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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剑尊他为何抢亲[重生] ——(27)

——(27)

    他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地渴望仙人了。
    仙人,是什么?
    我又是什么?
    他想不明白,感觉到手臂发痒,有什么流了下来,于是撩起袖口,面无表情地舔去了从手腕间渗下的血珠。
    萧倚鹤这才看到,他小臂内侧各扎了一只漆黑的长针,埋在皮肤之下,散发着屡屡魔气。
    长针上萦绕着小型咒法,令伤口源源不断地吸吮着针上阴气,以至无法愈合,血液只能顺着针孔缓缓渗出。
    催血门是师出傀儡宗的叛徒,是故萧倚鹤从宁无致那儿略听到过些关于催血门的恶事。
    他们拿人炼蛊的事,萧倚鹤素有耳闻,但却从未亲眼见过。只听说以此炼成的人蛊嗜血嗜杀,冷酷无情,除非斩断头颅四肢,否则一旦催动绝不休止,贻害无穷。
    催血门把被炼蛊的人,叫做蛊材,因为炼蛊的过程极为痛苦,因此蛊材必定要根骨上佳、心性极强的人,能够撑过咒法侵心之苦。
    越是上佳的蛊材,炼成的人蛊就越强。
    区区邪门小派自然没有这么多好苗子拿来炼蛊,因此催血门人当年常在各地抓掳散门散修作为蛊材。
    没想到这漏网的催血门人竟如此丧心病狂,连凡世孩童都不放过。
    这少年本就面皮冷白,皮肤薄处更能看见青红色的血管,像个一碰易碎的瓷娃娃。
    而如今血脉污紫,钉上咒印沿着他两臂脉络,向心口窜去,只怕萧倚鹤再晚来几日,那咒印紫脉便钻到心胸之中,难以挽回了。
    炼蛊之痛,便是成年修士也未必经受得住。可眼前这个少年只是静静地舔去了血珠,也并不哭闹,好像这疼痛与他无关。
    萧倚鹤初见这孩子时,便看出这少年有上佳根骨,若是入道修行,必成大器。
    但他没想点破。
    毕竟师尊日日叮嘱,尘世之事,各有天理。更何况,萧倚鹤恋慕人间繁华,凡世虽多有辛劳,亦有乐趣,若能充实平安地度过百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却不想,这般放在各大宗门只怕要被抢破头的好苗子,竟被催血门这等低劣邪修利用,炼做人蛊!
    如今看这孩子眼神空虚,似乎已经被蛊毒摧毁了大半心智,唯有对手臂间流下的鲜血升起几分浓厚的兴趣。
    不是个好兆头。
    萧倚鹤不再犹豫,躬身钻进铁笼中,一手揽住那孩子腰身,一手斩断了他脚上镣铐。
    孩子神情恍惚,见有人来抓自己,本能地便奋力挣扎,他一身脏污一直无人清理,指甲更是经年没有修剪,又长又尖锐,很快就将萧倚鹤颈侧耳根挠出了数道血痕。
    萧倚鹤嘶了一声:你是狼崽子吗,那么凶!
    但他再凶,毕竟只是个柔弱的孩子,难有力气对抗年轻修士,硬是被萧倚鹤不由分说地从笼中拖拽了出去,还被按住手臂,将那两根寸长的粗针给拔了出来。
    萧倚鹤:有点疼,忍着点。要是忍不住了,你就哭。
    孩子愣愣地盯着他,但是并没有哭。
    萧倚鹤摸了摸他的额发,夸奖道:真勇敢。
    取过阴针,只是止住咒印蔓延,蛊毒却需要慢慢来化解。
    萧倚鹤一手拽着让他不要乱跑,另手劈剑而去,地窖中剑气巨震,数张铁笼也一同被劈烂,散落成满地的破铜烂铁,尘土飞扬,掩盖住了这一室血腥。
    萧倚鹤:我们走。
    却也不知小孩是惊慌、生气,还是报复仙人的多次失约
    萧倚鹤将他抱上肩头,把自己外衫兜头裹在他身上,正准备离去时,他一口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肩头,萧倚鹤猝不及防还有这招,疼得一个踉跄,险些凌空跌落。
    他转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肩头不肯松口的孩子,叹了口气,自觉理亏,只好无奈道,好!咬罢咬罢,是我欠你的!
    萧倚鹤凌空飞上墙沿,雪白衣衫迎风翻卷,如滚滚雪浪、霁后春云。
    小富贵从他肩头抬起一双眼,视线偷偷地追逐他浮动的衣袂,半晌伸出只小手试图抓一抓这仙人身后的云彩。
    他的小动作很快被发现,萧倚鹤明快笑道:不咬啦?不生气啦?
    小富贵立刻又是嗷呜一口,正正当当咬在原处。
    疼疼疼!萧倚鹤娇气呼痛,是活脱脱被他气笑了。
    咬过了,富贵闷头不起,贪婪地吸食从他衣领间渗出的腥甜,温软的小舌如猫一般,一口一口舔着,仿佛那是绝佳的美味。
    萧倚鹤脸色微变,立刻严肃制止:不许吃!
    小孩被吓得一惊,尖锐的侧牙上还沾着没舔干净的血珠,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他拈起袖口,擦去了孩子嘴角的血,耐心道,世界上好吃的东西那么多,以后哥哥都带你去尝,好不好?
    哥哥
    孩子歪着脑袋学舌,依旧不是很理解,但就是喜欢这么凝视着。
    他的意识被那两根阴针破坏得非常干脆,只怕重塑也需要一段时日,这吃血的坏毛病要完全戒掉,也得有一阵子。
    萧倚鹤叹气:算了,随你便罢。
    孩子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好像不生气了,又屡教不改地伸舌去舔。
    途径城中,远远地见万家灯火,笙歌鼎沸,萧倚鹤抱着瘦骨嶙峋的少年,仿佛一巴掌就能丈量孩子的腰,他心底又冒上一股气,觉得不能这般便宜了那薛家的王八蛋。
    转头便直奔薛府大院。
    话说薛家老少爷们被挂在房梁上,哎哟哎哟地叫唤,门后妇孺各个面面相觑,见那白衣仙人去了许久也不见回圜,正在犹豫要不要把男人们放下来。
    还未动手,院中又起一阵飓风,吹得她们发髻斜乱。
    萧倚鹤抱着孩子,稳稳当当地落在院中那早已熄了火的铜金炉上。
    外衫罩着怀里的小富贵,他的身上便剩简简单单一件素衣,月色腰带勒出一把劲瘦利落的少年腰身。他站在铜炉上四处地打量了一下,见那群畜生们还在房梁上挂着,这才满意。
    于是借了一脚,又轻捷地跳下地来。
    小富贵看见悬梁吊着的那些人,按理说都是他的血亲,有他的亲爹、叔伯、兄弟,可他一个都不认识,更没什么感情。他长到六岁才被接回家来,对娘的事一点都不记得,连哪个是他爹都没认清,就又被卖给了别人。
    他看这些血亲,就像看一团团生着鼻子眼睛的稻草,心中只有冰冷漠然,连敌恨都生不出来。
    萧倚鹤冲薛家家眷喝道:摆座儿啊,愣着干什么?
    薛老爷的一群姨娘们二话不说,蜂拥地搬来老爷屋里的红木桌椅,还额外体贴地摆上了新鲜瓜果酒肉。萧倚鹤啧啧称奇,首富不愧是首富,这寒冬腊月,竟有这样水灵灵的果子。
    萧倚鹤把小富贵放在一张披了虎豹皮毛的扶手大椅里,掏出一张手帕来,仔细地擦着他的手脸。
    院中飘着小雪,小富贵探出小手接了一片,他好像忘了这是什么东西,就递到嘴边舔一下,结果还没尝出滋味,雪花瞬间就融化在手指上。
    他有些懊恼地看着湿漉漉的指尖。
    好像对他来说,重新认知世界的方式,就是去尝一尝它的味道。
    来,这个好吃,甜的。萧倚鹤也不客气,自己拿了颗桃,又塞给小富贵一只梨。
    小孩捧着梨子:甜?甜
    萧倚鹤正咯吱咯吱咬着,吸溜着桃里的甜水,转头见那昏在墙角的催血门邪道即将苏醒。
    刚要迈腿过去,袖子忽地被人一拽。
    小富贵低声喃喃:
    小孩头顶着白衫,若非他手脚伤痕明显,倒也似个乖巧可爱的仙童了。
    萧倚鹤眉眼间堆起灿烂的笑意,低声问:你想说什么?
    小富贵低着头不愿抬起,红肿的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摆,小声又小声地道:哥哥。
    在铁笼里时,那金袍仙师每次蹲在笼边,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听话,这应当是一个非常好的词语。好到能让人高兴,也许能够挽留住一个人。
    他又抓了抓萧倚鹤的衣裳,生怕他会离去:我听话。
    萧倚鹤背着手看他,笑道:你不怕我也扎你针啦?
    超过四个字的话,他现下都不是很能理解,小富贵眨着眼看他,但一时间并不能很快地找回曾经的记忆和语言。
    萧倚鹤撩起他的袖子,指着他手肘上的针孔。
    小富贵低头看了看,抿着小嘴琢磨了一会儿,如果是面前这个人于是把胳膊往他眼前又递了递:给,给你。
    萧倚鹤奇道:你愿意给我扎,却不愿意给他扎?为什么呀?
    小富贵捧着手里的梨,甜丝丝的梨水流到了手上也忘了吮,在被刺入蛊针之后,他把很多事情都忘了,脑子里还残存的记忆并不多,但却一直记得一包糖。
    很甜,特别甜。
    他想了想,终于又努力地从脑袋深处搜刮到几个词,仰起小脸认真道:你,甜好,看。
    两个字断开一大截,萧倚鹤却听懂了,捧腹大笑,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小东西,还没有长大,就学会以貌取人了!
    他俯身搓了搓小富贵的手,用一握灵力温养他红肿的伤口,轻声道:别怕,哥哥不走,我替你收拾收拾这群王八蛋。
    墙角的催血门仙师慢慢醒了,第一眼看见院中的萧倚鹤和那孩子,骇得一个激灵,惊觉自己行径败露,回过神来浑身剧痛,才发现自己被捆着,右腿已经被阴风钻得血肉模糊。
    他昏死前已经通过雪色剑穗认出萧倚鹤剑神山人的身份,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却又不甘心,龇牙咧嘴地叫唤道:那孩子那孩子的根骨你看到了罢!上好的炼材!
    萧倚鹤笑容不断:那又如何?
    仙师道:这孩子虽然尚未入道,但已远胜过那些小宗修门的凡凡子弟,若是以他为鼎炉,修行可大有精进!
    这倒有意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拿凡人做炉鼎的。萧倚鹤露出一丝为难,摸着下巴嘀咕,可我并不通鼎炉修行之法
    仙师立刻献宝:我懂!我懂!小仙长,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告诉你鼎炉采补之道。将来,将来这孩子你若用不上了,我还能炼成人蛊
    萧倚鹤眯起眼睛:你可采过他了?
    少年明明眼中带笑,但却分明一股寒意自仙师后背升起,他颤抖着摇头:没有,没有鼎炉对我没用,我只需要人蛊。
    闻此,萧倚鹤的眉眼才缓缓舒展开。
    小富贵揣摩着他们的话,他很聪明,会察言观色,看到萧倚鹤在皱眉头,但还不够聪明,因为年纪太小,还分不清是做戏还是真情。
    他只是心里害怕,怕仙人不要他了,可他尚未恢复心智,脑子中全是凌乱破碎的,还不太能理解他们的话,但却学会从反复提及的词语中提炼出重要的那个。
    于是梨子也不啃了,他急于说话,还咬了舌尖:唔底、炉!
    萧倚鹤吃桃都能噎到,他惊悚地看了眼这什么话都敢说的小东西,心道你连鼎炉是什么都不知道,小孩子别什么话都乱听,我不需要鼎炉。
    需要鼎炉。小富贵似懂非懂,但学得很快,不过三两遍,他就将鼎炉两个字给念顺了。
    不需要!萧倚鹤赶紧用一瓣橘子堵住了孩子的嘴,光天化日的这要是被道门听见,还道我萧倚鹤有什么不耻癖好!
    他倚靠回红木椅上,坐得极其自在风雅,手里把玩着那最后一枚黑风钉,问那催血门人:说完啦?还有么?
    仙师怔怔的:没、没了
    萧倚鹤伸手将小富贵头顶的白衫向下扯了扯,遮住他的眼,莞尔一笑:那就闭嘴罢。
    话音刚落,一枚黑风钉自指尖射出,瞬间已至那仙师喉前,不及他再发一言,锋锐钉口已刺入肌肤,他修炼数年、用无数人血人命养育出来的阴风就利落地钻进了他的喉管。
    仙师惊恐地大张着嘴,被阴风搅得五脏六腑七零八落,瞬间毙命。
    须臾,一颗新鲜的头颅滚落下来,被萧倚鹤拂袖一扫,扔向了薛家大堂。
    悚得那一群妇人孩子和挂在梁上的薛家君子们浑身发抖。
    萧倚鹤掸了掸并无一粒灰尘的衣裳,拖长了调子喊道:好了戏都看够了。管家呢,把你们账本拿出来我瞧瞧!
    一个小老头两腿战战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他瞧了瞧房梁上的老爷,再看看那死不瞑目的仙师,又瞧了瞧土匪大爷似的仙长,纠结良久终于选择了后者,双手将薛家财库账册奉上。
    小富贵两手掀开白衫,好奇地看着他。
    萧倚鹤随手翻着这厚厚的账簿,忍不住打了长长的哈欠:薛老爷,儿子你生了却不愿意养,那你为何还要贪图那一时之快呢?我虽然不知这孩子犯了你家什么忌讳,不过想来,这么小的孩子,总不至于跟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即便是厌恶他,给他几分银钱,叫他滚出家门自生自灭也就罢了,何必害他性命?
    薛老爷被吊得气血上涌,苍白而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没有!我没有
    萧倚鹤又拿起另一册,愈加的枯燥:你看那仙师,生得是贼眉鼠眼,身上一股子凉飕飕的腥气,桃木剑上的血痂都三尺厚了!那股子味道,怕是乞丐见了都要躲着走,你们见过这样的仙么?偏生薛老爷您,上赶着拿儿子跟他做交易。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万贯家财,是靠卖儿子来的么?
    小富贵拿起他丢在桌上的账册,也学他的样子哗啦啦地翻动。
    萧倚鹤摸了摸小富贵的脑袋,笑道:也对,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只要薛老爷活的够长久,儿子嘛不在话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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