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萧桐急问。
爹的事情查出一些眉目了。萧栗面色沉重道。
什么眉目?
萧桐和她爹萧远望自艺伎吴十三猝死后第三日入狱,十日后萧远望却死于狱中,据狱卒和牢头的说法,是病死的,从狱中送回来的尸体看起来并无异常,仵作验尸结果也是病死,所以萧家自然相信了。
最后官府出了判词,把萧远望定为压榨艺伎、草菅人命的奸商。萧家上下深知萧远望为人和善仁慈,又怎么能让他背负骂名、蒙冤而死?
萧栗在开封府当小吏,江氏便让他致力于调查案情,翻供证明萧远望的清白。前几个月萧栗处处碰壁什么线索都没寻到。直到半年前新党开始清洗旧党,把开封府里原来的旧党人驱逐了出去,加上结识了梁公子,开封府里许多官吏因为梁公子之父是刑部尚书,为了巴结他都愿意帮助萧栗。
苦苦追查一年,却得到了让人意外的真相。
爹他他是被人灌药活活毒死的!
说完,萧栗的眼中涌上了水光。
在场的萧梓、萧椅皆面若凝霜。
所有人都以为萧远望是在狱中病死,如今真相出来,亲耳听到人是被狱卒按着,强行灌毒,手脚拼命挣扎,活生生的人到最后停止了颤动。悲愤的画面扑面而来,再想到萧家一直被蒙在鼓里就更为难受!
萧桐是魂穿过来的,和萧远望本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可与萧家人相处了一年,萧家人善良热情,待她那么好,她早已把自己当作萧家的一份子。今夜听见父亲真正的死因,顿时难受得如鲠在喉。
奶奶她知道了么?萧桐又问。
萧椅道:知道了,大哥特意饭后才说,老人家哭了许久,我娘和大姐送她回房里哄去了。
这件事最难受的莫过于身为死者母亲的江氏,有大姐和婶婶安慰萧桐就放心了。
萧梓不解道:可他们为什么要毒死大伯?
吴十三台上猝死后,他的家属立即大闹开封府,诬陷萧远望草菅人命,不把艺伎性命当人命,导致吴十三疲劳猝死,这一条罪名萧家无法自证,最后坐实了萧远望的罪名,萧家赔了一千两给吴家。如若萧远望不死在狱中,轻则判流放,重则斩首。
可为何他们要多此一举在狱中下毒?要置萧远望于死地,继续闹大此事,直接判斩首不就不会落下把柄了?
如此简单的道理,难怪一向头脑简单的萧梓也有此问。
大哥是如何得知爹被下毒的?萧桐问。
萧栗道:当时的牢头已经认罪了,可他也不清楚那些人为何要毒死爹?
萧桐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揣测道:会不会是爹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栗和萧椅想了想,都颔首认同。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栗道。
萧椅道:可大伯人在大牢里,能知道什么?
兄妹几人苦思冥想将近一个时辰,也没想出萧远望生前究竟知道了什么。萧桐回到床上仍然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回荡着萧椅最后的那句话。
自言自语道:爹在大牢里,究竟知道了什么?
或者是入大牢前就知道了什么。
她紧闭上双眼,用尽全力思考头脑依旧一片空白。心里忍不住唾骂原身,若她不是这般纨绔,对牙行多上点心说不定就能从萧远望口中知晓一二了。
忽然,她的脑海浮现出一幅画面,帷帽黑纱随风飘起,露出半张敷粉凝脂妖孽般的脸,那人身着紫红色衣裳从马车走下来。
萧桐蓦地睁开双眸,面色震惊,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晚她见到的那个妖媚男子会不会真的是吴十三,因为萧远望知道他是假死,所以在狱中被下毒灭口?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吴十三猝死于勾栏戏台,台下几百个观众亲眼所见,他怎么可能假死?
再者,即使瞒过了观众,那开封府的捕头、仵作也验过尸体,最后亦有家属认领,整个流程十几天,世间不可能有一种神药让他诈死十几天而后生。
他假死的目的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大吼一声,还有小天使在追吗?
第68章 请帖
第二日,萧桐醒来后就迫不及待地去了一趟萧氏牙行,找牙行的老掌柜打探萧远望和吴十三生前的恩怨。老掌柜在牙行三十多年,与萧远望自小相识共事,也了解他为人和善,宅心仁厚,对自家艺伎和雇工一向很好,从不强人所难。所以他在世的时候,牙行的人都对他尊敬有加,更别提有矛盾了。
据老掌柜说,吴十三是萧远望高价请回来的名伎,脾气温顺,就是性情有些阴柔孤僻,去世前十日的确和萧远望关起门来谈过一场,老掌柜刚好踏入院子,就看到吴十三从书房出来,面红耳赤的,碰上他也不打招呼,看起来和当家闹了不愉快。
萧桐急问:那你可问我爹与他发生了什么争执?
老掌柜道:问了,可前当家说并非什么大事便没与我提起。
萧桐颔了颔首,思索着,看来吴十三死前确实与她爹闹过矛盾。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想必是有事情与萧远望协商不成,从而制造了假死阴谋摆脱萧氏牙行。
她吩咐老掌柜整理吴十三和她爹生前的资料,傍晚从大内出来后立即来查看,但一连两日过去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寻着!
小年夜一家人吃完晡食后,她送司清湖回到牙行的院子,站在屋檐下即将分别。司清湖见她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道:还在想你爹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萧桐有些许惊讶。
因为这件事,这两日萧桐整个人都神不守舍,没去找过司清湖,司清湖又是如何得知的?
师姐跟我说的。司清湖道。
萧桐叹了口气,恼怨道:这个三姐就是管不住嘴,什么都跟你说。
你也不能怪她,倒是你,如今我们已经定亲,就是一家人了,你家的事也是我的事,你为什么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告诉我?
萧桐在这段话中明显听出了浓浓的嗔怪语气,挤出一抹笑容,张开双臂把人搂入怀中,好好脾气地哄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承担烦恼,这些事我可以处理。
怀里的人温声道:事情我都懂,可看着你整日愁眉苦脸却什么都不知情,我也不好受。
你心里在想什么就跟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你出主意。司清湖又劝慰道。
萧桐道:好。
静谧的院子周围黑黢黢一片,只有屋子门扇透出的暖黄色光芒。
屋里,萧桐和司清湖坐在榻上,中间隔着一几案。她把自己猜测吴十三假死,萧远望事前得知了真相从而在狱中被毒死一事告诉了司清湖。
司清湖凝神想了想,虽然也不敢相信吴十三能瞒过开封府的捕快和仵作假死,但既然牢头都能被收买向萧桐的爹下毒,那收买仵作又有何难?
你可想到什么办法了?司清湖问。
萧桐摇了摇头,我爹生前未留下这件事的丝毫痕迹。那晚只是匆匆见过吴十三一面,后来我派人回那家酒楼打听,都说没有这个人。想必他即便没死也换了身份,不知该上哪儿寻他?
司清湖烟眉紧锁,想了好一会又道:吴十三要是假死,这一年肯定有藏身之处。可如今临近正旦,他最可能出没在什么地方?
正旦正月初一,就是后世的春节,阖家团圆的节日。
萧桐想了想,他家?
司清湖点头,有可能。
无论吴十三改成什么身份,他始终只有一双父母,有妻子儿子,一年来不管他藏身何处,临近春节或许会回来与家人团聚。
司清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萧桐恍然大悟,她一拍几案,眼中流露出惊喜,道:对,我可以从他家里下手。清湖,你真聪明!
哼,你早跟我商量不就好了!司清湖语气带着一点嘚瑟,话锋一转,又道,最近大内事忙,此事交给我吧,我身边几个护卫,派一个守在吴家附近,看看那吴十三是不是真的没死。
好!萧桐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还是让三姐去吧,我怕护卫手脚不够利索,打草惊蛇了。
要是吴十三当真假死,那不可能是他一人所为,背后必然有指使之人。派出去的人若被发现,只能当场抓住吴十三证明萧远望清白,但背后之人逍遥法外,日后仍会指使下一个吴十三诬陷萧家。
也许背后之人是白氏牙行,但凡事讲求证据,还是让萧椅探寻清楚更为稳妥。
翌日司清湖见到萧椅便和她商量此事,让她守在吴家附近,有情况先回来商量,切勿打草惊蛇。萧椅找道上的朋友秘密查探出吴十三家属的现居地,发现吴家一家老小在汴京东郊购置了宅邸,对外宣称是租住的。
萧椅坐在一家客栈的二层雅间,透过敞开的窗牗看向对面的吴家宅邸。
门外伫立两座雄狮,黑木门额上有吴宅两个气派的烫金大字。俯瞰而去,宅邸前后院看起来方圆十丈,像萧家大宅那么大。靠萧家赔偿的一千两和吴十三以前攒下的积蓄,绝对不可能在汴京城郊购置得起这座宅邸。要说吴家没蹊跷,她才不信。
只怪萧家太过善良,因为吴十三之死内疚都来不及,从来没想过吴家居心不良,他们购置了宅邸也是如今打听过才知道。
城郊鲜少有人认识萧椅,她在这个包间住了几天,收获还真不少。
那日黄昏萧桐从大内出来就直奔司清湖的院子,发现萧椅回来了,正和司清湖坐在榻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她搬了椅子坐到她们跟前,道:三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萧椅点头道:你那晚看到的人果真是吴十三,这混蛋竟然没死!
除了在吴家,他还出入了哪些地方?萧桐又问。
萧椅便将这几日见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在客栈守了三日,客栈位于吴家对面,只有二层,视线只能俯瞰吴家的大概轮廓以及覆盖前院。
第一日除了吴家的下人和吴家家人,吴十三的影儿也没见到。直到入夜才看到一男子的身影在前院走动,男子始终没有抬起头,她看得不真切,一开始不敢确定此人是吴十三。直到吴妻来到男子身边,两人谈了几句,,妻子抱着男子,刚想钻进男子怀里撒娇,男子竟冷漠地将其推开。
萧椅疑惑道:好奇怪喔,一年不见妻子,照理说应该抓紧时间弥补,可为何这么冷淡?
萧桐脑海闪过那张敷粉凝脂、阴柔妖媚的脸,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到了第二日夜晚将近亥时,吴家外停了一辆马车,只见一个戴黑纱帷帽,穿紫衫的男子带着两个仆从出门,踏上了马车。
这人一身装扮,与萧桐描述的那晚见到的人一样,她便断定此人是吴十三,于是悄悄跟了上去,最后马车驶进了白府。
提起这段,萧椅不由得气冲冲道:我当时为什么不冲进白家把吴十三和白树一锅端了?
萧桐道:果然不出所料,是白树。
司清湖担忧道:昨夜吴十三和白树碰面,如此难得的机会我们却没有报官逮捕,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
萧桐神色镇定,思考了片刻,道:莫急。从三姐的描述,看来吴十三这段日子住在家里,只有夜晚才敢冒头。三姐继续守在吴家对面,白天放心歇息,夜晚盯紧他!
萧椅不解,还要盯?
白树指使吴十三假死诬陷萧家,人证俱在,既然真相大白,为什么不直接报官抓人指控?
难道等他和白树第二次见面?司清湖问。
萧桐一笑,揉了揉司清湖的头,我娘子真是可爱!
司清湖下意识往她掌中蹭了蹭,忽然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椅,脸颊泛起红晕,羞赧的拍下她的手,不然为什么?
萧椅差点翻了个白眼,指背敲了敲几案,抗议道:喂,说正事呢,谈情说爱请等我走后关起门来!
萧桐立即收回手,恢复正经道:这场合作,只有对双方都有利才能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你们想,艺伎假死,导致我爹去世,萧氏牙行几乎破产,的确对白树有利,可吴十三呢,他图什么?
难道就图城郊那套大宅?萧桐又反问。
司清湖和萧椅思考了一会,都摇了摇头。
吴十三本是坊间名伎,赚的银两不算少,眼界也不低,为了一所大宅,过着只有黑夜见不得光的日子,还不至于。在勾栏多努力几年,买宅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何必作奸犯科?
这么看来,这场阴谋还有一方势力。
萧桐吩咐道:所以三姐还是继续监视着吴家。过几日就是正旦,宫里要举行大朝会,我最近得住在大内,朝会后才能回来。你们查探到消息后切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萧椅和司清湖点了点头。
好了,正事商量完了,我回去盯我的人,就不打扰你们缠绵了。萧椅从榻上站起来,扭动头颈手腕活动着筋骨,一边吩咐,我师妹身子柔弱,大饭桶你有点轻重!
师姐!司清湖羞恼,脸色又染上了红晕。
萧桐举杯喝着热茶,反驳:我什么时候没轻重了,你问问清湖?
这
司清湖羞得满面通红,萧椅显然是调笑她们,四郎怎么还认真答上了?
她赶紧推着萧椅往门外走去,萧椅被逗乐了,格格的笑着。
送走萧椅,司清湖刚松了口气灵儿就拿着一封请帖进来,递给司清湖:小姐,这是方才收到的请帖?
司清湖心中疑虑,拆着请帖往里走,回到萧桐面前坐下看。
萧桐道:何人要请你?
司清湖面色平静,不以为意道:楚国公的小女儿而已!
楚国公的小女儿是司清湖众多粉丝之一,司清湖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几个月前她为了去勾栏看《花木兰》翻.墙摔断了腿,伤势未好,仍拄着拐杖参加她的粉丝见面会,可见她是真心实意喜欢着司清湖。对于她的请帖,司清湖自然没有多想。
萧桐却警惕起来,夺过司清湖手中的请帖细看,大概内容是楚国公小女儿仰慕司清湖已久,眼见司清湖即将退隐,特意邀请她到府中游玩,邀请费丰厚,还很大诚意地任由司清湖挑选日子,随时等待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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