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立功,上头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拉他一把。
若他不成,也只是指出他能力有限,上头的人也没什么亏损。
这是一次极好的机遇。
而自灾情出现起,东州刺史的布置从未出过错,凑报呈上,也没有任何隐瞒偏差。
佐官李尹与三皇子之间有些关系,这点也是东州刺史近日得知的。而东州刺史为人正直,只愿意做个纯臣,所以眼下听李尹如此说,不愿掺和皇位之争的他没有搭话。
三日后
叶女和阿菊坐在门前,听着门口路过的人议论纷纷。
向滕夫人耳尖,捕捉到刺史两字,立刻抬起头向门口瞧去,扯着嗓子问叶女:他们说什么呢!?
叶女被她吓了一跳,按着胸口道:他们说方才在下州,刺史和佐官吵了起来。
噔噔噔的声音响起。
向滕夫人从楼梯上小跑下来,绷着脸问:他们吵什么?
叶女学着那些人所说的话:王刺史令人分了河路,引向下州,说望京地处特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灾情出现。倒是邗徐两地,需要疏散人群。可那佐官却说刺史如此行事不对,说刺史怎可因与村落里的百姓有分歧,便要罔顾人命。他质问刺史,明明看出下州有隐患存在,为何不让百姓撤走。
向滕夫人一惊,然后呢?
刺史说佐官胡说,意在扰乱民心,所以训斥了佐官,命令百姓留在原地。
叶女见向滕夫人神情恍惚,不懂她忧心何事。接着没过多久,向滕夫人悄悄从后门走了。
事情也巧的很。向滕夫人前脚走,佐官后脚就来了。只不过今日的佐官心情不好,面色阴沉,一来先叫了几壶酒。
喜女盯着他的脸色小心行事,酒过三巡,两人有说有笑,佐官喝的酩酊大醉,见天色暗了下来,点着手指说:什么时辰了?
喜女轻声回了一句,佐官听后点了点头,期待地说:快到了。
什么到了?
喜女又给他倒了杯酒,佐官拥着她,说:那王刺史总是仗着自己官职高于我,对我指手画脚,我岂能忍他?
他这话一出,喜女立刻知道这事自己最好不要听下去,所以她移开了眼睛,正想岔开这个话题,哪成想佐官不许,掐着她的脸,逼她听了下去。
李尹红着脸,吐字不清,话说得虽是含糊,但是意思清楚。
他说:我心里有气啊,所以啊,我啊,找了两个人去扮下州刁民,故意找事,说上京告状,说他东州刺史失职!他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其实我知道,下州根本不可能有灾情,除非有人毁了徐城防线。但我还是这么说了,因为我清楚,我这般说,那群村民必然心有不安。他们如今老实,是怕刺史,故而不敢随意走动。可这时若我的人去村里,带走他们,他们会为了稳妥,立刻与我的人离开村庄。到时,等他们走到吊桥那儿我的人就会割断绳子,把他们扔下山崖,让人们误会这是王刺史做的。到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好啊多好啊
他说完这句,突然身体僵直,向后倒去,醉到不省人事。
而忽闻惊天秘密的喜女则是呆愣地坐在一旁,许久之后才猛地跑向自己的妆奁。
动作急躁,喜女拉出了最底下的隔层,数了数里面的钱,眼神有些飘忽,只念了一句与我无关。
不知为何,今夜叶女心烦气躁。她抱着阿菊坐在床上,阿菊睁着眼睛望向窗口,因为几日没见过宁修,有些不敢确定。
阿姐,你说,宁大哥会回来吗?
叶女张开嘴,话还没说,先是听到了砸门的声音。叶女和阿菊对视一眼,打开门一看是脸色惨白的喜女。
有事吗?叶女见她脸色难看,轻声问了一句。
喜女赤脚散发,疯疯癫癫地抱着妆奁站在叶女的门前,先是愣了许久,之后像是哪根筋搭错了,惊慌失措地说:我就差二钱了!我就差二钱了!
叶女不知她在说什么。
喜女像是在与叶女说,也像是在与自己说话。她说:我是嘉禾十四年进来的。我进来多久了?我还记得,我进来的前日,我的夫郎说今日不打我了。我还记得他说,我们明日再去个好地方
她思绪混乱,说出的话上句不接下句:所以不关我的事!我得好好活着,我只差二钱了,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出去身无分文也不要紧,死在外边总比死在这里强!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没你那么好命,我没有人来赎,我只能自己救自己。这么多年来,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自然也不用管别人对不对?
喜女说到这里,认同了自己的观点,猛地点了点头,上一秒才露出一个解脱笑脸,下一秒又突然哭喊着:对啊!我为何要去救人?这些年谁又来救过我?他们明知道青楼里苦命的人多,可又有谁怜惜我们?想着这地方不该留啊!他们谁来救我了,我又能管谁啊!
她一边说,一边蜷缩着身体,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我就差二钱了,就差二钱了
你这是怎么了?客人打你了?
叶女见她情绪激动,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心生不忍,很快明白过来她的二钱在指什么。
了解喜女的痛楚,叶女痛快地转过身,打开木盒子,拿出了一把钱塞进了喜女的怀中。喜女愣了一下,似乎无法承受手上的重量,直接身子一软往后倒去。
她坐在叶女的门前,失魂落魄地说:我该怎么办啊她囔囔着,无助的将佐官的话全部说了出去。
叶女和阿菊听到这里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叶女拉着喜女的手臂,问:他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似乎是刚走。
叶女算了一下时间,连忙道:阿菊,向滕夫人去找王刺史了,你赶紧去找他们,把这事告诉给他们。
喜女,我记得你老家在下州?
喜女点了点头。
叶女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什么近路?
喜女还真的知道。
叶女听完立刻穿上披风,因为不信任其他人,这件事她们没敢声张。之后三人分开行动,喜女躲在了叶女的床下,叶女跑去了下州,阿菊去了刺史府上。
其实跑出去救人的时候,叶女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宁修救了她与阿菊,于她与阿菊而言,宁修是一生中难得遇见的转机。而将心比心,她虽是不是极为善良的人,但也不能冷眼瞧着如此多的人死在陷害好官的路上。
她想,既然宁修给了她和阿菊一个机会,那她也可以成为其他人的机会。
老实说,夜里的路很黑,可穿过林间小路的叶女在此刻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
许是心中的勇气驱走了黑暗带来的压力。叶女来到下州,挨家挨户地拍打着窗户,告诉村民无论发生何事都别出来。她知道有些事不能直说,就找了个借口,说见下州贫苦,东州刺史心中不忍,给他们带了一些吃穿之物,很快就要到了。
人性贪婪,有了利益在前方牵扯,许是能拖延一阵子。而怕会碰上佐官派来的人,怕村民暴露自己的位置,叶女说完便走了,并没有一直留在村中。
她来去匆忙,只觉得一来一回累到乏力,也清楚她从未有跑得如此快的时候。
她往回走着,回到楼中时阿菊她们还没有回来。她疑惑地弯下腰,正欲叫声喜女,随后却瞧见一把刀横了过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夜里,叶女没等到刺史过来,先是听到城里有人在喊发大水了。
下州之上,河道防线被人毁掉。
正逢今夜大雨,加重了下州的灾情。
坐在喜女的房中,佐官李尹面色如常,眼神清明,并无一点醉意,平静地接过一旁随从递来的清水,听着对方奉承的声音。
我们的人确实带出了几个百姓,而那些百姓也见到了叶女。
佐官李尹闻言点了点头,随从不免好奇,问道:可主子怎会猜到喜女会把这件事告诉叶女?
李尹笑道:她只能告诉叶女。
李尹狡诈,我在入楼起初便发现了,喜女唯利是图,却又胆小如鼠。她瞧着蛮横,其实心肠不硬。此事告诉喜女,出生在下州的她必然会上心,但她没有主见,遇事不知该如何决断,故而会去寻找一个能帮她做主替她决定的人。而这个人不会是帮着向滕夫人压迫她们的龟公,也不会是楼里那些娇弱的小女子,只有性子泼辣正直的叶女合适。
而这事叶女来做也适合。毕竟喜女与我有关,若是让喜女去,事后少不得有人提我两句。若去的人是叶女,一来她与喜女关系不睦,与我没有半点干系,二来她又是向滕身边的红人,向藤又与王猛议过亲,三人之间自然是牵扯不清。
随从却有些担忧:可此局也有不好之处。
李尹胆大,是,这事有纰漏。可是愤怒的百姓、遥远的朝廷、下来核查的官员、官员到来所用的时日,足以让我们找到很多个漂亮的借口。到时只要递上奏折,不让王猛活着上京,怎么说就都是我们的事了。
可那些百姓会信吗?
百姓都是听热闹的人。听热闹的人其实并不在意真相如何,他们只是在找乐子。而热闹听多了,就成真的了。李尹说到这里站了起来,趾高气扬道:行了,我们也该走了,往前的富贵路还长着,一步步来吧。
随从应了一声。等到李尹离去,李尹留在楼里的人将其他人控制住。被按在房中的叶女望着被人杀了的喜女面上血色全无。
喜女怀里还抱着她的钱盒子。
可她却没了离开这里的机会。
叶女不忍的闭上眼睛,接着受人逼迫,不得不换上一身红衣,将名贵的金步摇戴在头上,做出了不符合青楼女子的富贵装扮。而后,望京闹了一夜,不止下州的村庄,连带着附近的村庄都被大水冲走了。
清晨,李尹将水报送走,没过多久,望京开始了一出被人精心安排过的戏。
与东州刺史谈了许久,又因雨势清晨才回的向滕夫人一入楼便被打昏过去。等她醒来之后,四周早已都是谩骂的声音。
混乱间,头昏脑涨的向滕夫人瞧见了叶女被人推拉着带上了囚车。城里的流民,不知情的百姓,和失去家人的村民都聚在城中,指着这家青楼叫骂不休。
娼妇就是娼妇!脏心脏身子也配活着!
若不是你们与那刺史,我怎会失去双亲!
呸!下贱的东西!
就是这女子去村里骗了我们!
把她扔到河中,让她也体会体会被害之人的苦楚。
把这脏地方一把火烧了!
好!
身处囚车的叶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而前方的向滕夫人则魂不附体的到处求饶。
见此叶女小声说不是她。可在场的人如此多,信她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四周的人都在叫骂,囚车中的叶女则是狼狈异常。
头上的金步摇此刻已经歪斜,红色的衣摆像是即将燃起的火苗。
叶女环视四周,这才知道,原来望京有这么多人。
原来人的眼神可以如此的可怕。
叶女心一沉,低下头,只觉得四周人愤恨的目光和指责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她惶恐地说:不是我。
而路旁的老妇却朝她吐了口口水,目光犀利到叶女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人前。叶女也是第一次知道,被人注视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
无助的挡住脸,慌张的叶女想要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这时有人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汗水打湿了来人额前的碎发,衬得他的脸色瞧着比叶女还要糟糕。
手中拿着一个木盒子,一瘸一拐地跟着囚车,良人艰难地从最后方追了上来。
没有每次相见时的精心打扮,两个重逢的人以最狼狈的模样相见了。
良人显然是听到了叶女的事情,为此匆匆赶了过来。他来得很急,因此没有时间换下那身脏衣服。
叶女在这一刻冷静下来,她望着良人的身影,用那双眼睛细细描绘良人的面容,像是想将良人的脸深深印入脑海中。
良人见她看来,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苦涩道: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他的声音有点不同,许是三年的时间改变的事情有些太多了。
叶女的眼前有些模糊。即使身边吵得要命,在这一刻她也能无视周围,只听到良人的声音。
你别恨我,我不是想占你的钱,我只是觉得、觉得,你那时脸色不好,我怕你寻死,也知你心善放不下阿菊,所以才故意拿走了那些钱。我想,你在意阿菊,若是能把我从心上挖掉,也就不会觉得难堪,不会觉得日子难熬过不下去了。我只是只是想要你活着
良人颠三倒四地说着:我这些年在一直在存钱,我想,等钱够了,我就去接你和阿菊。我买了一处宅子,给你和阿菊做了两床被子。被褥被晒过,有种暖洋洋的味道。我还在院中埋了一壶酒,只可惜酒不是什么好酒,只是想在你们回家这时乐上一乐。等来年赚些钱,我们再买些好东西,到时万兆节到,我就带你们出门。那时你不用躲躲藏藏,想看哪儿,我们就看哪儿,谁敢说你,我就帮你打回去。
良人像是想把自己所有的幻想期许都说给叶女听,许是也知道,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他难受地说:叶女,你见过夏日的农田吗?
夏日闷热,等到晚上,蚊虫多,我想,你躺在一侧,我便拿着扇子帮你驱虫解暑。等天冷的时候你就与阿菊坐在炕上,我会把屋子里烧的暖洋洋的,不像是青楼,四处都是寒风
他说到这里忽然再也承受不住的哭了出来。曾经想好的期许,在今日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境。
这时囚车来到拐角,出了城,眼看来就要到城外河。良人急了,连忙去拉车架。旁边人见此推搡了良人一把,良人不肯松手,便被打了一拳。
这拳又重又狠,良人腿脚不好,躲避不及,被打之后站立不稳地向一旁倒去,头部正巧撞到了一旁的石块。
砰砰两声。
摔倒的良人脸色一白。
手中的木盒落地,里面的钱银洒了一地。
一旁吵闹的人瞬间收了声音,不自觉地扭过头去看那些落在泥地里的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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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那个万人迷(穿书 重生)——夏夜秋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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