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阵阵。
居且并没有如许栀所想的那般城破如山倒,而是应对得当,反击迅速。
许栀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城楼,他长发束起,随风飘扬,抹去了妆容,他其实是个相当清秀漂亮的少年。
他得知了羽先生的消息,原以为万无一失,先前城中也并无防备,此刻攻城车已在城下。
城楼上突然有了响动。
他眯起眼,只看一团团黑色。
许栀愣了愣,高声道:传令下去,退!
但已来不及了,半透明的油泼天而下,城下的将士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浇了一头一脸。
下一秒,数千支箭倾泻而下,箭头有火,遇到了油一瞬间便炸开了花。
热浪席卷而来,许栀触目所及,皆是血焰滚滚,焦糊味已经吹到了他面前。
阵型瞬间溃散,不少人慌不择路,跳入了护城河中。
城门大开,青州军士如同潮水般倾泻而出。
许栀身边一男人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吼声在凌乱的马蹄声呼喊声中快要听不见,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你不是说元簪笔已死,和那些火油都被炸上天了吗!
许栀瞳孔一震,少年纤细的手猛地抓住男人的肩膀,将他往身前一甩。
血花倾泻而出。
那人身体颤了颤,瞪的硕大的眼睛仍死死地盯着他。
许栀松开手。
尸体砰地倒地。
尸体插着的箭还在颤动。
元簪笔放下弓。
许栀高声道:传我的命令,后阵变前阵,撤!
这种时候除却不论服不服从命令似乎都会死,但服从命令可能会死的不那么快,军队慌乱一阵,又勉强稳住,如许栀所说地变阵,后撤。
许栀咬了咬牙。
铺天箭雨随之而来。
元簪笔这一下实在令人缩手不及,军中踩踏无数,士气大跌。
明明多人看见元簪笔死了,探子所报乔郁反应也是失魂落魄,唯一可用的梅应琴也出事了,怎会
许栀一愣。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感觉不对了。
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
他将尹雨造成了神像,令颠沛流离的百姓信服,帮助尹雨在青州搅弄风雨,世家出于利益对于他们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谋反这样天大的事,仿佛轻飘飘地就做成了。
乔元二人来了,两人在整治地方上却有手段,但军事上却无什么起色。
之后元簪笔遇刺,梅应弦中毒,乔郁孤立无援。
许栀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马匹疾驰,他回身挥剑打落剑雨。
小雪勒紧马匹,到元簪笔身边,道:大人,追吗?
元簪笔道:不追。
小雪疑惑地望着他,道:穷寇莫追?
元簪笔道:令军队前进六十里,驻扎在饶原城外,放出消息,有想出城者我军一律不拦,亦不追究,仍与寻常百姓一样,回到朝廷治下城池,赐地赐粮。
小雪道:负隅抵抗者呢?
元簪笔垂眸,看见了一片焦尸。
落日与护城河血色交相辉映,尸体漂浮在水面上,火油与烧焦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是人间地狱中都难以得见的场景。
元簪笔道:除却主谋,大抵不会有。
青州叛军,军是少数,大多是活不下去的百姓。
倘若有饭食所依,哪怕活得如同狗一般,他们也不会谋反。
元簪笔拿的是一个死人的弓。
他轻轻擦磨弓箭上的名字,道:行军吧。
此役过后,叛军必然士气大散,先前亦有劝降,不过被叛军当做了笑话。
大军行军一路尽是尸体,青州军大多不曾打过仗,却并不恐惧,反而士气大增。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条前途光明的路,一条与功成名就封妻荫子相关的路。
元簪笔一路无言。
他本就不是多言的人,今日更加沉默。
小雪见他神色冷漠,目光却不知看在哪里,忍不住道:大人心情不好?
元簪笔摇摇头,道:你先前说,想要干吏来治理青州。
小雪点头。
元簪笔道:你姐姐让我告诉你,不说我等能否插手,就算真的插手,将干吏派来,我等百年之后,青州怎么办,只一青州,魏朝偌大十三州又该如何?
小雪微微怔住。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思考这些实在是难事。
他同元簪笔在一起,杀人的时候比动脑子的时候要少得多。
小雪道:万般皆是治标不治本之策。风吹起少年人的头发,请大人明示。
元簪笔却没再开口。
当年元簪缨确实想到了很好的办法,他想让所有人都能活着,像人一样地活着。
但他死了。
之后任凭朝局如何动荡,世家如何贪渎,如何与官员勾结,有识之士提出的法子不过杯水车薪。
因为宁佑党人的下场谁都看得一清二楚,宁佑党碑文还立在魏朝各处。
许栀退回饶原城。
元簪笔离饶原不近不远,能让他们看见,又不会妨碍他们出城。
城中人心惶惶,混乱非常。
当日元簪笔所说散布谣言的探子,确实在今日派上了作用。
许栀面无表情地听完手下来报,详细地讲完了朝廷会如何对待叛军,凡事放下武器者,一律不杀,仍与寻常百姓一般。
除却主谋。
当然除却主谋。
几位羽先生所封的将军疾步到许栀书房,焦急道:大人可听说了城中传闻?
许栀道:城中传闻大多不怀好意,不过是为了扰乱军心,有何可听?
他是少年人,说起话来很有少年人的傲气。
只是这样的傲气在混乱的饶原城刺史书房中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相反,众人看着这个年轻人,心中懊恼不忿兼而有之。
大人,不知羽先生还有什么计策?
许栀几乎想要冷笑了。
羽先生有什么计策?
他能有什么计策?
他不过是个被扶持上去的傀儡,可惜一枚棋子却以为自己下棋人了,这些人更是愚蠢,他为了拉拢有些势力的小家族才将这些人加封所谓大将军州守等,平日里只贪图享乐,帮不上一点忙不算,现在还要扰乱军心!
许栀扯出一个笑来,楚大人有何高见?
被许栀称为楚大人的男人沉默片刻,道:朝廷派了元乔两人来,两人也算他顿了顿,励精图治,青州面貌不似从前,先前我等确实对朝廷不满,但也是因为朝廷没有作为,今日派来了这样的官员,他看着许栀的脸色,一口气将话都说了出来,况且,元簪笔还说了不追究,如他这样的身份官职,大概一诺千金,不会撒谎。
许栀敲了敲桌子,道:楚大人可知什么叫除却主谋吗?
那位楚大人的面色白了大半。
许栀冷笑:寻常百姓元簪笔或可既往不咎,像几位大人已经加官进爵的身份,难道元簪笔还会放过?尔等皆是他人功业上的大好头颅,元簪笔不杀你们,如何显得他有功呢?
许栀这话刻薄至极。
楚大人脸色又白又红,猛地拔出剑来,朝许栀刺去。
少年人身影飘忽,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楚大人一愣,下一刻便是剧痛席卷而来。
他连吐数口血,打透了胸前衣裳。
许栀拔出佩剑。
他面色沉静,全然没有被偷袭的恼怒。
婢女吓得面无人色。
许栀拿袖子擦了擦剑。
剑身清亮。
许栀对着剑,似乎在欣赏剑中自己的容貌。
他道:就算杀了我,只显得尔等是三姓家奴罢了,乔元二人眼中都容不得沙子,与其内讧,不如拼死一战,或许还能置死地而后生。
房中人哪里还敢说话,战战兢兢地望着这个少年。
下去吧。他道。
几人如获大赦地走了。
许栀吩咐道:将书房烧了。
手下一愣,大人?
将书房烧了。他面无表情地重复:烧干净。
手下见他面色不好,忙不迭地跑了下去。
许栀吹了吹剑。
他的头发落在剑上,立刻变成了两截。
这样锋利的剑,还是他家主人临行前送给他的。
许栀坐在椅子上。
无论如何,他在青州所作所为皆不算失败。
他走前,自家主人所说的一举一动仍历历在目。
可若是青州重归朝廷控制,那这一切不都是白忙了吗?许栀问,那时候他还不叫许栀,但这不很重要,因为除了他的主人和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请恕属下无礼,属下不明白主人为何要这样做。
他对面身份尊贵容貌清雅的人笑了,青州不过是一点火。他剪下烛芯,轻轻地吹灭了,而其他十二州,则是柴。朝廷多年所作所为皆是火上浇油,哪怕有元簪缨,也不过是聊胜于无。他放下剪刀,事情越大越好,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许栀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过毕竟是谋反,男人笑问他:你不怕吗?
许栀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怕的,他疑惑而笃定地说:主人叫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少年人眼神清亮,我不害怕。
许栀将剑上的血擦干净。
他记得主人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笑。
但他还是希望对方多笑笑的。
于是这少年人自以为懂了任务的真谛,笑着叫来了手下,道:传我的命令,告诉元簪笔,他若是不退兵,我便要杀人。
属下一愣,道:杀谁?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屠城。
那人的佩剑啪地落下。
许栀披上衣服,悠闲地走出府邸。
身后,火光纷飞。
他还有从中州带来的死士,他命人拿出防备攻城用的火油,命令全程泼洒。
忠心耿耿的死士听命。
许栀上城楼。
尖叫声,呼救声络绎不绝。
许栀满意至极。
想必主人也能满意。
他笑,自来了青州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称心如意的笑容。
有人跑来,高呼:有军报
羽先生看向乔郁,道:我需回避吗?乔相?
乔郁淡淡道:念。
饶原已破,叛军四散,一切皆安,唯有饶原城破时叛军放火焚城,只等日后重建。来人高声道:是元将军的信!
乔郁一笑。
在羽先生眼中这个笑里满是胜券在握。
只有乔郁自己知道,他挺直的腰背终于缓缓放松。
因为连他也不知道,元簪笔到底想做什么,元簪笔在做什么,或者说元簪笔有没有活着。
仅凭信任,他信元簪笔不会死的那样轻易,于是他相当配合。
如今看来,他确实非常了解他。
乔郁心中的怒火被压了下去,他要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完。
之后,待见到了元簪笔,他们可以漫漫算账。
羽先生喝了小口热茶,方将咳嗽的冲动压了下去。
乔郁柔声道:先生说自己是为了公理,然而先生不见,许栀杀人屠城威胁元将军退兵,焚城牵连者甚广,刚刚搭建起的民房一朝焚毁,多少人在这场大火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以一种绵软的,恶意的语调说,兵灾与水患相比,哪个杀人更多?他望着羽先生似有躲闪的眼睛,这就是,先生所说的公理吗?
不
本相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没有朝廷如此,你们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对否?乔郁给自己倒了杯茶,握在冰凉的手心中,羽先生啊,这个明艳而恶毒的男人轻笑着道:既然如此,那还堂而皇之地说自己要什么公理呢?你不过是借着强权来压制强权罢了。
乔郁说的话轻飘飘的,却重重砸在了羽先生心上,不是!他开口,差点咳出血来。
不是?你不屑宁佑改革,觉得不过是皇帝与他的拥趸们平衡朝局的手段。你可知,宁佑律中有三十余条鼓励寒门子弟做官?第一次将考试列为律法?你可知,仅青州一州就有数十因地制宜的文卷,皆是青州士子上书,元簪缨亲手整理,要一并实施的?他怜悯地望着羽先生,元簪缨的心血,看来先生都不知道。
天下嘛,本来就是能者取之,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仍笑着,谋反而已,有什么不能说出口?先生,这朝廷根基已毁,推翻了再建一个新朝廷算什么?可你既没有谋反的决心,也没有贯彻你所谓的公理。
他见羽先生杯中已没有热茶,朝婢女微微颔首。
婢女会意,为他倒茶。
不止先生,很多人都想改朝换代。他说的如此轻易,羽先生惊愕地看着乔郁。
但是这个为万世开太平者一定不是先生,乔郁说的悠闲又残忍,因为先生不过是一把被借来杀人的剑而已。
你说什么?羽先生霍然起身,我身边皆是青州子弟,皆是穷苦人家出身,怨恨世家不仁,朝廷不作为,哪里有什么借刀杀人?
乔郁放下茶杯,许栀是谁?
羽先生一愣,她是回来投奔亲戚
恰好亲戚死了的可怜小姑娘对吧。乔郁接上去,她说自己是宁州人氏,但实际上呢,她是中州人,也不叫许栀,哦,还不是个女孩。你大军为他指挥,任他烧杀掳掠,为非作歹。他是谁的人?我查到的时候会告诉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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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照破山河(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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