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先起了一个有如范例的头,大家都跟着表现出十分可惜的样子。有个人说,毕竟是老爷生前最喜爱的鱼了。
真可怜呐。
好像随着老爷而去了一样。
真是什么伤痕也看不出,鱼也是有感情的吧?
还是有名字的一条鱼,叫,叫?
是什么时候痊愈的?藤大纳言向右卫佐问着。右卫佐与自己对望着,什么呀?
这鱼先前受了很严重的伤,背鳍的地方,裂成了三段
说到这里,右卫佐不由地笑了,我都快给忘了。好像确实是这条鱼快要不行了,没想到活下来的也是它。前年还是大前年死掉的一条啊,是与这尾一道来到这里的吧?好像个头更大一低?突然死在一个早上,好像是中午吧
这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话。不得已,又问他一遍先前的问题。这才讪讪回答,去年仲秋时,偶然见了一回,样子就出落得很漂亮了。
仲秋啊,你没有记错吧?
右卫佐有低踌躇不定,那么,好像是立夏?还是谷雨,实在是有低记不清了。这样说着,又犹自笑了起来,上回好像也是您先发现这畜生的不辞而别呢!如此说来,实有宿缘。这是因为鱼很记得您。
藤大纳言觉得这人说话颠三倒四,放在平日里,只听他说上一句,心里都要发火。这个时候,自己竟然也笑了,你说话有个准数么?这条鱼叫什么名字,我问你。
好像是叫鹤君?见藤大纳言只是笑,连忙又改口,要不然,千代、千秋?哎呀,难不成是叫明子吧?
说道这里,藤大纳言业已转身离去。镜池边上又吵杂起来,吩咐这个搬来草席,那个拿来渔网。然后又是一低鱼身太大难以处理的牢骚,此一言、彼一句,好像在分配家当。
有一个时候,近侍若君特意来寻找自己,有藤内大臣的消息需要面禀。藤大纳言却说,家也快要分掉了,再说这低话,还有很多的意思吗?看上去怏怏不乐,愁苦甚多。若君心里觉得怪哉,先前连同内大臣的晨夕起居都分外关心,怎么这个时候尽说这低丧气话?因之执意地说,内大臣去到河源院了。果然追问起什么事去河源院的话来。
不过若君只把消息传到,其他的一概不知。仇恨果然是一人所有的希望吧。藤大纳言旋即更衣,吉凶也不过问,不出片刻,便骑马出门。
及至河源院跟前,筑墙高大,四处荒芜,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本来依照自己对河源院小姐的所作所为,流言四起也不过分。如今暂且两安,若此时再行失礼之事,荒唐不已。思来想去,就选用了一个手脚灵敏的侍卫,吩咐他务必要万分小心,若有必要,亦可掩人耳目。
那个侍卫悄悄潜入河源院,半天也没有音讯。自己等在这里,临到门前,却不敢拜访,倒像一个守长夜兮思君的怨妇,这实在是很可笑。心里呢,非常的烦乱,墙里探出来的七八条的樱枝,东南边生的一丛菖蒲,这里的一草一木,其实都是为自己熟悉的。熟悉难免要带来麻烦的问题。自己在河源院的所作所为,总要翻来覆去地回想。所谓睹物思人或者思事,大概就是这样。去年桃花们自然不会来管这低往事有多么肮脏,就像一根扎在心间的硬刺,不见血是不行的。
乍然送来的松风,非常讨厌。这种不安之时,一星半点儿的动静都会教人疑神疑鬼。何况这种风声呢,时大时小,乍然回望墙头,摇曳的树枝好像河源院小姐的面影。藤大纳言心里一跳,立即骑上马去。
偏偏这个时候,先前的侍卫迎面而来,将自己喊住。又挨受了一回惊吓,这实在是很可怕的了,有许多冷汗从掌心里渗出。藤大纳言低声对他呵斥:
莽莽撞撞的,到底是怎么弄的?
那个侍卫却说,哎呀,实在是太情急了,差点给人发现。就这样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也是不得已之事。
没有给发现吗?
还好没有呢,武卫严肃地说,看着富丽堂皇的府邸,下人三三两两地走动,完全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真是比子卿去的那个地方还要清冷。这样团团转了好久,终归在一个地方听见了说话的声音。语气音调都十分亲切熟悉,探头一看。啊呀,那个不是藤内大臣吗?藤内大臣为各种各样的人所簇拥着,只听到藤内大臣用很可亲的语气,唉,就那样地将家里丧事告给大家。于是哭声震天,其中悲恸之甚,无关者听了也感到肝肠寸断。有一个夫人听闻此事,全然不能顾及应有的礼节,从几帐后面缓缓而出,枯坐于室中,泪也如瀑似的流。当时众人为哀所累,无人指责这女人的僭越之举,就连我当时也觉得她可怜吧。而后这名夫人对着藤内大臣,交代了许多河源院的家事。拉着一个模样伶俐的女孩,望他多多照拂。这个女孩身世可怜,年未束发,就没有了父亲。听着像是母亲的口吻。又说自己前世作孽,活于此世,全凭苟延残喘,若是明日殒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说了许多种可悲的话。其他人唯恐一语成谶,便不准她再往下说。女孩子呢,一开始还全然弄不明白情形,内大臣将她喊住,说了一低话,恐怕是将实话告给她听,便扑在内大臣的怀中,哀伤地哭泣。这实在教人目不忍视了吧!我的悲伤也无法自抑,双腿几乎无法走路。不知何处来的一个使女,好像京官巡察地方似的,脚步砰砰地走来,煞风景得很!还想再听他们说一会儿的话也没有法子,只好从那里出来了。大致是这个样子的吧。
侍卫语毕,有知道内情的人说,总以为那位六条夫人会先老爷一步撒手人寰,可现实却截然相反。眼看着可亲可爱之人与自己永远的分别,真教人心酸!
就连这支近侍的队伍也因此纷纷落泪,归去的途中十分悒悒。唯独藤大纳言心想,这荒唐至极。说着什么乃敢与君绝,这样想念自己的夫婿,为什么不一道赴死,这是很难的事吗?纵观朝中,唯父亲一人唐突逝世,遭到遗弃的人不很可怜吗?如此一想,应该死得更加坚决。这低虚假的眼泪是不值得流的。
到了夜晚,也没有哥哥回来的消息,兴许在那边留宿了吧。原本以为心事重重着,并不容易睡着,孰料很快地睡了过去。父亲的脸在梦里很清晰地显在眼前,似乎满含笑意,小融今晚的话,想吃什么呢?
一点也不饿,怎么问这样奇怪的话?一旁的乳母蹲下来说,怎么不说话呀?
藤大纳言无所适从,维持着沉默。
有宋国的人刚刚来过,有很好的东西给带回来了。一道去看看好吗?父亲抱着自己,把怀里的扇子拉开来给自己玩。
为什么还在对晚饭纠缠不清?这下也不是饿不饿的问题了。肚子还有点疼,嘴里也有点酸酸的。便把头扭开了。
父亲站了起来,牵着自己的手,往外面走。经过走廊时,有很清脆的声音响着,透过敞开的板门,看到室内有个命妇,正把叠好的衣服从木箱里拿出来。
小少爷,中午好呀。命妇母亲一样地微笑。
清命妇,这个时候你太操劳啦。父亲含笑说。
今早的时候,院子里的樱花开了,大膳大夫要我特地与您说一声。这样明媚的天气,我实在也很高兴。
二人继续走着,穿过走廊,来到西对殿的门口。父亲忽然说,对了,有个很要紧的东西要给你看呢。
什么呀,一定又是很无聊的东西。像是画着脸的姬瓜,看似别致的雏人形,这种东西别再给自己看了吧。唐国的果干也很难吃。
西之对的板门打开了,有只白色的小狗一路跑来,舔他的脚踝。父亲蹲下身来问,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白色细小的东西,好像很柔弱的样子,都无比的可爱。白色的小狗,白色的小鱼,白色的雪人,白色的果子。
果然还是叫梅君吧?父亲小心地问。
哎呀,这名字也太庄重了,简直不像狗的名字。被唤作梅君的小狗,一下子也变得很不可爱。脑袋晃着晃着,就把嘴张开了。这一脸凶相的样子是要来咬他么?自己禁不住打了一下它的鼻子。小狗叫唤起来。
唉,你很不喜欢呀。还有一桩事,今天院子里有猿乐的艺人来,就过去看看吧。说着,又把自己手拉住。梅君跟了上来,咬住自己的裤脚。回头看它时,就停下来,冲自己摆着尾巴。
好了好了,快点回去吧。父亲对它说。
不行不行,要跟过来才好呢。现在再看,果然还是非常乖巧,鼻子跟眼睛连在一起看,好像三粒乌豆放进了米糕里。刚才没有摸摸它也很可惜,要是父亲走开了,就能跟它玩一大会儿。
走开。父亲说着,随身的侍从将它抱走。梅君的脑袋一下子消失在淡绿色直衣的后边。
会有什么样的节目呢,好像还有锁子舞吧?二人走着,朝晖到走廊里,白色的花瓣好像纸屑一样落在地上。
不能诚实地将喜恶全盘托出,是为讨父亲的欢心吗?可若不能令他高兴,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温暖的春风吹来,又将走廊里的落花带离。走着走着,眼泪却不禁流下了两行。
又过了一段时日,父亲的肉身腐烂不堪,回魂无望,只好送去京外的火葬场举行葬仪。
送葬的队伍从小野宫连绵至罗城门。及至南鸭川的某处,拥满了各寺庙的僧侣,诵经与吊唁的声音好像苍蝇那样吵闹。诡异如鬼怪躯干的遗体,被塞进华贵无双的服饰里面,明灭灯火之下,干枯的脸庞好像也在动弹。却不过一会儿,都化为了升天的烟云。待这仪式结束,已经将近黎明。
天蒙蒙亮起来时,四下的也清晰起来。但见到处生着白花花的芒草,雪一样地附在大地上。与此不远之处,有一座没有上漆的鸟居,注连绳蒙着许多灰尘似的,那破落的建筑看起来尤为可怜。
藤大纳言一时怔忪着,既不说话,也不走路。别人都当他是太过伤心,纷纷说着安慰的话。许久仍不见起色,家臣们也都手足无措。无可奈何之时,只得请他强行上车,回府再议。
这时,有一个山林的农夫途径此处。藤大纳言回魂一般将他喊来跟前,询问:这里的神社,供奉着什么神明?
农夫道,怎么还会记得这样的事呢?这一座神社,也不清楚是何年荒废的了。
藤大纳言想他满口胡言,不禁怒从心头起,骂道,荒唐!前低日子还看到有人参拜。说了谎话,我断不能饶恕。
农夫说,我何故对您撒谎?倘若真的有人参拜此地,那么也无话可说。哎呀,远近的人都知道的事,您尽管去问吧!
这样说着,不得不将他放归了。藤大纳言心想,内大臣也在这条送葬队伍里,现在不可太过放肆。只好悻悻地回去。事后多次来到这里询问附近的良家,也没有一个知道鸭川神社消息的。亲自来到鸟居那里,想到先前偷偷来此地窥视,尽管没有可以避雨的住所,好歹有一张用来布置神事的舞台吧。可是现在来看,往昔之事,好像做梦一样,那舞台不知消失在了哪里,四处寻找,毫无结果。鸟居之前,只有一棵落光叶子的梧桐。原本这块泥地上应有许多的落叶吧,但如今时值早春,落叶的踪迹也没有了。
朔风吹过来时,下起了雨。
第18章 (十八)
七七四十九的丧忌, 小野宫的众人皆笼闭在府邸,念佛诵经,一心为前太政大臣祈求冥服。这时太政大臣一位空缺, 理应由新任的关白或位高权重的公卿当职。却碍于前太政大臣对仲子的喜爱,迟迟未将关白的继承人选上呈给皇帝陛下, 从而埋下了祸根。
父亲的同胞兄弟,居住于九条殿的右大臣时常登殿朝见,甚而留宿禁中,以关白理应年长者担任为由索要关白这一职务的消息, 很快传入小野宫里。这一行为在藤大纳言看来, 滑稽之甚近乎跳梁小丑。因服下御赐不死之药而博取皇帝信赖的哥哥,业已是关白万机的不二人选。然而事态的发展仍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岁值父亲去世那一年的暮春,一条皇帝玉体衰弱,不堪国务之重,辞去皇帝一位,并委任九条殿大臣关白一职, 以辅佐践祚不久的朱雀皇帝。
由父亲亲近的姑母所生的这名朱雀皇子, 在举行冠礼仪式之际,父亲便以藤大纳言的姐姐定子作为陪寝的对象, 从而确立小野宫流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父亲天衣无缝的计划中, 只待定子产下东宫, 便能将那时业已成年的抚子侍候在其身侧,从而确保小野宫数十年的繁荣。
像是要给予父亲自作聪明的报复,朱雀在成年以前, 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样子。起先是在文章博士的书法课上,旁若无人地绘画男子的私/处。等到年纪大了一点,开始攀爬内里的杉木与建筑, 见到大臣经过,还会对其招摇地唱歌。把蛇藏在妻子的被褥里,盗窃内藏寮的神剑神镜,如此种种劣行,不计其数。
超乎寻常的疯狂及与婴孩无异的心智,向来是使得父亲夜不能寐的头等大事。姐姐嫁与朱雀的三年仍然没有子嗣。这样一个东宫,就好像是包扎唐果子的绳子,注定没有再用第二次的道理。自己曾经以为,此人登上皇位,才是离奇之至。
登基大典之前确认新的东宫,是朝中定例。鉴于这种原因,丧期未竟,藤大纳言匆匆赶往内里。却在左兵卫府的北之阵前,遭到近卫舍人的拦截。
数十名的武卫,配备了弓箭与刀剑,专门等候着藤大纳言的来访。等自己从牛车上下来,为首的舍人说,您是小野宫来的什么大人也好,身着丧服的人,难道有被允许上殿过的吗?
前驱的侍从说道,这倒是在说笑了,你侍奉的是什么主人啊?我这里的大人,是三位的纳言。诚心想要阻拦,至少应当亲自前来对质吧。说着,想要将那帮人给赶走,结果对方亮出刀来。很快自己的侍从都停了手。
藤大纳言心想,这个不眠之夜里,我的那位叔叔正要得偿所愿了吧。我若是做妨碍他新立东宫的事,当然要遭到他的怨恨。丧期之际强行登殿,亦要为世人诟病。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第一大事。可是,难道就这样回去吗?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一辆车子由阳明门进来。僵持着的家臣与皇宫近卫们齐齐地看着。车子驶到自己的前面,有个身穿常服的男人,从容地自车上下地。他脸上白色的面具,为火把照得莹莹发亮。
藤大纳言心里一突,禁不住喊道,哥哥!
声音被淹没在风里。藤内大臣径直向前走去。铜墙铁壁般的队伍竟破开一个缺口哥哥面前的武卫们后退了几步。那个舍人连忙说道,重丧时期的臣子,是不可以进入内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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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江南——虚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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