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罪魁祸首正抖搂着毛皮上的水,绿得静湖般的大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着。
皇帝祭祀场面甚大,器具车马侍从,一路尽显示威仪,仅到行宫就要小半月,乔郁可不是能静下心来的人,此时又是多事之秋,乔郁心中烦躁,然而身边无人可诉,便带着这只小猫,虽然于礼不合,只是他行事素来荒谬张扬,礼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猫儿毛色雪白,糯米团子似得干净漂亮,只是一路上到底无聊,乔郁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猫儿常常自己跑下去,倒是知道回来,只是昨夜一场雨,猫上马车时已从雪团变成了泥团,毛发已被泥粘成一处,乔郁当时正在与一位文官谈事,看见这黑乎乎的东西上来只觉得太阳穴砰砰地跳。
今日他屈尊降贵亲自服侍,猫刚放到浴盆中就一下炸开,从乔郁手中窜了出去。
一人一猫对视。
乔郁瞪它瞪了半天,才猛地意识到实在不该和这么个小玩意置气。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阿璧,他不叫我舒坦,你也不想让本相安生?他放弃的姿态如此明显,阿璧警惕地四下打量,又蹦跶回了桌上,粉粉的舌头舔了舔乔郁搭在桌上的手,他哼笑一声,没良心的小东西。本想摸一摸,却因为上面的泥水实在下不去手。
他捻了捻指尖,道:就不能乖乖听话吗?
寒潭原本已进来了,闻言又退了出去。
乔郁敛眉,进来说话。
寒潭道:元大人来了。
乔郁躺得松松垮垮,听到元簪笔来了,猛地起身。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热切,好像自己十分想见元簪笔似的,太不矜持,太没面子,遂又慢悠悠地坐了回去,矜傲地问:元大人来做什么?
元簪笔送的东西他看见了,当打开盒子的时候他一时之间不明白究竟是自己有病,还是元簪笔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那丑得人神共愤的玩意此刻就摆在马车上,明晃晃的,丑得扎眼睛,与乔郁古雅华贵的马车极不搭调。
寒潭道:元大人只说有些私事同大人说。
乔郁笑道:我与元大人有什么私事可说,难不成我和元大人有私情不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认即便乱也乱得极漂亮后才放下手,还是说,元大人无论要见哪位大人,都说是私事?他明明已从车帘掀开的一角看见元簪笔,却仍语调绵软,阴阳怪气地说个不停。
元簪笔道:乔相。
乔郁笑着说:元大人竟在这,是本相失礼了。他一顿,声音里似乎带着点笑意,不过纵然大人在,本相也要说清楚,本相与元大人,可有什么私情吗?
元簪笔听他语气好像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有点怨怼,以及几乎微不可查的娇嗔?
要是有第二个人听见了元簪笔的心中所想都会恨不得掀开他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于是元簪笔语气平和地叫了一声,月中。
乔郁在阿璧身上无处安放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他很想长叹一声,怒气冲冲地问元簪笔这算怎么回事,你拿本相当什么?看本相因你一举一动忧心无比你可是十分得意?既然做了且做得绝些,这样欲断不断得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还想再利用本相一回,还想再骗一回?
他一时愤懑,元簪笔不来还好,一来简直宛如向火器库中泼尽松油然后放火。
元簪笔掀开帘子。
乔郁猛地抬眼望他。
乔郁道:哦,原来元大人长这个样子。
元簪笔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低头摸了摸鼻子。
这个动作元簪笔少年时都极少做,由他这样少笑又冷清的人做起来非常漂亮,几乎有点天真无辜了。
乔郁一噎。
他想,我方才想什么来着?
元簪笔轻声道:昨日我那的人捡了个坠子,小雪说乔相猫身上的,他将光芒柔和的羊脂玉坠放到乔郁手边,我想物归原主。
他抬手,手指压在玉坠上,与元簪笔的指尖相隔不过几根头发。
元簪笔能感受到乔郁手指微凉,泛着湿气。
没了?乔郁问。
元簪笔道:还应有什么?
乔郁想,倘若自己现在伸手,将元簪笔扯到怀中撕扯亲吻,元簪笔大概不会恼怒,反而会洋洋自得。
洋洋自得乔郁竟然是这样一个被骗了一次两次三次,还能继续心甘情愿被骗的傻子。
元簪笔将手往后一撤,只来得及动一寸,乔郁扬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他按着元簪笔的手,慢慢地将手指插=进元簪笔的指缝中。
元簪笔嘴角似乎向上扬了一下。
乔郁扣着元簪笔的手,将他的手拽到自己那边,不必思索,抓着元簪笔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
元簪笔的身体僵了僵。
他的反应如此微小,若不是乔郁与他手指贴合,或许根本感受不到这只手一瞬将的僵硬,但只有这么一瞬间,就足够乔郁轻笑出声。
他在笑元簪笔故作姿态,他在笑自己万劫不复。
于是偏过头,轻轻地琢吻元簪笔掌心,舌尖顺着掌纹一路舔过去,好像尝到了什么可口的糖,非要一点一点地舔化,半点不留才好。
倘若阿璧有灵,大概会觉得乔郁的动作同自己方才十分相似。
乔郁抬眼,他眼睛极黑,有些水意就格外明显,元大人在朝中一向风评极佳,正人君子、学养深厚、出身名门、战功赫赫,他一字一顿,元璧,你万事处理得妥帖,我很想看看,我们的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
第60章
元大人静静地望着乔郁,他的眼神极平静,仿佛乔郁一番话让他并无一点动摇,元簪笔声音轻得像是叹息,道:我有什么不能收场的。
诚如乔郁所说,元簪笔出身名门战功赫赫,无论哪个皇子登基,对于元簪笔只有重用与放在朝中当摆设两个选项,绝不会如乔郁一般如履薄冰,现在无论乔相怎么弄得元簪笔面上无光,他日亦了无痕迹。
乔郁几乎都要从他那双沉静透彻的眼中看出点悲天悯人来了。
元簪笔略前倾身,却道:虽然朝中废太子之声甚嚣尘上,仿佛背后有陛下的意思,然毕竟君心难测,
乔郁扯了扯元簪笔垂落的长发,微弱的痛楚打断了元簪笔的话,乔郁神情有点恼怒,你我除了这些便没什么可谈了?他长眉扬起,不满的情绪都要从黝黑的眸子里溢出来了,情态可人,一举一动都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乔郁倒无什么癖好,或者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中不算十分正常,但他长得实在漂亮,一张脸美得艳丽,美得不讲道理,因而再怎么俏丽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都不违和。
元簪笔一时无言。
他当然知道乔郁这样的言谈举止不过是为了让他闭嘴。
他们两个怎么不知道君心难测?怎么不知道皇帝待人素无真心?乔郁位高权重,然地位不稳,似九重楼阁为独木所支,他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两人在许多方面不得不说有好些类同之处,比如说元簪笔明知乔郁清楚,却还要提醒,乔郁纵然明白他此言全部出自真心实意,却也不会听。
两人相顾无言,乔郁见他坐在那一言不发,虽然元簪笔不说话是因他制止,见到他只坐着却当真不满。
若无国事,两人竟无话可说了。
少年时自然无大事,两人便是从夕阳西沉聊到东方渐白也常有,而今关系似乎亲近极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做了个遍,恩怨算也算不清楚,偏偏对着无话,比初见更生疏些。
乔郁还攥着元簪笔的手,两人手指严丝合缝地握在一处,真是说不出的亲昵贴合,只隔着一层皮仿佛就能血肉相融似的,乔郁抓他手却觉得和抓个死人心情没什么分别,冷冷淡淡,毫无兴致,但要他放手,他又不甘心,于是只好攥紧,元簪笔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他的眼神逼了回去。
元簪笔当然能用力把手抽回来,然而现在两人的关系都到了这个地步,元簪笔不愿意再雪上加霜。
阿璧浑圆得明珠似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娇嫩地喵了一声,将桌子上的饰物衔去了。
阿璧大而蓬松的尾巴在元簪笔手背上扫过。
元簪笔拿没被抓住的手撑额坐着,不知想起什么,忽地一笑,他笑时犹然看着乔郁,眼神柔和清亮,笑意星星点点,这笑在乔郁意料之外,看得他一愣,后者手指小小地用了下力,笑什么?
元簪笔笑容还未收,语气有几分无可奈何地说:我笑我与乔相还未拜堂成亲,相濡以沫地过了好多年,而今对坐着却好像想合离又儿孙满堂合离不得的怨侣。
乔郁想笑,又不想让元簪笔知道自己被哄好好得极轻易,要笑不笑憋得难受,于是只好低头,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便说不得别的了。
元簪笔的嘴唇又软又凉,与他双唇轻轻地贴合着,吐息热热地落在脸上,任乔郁如何冷酷无情都被化得一滩水般,更何况,他对元簪笔之用情既深而疯,虽不是寻常人喜欢人的喜欢法,可其中情愫到底是真的。
因为乔郁没推开他,元簪笔的动作大了些,亲他时仍是和缓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或者怕吓到他似的。
阿璧一跃到书桌上,尾巴晃来晃去,长长的白毛落在砚台中,瞬间黑了一大块,阿璧不明所以,转着头去舔自己的尾巴,雪团子似的猫登时黑,要是乔郁还能分神过来,定然要抓着阿璧的后颈将它扔出去叫人洗。
阿璧尾巴垂在雪白雪白的宣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黑痕。
乔郁毫不客气地将送上来的元簪笔里里外外亲了个遍,手有意无意地揽着元簪笔的腰,元大人衣裳穿得一丝不苟,手就不容易伸进去,乔郁没什么伺候人的经验,一面亲他,一面与那系法繁杂腰带斗争,弄了半天只扯松了一点,气得乔相忍不住在元簪笔嘴唇上用力咬上一口。
待松开,乔郁贴着元簪笔被他咬出牙印的上唇,有点咬牙切齿地说:元大人,好会哄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记好不记打,上一刻才想了绝不叫元簪笔如意,下一刻脸就被自己打肿了。
天大的事元簪笔做了就做了,还不同他认错,几十日僵持不下视如流水,浑然不放在心上。
乔郁与元簪笔对视。
这人眼睛亮,良善无辜都写在了眼睛里,偏偏叫乔郁看出了可恶来。
若他是元簪笔,大概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本来就没错。朝堂之上自然利字为先,有个傻子做刀冲锋陷阵自己在后面坐收渔利有什么不好?元簪笔恐怕已经够厚道,要是乔郁自己,指不定要怎么利用这片真心呢。
他想的明白,然而被利用的是自己,就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元簪笔不认错,只是姿态放低,便能将他哄得服服帖帖,新仇旧怨一笔勾销,哪有这样的道理?
元簪笔与他额贴着额,双唇近在咫尺,他却不动,只道:不会哄。说话软的要是小雪在这恐怕要瞪掉眼珠,在少年人眼里心中,他家大人一贯与这些事不沾边,最不解风情。
心上人近在咫尺,乔郁目光从他被咬出几个印子的嘴唇上挪开,听元簪笔这样说话只觉得骨头都是麻的,他不由得冷笑道:元大人过谦了。
元簪笔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乔郁的嘴唇,也不深入,好像只为了和他亲近而亲近一样,低声道:要是会哄人,月中也不至于生我这么久的气。
乔郁听得目瞪口呆,看得瞠目结舌,心中酸软一片,既恨不得马上同他耳鬓厮磨告诉他自己不气,又震惊于元簪笔这般无耻,他这些时日哪里哄过?利用的正大光明,被发现了更是理直气壮,何时放低过身段来认错?
以往都是旁人大骂他颠倒黑白,今日乔相自己体会了一把,五味杂陈。
听听听听,方才还是乔相,这时候就是月中了。
乔郁震怒,却不得不承认,这样子的元簪笔他受用极了,一时不上不下,对着这样的元簪笔说不出重话,可还不甘心先前的事就这么轻轻揭过,顶着元簪笔软得不行的眼神乔郁如坐针毡,半天才说出句,你先前哪里哄过?
元簪笔垂了眼睛。
从乔郁的角度看,元大人这模样真是可怜极了,示弱极了,乔郁同元簪笔认识十几年从来没见他这样过,心里难受的要命,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生怕这样子的元大人说出什么,他又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成了元大人手里的一柄快刀。
长长的睫毛垂着,几乎成了片小小的阴影,元簪笔好像不敢抬眼看他似的,轻而郑重道:是我错了。
这四个字猝然落下,差点把乔郁砸懵了。
他甚至不想管元簪笔是不是在做戏了,也不愿意思量这位心思深沉的元大人还有什么其他目的,只想亲一亲他垂下的眼睛,不知湿漉漉的舌尖舔过眼睑,元簪笔是笑着看他,还是将眼睛闭上。
乔郁掐着指尖,没说话。
朝中常有人说他是精怪,譬如狐狸之类的,总之是祸国不详的东西,蛊惑人心操纵时局,他嗤之以鼻,从来知晓人心难以操控,别说他是妖物,就是神仙也无可奈何。
得叫人看看,乔郁不着边际地想,他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么称得上妖物,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元大人才会玩弄人心呢。
这才叫狐狸精,明知道元簪笔不可能没有目的,却只叫人想把心剖出来递给他,还怕蹭他满指的心口血。
乔郁不说话,元簪笔便也不说。
这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反而比刚才远了点,乔郁目不转睛地看着元簪笔的脸,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然而半点不清楚元簪笔心中所想。
难得没有人管,阿璧试探地叫了几声,发现没有一个人理它,胆子就大了起来,它跳上书桌,在上面转了两圈,墨干得差不多了,只在宣纸上留下了浅浅的黑印子,它觉得无趣,尾巴在书桌上一扫,只听一声脆响,乔相的玉笔架被扫了下去,登时碎成几节。
玉屑四溅。
阿璧被玉碎的响声吓了一跳,身上的毛炸作一团,鬼鬼祟祟地抬头,然而无人搭理,它下一刻却感受出几分好玩来,又如法炮制地将茶杯扫了一下去。
啪。
响声清脆。
乔郁抬眼。
第61章
阿璧歪头,娇憨地叫了几声,乔郁硬生生地在沾着污泥的猫脸上看出了类似于无辜的情绪,阿璧甩了甩尾巴,轻盈地从桌子上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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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照破山河(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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