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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 ——(20)

——(20)

    这一路,说不好是悲哀还是如释重负,到了郊外,不用小徒弟指,我们自发地便看见了那片乱葬岗,名头不甚好听,却因为时节的原因绿草罗织,让人错觉那只是一个个连绵的、过小的山丘,使得那些起伏的小坟包也没那么凄凉了。我给了小徒弟一点钱,让他先回去,留我和秀一在这里四处看看。
    其实有什么好看的呢,新坟旧冢在此时都是别无二致地盖着野花野草,我们在坟包间的空地行走浏览,试图辨别出良子的所在。在这荒僻的长眠之地,毕竟仍有些区别,无数辨认不出姓名来历、草草下葬的无名坟墓间,也埋葬着穷人的尸骨,而这些无钱葬在公墓、不得已集聚此处的可怜人在死后竟然被对比出几分超然,因为他们毕竟是有姓名的,立了碑,在一两个象征性的悼念节日里会有人来坟前洒酒、祭肉,新丧的还能得上几声哭号,在这些人的坟墓前还残留着纸钱、元宝烧剩的残片,这便是他们超然的证明。
    来的路上我问小徒弟,在良子身上可带有什么东西。一张车票。他说。单薄的、昂贵的、没能赶上的票,浸水泡得湿透,没了任何价值,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我可怜的良子什么也没有,不知道她姓名的人把她粗暴地扔进窄窄的土坑,没有棺椁,填上土了事,她的灵魂在夜晚的荒地游荡,绝望地想要乘上找到我们的列车,却无法脱离埋骨的方寸之地。
    我们找了又找,看了又看,却没有半丝表明在这堆耸起的泥土下正埋葬着我们亲爱的人的佐证,如果有一点证据,我想我们也会立即挖开坟包把她接回家,就算是一堆散落的骨骸。然而没有。无论生前如何鲜活妍丽的面容,在黄土下都一般被侵蚀,泥巴像在埋其他一切东西一样埋住人。
    我们将永远找不到她意识到这点时,秀一放声大哭,大滴热泪从他的眼睛流出,他哭得极其哀痛,眼眶红得像一只无辜无害的白兔,哭声甚至惊飞近处一只黑色的鸟。
    让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我拥住秀一安慰道,好了,乖孩子,不要哭,死亡是所有人必经的阶段,她是先我们一步通向无忧乡,早晚我们也会走向那个终结点,或许在那时我们依旧可以重逢。秀一顺从地倚在我身上,我从没见过他哭得这么厉害,当然我也从没见他哭过任何一回,我轻轻摩挲着他柔顺的黑发,柔声道:现在,亲爱的孩子,你该告诉我为何要放蛇咬良子了。
    37、恶童 23
    秀一从我肩头抬起脸说: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就我目前知道的状况,只怕你没法清白地脱身。
    谁跟你说了什么?
    我得知,在我们启程以前,你已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留在城里的危险性。
    陶柚青来过。秀一确信无疑地说,离开我的怀中,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他的头发凌乱,眼睛还带着水汽,好吧,我承认我提前得到消息,不过我也不知道会有屠杀。
    但是你什么也没说。
    你要我怎么说?明明白白地讲出来,最好只有我乖乖留下,放你们远走高飞。我根本不知道留在启明会要人命,那些人是疯了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我只要求你回答,为什么要放蛇?她已经同意让你和我一起走。
    这话从何说起?你没有证据,不要把所有坏事都推到我头上。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么?我问他,秀一低头笑了笑,目光自下而上地瞟我,既然你认定是我做的,我无话可说。
    我叹了口气,或许我应该让你和良子一起走,无论如何,我总比她有体力上的优势。
    你明清楚我们不可能让你留下,不管是我还是谈姨。
    如果我留下,或许和能找到一线生
    但那太冒险了。秀一打断我的话,终于不再针锋相对,放任自己流露出软弱的情绪,我很难过,不管你认为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从没这么伤心过。
    我当然相信你伤心,但是也相信你不后悔。我微微歪头审视他:不是么?
    一瞬间秀一脸上又露出要哭似的表情,却拒绝在我面前一哭再哭,再浓烈的感情表现得过度就会流于媚俗,他努力控制住情绪的表现反倒使我觉得他的确为良子的死哀悼。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几回,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忽然起了一阵风把它们吹得支离破碎,但我还是听见了声音。
    可是幸好不是你。
    青草即将迈入褪变成黄色的季节,秀一身后低矮的天空中有两只乌鸦飞过,他的身形在暗淡天色的映衬下,显出近似孤独的单薄。
    他不肯说,从反应看我也能够确定,良子受伤确然和他有关。那么动机呢?
    不要把谈姨的死怪在我头上,我也不想的。空洞的辩解。
    回去吧。
    秀一四下望了望一个个隆起的坟冢,我们不找了?
    找不到的。我回答,现实不够多情,不会出现死后有灵对我们说话的桥段。
    秀一楞楞地定在原地。
    明天我尽快安排人准备衣冠冢。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你恨我么?秀一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为什么恨你?
    因为我害谈姨失去逃生的机会。
    你自己说你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那你爱谈姨么?
    我当然爱她。
    秀一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你真的不恨我?
    不恨。即便我认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几个月过去了,至今我仍然对良子死去的事没有实感。
    在乱葬岗时那种情境使我联想到她死去魂灵凄切的模样,但那种想象飞快地消散了,因为那无法和我心目中的良子完整地对接起来,怎么幻想都有违和感。
    我对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的存在对我而言是件自然而然的事,良子属于我,属于我们的房子,她对我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至于每当我想起家、记忆的小院,良子总在那儿,哪也不去,笑盈盈地等着我,她是一个固定的形象,即便现在我能够确定她不在这世间,每当我想起她,还是觉得她正在庭院里浇花;当我在浇花时我又会想,她正在外面买菜,或者出差,她是离不开我的,我们只是短暂分开几天。这种错觉使我无法投入演绎哀痛欲绝的鳏夫的角色。
    可是就算我跟秀一说了无数遍不怨恨,他还是自己无可避免滑入一种疑神疑鬼的臆想氛围。
    秀一开始怀疑我有意杀死他。
    他的睡眠质量愈发糟糕,成夜不能入眠,即使躺在我身边也没法再让他平静下来,凌晨三四点也毫无睡意,或者就算侥幸早早睡去,也会突发噩梦惊叫着醒来,然后睁眼直到天明。失眠对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他面容苍白得过分,眼下青黑深重,唇瓣干燥,胃口不佳,连鱼也吃不下去,非得我强迫他才能吃一些,在这种情况下他急剧消瘦,之前的衣服穿着空荡荡的,不得不更改尺寸。某天我在他出门时打扫房间,扫出了不少乌黑的发丝,我相信其中大部分来源于他。
    我本来以为秀一单纯是因为良子的过世消沉一段时间,等这个坎过去就能恢复,可他的情形每况日下,直到我们给良子立了衣冠冢以后也没能休止。
    秀一变得像个幽灵,不愿意见光,每日把窗帘拉得紧紧,可他坚持给我做饭,做各种家务,我由于他糟糕的身体情况总是拒绝,让他好好休息,养好精神,他不肯听从。问他是否感到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来检查,他一个劲儿摇头拒绝,不用,我休息一阵就好。在深处他有种抵触,医生治不好我。没来由的,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出这一情绪。
    某天我从抽屉里取出水果刀,决定削个苹果吃,秀一从房间里走出来,我抬头看着他还没说话,他惊悚地盯着刀子好一阵,又望了望我,脸色白得吓人,起初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直到秀一边解开外套的扣子边向我走来,最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把胸膛整个袒露在我面前。如果你想就动手吧,我不会反抗。我才反应过来他以为我拿刀是要杀他,我让他穿好衣服,不要想太多荒谬的事情,那却好像是个开端,从此以后我的许多举动都能被他解释为杀人的前奏动作。
    当我用园丁剪刀修整草木,他认定它可作为凶器;将要落雨时我翻出雨披,他认为以此可避免杀他时血溅在身上;我泡了一壶茶,他喝的时候仿佛里头加了某种致命毒药。他无时无刻不在揣测我要对他动手,并不怨恨,我做出任何决定他都支持,即便要以性命为代价。
    这不健康,我告诉他,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不愿意听话,对他来说让一个陌生人窥探心灵,毋宁叫他去死,这是他对我的说辞。当事人反抗,我不好强逼他就医,只得任他在家休养,闭门不出。可噩梦愈演愈烈。
    没多长时间他几乎再也睡不着,实在没法子就靠吃安眠药勉强睡去,睡也不长久,两三个小时而已,他总是做梦,我问他梦见了什么,他从来不说。其实假如他能告知我梦的内容,说不准我能帮他分担一部分不安。
    你不想说,可以写下来。他又一次从梦中醒来,我对他建议道,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受了。我猜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再不找个纾解的渠道只怕人会整个儿碎掉。至于他写下的内容,他没给我翻阅的许可,我便不知晓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拖拖拉拉卡文的时间,悄无声息地签上了约。可喜,可贺。嘿嘿。
    38、恶童 24
    日子从来没有这么一成不变而流逝飞快过。我收集好证据,将它们加在我的书里,很快完成初稿,寄给了相熟的编辑。我本想尽快发表,不过启明目前毕竟由对方管辖,在这里就发表不啻于自杀,我得先脱身才行,但秀一太过虚弱,我想着等他状态稳定下来再带他一起走。卸去主要工作,我回归看书、养花的养老一般的生活。
    每周我出一趟门,采买所需的用品、食材,这工作原本是交给秀一的,后来他的精神愈加不好,我把这事揽了过来,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其实旅行更益于恢复活力,我却没法让他接受。
    秀一的精神状态没有明显好转,他不太说话,更不主动说话。我给了他一沓稿纸,料想把心事写下来他该需要一点仪式感。他没再把对我的怀疑外放地表现出来,比起打消了对我的臆测,我更相信他把那种恐惧埋在深处,仍在忧虑何时我会对他动手,他不和我眼神接触,偶尔视线撞上便飞快移开。
    一天晚上,我在书房坐厌了,想要起身活动筋骨,还没付诸行动,秀一叩响书房的门,邀请我去散步,他近来深居简出得过了头,难得有出门的念头,我立即同意了。
    我们出了门,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偏离了大路,到没有路灯的田野里了。说是田野,也有纵横交错的田埂、小路,专门留出来供人经过,两边的地里一片片种着芋头、玉米、花生等作物,今天晚上既没有星星也无月光,幸好秀一带了手电,足够看清脚下的路。
    你写得怎么样?
    还可以。秀一模糊地说。
    还是不给我看?
    还不到时候。
    我们一路越走越深,到最后回头看来时的方向,只能看见一个光亮的小点,田里没有别人,我能听见脚步声、衣料窸窣和呼吸的声音,秀一被突起的石子绊了一下,我及时扶住他,秀一低低嘟囔句谢谢。
    我最近感觉好一些。秀一突然说,把东西写出来确实有助于梳理。
    我听说你以前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很久以前了。秀一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现在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清楚没有我同意,你不会擅自偷看,写在纸上也不是不行。
    我呼吸着冷冽清新的空气,积压在胸中的郁结仿佛得到减轻,我总觉得你向我隐藏了一堆秘密。
    有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隐瞒可能是为了保护你。
    这得取决于我是否需要这种保护。我想了想,决定询问一下我的揣测:左霖泽和陶柚青的父亲,是否是某个秘密党派的人员?
    是,左校长是负责接引的上线,从学校的教职工和学生家长中遴选有意向的进行接触。
    我没料到他如此了解。
    想必你能看出,陶柚青喜欢我,她邀请我去家里时,什么都没避讳,从往来的客人中推断出这点信息不难。秀一感到我的怀疑,补充道:她就是个傻丫头,我不会喜欢上她。
    这孩子不会让人太烦。
    她嘛,傻是傻些,不至于坏。
    你从没谈起过她,或者学校里的其他人。
    没有意义。早晚要忘记的人,没有说的必要,你和谈姨才是我共度一生的人,虽然已经没法完满地实现了。秀一停下来不走了,回望着来路,我们走了挺远。
    嗯,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们总共走的有差不多四十分钟,再加上返程,对于闲暇散步来说算挺多了。
    秀一关上手电筒,眼前骤然陷入黑暗,这里没有别人,也足够黑,假如你要下手,现在也是好时机。
    别傻了,我到底为什么要杀你?
    当然是因为谈姨!
    你说自己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我还怎么怪你。
    可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论我怎么狡辩,就是我放了蛇!是我让她没法走路,不然活下来的人就是你和她。
    她本来早已自我牺牲了的,你还记得么?我静静地问,难道只是让她没办法反悔?在那种情势下,你明知道腿上有伤意味着每天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好一阵子秀一不语,我听见他深深的、压抑的呼吸,像一条垂死的老狗,又像竭力压制过控的情感却不得其法,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对外人不会投入过多感情,对你和谈姨不一样。
    有短暂的一阵,我以为可以得到救赎。秀一阴郁地说,随后我的愿景破灭了。一个人的心灵碎裂不比肥皂泡破掉更难。
    他不再多做说明,该问题就此打住。
    从那天往后,秀一更加懈怠,基本连房间门也不出了。他推脱说最近因久坐导致肩膀和腰部酸痛,不得不暂时中断家务事,我就接过这些杂务,左右不是什么繁重的劳动,抽出些时间扫除、掸尘、洗洗涮涮,这样简单的不耗脑力的事情在做的过程中倒能够帮助我平和下来,我并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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