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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 ——(21)

——(21)

    又过了半个月,秀一说因为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味觉迟钝尝不出味道,害怕自己做的东西叫我不满意,于是炊事工作也移交到我手上,我体恤他情绪不佳,同样按照他的心意来了。至此秀一就没了要做的事务,我按时叫他吃饭,除此之外的时候他只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在写东西。
    我一直放纵他自由,直到他连饭也不愿意出来吃,而在门上贴了纸条,让我把碗碟放在他紧闭的门前。我敲开他的门,告诉他不能再退缩下去,几乎我一敲门,秀一就立即从里面打开了,仿佛一直躲在门后等待我的反应,即使受到教训脸上还犹带惊喜,我还以为你不会敲门。
    我微微侧头,出来吃饭。
    他听话地答应着,吃掉我给他准备的所有东西,全程了无拘束地讲东讲西,看起来心情着实不坏,吃完了自动把餐具摞在一起要去洗刷,我见他是难得高兴,让他放着我自己清理,可我的关心反而使他勃然变色你在生我的气?怪我这么久没好好做事。
    不是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跟你置气。你最近既然不舒服就歇着吧,我一个人也能做好。
    秀一冷笑,我知道你一个人能做好。反正我无关紧要,你没有我反而更自在!
    我足够体贴,不知道他又搭错了哪根神经,皱着眉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无关紧要,不要胡思乱想,给自己找麻烦。
    秀一像气急了,不仅气,而且伤透了心,胡嚷着一些埋怨我没有心肝之类的废话,我一概不理,径自把餐具洗净后放置原处,然后打了肥皂洗手,秀一忽又从背后环住我的腰,将脸贴在我背上,为什么你不能多需要我一点?你明明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甚至为你杀人。
    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杀人就更不必。我取下挂在一旁墙壁上的干燥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说,你要是不耐烦陪我,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你这样的年轻人确实不能总在家里干琐碎活儿,以后家务不需要你操心。我说真的,去发现自己的兴趣,你谈姨总说的,你得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很重要。
    我挣开他环着的手臂,转过身去,秀一不闪不避,面无表情地和我对视,咬牙切齿挤出字词:你简直,就是,一块石头!然后他走开了,留我站在原地,困惑地扬起眉头。
    两天后的下午,秀一再度主动敲响书房的门,把一沓稿纸胡乱塞进我手中,读吧,这是你想要的答案。他死气沉沉地说。
    屋外忽然传来打雷的声音,这是今天春天的第一声春雷,随即雨洋洋洒洒地落下。
    39、恶童 25(上)
    骤雨初缓。
    狂风和暴雨陡然收势,化成沾地无声的细雨,天光仍然昏黄。
    秀一给我的稿纸不太多,他是以写信般的方式展开的,笔迹很工整,几乎没有修改过,要么是一气呵成,就篇幅来说不太容易,要么是认真誊写过。
    我翻过空白的第一、二页,字迹从第三页开始。亲爱的叔叔,他写道,日安。我终究是明白了你是不怎么在乎我的。你反复地向我要一个答案,就算我表现得如此为难,并且坦言是为了保护你,你对我的阻拦却不屑一顾,你不要我的保护和照顾,对我抛给你的难题悉数收取、不闻不问,不对我生气或者加以索取,像我无数次哀求你的那样。那么好吧,我给你想知道的一切问题的答案,包括可能你不感兴趣的我的人生履历、我敏感燥怒而易妒的坏脾气,为你解释事情的始末。假如你在阅读这封信时受到任何伤害,不要说我没有阻止过,我此刻是极其乐意看到你深受创伤的模样,我相信假如我能亲眼目睹,那将会使我同时心碎欲裂和欣喜若狂。
    为减少读信的障碍,我决定就按照时间顺序从头说起,那又不可免俗地归结到我的家庭和童年。如果我说我不是彻头彻尾坏人,在你看来恐怕又是一桩狡辩吧。一旦接触到那边的世界,和美单调的生活就是玻璃窗外的存在了。就像漩涡形成于两股相异力量的纠结缠绕中,当你处于漩涡的中心,你自身可以尽量保持不动,可总有些干枯细枝、鱼虾、腐烂的垃圾这样零碎的玩意儿被卷裹进来,而漩涡越转越大、越转越急,所有置身其中的东西就再也不能脱身,除非有第三股外来的力量介入,打破原本矛盾平衡的局面。
    上天没给我选择,让我一出生就活在漩涡中,世界是一大滩冒着毒气的致命沼泽,他人即是地狱。
    我称作父母亲的一对男女开烟霞馆,不大不小的一家馆子,昏暗简陋,见不得光,其中偏僻角落里的几间房留作自家用,吃住都在里面。在童年的印象里,我像是永远记不清那家馆子的全貌,只记得一个套一个的走廊,有的走廊两边摆上床,没钱的人挤在一张床,横七竖八地吞吐烟雾,弄的整个走廊都是呛人的烟气;有的走廊没放床,而在墙壁上开了一扇扇门,每一扇都是紧闭着的,时不时我能从里头听见漏出男人和女人的叫声。
    我把它命名为田鼠洞。
    错综复杂的通道,大洞小洞的嵌套,馆子和田鼠的洞穴很有相似之处,都不能被人发现。在令人憋闷的、黑黢黢的地下,它们建家筑室、怡然自得,人人都认为它们肮脏卑微,但你若捣毁它们的构造的洞,就会发现它们可能已经不声不响地偷走了几十斤粮食。
    没人对我说,但我知道大烟的瘾可以描述成一种瘦弱的、纤细的藤蔓,它咬附在你的骨头上,吸食血肉精气,让你一天比一天瘦弱。你瘦得皮包骨头,眼珠浑浊,它们不会罢休,这自私自利的、贪婪的藤蔓从你的虚弱汲取壮大、并且实体化,你以为日益贫瘦的身体上浮现的不过是青色的血管脉络,但那是瘾,藤蔓从骨头疯长,从里头顶住了皮肉,等待破出。有些瘾,就是要你死。
    在这样的过程中,死亡是常态,我见得过多,直到觉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不避讳我,死去的人用草席匆匆一卷,抬着运去胡乱埋了,懒得埋了,扔进河里充作是溺水淹死的,来馆子的人没有显贵,命也低贱,不会有人为他们溯根结底追究死因。对那时的我唯一不懂的一点是门后传出的声音,而这唯一的一点在某个月夜我对父母房间的窥探中也失却了神秘。
    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罪恶和羞耻。我曾经偷偷尝了一口母亲藏的蜂蜜,一个不起眼的小罐子,塞在床底下。我找到了它吃了一口,觉得太腻又放了回去,但她还是发现了。一顿毒打或辱骂羞辱没法让我记事,她斥责我是贼,那么我就是贼;她说我是贱种,我就是贱种;承认她给我的名号不是很困难,无论她怎么称呼,我不为所动。我可以做个乖孩子可是她不让,因为我是我父亲的孩子却不是她的,她让我洗衣、做饭、做杂务,做得不好又是施暴的理由,我生活的技能就是在那时习得的。
    我可敬的胆子针眼大的父亲,成天唯唯诺诺,你简直不能想象这么一个玩意儿居然也能找外遇并生下一个孩子,我一向觉得他能把我带回家这件事挺匪夷所思,母亲统治他、压榨他,好像是暴君对待奴隶,没料到奴隶也有耍滑头的时候,我的存在是往她脸上的一个巴掌,不算多痛,却能让她怀恨在心。至于我的生身母亲,我从未见过她,没有任何印象,只当她不存在,不过母亲做不到我这么坦然,尤其在发现我越长越不像他们任何一人时。
    我在迎接恶意、打骂、中伤的同时,也遭受着同情、怜悯,蠢人们认为我的生命一片狼藉,发散自己廉价的感情。那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他们以此彰显善良,谈论我时每每长吁短叹,装作看不下去的样子,却又无动于衷,我是他们表现伪善的最佳物品。
    你却截然不同。
    通过童年时的磨砺,很少有什么让我觉得罪恶和羞耻,与之相对的,一点善意却能让我无所适从。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博得你的怜爱,不过是对我的生长环境做个简短的说明,我明白我不与你的道德感契合,但是依旧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个天生的坏种,如果是那就好了,我就永远不会夹在狠毒与悔过之间煎熬,我以为我足够无耻无情,但是实际上无数次我却深受其苦。
    我十一岁那年的庙会上,我遇见一个男人,他和我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热情,也不冷漠;不体贴,也不粗心,一个高尚得刚刚好的人那就是你给我最为深切的想往,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天,你就取代了无聊的幻梦,成为我照进现世的理想。
    也许你还对我的描述不知所以,这么多年有意无意的试探,我确定你完全忘却了我们的第一次碰面,哪怕但是你完完全全看见了我的脸,只要事后有一丁点儿你把我放在心上,你就能认出来,对我惊奇地说:你是庙会上我碰见的那个孩子。只消这一句话,我也不必往后许多年愤愤不平,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是为你的好记性对你如此着迷。
    庙会从一个牌楼进去,当时我窝在灯火通明的庙会对面街道一个阴暗积雪的角落里,又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刚挨过毒打,半张脸肿着,腹部疼得作呕,更兼一天没吃饭,胃部一阵阵绞痛。元宵节,早早便放出消息那年庙会的灯尤其的好,几乎半个城的人都来凑热闹,牌楼下挤满了人,在灿金耀目的满街灯火中笑着闹着,摩肩接踵,小孩坐在父亲的肩头,姊妹们高高兴兴地瞧这瞧那,而这种人间好时节和我没有关系,随后我见到了同样格格不入的你。
    你手中提着一小篮过了时节的柿子,匆匆穿过路口,经过庙会的牌楼旁被卖玉石物件的小贩牵制住,他虽然在门口摆摊,过路人往往路过他径直进去看花灯,摊子没什么生意,也有去看的,或许他要价高,或许质量不好,主顾往往摇头走开。许是看出你是个不擅长言辩的文人,他的举动越发不客气,一手抓住你的衣袖,一手托着一块玉佩天花乱坠地向你推销,他先是极力表现出玉佩怎样的好寓意、怎样划算,买回去哪怕不佩戴挂在哪里做装饰也能当个好彩头,你神色平静,不为他抓着你着恼,也不急着走,他跟你说你也听,等到小贩说完后才说不用了。那贩子费了半天口舌,当然不肯把你白白放过,于是极言生活艰辛,自己小本生意如何不容易,你随他去说,只有一句话,对不住,可是它对我没有用处。他把玉佩直接塞进你手里也好,你稍作打量后还给他,无论什么也说不动你,你看起来脾气挺好,但话语不变,只说你不需要。他无可奈何,只有放你通过。
    或许你怕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穿过马路从我这边的路前行,我看见你走近,出于恶作剧的心理扑上去一把抱住你的腿,假惺惺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仰脸叫道:我好久没吃饭,我太饿了,快要饿死了,还挨了打,又痛又饿,求您救救我吧你被我抱住动弹不得,我眯着眼睛透过眼泪觑你的表情,你还是脸色淡淡的,我猜想你或许也会跟我说,不好意思,我没法帮你。然后彬彬有礼地把我甩开,我猜你会这么做,因为在你身上我看不见一般人对我露出所谓的同情。
    不好意思,你说话了,柿子是给我妻子准备的,我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个季节的,不能给你。你把手放开吧。我悻悻地放开你,以为你会头也不回地经过我,而你却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我,拿去买点吃的。你说,我定定地凝视着你,确定你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同情,却随意地把可以租一个月小房子的钱给了我。我能看出你不缺少金钱,但有钱人往往不因富裕而对乞丐慷慨,我固然衣着完整,这般行径在你眼中怕与乞儿无二,可你施舍我时仿佛不是施舍,是自然无比地给我的,我应该心安理得地收下,所以我收下。你冲我点点头,吃点东西,然后去治治伤。一切都会过去。你这么对我说,没再看我的反应,继续向前走去。
    我停下阅读想了想,在他的提醒下我模模糊糊有了记忆,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那段时间,良子很想吃柿子,它的时节早就过去,在和同事的闲聊中我得知有一个品种的柿子可以保存到元宵节,于是设法买到了一些。我给了那孩子一块钱,因为就世俗来看他应该是个被同情的对象,幼小、悲惨、无谋生能力,我不太认为做了多大的事,给了他钱就没放在心上,没有料到那就是秀一。
    我接着读下去,我从背后看你走路的样子,不知怎的突然跑到街对头卖玉佩的小贩那,用你给我的一块钱买下你碰过的那块玉(他确实要价高),把它戴在脖子上,贴身放在衣服里。我接过找零,加快脚步鬼鬼祟祟地跟在你身后,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缘何跟了你一路,我跟着你走了好几条街,不敢走近怕你察觉,远远缀着看你终于走到一栋小楼,敲敲门环,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美丽和气的女人开门迎你进去,她想接过你手里的篮子,你没让,她埋怨你瞎折腾,嘴角却噙着欢喜的微笑,眼波中满是无以言表的爱意。
    我看到你们双双进门后离开,在街角一家铺子里点了一碗小馄饨,美美地吃了一顿。
    从那以后我就有了新的去处,每当我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或者做完杂务后的闲暇,我就会去你家门口对过的一棵大树后坐着,我那时身形小,树干粗壮,我常在它背后,不留心的话你们看我不着,我坐在那儿,时不时地望上几眼,有时是那个女人出来,有时是你,只要你出门来我就悄悄地跟在你身后,从来不敢跟太紧,奇怪吧,在跟踪堪称陌生人的你时,我却觉得如此安心和安全。我深知你不会伤害我,也不会同情我,你从我这里什么也不要,渐渐地我了解你,便不由自主地憧憬起你身上的一切特质,你古怪而特别的性格,你的家庭,你光辉灿烂的生活,你游离而稳定的态度。
    我随着你去学校,去邮局,去书店买书,在那儿一待就是数小时,时间充裕的话,我就在外面等着,找个能席地而坐的地方,嚼着甜草根,或者用石子百无聊赖地在地上乱画,但我往往等不了那么久就得回家。等待的时间是漫长枯燥的,但是等到你出来时我的心又忽的雀跃,这种兴奋足以使之前的等待都值得。就是这么踩着你的足迹,我一步步弄清楚你的生活,起先我以为你单是大学的教师,但你也会去报社、出版社,不见你买东西,后来我打听到你同样是挺有名的作家,这没有让我太过诧异,你的气质早就表明你并非从事一般劳动的人。
    你衣着简洁得体,算不得衣冠楚楚、打扮入时,却很合身,你偏爱的深色衣衫把你衬得沉静儒雅;你鲜少在公共场合高谈阔论,耻于过度表现自己;你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为你的体贴、谦逊和好风度;而透过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表象,在深处我看到你的内核如此自由、自我,你友善地对待这个世界,至于它怎么回报你,你毫不在乎,他人对你的态度和行为不会困扰你,刁难无法令你却步,你总能找到自己的那条路,在不被同化的前提下稳定向前,不像我,尽力地柔顺服从、举止怯懦,依旧叫自己遍体鳞伤。
    这种潇洒自如的作态叫我深深喜欢,渐而演化为推崇备至,在我而言你简直无一处不好,好到我自己都无法分辨我是狂烈渴望着的是接近你还是成为你。而你对我浅薄而热烈的崇拜一无所知,看不出在你身后的阴影里有一个阴郁的孩子蹒跚地学步,既盼着你回头看,又害怕你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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