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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馋我妖丹(修真)——非非非非(37)

    少年抬眼去看他。
    商梦阮身材高挑挺拔,衣冠齐楚,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从高邈的云端俯瞰众生。
    荆雪尘自己则像条流浪的小野兽,瘦小赤|裸,即便抬头仰望也很难看清仙君的神情。
    荆雪尘脸上涨红,抿着唇用手臂把自己环紧了些。
    雪花沙沙落下,商梦阮蹲下来,与他平视。
    那双眼眸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模样,其中盛满了深邃的沉静,还有难以掩藏的温柔。
    荆雪尘不清楚是什么情感,才会是沉重又温柔的。
    他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少年低头一看,才发现几团红色的毛尾巴缠住了他的身体。它们像是温暖可靠的大氅庇护着他,但尾巴尖儿又调皮地往他怀里钻。
    软哥哥,别闹。荆雪尘低声呢喃。
    梦境里一切都模糊不清,他也分不清自己在叫哪一个软哥哥。
    商梦阮因为他的呼唤而醒来,却见两人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飞,全都被少年团成一团儿抱在怀里。
    少年的亵裤被蹭到膝盖以上,两条大长腿骨肉匀停,夹着深色的被褥,更显肤色白皙。
    比起最开始那个矮小瘦弱的小少年,现在的荆雪尘,已经比大多数少年郎高挑得多。
    商梦阮忽然发现,他的少年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
    可以不再依赖于兄长,足以独立外出捕猎,出去之后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长大。
    商梦阮眸色转黯。
    他想把荆雪尘往自己怀里按,却因为雪豹太大只了没能成功,最后只好贴近他越近越好。
    翌日晌午,荆雪尘顶着满头乱毛醒来时,床榻上只剩下他一人。
    他揉着因醉酒而酸痛的额角,释放出被他困了一整晚的被褥团。
    他懒洋洋地抖开布满褶痕的被子,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呵欠凝固在张大嘴的那一刻,无缝衔接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他的被子怎么湿了一块?!
    第51章
    荆雪尘满脸惊恐:被子怎么湿了一块?!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他尿床了吧!
    他从有记忆起就没尿过床了, 怎么现在反而?嗷嗷嗷这也太丢豹脸了!饮酒误事诚不欺我!
    荆雪尘强自镇定下来,紧张地前后左右张望着。
    还好现在商梦阮不在,不然的话, 指不定心里要嘲笑他没长大呢。
    不行,必须赶紧把这块痕迹处理了!
    荆雪尘恨不得一把火把整床被褥烧干净,但考虑到他们现在的生活并不富裕, 烧了这床被褥可能要断几天的肉,荆雪尘只好退而求其次, 把这块痕迹用水洗掉。
    冬日里河面结冰, 井水的温度却和夏季所差不多,他很快就决定去打井水。
    于是商梦阮便看到, 少年左顾右盼一阵, 然后踮着脚尖,猫猫祟祟地穿过庭院, 跑向水井。
    此时商梦阮正坐在雪松下, 浓密的树梢和积雪挡住了他的身影, 他却能透过树梢的缝隙看到荆雪尘。
    少年跑得很慌张,根本没看脚下的路。商梦阮刚想出声提醒他注意安全,却见荆雪尘一脚踩在井边的薄冰上,滑了一跤,正好一头栽进了井口。
    一瞬间,商梦阮的心跳都停了。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转动轮椅,冲到空无一人的井边, 踉跄摔下轮椅, 跪坐在井边,用双臂力量撑着井沿,向下看去。
    只见荆雪尘四只豹爪嵌入井壁, 正避开青苔,一点点向上爬。
    少年闻声抬头,意外道:阮哥哥?别凑这么近,小心摔下来。
    一阵寂静之后,商梦阮嗓中才吐出两个沙哑的字:雪尘。
    他颤抖地深吸一口气,呼出,头脑痛如针扎。
    他之前甚至忘了呼吸。
    看他刚才的样子:慌乱、虚弱无能为力。
    可怜可笑。
    如果出什么意外,他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荆雪尘就着朦胧天光,感觉商梦阮脸色有点不对。他跳出井口,见他浑身沾满雪粉,面色更是苍白如雪,顿时急道:阮哥哥,你怎么了?
    商梦阮额间冷汗直冒,太阳穴青筋抽搐,肉眼可见地忍受着极痛。
    他眼眶通红如血,直勾勾盯着少年。
    荆雪尘被吓坏了,赶忙抱住他,双手按摩着他的头部,轻声安慰道:我在呢,我没事。别怕,嘘,放宽心。
    片刻沉寂之后,商梦阮移开目光,沉沉闭上眼。
    荆雪尘见他情况好转,便想把他抱回轮椅。
    商梦阮却挡开他的手,垂眸道:不必。
    他嗓音冷淡克制,荆雪尘看着他挣扎着爬上轮椅,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阮哥哥?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商梦阮没有看他,道:乾元秘境本体是星洲仙尊升仙时留下的法器,法器被他炼制成秘境,留给后世。若能在此地找出法器真身,或许能找到幻境的线索。
    这些信息荆雪尘闻所未闻,失忆的商梦阮当然也不可能获知,所以
    师父。荆雪尘轻声道。
    商梦阮终于抬起头与少年对视,那双眸子看起来与之前并无不同,但火热却被冰寒覆盖,没入深不见底的寒渊中。
    嗯。商梦阮应下。
    荆雪尘呆呆站着,他把手放在心脏上方,感觉那里空了一块。
    若是不久前他露出这种失魂落魄的表情,他的阮哥哥一定会抱着他,亲吻他的额头,轻声问他有没有吓到。或者责备他为什么不小心,生气得很了还要打他屁股。
    但他的师父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荆雪尘空落落站了一会儿,垂头道:我去洗衣服。
    他背过身摇动井边辘轳,木桶满盛冰冷的水,晃晃悠悠往上吊。
    在辘轳粗哑的嘎吱声中,他听到商梦阮的轮椅在雪地上渐行渐远。
    片刻之后,荆雪尘恶狠狠地搓洗着盆里的被子,一双手冻得通红。
    师父的记忆回来了,他们很快就能离开幻境,所有的一切都在回归正轨。
    所以有什么可难受的呢?简直是莫名其妙。
    说到底,之前那大半年的时光,也不过是梦境而已。都是假的,商梦阮的梦醒了,他更没有沉溺其中的道理。
    至于梦境留下的痕迹
    少年微怔,指尖缓缓划过唇瓣。
    商梦阮在这里留下的痕迹,也会被逐渐忘掉吗?
    荆雪尘又发了一会儿呆,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才重新振作起来。
    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女情长不说即便是师父,刚刚对他也过分冷漠了吧!
    荆雪尘鼓起腮帮子,打算生商梦阮的气。
    他气鼓鼓地跑到外面觅食,大吃大喝了一顿才气鼓鼓地回来。
    回屋之后,他才发现商梦阮正坐在榻上等他,面前小桌上放了一盘残棋。
    他面容冷淡,仿佛全神贯注地投入棋局之中,根本没注意到荆雪尘的到来。
    荆雪尘带着一身寒气,啪唧一声坐在他对面,抱着手臂瞪他。
    灶台里闷着炖肉。商梦阮看着棋盘。
    荆雪尘闻到了肉香味儿,想象到他师父坐着轮椅纡尊降贵给他炖肉吃的模样,气就消了一半。
    但他仍旧很不爽师父那副目中无豹的样子,便道:我在外面吃过了。
    顿了顿,又小声赌气: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商梦阮终于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荆雪尘被他那一眼扫过,眉梢跳了跳,惺惺放下了胳膊。
    珠玉磕碰声响起,商梦阮将棋盘上的黑白二子收入棋笥中,指节敲了敲棋盘。
    那是示意荆雪尘先落子的意思,念及他是初学,商梦阮每局都会先让他三子。
    他这反应,倒是和荆雪尘想象的大相径庭。
    荆雪尘以为,只有阮哥哥才会有闲情逸致教他这些无用之学,而冰块师父只关心他修炼如何、会不会防身自保、能不能保护好未来的妖丹。
    结果,师父恢复记忆之后要他做的两件事,竟然第一件是吃肉,第二件是弈棋。
    这种时候,师父和阮哥哥又难以分清,让荆雪尘十分迷惑。
    他心不在焉地啪啪落子,一盘棋下得稀烂。
    商梦阮略微蹙眉。
    你在走神。他眼看着少年瞎走了一步棋,弈棋应慎重,落子无悔。
    落子无悔。
    这个词在荆雪尘脑海中点起一缕微光。
    他脱口而出:那师父后悔了吗?
    有没有后悔在失忆的时候抱着他睡?有没有后悔亲吻他,温柔地唤他夫人?
    刚问出口,荆雪尘便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那些事本该避过不提,随着时间慢慢被遗忘,现在却被拎到台面上,逼迫他们一起回忆那段混乱的时光。
    但他太迫切地想知道师父对那些事的态度了。
    荆雪尘紧紧盯着商梦阮的眼睛,不让它们离开。
    从前他心里是有些害怕和商梦阮对视的,仿佛对视得太久,便会被什么东西连皮带骨地吃掉。
    然而这一次,他心中涌起了无穷的勇气,势要挖掘出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
    他想知道商梦阮的想法。他想与他心意相通。
    灶中柴火于细微中炸裂,迸出点点火花。
    不知过了多久,商梦阮率先移开视线。
    荆雪尘耳回响着自己的心跳声,他也垂下眸子,掩住其中闪烁的光芒。
    那场对视,是他赢了。
    获胜者得到了他想知道答案师父清晰地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事。
    那些回忆不但扰动了少年的心曲,亦在心如止水的仙君眼里,留下了深刻的划痕。
    荆雪尘捕捉到了那些痕迹,心里很开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那时商梦阮想拿报酬的时候,他断定师父一定会后悔,商梦阮却道那是以后的我该考虑的事。
    现在想来,恢复记忆之后最该头疼的不应该是商梦阮本人嘛!他一只雪豹妖有什么可操心的?白嫖了美人又白嫖了美人烹的肉,怎么看也是他荆雪尘赚!
    他心情非常愉悦,静下心之后,弈棋也认真起来,甚至还盘算着下完这盘棋,就去吃光师父炖的肉。
    反观商梦阮,棋路倒是少见地乱了起来。
    在让三子的情况下,师徒二人竟然打成了和局。
    荆雪尘心满意足地下榻跑去吃肉,临到门边,却听商梦阮问道:你还记得你母亲的姓氏吗?
    荆雪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感觉这不是什么秘密,便答道:荆。
    他等了一小会儿没有等到师父的回应,便没想太多,打帘子出去。
    只留商梦阮一人,面对一桌黑白二子缠绵交锋,孑然独坐。
    雪尘对狰的感情如此明显,他早该有所察觉。
    但他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在天鸢宗弟子的记忆中惨死于刑罚的孩子,竟然阴差阳错又回到他身边,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雪尘和他母亲长得很像。
    雪尘
    室内寂静无人,商梦阮脊背剧烈颤抖,沉沉伏倒。
    他压抑着自己的喘息,闭上眼眸。
    闭眼之前,他双眸中掠过一抹水泽。
    在商氏一族事变当夜,天鸢宗还未攻破章莪山之前,荆霖,雪尘的生母,那个美丽的女人预感到她自己已是大限将至。
    她抱着满眼懵懂的孩子,盯着狰的眼睛,郑重地向他要一个承诺。
    商未央已逝,我坚持不了太久。如果我不在了,阿阮,你一定要保护他到长大成人,要像亲弟弟那样保护他,好吗?
    商梦阮舒展长尾,将孩子拢在自己身下,用额头的角蹭他的脸。
    小孩痒得咯咯直笑。
    荆霖注视着他,神情柔软。半晌她轻声道: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他能远离修仙界,在凡间生活。
    很快她就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真是痴人说梦。忘掉它吧,梦阮。
    她一辈子都没踏出过章莪山,临死前的遗嘱也只是希望儿子能好好活下去。
    商梦阮应下这个承诺,却没能实现。
    他都对雪尘做了些什么?
    把他遗落在那片荒原,没能及时救他出来。即便重逢,又没认出他,让他修习莲华九歌诀,甚至还对他生出荒诞的妄想。
    商梦阮拳头紧攥,手背暴起青色血管,指甲扎入手心,流出鲜血。
    压抑的死寂中,他突然抬起头,问:谁。
    空气中传来阵阵轻笑,那些笑声仿佛由无数人发出,重合成一个男女莫辨的诡异声线。
    你想出去吗?离开幻境,回到现实。我知道怎么出去,我告诉你。
    商梦阮面对虚空,冷道:我为何要信你。
    那声音答道:因为我是秘境之主,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近距离观察他,想从他脸上找到恐惧与敬畏,却没能找到任何一丝情绪。
    你想说什么?商梦阮道。
    那声音笑着道:幻境的规则就是: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荆雪尘正靠在灶台边啃鸡腿。他舔了舔小虎牙,挑眉道:什么叫一个人能出去?说话说清楚点,别装神弄鬼嘻嘻哈哈的,打扰我吃肉。
    笑声奇异地停了一下。
    嗯?荆雪尘又挑出一根鸡翅,有点不耐烦。
    那个声音有点气闷,道:夫妻二人死其一,幻境自破。
    它怕这话还不够浅显易懂,又道:你杀了他,或者他杀了你,活着的那个就能出去。
    它刚在商梦阮那里吃了瘪,便仔细观察着这只小傻豹,想看他如何惊慌失措。
    然而荆雪尘只是啃着鸡翅,含混道:哦。
    片刻后,他感觉那个声音还没走,便咽下嘴里的肉,抹抹油,想表现得礼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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