧,你试一下玫笙。
阿芷。
两位老师。骆窈不得不出声打断,丛容一笑,七十回不是有段玫笙和阿芷的对手戏么?不如我试一试这段,二位也可以两个角色都听一听。
两人想了想,都没反对,马甲导演对旁边说:拿三十八集的剧本给她。
很快,就有人将剧本拿来了,骆窈道了谢,大致扫了一边内容,台词比原著白话一些,但意思相差无几,骆窈很快调整好,上来就是一句。
少爷。
老太太神色郑重起来。
这段是阿芷扮作小厮和礼少爷一起来到花船上消遣,无意中从喝醉的礼少爷口中听到真相,心情陡然发生变化的重要桥段。
玫笙的表现则先是讽刺,后变可惜,然后愤怒,最后又是讽刺。
对于演员来说,声台形表缺一不可,但对于配音演员来说,只有通过声音来表达情绪和内容,一要贴脸,二要贴角色,表现力不比肢体神态来得差。
少爷。
比如骆窈只靠这两声少爷,就让在场的人听出了背后的爱恨纠葛。
一声爱,一声恨。他们跟了剧组几个月,对情节自然有所掌握,有的人甚至闭上眼都能想到剧中阿芷的模样,可过了会儿又听。
脑海中又变成玫笙了。
骆窈配音需要代入情绪,但向来抽离得很快,没人喊停,她就将这段从头到尾演绎完毕,然后才变回了自己声音。
我的试音结束了。
老太太的表情很是纠结:你适合阿芷。
马甲导演说:我觉得玫笙也不错。
合着这两人一定要不对付才行是吧?骆窈眨眨眼,开口道:其实玉溪也可以试试。
十几分钟后,骆窈从里面出来,梁雅乐居然还没走,见到她立马站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发问:怎么样了?
出来喊人的工作人员以为她问的是自己,说:你的角色导演他们还要再商议一下。
梁雅乐一愣:不是已经定了玫笙么?
工作人员干笑:现在还需要商议一下。
梁雅乐懂了,瞪了骆窈一眼。骆窈很和善地笑了笑:其实你可以不用等我的。
第二天是纪亭衍的讲座,骆窈难得翘了一节课。
最近几天的天气都阴沉沉的,今天难得出太阳,温度却比往常更低,冻得骆窈果断放弃打扮,换上厚实的棉服。
欸骆窈,要上课了你去哪儿啊?许一白刚从校传达室出来,提着一大袋的包裹。
骆窈觉得自己睫毛都结了霜,懒得找借口:翘课出去。
身为班长的许一白:
他哭笑不得地说:好歹找个理由糊弄糊弄我啊。
骆窈双手插在兜里,很没诚意地说:不是贿赂了你一顿食堂么?
得。许一白不再多说,反正上了大四辅导员都管得松,他也没有这么古板,只从包裹的绑带中抽出来一封信,喏,你的信,去传达室的时候看见就顺带拿来了。
骆窈不想伸手,示意他放到自己的包里,许一白哑然失笑,倒也照做。
许是还有别的活动,今天燕大校园里的人出奇得多,一群朝气蓬勃的男生女生赶着说要围观足球赛,接着又路过到阅览厅参加读书会的文艺青年,其间穿插着几个上课快要迟到的飞毛腿,还有不少穿西服打领带人士。
骆窈排队登记都花了一些时间,没看到纪亭衍等在附近,顺带问了门卫大礼堂的方向,准备自己先往那儿走。
她全身上下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岳秉见到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路过第三次的时候才试探性地问:窈窈?
故意没打招呼的骆窈眨眨眼:是你啊岳秉!
你怎么穿这么多!岳秉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还拍拍她厚实的肩膀,走吧,我带你过去,师兄那边实在忙不过来,好多人找他,你别介意啊。
他的态度很自然,自然到让骆窈觉得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这种情况下再别扭反而显得她心里有猫腻,于是骆窈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都说了我认得路呢,小看我是怎么着?
师兄不是担心你这个家属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还没被师兄这么关心过呢!
听听这话说的,哪里像她的爱慕者,反倒像她男朋友的迷弟啊?
骆窈故意哼了一声:那改明儿我让他也关照关照你,让你多打打杂。
成啊没问题,帮助师兄我乐意。岳秉笑嘻嘻地将人带到大礼堂,刚到门口就有人喊他。
岳秉你上哪儿去了?快过来一下!
岳秉应了一声,快速交代骆窈:你一会儿就坐在第二排左数第六个的座位,专门给你留着的,别坐错了。师兄现在在和几个教授说话,我待会儿进去和他说一声你来了,估计他们谈完讲座差不多也开始了。
你要是有话呢,我带进去也行,如果是悄悄话那就等结束了你俩私下里去讲,时间宝贵啊,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
进去吧你!骆窈没好气地赶人,岳秉笑出两排大白牙,爽朗地拍拍她的头。
没大没小!
他俩说话的时间,身后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很有秩序地填满了一排排座位,骆窈站在这儿太过显眼,于是找到第二排的座位坐下。
前三排的座位应该都是特意留着的,这会儿还没多少人,骆窈把包放到腿上,注意到没拉好的拉链,这才想起来许一白给她捎带的信。
骆窈掏出来一看,还挺厚,上面的字迹歪七扭八,跟外文似的。
第29章 这些我私藏了
骆窈在这儿可没有什么外国朋友, 猜测大概是弗洛朗寄来的照片。
这位外国友人,从大洋彼岸直奔燕城,又从燕城出发自东向西绕了一大圈, 最后在一个沿海小镇将洗好的照片寄给她。
这时候彩照贵, 但人们对于美的追求逐渐旺盛, 咬咬牙,权当纪念意义无价。如此说来, 骆窈占了弗洛朗很大一个便宜。
照片一共八张, 三张两两重复的合照,剩下是她指导拍摄的特写, 效果出奇得好。
烘托气氛的光线, 丰富背景的银杏树和金灿灿的银杏叶,男人侧向镜头的角度正好,眼中有光。纤长的手指搭在袖口上,弯曲的程度刚好展现出骨骼的走向,袖扣半解,衣料掀开一个小角,露出小部分腕骨,似乎能有无限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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