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金云缭绕、仙光罩顶,山巅上隐约矗立着大片壮观的建筑,奇禽仙鸟盘旋不去,发出阵阵清越的鸣叫,正是乐圣柳虚之常年居住的宴春台。
大概是应恺已经知会过柳虚之,此刻乐圣门下弟子已经一路排成长列,沿途等候恭迎,沿着长长的石阶从山巅盘旋蜿蜒直至半山腰。队列尽头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着银灰色衣袍,戴冠负剑,英姿俊秀,正在宽阔的石阶上来回踱步,明显已经等待良久了。
隔老远宫惟就一眼认出了这位兄台,正是临江都一别后就再没见过的孟云飞。
徐霜策停下脚步,冷冷道:那不是你的朋友吗?
宫惟一点儿也不傻,他虽然不知道孟云飞为什么得罪徐宗主了,但徐霜策这话里的不喜是个聋子都听得出来,立刻毫不犹豫正色否认:弟子自幼生长在沧阳宗,满门上下都是朋友,而孟公子只临江都一遇,从此再没见过。师尊明鉴!
徐霜策道:人家在等你。
宫惟斩钉截铁:定是在恭候师尊!
徐霜策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打了个法诀。
百丈以外半山腰上众人的谈话声顿时清清楚楚响在了他们耳边,只听一名弟子笑道:孟师兄亲自在在此等候一上午了,沧阳宗的那位至交怎么还不到,为何不捎个传音符来?又一弟子笑着打趣:孟师兄命人备的一席点心都要重做三回了,谁来心疼心疼厨房那窝鸡啊!孟师兄再踱下去,这青砖都要被磨掉三寸啦!
孟云飞终于忍不住了,但他是个斯文人,连生气都不会大声:别瞎说,此乃待客之道,你们知道什么!
孟师兄脸红啦!哈哈哈哈
厨房那窝鸡。
师尊!宫惟眼前一黑,当机立断俯身长揖,一脸逼真的痛心疾首:弟子当真是一时糊涂才破了戒,却不想给外人留下了贪恋美食的印象,弟子保证下次不
话没说完,徐霜策突然伸手把他一寸寸硬生生地扶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宫惟一抬眼就能看到徐霜策比平时更加清晰收紧的下颔线。
不知为何他觉得徐宗主这一路上只要提起宴春台就心情不愉,这种不愉尤其以此刻见了孟云飞为最,甚至到了可以被称作低落的程度。但相反的是他不仅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低落,还扬起了头,看上去甚至有一点孤高。
他吐出两个字:抓紧。
随即宫惟的左腕被他换成左手抓住了,空出来的右手按住了宫惟的肩膀,蓦然纵身腾起!
那是谁?徐、徐宗主?!徐宗主来了!
半山上的乐圣弟子无一不惊呼仰头,眼睁睁之间徐霜策带着宫惟飞身直上,袍袖翻飞,数百丈距离一息而至,直接一脚踩在了山巅!
狂风呼啸云雾四散,宫惟只来得及瞅见半途中孟云飞讶异的脸,下一刻便腾云驾雾直升顶峰,落在了宴春台四十九级青玉长阶的顶端。他猝不及防站稳身形,感觉肩膀上徐霜策的右手一松,但随即冰凉的五指又转而抓住了他左手腕,就这么强迫他与自己并肩站在乐圣大寝殿门前。
华丽的殿门紧闭,门缝中正传出绘声绘色的说书声:
只见那法华仙尊羞红了双颊,由此对沧阳宗主一见倾心,再见定情。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这一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爱侣便横遭谒金门剑宗插足
宫惟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挣脱徐霜策的手,转身从宴春台上跳下去。
这时一道斯文儒雅的声音打断了说书先生,叹着气怅惘道:这黄泉不了情字字细节、常听常新,真乃民间传奇话本问鼎之作!只可惜
说书人赶紧问:乐圣大人,为何可惜?
乐圣柳虚之又叹一口气,比刚才更沉重了:
今日徐宗主要来宴春台做客,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山脚了,换一本罢!
宫惟:
宫惟一手掩面不语,只听里面柳虚之突然又来了兴致:对了,上月开元杂报可刊出了什么最新佳作?
说书人:有有有,一篇写的是投命司少主师徒,另一篇是应盟主秘史续作,讲应盟主少年时代与徐宗主同游天下,情愫暗生,互定终身
哎,我自己也为人师尊,知道那些师徒话本尽是瞎扯。柳虚之想了想道:要么就应盟主秘史吧,可信度高一些。
话音刚落,门外徐霜策面沉如水,蓦然拂袖轰隆!
两扇沉重殿门呼啸横飞出去,惊天动地砸在大殿墙上,砸出了两个巨坑!
碎石横飞尘烟袅袅,只见一道身影闪电般从躺椅上弹跳起来,整个人足弹了半丈高,随即一把捞住惊呆了的说书人,如离弦的箭冲进内殿,快得连鞋都没来及穿。
徐霜策钳着宫惟的手,一脚踏进满地狼藉的正殿,缓缓道:柳,虚,之。
作者有话要说:
师徒,乐圣柳虚之大人的CP盲区
不过下一卷就不是盲区了
第49章
身后传来纷沓脚步声, 乐圣门下的弟子忙不迭赶到了,为首的正是从半山腰上御剑而来的孟云飞,失声道:师尊!
柳虚之在民间传说中是个少见的文弱秀气美书生, 概因他热爱风雅, 厌憎动武, 平生最爱便是对月吟诗葬花流泪,曾因后山梨花一夜尽谢而哭到差点晕厥。后来他因为实在不忍见诸芳凋谢, 于是终年燃烧灵力,迫使整座高山四季如春,取名宴春台蓬莱春宴聚文星, 大殿既取名曰蓬莱 , 文星自然是指琴棋书画诗酒花无一不精、无一不绝的他自己。不过现在看来文星可能也包括了被请上宴春台的各位民间说书人和戏班子。
眼下这蓬莱仙地已然半塌, 徐霜策另一只脚也跨进了大殿, 平静的声音中蕴含了一丝丝可怕的灵力:出来。
话音刚落,内殿珠帘被一只青纱袍袖的手掀开了。
一名身长九尺、形如座钟、面黑无须的大汉缓缓踱出内殿,青纱衣袍飘飘欲仙, 笑容文雅如沐春风。如果不是脚上还没来得及穿鞋,丝毫看不出跟刚才光脚狼狈逃窜的是同一个人:
竟不知故人自远方来,有失远迎, 恕罪恕罪!云飞,还不快命人为徐宗主看茶?
大殿内外一片尴尬的安静, 良久只见孟云飞一手掩面, 另一手往身后摆了摆,众弟子终于如蒙大赦地赶紧退下了。
大殿内外只剩下了他们四人,徐霜策并未看孟云飞一眼,只对柳虚之平淡道:应恺已经和你说了。收拾东西走吧。
柳虚之一脸逼真的糊涂:徐兄这是何意,应盟主说了什么?随即不待徐霜策回答, 又讶然环顾四周,仿佛刚刚才发现寝殿塌了一半:这是怎么回事?寒舍年久失修,如何能待贵客!
紧接着他一振袖。
一阵清风向四面八方而去,只见四分五裂的殿门飞回原位,濒临断裂的大梁轰隆还原,满地砖石各自呼啸飞回龟裂的墙壁与半塌的石柱,所有尘埃一扫而空。
整座蓬莱殿焕然一新,翻倒的香炉重新燃起了袅袅青烟。
文弱书生柳虚之那张黑脸膛上满是笑意,欣然吟诵: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宫惟心想,把描写乐圣面如晓月、色如春花的洞庭曲话本给禁了大概是柳虚之平生仅存的最后一丝自知之明。
这位就是徐宗主新收的爱小弟子吗?柳虚之打了个磕绊,但丝毫不影响他一脸欣喜,随手从袖中褪下一串白玉珠就要往宫惟腕上戴,还要弯腰摸他头顶:徐兄有教无类,高徒亦钟灵毓秀,可赞可叹!看这可爱的耳朵
耳朵?
宫惟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徐霜策却蓦然伸手,拦下了柳虚之那能盖住人整个头顶的蒲扇大掌,然后把那串能顺着宫惟胳膊一路戴到肩膀的白玉珠退了回去,冷冷道:柳虚之。
这是他自上山以来第二次连字代姓称呼乐圣,柳虚之整个人立刻清醒了。
严师高徒,甚好,甚好!柳虚之马上收手站起身,慈爱的神色半点不变:云飞,你不是特意准备了酒席点心招待朋友吗?快领向小公子玩儿去吧。
酒席点心。
宫惟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又是两眼一黑,不待孟云飞快步上前,就立刻向徐霜策身边紧靠了过去,欠下身郑重道:
弟子以随侍师尊为己任,怎能随意溜走偷懒?孟前辈的好意心领足矣!
孟云飞伸来拉他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啊?
只要时时刻刻守在师尊身边,弟子便心满意足,孟前辈见谅!
宫惟紧紧倚靠着身侧的徐宗主,感觉跟主动紧挨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没什么两样。
尽管内心忐忑到了极点,但他知道此刻万万不能抬头去观察徐宗主的表情。少顷他感觉徐霜策动了动,终于放开了他一路上紧攥没松过的手腕,然后在他头顶上轻轻拍抚了两下,语调少见地温和:
你也累了,不要总守着我,自去玩吧。
徐霜策竟如此通情达理?
他这是被讨好了吗?
宫惟仿佛开辟了新天地,一时不敢确定,犹豫道:可弟子怎能离开师尊
徐霜策刚才低沉的情绪全消失了。他瞥了眼孟云飞,眼神中似有种不动声色的高傲,然后又转回来缓和地对宫惟道:为师与乐圣有事单独相商,稍后就来接你。去吧。
宫惟向后退了半步,内心充满难以置信,一步三回头地跨出了大殿,殿门关闭的前一瞬还望见徐霜策双手拢在袍袖中看着他,目光沉定而专注。
宫惟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无来由的异样,他感到此刻徐霜策瞳孔中一定满满映着他的影子。
但紧接着孟云飞合上了殿门。
向小公子
宫惟强行驱散心里那丝隐隐约约的不自在,意识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一把拽住孟云飞的袖子,蹬蹬蹬冲下四十九级青玉台阶,直到确保蓬莱殿里的徐霜策听不见了,才停下脚步正色道:孟前辈。
孟云飞是个正经人,从来不跟人拉拉扯扯,已经不好意思地微红了俊脸:在下已备好酒席,犹记得你最喜爱吃醉鸡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宫惟无情地打断了他。
孟云飞陡然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孟前辈?
只见孟云飞别开目光,脸更红了,伸手用隔空取物的法诀拿出了一面水银镜,又施了个破解障眼的法术,一声不吭地递过来示意他自己看。
下一刻宫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客栈里的厨子觉得他被道士抓住了很可怜,以及为什么柳虚之盛赞他的耳朵很可爱因为确实很可爱。
镜中的他竖着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身后一条蓬松火红的大尾巴,玲珑讨喜,憨态可掬。
徐霜策把他变成了一只刚学会化形的幼年狐狸妖。
故友自远方来,吾心不胜欢喜,寒舍蓬荜生辉!来徐兄,尝尝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百年金酿杏花酒,再尝尝这个明前银针梨花茶
徐霜策掀袍坐定,一句话冻结了满大殿来回殷勤端茶倒水的柳虚之:应恺说伏羲琴能探测地底无形之障,让你随我一同去天门关。
柳虚之凝固半晌,终于笑不出来了:徐兄,我平生长居宴春台,最恨的事便是出门。
徐霜策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我已经有十多年未曾出过门了。
徐霜策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当啷!一声柳虚之手中的酒坛落在桌上,他整个人也随之弱柳扶风般歪倒进椅子里,花梨木顿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亮吱呀声。
徐兄,我真的不想出门!柳虚之泫然欲泣地伸出手来,哀哀切切要去拉徐霜策的袖子:天门关靠近极北冰川,一年四季风雪交加,既遥远难行还时时地动,我真的不想离开宴春台!徐兄你行行好,你
他的手还没碰到沧阳宗主的袍袖边,只见徐霜策二指并拢悬空一压,无形的气劲便把柳虚之活生生钉在了那里,指尖半分前探不得。
徐霜策剑眉微蹙,居高临下地靠近了些许,问:天门关时时地动?
柳虚之可怜地道:是啊。
时时地动说明地层深处有东西,但仅凭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地底魔气涌动或暗藏妖泉的地方也一样会经常震。
徐霜策眼底的光芒晦涩不定,半晌问道:应盟主和你说了度开洵的事了,对吧?
柳虚之好容易挣脱,赶紧坐起身那把双精心保养过的蒲扇大手收了回来,不敢再碰沧阳宗主的半片衣角:是,应盟主说地底深处可能埋藏着一座灭世兵人。
徐霜策问:天门关一带有过类似的传说么?
大凡民间传说,多是空穴来风,往往隐藏着很多年前不为人知的隐秘事实,只是在流传的过程中越发夸张怪诞,才反而把真相的端倪掩盖住了。
像徐霜策、应恺这种玄门大宗师,法力移星转斗,闭关不知日月,与尘世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唯独柳虚之是个例外乐圣性喜收集各类民间古籍,还派弟子下山去各地打听志怪异闻,再回宴春台来装订成册,因此他堪称是各类传说故事之集大成者。
如果是灭世兵人,还真是闻所未闻,我确定普天之下都没听过类似的东西。柳虚之略一思索,道:不过天门关可能是因为太偏远了,当地确实有个传说故事,与我们中原大地广为流传的说法都不同。
徐霜策紧盯着他:什么?
鬼太子迎亲。
又是鬼太子迎亲。
周围空气仿佛渐渐沉凝下去,徐霜策向后坐去,不动声色道: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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