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就又转换了话题,刻意吊胃口地只字不提那部《埃及艳后》,转而点评起了目前市面上流行的一些戏剧。他高谈阔论、言之有物,将那些剧的优点和缺陷一一点明,偶尔对一些难懂的实验剧目,也能做出一番很引人深思的精妙评论来。
阿尔不禁又听入了迷。
等到威尔金斯假装看表,说时间不够,要下次再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这位先生转着那双过于灵活的眼珠,做出了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埃及艳后》的事并不急,但你若是有意,不妨近几天便先写几个片段给我看看。
等说到这里,他还又做出为难的神色:唔,上帝作证。我是很看好你的,但好些人都在给我投稿了,最后吧,到底选谁,可能还是要看稿子水平。
明明一开始被邀稿
怎么聊到最后还要同别人竞争上位了?
阿尔一时被绕得真有点儿晕了。
但这时候,威尔金斯表现得特别自然,以至于让人感觉不出什么不对来。
他一边继续在那说一些虽有别人竞争,但我始终觉得你应该是最好的这类打气、加油的废话,一边站起身,拿过旁边椅子上的外套,笑呵呵地摆摆手,说了再见,就转身朝外走去了。
阿尔坐那发了好一会儿呆。
直到服务员过来问他现在要不要结账的时候
他才发现,那位威尔金斯先生居然忘记付帐,把自己留下付饭钱了。
第47章 阿尔:我的新朋友威尔
阿尔付完钱, 走出饭店,被冷风一吹,大脑就渐渐清醒, 不由把这事从前到后又琢磨了一遍。
他发现,那位威尔金斯先生虽滔滔不绝地说了不下一个来小时, 但通篇竟是抓不到一个要点的。比如, 他光说是有钱朋友想搞一部剧目出来,可既没说这部剧的预算有多少, 也没说制作人请了谁?倒是说了会请明星来主演, 可也没提是哪几位明星。甚至, 他说是找帮手来写剧本,可连最最重要的剧本完成后的署名权问题都只字不提。
也就是说,但凡重要信息全都是含混过去了。
等到最后, 除了暗示我更看好你这种P用都没有的话外,他还说什么有价值的话了吗?没有!一句都没有!
显然,这就是给人下套, 等人钻呢!
空手套白狼,什么允诺都不给, 摆一副大人物的架子, 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说到你动心想要参与的时候, 便让你先出钱出力,又胡诌一番将来的好处, 等傻瓜终于愿者上钩, 就飞快把人骗个够,最后,只说事情没成, 将人一脚踹开,完全不用负什么责任;再或者,事情真的万幸成了,他也能顶了你的名头,捞够好处,同样将你一脚踹开
呸!这怕不是把我当傻鸟哄呢。
阿尔想得明白,心里不觉恼怒起来,但转念又想:这事没头没尾、没凭没据的,我就是嚷嚷出去,别人也是半信半疑吧!若是他倒打一耙,我一个新人反而吃亏。
于是,他决定耐着性子,保持沉默,什么也不做,只看对方接下来的打算。
若对方能识趣地就此罢手,在敌强我弱的局面下,他也不是不能装聋作哑一回。
但这位威尔金斯先生虽人品不怎么样,可眼光却是一等一地好,在看了《好色之徒》好几遍后,十分看中阿尔那极具想象力和开拓性的天赋,因此,打心眼里不想放过这只羽毛刚刚长成,还毛茸茸的,却在无意间飞到了高处,叫声实在好听的珍贵雏鸟。
等过了一二日,他便又假装出了一副巧遇的样子,很是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哎呀,阿尔!咱们的剧本进展如何了?
阿尔故意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唔,这真叫我为难了!您知道的,我只是戏剧界的新人,虽侥幸写了个剧本,还被搬上了舞台,但也不过是撞了大运。现在,您居然让我去写那么大制作的剧本,我实在,实在是不敢下笔啊。
威尔金斯立刻花团锦簇地又将他夸了一遍。
您真是太过誉了,我回去好好想想吧。阿尔一面应付着,一面心中满是不耐,还琢磨要不要干脆撕破脸,找他讨要那天的饭钱,最终,还是懒得开那个口。
于是,这么又拖了几天过去。
阿尔以为,自己连番敷衍已经把不想被骗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这事也算结束了。
可没想到的是,威尔金斯居然又找了过来。
他这回摆出的姿态很是严肃,上来就是一句:阿尔弗雷斯西尔维先生,你太让我失望了。
阿尔:???
接下来,威尔金斯先生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痛心疾首地指责阿尔不思进取,辜负了自己的一番好心,躺到固有的功劳簿上,竟是不愿起来了。
阿尔终于受够了。
他内心深处极为厌烦,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说:先生,我并不是没有进取心的。但您也知道,在戏剧这行,我只是个新手,而且,不怕您笑话的说,我出身不太好,所以,每一步都要比别人走得谨慎点儿,在没什么信心的情况下,是不敢轻易下笔的。
威尔金斯不禁问了一句:哦,那你要怎么样才有信心呢?
阿尔没想到把话点到了如此程度,这人居然仍能接茬,一时也愣了几秒,刚好前些日子也或多或少地查了查这个人的资料,便随口胡扯了一句:我听说您和《文学周报》的主编交情不错?刚好我这里有个故事,您帮忙推荐一下?
威尔金斯听了这话,不由顿住。
他抬起头,那么细细地将这个小少年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然后,不觉笑了起来:哎哟,我居然看走眼了,原来不是只雏鸟,倒是个小狐狸了。
阿尔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威尔金斯却来了兴致,见周围没什么人,便侃侃而谈起来:我一直抱有一番独到的见解,认为文人们若是不那么坚持将什么所谓的高尚品行拿来作为文学作品的亲属,那天下间的好些事情处理起来时,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其实,那些所谓的好品行又能值几个钱呢?一天到晚,遮遮掩掩的。可仔细想来,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名头,挂在身上走出去,让人觉得好看的装饰罢了。
要我说啊,这世界早晚是会变的。聪明人都懂得等价交换的道理,商业社会,没什么是不能拿来问价的,到了那时候,想来大家都会坦诚许多。
阿尔皱了皱眉头,实在不知这人想到了什么地方,竟然扯出了这么一番无耻的话来。
但威尔金斯索性也不再装什么和蔼长辈了,脸上原形毕露地浮现出一抹讥讽之色,很是以己度人地说:你既然开了口,想把文章登到《文学周报》上,可以,没问题!但我帮了你这一回,我要的剧本,你可也不能再继续装傻,得给我一个交代了!
阿尔这才明白,自己信口胡诌的一句,居然被对方当成是提条件、要好处了,一时哭笑不得。
但他转而一想,脑中浮出一个念头来,便发出一声短促地冷笑:你放心,肯定给你交代。
威尔金斯盯了他一会儿,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钢笔,在便签本上写了一个地址,递过去:你那个什么故事,写完寄这里,只要不是太差!三天!三天我保证会被登出来。
阿尔接过便签纸,面上却只是冷笑。
偏偏威尔金斯似乎对没能空手套白狼成功,反而要先给出一点儿好处这事十分不满。
于是,他又站在那里,很是高高在上地说了一番话:年轻人,你要知道一点儿。我答应帮你刊发文章,并不是代表你值得我那么做,而是因为这事对我来说,本就易如反掌,正如一个富翁扔一百块给乞丐。所以,你也不要继续拿着架子,真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了。
阿尔这时候已经不生气了。
在他想来,同这样一个人本来也是没道理可讲的,这就像人和狗一样,语言不通,如何交流?
所以,他只干巴巴地重复:你放心,肯定给你交代。
威尔金斯就又恢复了那副笑容可掬的嘴脸,一边说我等你的好消息,一边转身走了。
当晚,阿尔奋笔疾书,只花两小时就成功杜撰出一篇名为《我的新朋友威尔》的小说。
在小说的第一段里,他直抒胸臆地写道:[啊!我的新朋友威尔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卑鄙无耻,简直就是一头猪。]
之后,又编了点儿故事情节进去,填充骨架。
然后,他修改都懒得修改,连夜就把这篇小说寄了出去。
必须说明的是,在寄之前,阿尔没想过这篇文章真的能获得刊登。
之所以写出来寄走,无非是给那位自视甚高的死胖子一个所谓的交代。至于这篇稿子,一打开就知道是在骂人的东西,想来应该看一眼就被扔垃圾桶了。
但没想到的是,尽管那位威尔金斯先生摆出了很笃定的姿态,仿佛他只要一发话,便能让《文学周报》的主编听从命令一样。
但事实上,这两人不过是狐朋狗友,利益之交。
当然了。
哪怕是利益之交、狐朋狗友,彼此间情分还是有的。
所以,那位主编先生接到威尔金斯的电话时,还是很爽快地拍着胸脯,认真承诺了一番:只要文章没太大的问题,我可以免费帮着改改,保证能登上去。
可等收到稿子,打开一看。
主编先生却险些笑到桌子底下去。
[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发现,我的新朋友威尔尽管外表如此的平庸,但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深藏着火山般的热情。]
[正是这份难得的热情支持着他一口气吃了两盘意大利面、两大根意大利火腿,一整只鸡,三个烤羊腿]
[啊!您的肚子没事吧?我担忧地问。]
[威尔摸着仿佛女人怀孕七八月大的肚子,翘起粗壮的大腿,像孔雀开屏一样骄傲地昂起头,咕咕着:我可是XX专栏的特邀金牌剧评家,我写出过无数精彩的剧评,我怎么会有事呢?]
[我立刻不再杞人忧天了。]
[对啊,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吃坏肚子呢?]
[他所吃下的一切东西,在经过肠胃的消化整理后,都将转化为他所独有的,可以畅快淋漓、尽情释放在马桶中的绝妙好文章吧!]
主编拍案叫绝!
他幸灾乐祸地招来秘书,吩咐将这篇文章刊登到本周的《文学周报》上。
第48章 罗伯特:这事我早就想干了!
参议员加里琼斯的夫人十分喜爱艺术, 时不时会在家中宴请一些文艺圈子中的人。
她的出身极好,据说她父亲那边给的陪嫁就有价值二十万元的某公司股份,之后又断断续续地给了四、五万现金, 这样一来,她花起钱就毫不心疼, 见了什么落魄画家、文人, 只要喜欢,便不吝惜金钱地给予投资。
因她出手大方、态度真诚, 外加自身又是一位标准的古典美人, 所以, 在业内名声极好。
也因此,只要是她办的宴会,总是宾朋满座, 热热闹闹,从不用担心冷场。
这一天,威尔金斯得知琼斯夫人又举办聚会, 便不请自来。
他在前厅墙上悬挂的大镜子前稍稍驻足,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虽不是那么英俊小白脸, 但看起来也颇为气派斯文(衣冠禽兽)的外表, 整理了一下领带,再深呼吸一下, 将发福的肚腩往里收了收,才高高兴兴地走进大厅里。
此时, 大厅里一堆人正聚在一起说笑。
这其中, 有画家、雕塑家,也有演员、作曲家和剧作家等等,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聊着近期圈子里的有趣话题, 也有人提到了《好色之徒》。
XX剧院下场演出的戏票你们有没有?
有的,但现在很难搞到了!唉,现在好些人都等着看这出剧呢,尤其是女人们。惭愧,同那些夫人、小姐们抢票,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吗?某些学院的古董老教授八成要气疯了,认为这剧败坏社会风气,宣扬了一堆女人不要理会男人,自己过日子挺好的歪理。
我倒觉得,没必要那么强调性别。其实,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人,独立意识总是要有的。如果能忽略整部剧里,男男女女的情爱纠葛,还有作为噱头的谋杀事件,归根到底,无非是劝人自立自强,不要把自己的生活寄托于他人身上。
你这话说到点儿上了!可有些老古董才不会去细想这些,只看了表面,便觉得但凡女人反抗了男人,那便是伤风败俗,是活该被打下地狱的大错。
停停!讨论这个也太无趣了。
有性格活泼的人从旁插嘴说:这么正儿八经的,干脆回头写篇稿子刊出去说吧,咱们闲聊还是说点儿有趣的!你们看那部剧的几个演员吗?克莉斯小姐真是姿色倾城。
大家相视一笑,也不介意,反而很是自然地转开话题:我更喜欢贝儿小姐的表演,将一名被背叛的妻子演得那般真切感人,对了,我记得以前听说,有个富二代叫韦斯特的,曾追了她半年,还想同她结婚来着?
唉,那富二代悔婚了。
啊?
这种场合,立刻就有人主动上前八卦了一番前情。
大家就齐齐感叹美人命苦,渣男眼瞎,转而不禁对《好色之徒》这剧更加有兴趣了:贝儿小姐演得那般好,应也是带了真情实感进去的。
听说剧作家写这部剧时,也是受了此事的触动呢。
啊,竟有此事?那贝儿小姐怕是十分感动了。
可不止贝儿小姐,这剧一出,那位剧作家近来可受姑娘们欢迎了!
哈哈,可惜听说才十五岁,恐怕要辜负美人了。
十五岁?算得上天赐英才了吧?
噗!是不是天赐英才我不知道,但应是个小促狭鬼了。
这话怎么讲?
于是,当即有人从兜里掏出今早刚买的《文学周刊》,还很是体贴地打开到《我的新朋友威尔》那一页。
大家不禁纷纷传看了一遍,全都笑到不行。
正在此时,威尔金斯打从正门走了进来。
大厅中的笑声就戛然而止,每只眼睛都含着笑意地盯着他瞅,一时鸦雀无声。
威尔金斯不禁在大厅口停了停,愕然地望向大厅内,闹不明白这种寂静又奇怪的场面是因何而来,可毕竟站在厅口那么久,也太尴尬了,只好硬着头皮,装出旁若无人的样子,很自然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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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剧院之王——向家小十(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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