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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知长夏——靡宝(8)

    盛朗想怼回去,但是被艾条烤得骨头都暖暖痒痒,身下的沙发床又是他长这么大睡过的最软和的床了。
    盛朗舒服地眯起了眼,要是有尾巴,肯定已经摇了起来。
    游泳还挺好玩的。少年的声音渐渐含糊,在水里很自由,想去哪里都行。没人能拦着我
    林知夏写完了数学卷子的时候,盛朗已经趴着睡着了,嘴还半张着,可别流哈喇子弄脏了床单。
    林知夏把艾灸盒取走了,拉起毛巾被盖在盛朗布满淤伤的身子上。
    灯熄了,整个屋子沉入幽幽夜色之。
    林知夏掀起毛巾被,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
    盛朗这家伙的睡相太糟糕了,长手长脚支拉着,占据了大半个床。林知夏不得不把他的手脚轻轻挪开,才能好好躺下。
    雨更小了,凉爽的风吹着窗帘呼呼飘动。楼下的巷子里有猫在叫春。
    盛朗在黑暗中睁开了眼,望着林知夏尽在咫尺的侧脸。
    林知夏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胸膛微微起伏。窗外微弱的光勾勒着他干净漂亮的轮廓。
    盛朗端详的目光充满好奇。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点,鼻翼翕动,嗅了嗅林知夏的气味。
    甜香,带着一股奶味,有点刺激食欲。
    盛朗舔了舔嘴,喉咙里下意识地咕咚了一下。
    他从记事起就没和人睡过一张床,也受不了有人靠他太近。但是大概林知夏的气味太好闻,就像一枚奶糖,盛朗的戒备在这个雨夜放至最低。
    他面朝林知夏侧躺着,沉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盛朗被林知夏起床的动静弄醒了。
    干吗?盛朗的起床气不小。
    嘘细细软软的手捂住了他的唇,我爸还在睡呢。我要去送奶,你继续睡吧。
    可盛朗的睡意被这只手赶得一干二净。等林知夏从浴室里出来,盛朗已穿好鞋在门口等他了。
    走吧。盛朗说,我得在我外婆醒来前回去。不然她要骂死我。
    话虽这么说,可盛朗一路跟着林知夏到了奶站。
    他把林知夏赶去一边,自己和奶站的职工装奶,然后看着满满一车斗的奶,长腿一跨,坐在了车座上。
    那我呢?林知夏傻眼了。
    坐后面呀。盛朗翻白眼,你就这么点大,后面又不是挤不下。
    林知夏只好歪着屁股坐在车斗里,带着盛朗一起送奶。
    盛朗把三轮车蹬得几乎风驰电掣。林知夏在后面一个劲叫:慢点哎下一个路口往左停停!到了!哎呀你又跑过啦!
    永安的道路补丁叠着补丁,坑坑洼洼。盛朗可不像林知夏会避开那些坑,三轮车被磕得要飞起来,奶瓶在筐子颠得哗啦啦直响。
    盛朗,你特么看不到地上的坑吗?林知夏一边扶着筐子,一边骂,颠碎了老子的奶瓶,你这次打算拿什么来陪?
    盛朗生气地蹬得更用力,车又在一个坑洼里重重地颠了一下。
    林知夏忍无可忍,朝着盛朗的后脑就扇了一下:你没长耳朵还是瞎了眼呀?
    盛朗吱一声刹了车,回头愤怒地瞪着林知夏。
    这小孩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扇他脑袋?
    看什么看?林知夏站在车斗里,比盛朗要高出一大皆,盛气凌人,要帮忙就好好地帮,别帮倒忙。哪怕是再小,再简单的活儿,都要尽力而为去做好,这是做人的根本!
    盛朗深吸了一口气,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却又转过身,继续蹬着三轮车。
    这一次,车走得稳了许多。
    林知夏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扇过盛朗脑袋的手里拽着一把汗。
    那个,盛朗说,你真的要去读九中?
    是呀。林知夏说,你不也是吗?
    我是体育特招生。你是考进去的?真的?
    这还有什么好作假的?
    过了一会儿,林知夏听到盛朗在嘀咕:好学生怎么会那么凶?
    好学生怎么就不能凶了?林知夏反问,我还会用弹弓打人呢,百步穿杨,无人能及。我不招惹人,可别人也别想欺负我。我爸教我的,做人可以安分,但不能老实。
    盛朗回味着最后一句话,好半晌没有出声。
    等到了盛朗家门口,两人终于分道扬镳。
    林知夏叫住了盛朗,递过去了一瓶奶:喏,今天的工钱。
    一瓶奶就把我打发了?盛朗不屑地笑了一下。
    林知夏一怔,他从没见过一个男生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过了片刻,他才说:给你就拿着,矫情个什么?喝完了别丢瓶子。瓶子还值一块钱呢。
    知道啦。盛朗抓着奶瓶,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回头见,奶瓶仔。
    林知夏瞪着三轮车走了,丢下一句话:少打架,小狼仔。
    第10章
    好像就是从那之后,两个孩子的来往突然密切了起来。
    林知夏每天送完奶,都会从盛朗家门口经过。而盛朗也正好起床开门,把小摊子摆出来。
    清脆的车铃声在安静的小街里回响,说不出地悦耳。
    盛朗的耳朵抽了抽,起身回头。林知夏正跨坐在车座上,一脸清爽的笑,整个人又干净又好看。
    你的奶。林知夏晃了晃手里的奶瓶。
    经济宽裕点后,外婆立刻就给外孙定了牛奶,生怕孩子长不高。
    盛朗走过来,伸手拿奶瓶。林知夏却把手一缩。
    喂!盛朗粗声道。
    林知夏挑眉:东西呢?
    盛朗嘁了一声,把昨天的奶瓶递了过去:拿好了!别磕了碰了,又讹我头上。
    林知夏这才把今天的鲜奶递给了盛朗。
    等等。盛朗又把林知夏叫住,我外婆昨天蒸了花卷,让我给你包一袋子回去。
    盛朗的外婆很喜欢林知夏。
    这老太太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有孟母教子的觉悟。她最见不得盛朗和社区里那些小烂仔混在一起,林知夏这样读书用功的好学生,才是她外孙应该结交的小伙伴。
    林知夏救了盛朗后,老太太掏出家底买了一份大礼,专程上林家道谢。
    林安文当然没有收下这礼,但两家算是结了好,允许了彼此的孩子在一起玩。
    你要多跟着小夏学习。老太太有事没事就念叨外孙,你这脑子,我就不指望你读书有出息了。但是能跟着人家学学为人处世。你别撅嘴,和猪拱子似的。人家小夏还比你小半岁,可那机灵劲儿,你蹬着风火轮都赶不上
    学习不学习两说,但是盛朗确实渐渐习惯了林知夏这个人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习惯了每天那个时候都会听到清脆的车铃声。
    人的习惯挺奇怪的。
    到了后来,盛朗每次见到林知夏,哪怕林知夏没有骑车,可盛朗耳朵里依旧会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好像林知夏同电视剧里的人一样,有了出场音乐似的。
    林家的屋子经过一整日的暴晒,入夜后泼了水,还得好一阵才能凉下来。所以林知夏吃了晚饭就去盛朗家的店里,玩到该睡觉了才回家。
    盛朗外婆开的杂货铺子生意还不错。
    铺子里卖的东西是有讲究的,除了日常的生活用品,就是各种廉价的烟酒,然后各式各样的成人保健用品。
    生活用品是卖给街坊邻居的,烟酒是卖给饭店里的客人的,保健用品的消费群体,主要是一些昼伏夜出的女人。
    浓妆艳抹,喷着廉价的香水,穿着高高的鞋,有破洞的丝袜,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麻木的妩媚。
    林知夏觉得她们是一群早就亡故的游魂,每入夜后,才借了一具人类的躯壳出来卖笑,吸取一点阳气。
    盛朗在小旅馆长大,对这一片声色早就见惯不怪了。他熟练地清点着安全套和保健用具,型号,价钱,记得比他课本上的功课都要清楚许多。
    这少年在做生意上有些天赋,无师自通学会了促销和捆绑销售。比如买多少套套,就送一盒快要过期的润滑液,或者买一个保健用具,就送瓶印度神油什么的。
    盛朗长得实在俊美,只要他肯稍微放下一点身段,说一两句好听的话,女客们都纷纷乐意掏钱包。
    林知夏在店里见识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东西是怎么用的?林知夏拿着一个保健用品翻来覆去地看,用他聪明的脑袋也揣摩不大透这东西的用途。
    像是个溜溜球吧,又不能溜,绳子也太短了点。要是甩着打人吧,这么轻,也打不疼人呀。
    你也有不知道的。盛朗很得意。
    他一把将那东西夺了过来,从抽屉里扒拉出一截电池,熟练地装上。一摁开关,那小球就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林知夏惊奇地瞪大了眼,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就这样震来震去的?会闪光吗?会放音乐吗?
    盛朗啼笑皆非:还放音乐?你以为它是啥?
    它是啥?林知夏不耻下问。
    盛朗语塞。其实他也不大懂。他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干嘛的,却是不知道该怎么用,以及用在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盛朗拎着绳子,甩着小球去打林知夏玩,这个是给女人用的。你是女人吗?
    林知夏闪躲着:我长大了会有女朋友,到时候我就能买这个给她。不懂怎么用,那不太丢脸了。
    呸!盛朗道,毛还没长齐的小奶瓶,就想和女朋友钻被窝了。亏你还是好学生呢!
    科学家都娶老婆生孩子,好学生又怎么不能交女朋友了?林知夏叫道。
    盛朗问:那你知道钻被窝要做点什么吗?
    这问题再度触及了林知夏的知识盲区。
    盛朗得意了。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林知夏不知道,而他相当清楚的事。
    跟我来。盛朗一招手,今天哥哥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林知夏拿不准要不要增长这个见识,可盛朗难得有机会卖弄,怎么会放弃?他把林知夏拽进了楼上的小旅馆里。
    小旅馆的墙壁和门板根本不隔音,光用耳朵听,就知道屋子里那些人没在做正经事。
    床艰难地咯吱摇晃,地板仿佛都在颤抖,男人像野兽一样喘息,女人们哀声哭叫
    听着好像好惨的样子林知夏俊秀的小脸皱作一团。
    就得这样!盛朗一副专业人士的口吻,如果女人没声音,就说明男人不行。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以前经常说。盛朗说,我们家有些客人,我爸背地里会笑他们没用,看着牛高马大的,一会儿就完事了。我爸说,办这个事,时间越久,让女人叫得声音越大,才是真男人!
    林知夏听着门板后那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毛骨悚然,就像在小影院里看恐怖片似的。
    如果和女朋友钻被窝要被这种魔音入耳,他觉得打光棍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
    来,这里!盛朗指着门板上一个用来安装猫眼的洞,从这里看。
    然而林知夏的廉耻之心显然比盛朗要多得多,况且他对这事本来也并不特别好奇。
    快呀!盛朗催促,还怪有趣的,那男人像抽了风似的,可好玩了!
    林知夏白净的脸上浮着红晕,站着不动。
    真不看?盛朗热情得很,看一眼吧。你不看会后悔的
    然后他的耳朵就被一只枯瘦的手用力地揪住了。
    我看你才要后悔!外婆阴恻恻地说。
    杂货铺里,盛朗跪在地上,被外婆用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抽了一顿。
    这小子皮糙肉厚,其实也无所谓,不过还是作出一副深切忏悔的模样来。
    至于林知夏,他乖巧地站在旁边,还装模作样地向外婆道歉:阿婆,我也不对。我应该拦住小朗的。
    瞧瞧人家的孩子多懂事,自己的外孙怎么就是这么个混球?
    外婆气得又补了盛朗十来下。
    打完了,老人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孩子一天天长大,很快就能懂人事了。成天住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外婆第二天就找林安文商量,能否让盛朗在林家过夜。
    我那儿环境实在不适合孩子长住。小朗和小夏既然玩得好,两人睡一块儿也没什么问题。他跟着小夏,还能看书做功课,总比在我那儿和那些野鸡胡混的好。再过一阵子,游泳队就要开始训练了,这孩子也不会打搅你们太久
    林安文其实早就不大乐意儿子整天往南区跑了。盛朗这孩子本性不坏,能换个环境,有些改变,也是好事。
    于是两个家长一拍即合。外婆硬塞给了林安文一点钱,盛朗当天就拎着个小包走进了林家的门。
    林知夏翘着脚坐在折叠沙发上,一副大当家接见新来拜山头的小弟的架势。
    我先把规矩说在前面。床就这么大,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你半夜要撒尿,从床尾下去,不许吵醒我。你要是尿床上了
    我不尿床!盛朗怒。
    林知夏点了点头,又说:我家晚上十点准时熄灯,早饭、午饭自己解决,晚饭我来做。你负责洗菜,拖地,洗碗,洗衣服
    林安文在卧室里咳了两声。
    好吧,至少要负责洗碗和拖地。林知夏稍微退让,我做啥你就吃啥。在我家,不接受点菜。
    盛朗瓮声瓮气道:我不吃芹菜,过敏。
    娇气。林知夏吐槽,但是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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