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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钟老师乡村历险记——再三斯(16)

    和高小包约好的11点在路口汇合,吃了饭10点半,肖鸣夜发动车准备过去。
    钟意秋斟酌了许久,轻声问,义叔一直说腰疼,卫生室的膏药贴了也没什么效果,你说,要不要去医院帮他买点?
    肖鸣夜扭头看着副驾驶上的钟意秋,他清冷的眼睛里伪装着试探,勾翘的眼角被紧张逼的有些发红。
    他关心自己的事儿,却又不想越界冒犯,小心翼翼的试图帮助。
    肖鸣夜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胡噜了一把他的头,要我说,不用,等闲了去找李家洼的中医开两贴就行。
    中午回了宿舍,高小包吃了饭,收了钟意秋的信,边开车边打着哈欠走了。
    周一下午,肖鸣夜有三年级的体育课,又被他们班主任占了,说是要背课文,肖鸣夜已经习惯了,出了办公室就没影了。
    学校虽然规定了老师放学才下班,但是农忙时节,老师们家里都种地,基本上没课就走了,校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钟意秋是第三节 课,给获奖的学生一人发了一本笔记本,下课铃刚响,孩子们像被解了穴一样一拥而上,围观一本再平常不过却又十分有意义的笔记本。
    小钟老师,我下次考100分的话,也发这个带熊的本子吗?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起的头,他们班的学生都叫他小钟老师。
    只要你考100分,就给你发钟意秋高兴的答应,这就是他想达到的效果。
    他快步回办公室,义叔下午借了村里的耕牛在后院种小麦,接下来他没课了,也想溜回去帮帮忙。
    刚走过六年级的窗口,就听见前面办公室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钟意秋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大声说话。
    校长,这是啥意思!不想让我们干了吧!谁规定的每个月都考试,还发奖品?学校出的钱?一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对着郑校长喊,刚才估计是把手里的书摔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
    钟意秋认出来是五年级的班主任,教语文的张老师,他平时话不多而且不怎么笑,人有些阴郁。
    钟意秋和他打过几次招呼也只是嗯哈的回应,几乎没说过完整的对话。
    就是!这算啥事?要是学校规定,那应该统一都这么干,也该给我们买奖品。老高背对着坐在门口抽烟。
    郑校长看到门口的钟意秋,伸手招呼,钟老师,进来。
    钟意秋捏紧手里的书,迈步进去,站在校长对面。
    这事儿我还不知道,先听钟老师说说!郑校长看着他说。
    办公室有七八个老师,钟意秋吞了吞口水,平静的陈述,不是学校的规定,是我自己想激励一下学生,在班里做的这个活动,也没有用学校的经费,我自己出钱买的奖品。
    话音刚落,站在他旁边的张老师突然转身对着他吼:你想搞就搞啊!让我们怎么办?是不是也要跟你一样瞎搞,谁出钱?你怎么不把全校的钱都出了!
    钟意秋吓了一跳,没想到张老师突然爆发,口水喷在自己脸上,他心里有点膈应,感觉衣服下的胳膊起了鸡皮疙瘩。
    郑校长也有些不满他发这么大脾气,下巴向他抬了抬说,国言,行了啊!有事说事,喊什么!
    钟意秋抬眼看了看,其他老师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门口有几个听见动静的学生在趴着听,刘青红悄悄的起来关了办公室的门。
    钟意秋感激的对她笑了一下。
    张老师,这只是我在自己班做的活动,没有要求其他班都参加,钟意秋面对他慢慢的说,但是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好,没有先沟通,造成误会,我向大家道歉。
    张国言还没张口,坐在他身后的袁荣举接话:你是没要求我们都参加,但是你已经弄了,学生都知道二年级钟老师怎么怎么好,让我们还怎么教?
    钟意秋不说话,他有些后悔,这件事到现在这样,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虽然事先也设想过其他老师会有意见,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这个事没得搞!想要和钟老师一样受学生喜欢,就要给学生买奖品,学校又不出钱,我们农村人,哪能像钟老师一样有钱自己买!老高在一大口烟雾里眯着眼添油加醋。
    其他刚才没说话的老师也跟着小声的附和起来。
    钟意秋心拧成一团,手心的汗湿漉漉的让他更加紧张,他整理了一下,想先和大家认错,这件事他会暂停,认真考虑怎么做。
    正准备张口,身旁的张国言像是受了刺激一般转身,肩膀狠狠的撞了钟意秋一下出去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恶狠狠的说,你要是非这么搞,老子就不干了!
    第21章 原委
    放学后,钟意秋留住校长郑重的道歉,因为自己工作上考虑不周才引起今天的争吵。
    郑校长没有责怪他,反而拍着他肩膀安慰,但是也吩咐了,活动要先暂停了。
    钟意秋心里天人交战,想起孩子们期待惊喜的眼睛,又因为肩膀的疼痛清晰的记得张国言凶狠的愤怒,还有其他老师门窸窸窣窣不满的讨论,只得点了点头。
    回到小院儿时天已经黑了,院子里却黑着灯,一个人也没有。
    最近都趁天气好抢种小麦,义叔和肖鸣夜应该还没有收工,王文俊从来都是神出鬼没。
    秋天的夜里,空气中丝丝凉气穿透衣服抚慰人的身体,却让钟意秋心里愈发失落。
    他心里憋闷,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回到房间拉灯绳时发现停电了,黑暗像看不见的沉重包袱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钟意秋打算先做饭,但是义叔和肖鸣夜都喜欢晚上吃面条,他不会擀,只能先去准备菜。
    在菜园摘了一菜筐的青椒和萝卜缨,又到井边打水洗了菜,回到院子里见王文俊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
    他上周又重新换了个发型,把卷发烫的高耸飘逸,梳了个标准的四六分,因为前面的头发太长挡住了眼睛,导致他平均半分钟就要甩一次头发。
    钟意秋无数次想问他,脖子疼不疼。
    小钟老师可以啊!还有心情做饭!王文俊穿了一身牛仔,双手抱紧单薄的小身板弓着腰说。
    钟意秋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下午王文俊不在办公室,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
    钟意秋不理他转身进了厨房,他早已习惯了王文俊对他的敌意,虽然这敌意莫名其妙。
    没想到王文俊竟然跟进来了,裹了裹衣服,我劝你一句,教好你的课就行了,这鬼地方,不管你想干点啥,这些人都想整死你。
    他说的认真,反而让钟意秋更惊讶,为什么整我?
    王文俊冷笑一声,你课教好了,学生们都说你好,别人能不恨你吗?大家可以一起坏,但是你不能自己好,这儿的人啊!坏的很!
    钟意秋想了想其中意思,皱着眉头问,至于要恨吗?我教的并不好,只是用的方式不同,他们的课讲的很不错,学生也会喜欢。
    王文俊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随你便!死不悔改,等你吃亏就知道了!
    说完愤愤的走了。
    他去供销社买了几根蜡烛,在厨房点了,开始切菜。
    没想到青椒这么辣,熏的他一直打喷嚏,不小心又用手揉了一下眼睛,辣的睁不开眼。
    肖鸣夜回来时,就看他蹲在厨房,手里端了一碗水,不知道在干啥。
    钟意秋想洗眼睛,又不敢用手碰,正仰着脸想直接把水倒脸上。
    咋了?肖鸣夜问。
    听到他的声音,钟意秋庆幸终于有人回来了,不会自己倒一身水了。
    他抬起头看肖鸣夜,如豆烛光里,眼睛里是微闪的水光,眼角和鼻头被揉的通红,因为疼,嘴角微微下撇,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你回来了钟意秋沙着声音说。
    听在耳朵里,肖鸣夜全身从上到下,跟着颤了一下。
    咋了?肖鸣夜走近又低声问了一遍。
    辣椒进眼睛了,你帮我洗洗,我手上还有,怕弄进去,钟意秋把碗递给他。
    肖鸣夜低头看了看他的脸,按着他弓腰,手掌接了水,轻轻凑近他眼睛。
    他手掌粗糙,布满老硬的茧子,碰到眼眶柔嫩的皮肤,磨的钟意秋又痒又疼。
    洗完了还是有点疼,肖鸣夜把板凳搬进来让他坐着,自己三下五除二的就切好了菜,又擀了一案板的面条。
    钟意秋静静的坐着,肖明夜觉得太不正常,平时肯定要问东问西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你咋了?肖鸣夜已经是第三次问这三个字了。
    钟意秋知道他问的不是眼睛了,沮丧的说,我今天闯祸了
    肖鸣夜刚点着火,添了柴火出来蹲他面前说,什么事儿?
    腿长的人靠近了蹲下,膝盖一下子就抵到了坐着的钟意秋小腿。
    钟意秋提醒他锅要热了,自己跟着站起来,边看他做饭边简单的把今天的事儿说了。
    就张国言一个人发火了吗?肖鸣夜专注挥铲子。
    恩,但是其他老师也有意见,只是没有发那么大脾气,钟意秋回答。
    肖鸣夜盛起了菜,扭头问他,他骂你了?
    不算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钟意秋叹了口气,又失落的说,校长让我把这个活动停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学生解释,我可能本来就不适合做老师。
    肖鸣夜洗了锅,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他说,这事儿你没错,他们闹是因为你做的很好,学生喜欢你,嫉妒而已。
    看他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肖鸣夜考虑了一下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张国言发这么大的火吗?
    钟意秋抬头看他。
    张国言今年只有三十八岁,但是已经有四个女儿了,为了生儿子,和计生办斗智斗勇了许多年,房子被扒了,牲口也被牵走了。
    两个女儿现在还是黑户,没办法在村小学上学,托亲戚带到外地去了。家里没地方住,他老娘住在他大姐家里,每顿多吃半碗饭都要看女婿的脸色。
    而且,他老婆已经半年没在村里露面了,大家心照不宣,肯定是躲出去生孩子了。
    所以,对张国言来说,多花一分钱就相当于拿刀戳他的心,像钟意秋这样花几块钱给学生买东西,更是要他命一样。
    他是一个被生活逼急的人,但是你做这些跟他没关系,他没那个心思管,这事儿,是背后有人激他了,肖鸣夜肯定的说。
    钟意秋更迷糊了,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阿嚏炒辣椒为什么不提前说!
    钟意秋跑出了厨房。
    晚上帮义叔贴膏药,钟意秋发现他残疾的左腿肿的像发面馒头,心里不忍,义叔,你明天别干活了,我去吧。
    义叔笑起来,你去?你会拉犁啊?我也是这几年才学会的赶牛犁地,没那么简单啊!
    钟意秋哑口无言。
    没事,这腿啊,到这个季节就这样,明天地就种完了,歇两天就好了,义叔开解他。
    钟意秋说:肖鸣夜说李家洼有个中医,明天去让他那儿开点药吧。
    钟意秋正想和义叔说下午的事儿,听听他的意见,还没张口,听见院儿里有人说话。
    小夜
    钟意秋出来,见一个男人打着手电筒站在院子里喊。
    你找谁?没有小叶钟意秋问。
    义叔披了衣服从屋里出来招呼,宝昌,找肖鸣夜啊?他洗澡去,先进来坐。
    钟意秋:
    进屋坐下义叔给他做了介绍,来的是肖明夜的大哥袁宝昌。
    城里的钟老师吧?听村里的娃儿们都说你教的好哩!袁宝昌笑着和钟意秋说。
    钟意秋听六子说过,袁宝昌29岁,但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张脸黝黑干瘦,是常年辛苦劳作的样子。
    和人说话时,没开口先露出憨厚的笑,让他看起来总像是在讨好好人。
    刚抽了半根烟,肖鸣夜就回来了,这么冷的天,只有他还跑到河里洗冷水澡。
    他们没回肖鸣夜的房间,就在义叔这里说话,袁宝昌刚说了一句又停下看了他一眼。
    钟意秋听出来他说的是家里的事儿,可能是自己在这里不合适,想起身回房间。
    肖鸣夜挨着钟意秋坐在门口,钟意秋刚屈腿弯腰,他就伸出自己的毛腿碰了碰,示意他坐下。
    袁宝昌专门跑过来是因为袁宝才媳妇儿春巧的事儿,春巧嫁过来两年多没生孩子,四处看医生,吃了很多偏方,也认识了些一起看病的人。
    有几个关系挺好的,说是认了干姐妹,来过家里几次,她也常出去别人家走动。
    但是最近半个多月,她几乎过几天就出门,一大早的出去,半夜三更才回来,问了就说在干姐姐家玩儿,宝才在外面打工管不了,家里人有些担心。
    那次她几个干姐姐来,我听她们说话,啥主啊神啊地,玉兰说看见她们关着门跪在地上叽里呱啦的,不知道是干啥?袁宝昌抽着烟说。
    钟意秋想,难道是信天主教?那也没什么,宗教信仰自由。
    义叔却一脸严肃,她们几个人?
    来过家里的就三四个妇女,袁宝昌回答。
    义叔考虑了一下,看着肖鸣夜,想听听他的说法。
    肖鸣夜懒懒的靠着,手搭在钟意秋的椅背上,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钟意秋能感受到,他有点不耐烦,身后的手一直在小声的敲着乱点儿。
    他不想管家里这些事儿,连听都不想听,但是又不能不管袁宝昌和王桂芝,这让他很烦躁。
    听人说张岗那边有人信教,还到处传教,我想就算信了应该也没啥,但是夜里不着家肯定不行,宝才回来咋说啊!袁宝昌这次直接对着肖鸣夜说。
    肖鸣夜还是不吭声,义叔接过话说,这事儿你也说不了啊,你一个大伯哥咋说,让你妈去跟她说说。
    袁宝昌嘿嘿得笑,看了肖鸣夜一眼,我就是怕这个教是不是害人地,问问你们。
    到最后肖鸣夜也没给他出什么主意,义叔交代他先注意观察着,有啥事再商量。
    睡觉前,义叔过来敲门和钟意秋说,下午的事儿,你别气馁,你自己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明天我会跟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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