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你输了。
我输了,萧宁无意识地重复着,忽然笑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怔然盯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晕血了,我输了,五年之约,没想到竟如此收场如此
一败涂地。
黑衣人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他低下头摸了摸萧宁散乱的长发,那黑发泡在血水当中,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约定,你不可能会赢的,天可怜见
你带我回魔族吧,萧宁仰起脸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是说我身上有什么圣女之血么?如今仙道红印已碎,再修魔族术法,想必比从前容易得多罢?
黑衣人微微诧异:这是自然。
我堕魔之后,会比从前强大吗?萧宁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低低地问道,会比师尊他们还要强大吗能毁掉修真界,毁掉终岁山吗?
当然,黑衣人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带着满意地微笑向他行了一个尊礼,我保证,你身上的血脉,可以让你拥有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不过
堕魔并非易事,即使你拥有的血脉高贵,想为尊者,你也要历经魔界关卡,付出你可能想象不到的代价,如此,你还愿意跟我走么?
无妨,无妨,萧宁颠三倒四地答道,只要能让我回到这里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任何代价!
我的尊上,你终于回来了,那黑衣人又向他行了一个礼,悠然笑道,那么我们便走吧,若是再多待一会儿,你会遇上旁人也说不定。
萧宁点点头,与他消失在一团黑色的雾气当中。雾气消散在空气中,酿作了一场暴雨。
当日谢清江秘密派到山下的弟子,在雨中什么都没有寻到。
谢清江恼羞成怒,怀疑顾陵背着他为萧宁寻好了出路,然而顾陵一直待在终岁山里,几乎未与外界取得过联系,又让他不得不打消这样的疑虑,只好勉强相信,萧宁是死在了山门外的深涧当中。
平白丢了一个豢养了多年的食物,谢清江几乎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顾陵身上。
顾陵开始整日整日地嗜睡,也不知是沈秋鹤帮着谢清江为他准备的药物在作祟,还是失血过多灵力涣散的缘故,一日之间,他少有醒着的时候。
偶尔会在深夜当中醒来,会看见身侧唇角全是血迹的谢清江,偶尔在白天醒来,撞上成群结队来看他的师弟们。
冉毓来得最勤,常常坐在他床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有时在半梦半醒之间,顾陵还能听到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旧事,然而这些旧事如此飘渺,连梦都入不得。他的梦中尽是前世,被谢清江囚|禁的这些日子当中,他做梦都想再见萧宁,然而真正再见的时候,那些记忆
更是、不堪再看。
他伸出冰凉的手拍了拍面前的冉毓,轻声说道:小六,你为我打开那扇窗户,可好?
冉毓少与他说话,听他言语,连忙为他打开他一侧的花窗。窗外有一棵木槿树,粉紫色的花朵如梦如幻,顾陵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终于想了起来,萧宁身上淡淡的香气,原是木槿花的气味。
他鲜少清醒,冉毓连忙同他说起一些最近的事宜,例如远方有人说看见了大师兄与俞师兄,例如魔族近日有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例如一向说得对说得对的七师弟跟着师尊去冥灵山,竟然被妖怪吓得昏了过去
顾陵想抓住他的手,告诉他少来丹心阁,却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复又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梦中依旧是萧宁没有感情的脸,眉心深红图腾,目光翻腾如有血光。他把他压在地宫铺天盖地的红纱幔之间肆意妄为,顾陵向虚空伸出那双玉骨般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唇心红痣轻颤,喃喃地唤了一声:救我
萧宁一把抓住他的手压在头顶,甚至恶意地扣成了一个同心结的手势。
声音在耳边带着笑意:救你,谁能来救你?你想等谁来救你?
是啊,能救我的那个笑意腼腆眉目清澈的少年早就死了,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萧宁舔了舔他的耳廓,眯着眼睛说道:朝笙,你可知,我听说用这样手势相握的恋人,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沙哑地接口说道:永生永世啊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顶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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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刺杀
梦境似乎没有尽头, 顾陵无望地四处乱抓着,满头大汗地自梦中醒来。窗纸透过的日光朦朦胧胧, 尚未回过神, 他便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手与谢清江的一样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缩去, 却被那人沉沉地拽了回去, 声音压得很低,宛如昆山碎玉一般温柔而动听:你别怕, 是我。
顾陵勉强挣开微眯着的眼睛, 发现坐在他床前的人竟是沈秋鹤。沈秋鹤叹了一口气, 没有继续说话, 用冰凉的手指塞了一颗药丸到他嘴里。顾陵没有力气反抗, 迷迷糊糊地咽下去之后, 居然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头脑勉强清醒了些, 也有力气说话了。
秋鹤先生为何在此?
你身上的种芳心, 我已经替你拔清了,沈秋鹤探了探他的脉息,道, 从今以后, 它再也威胁不了你了。
你你顾陵好久没有同人这样聊过天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甚至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唇,你在这里,谢清江呢?
你放心, 他闭关了,这几日都不会来寻你的,沈秋鹤低声道,你这身子,再像从前一般失血,恐怕这一条命便捱不过一个月了。
这一条命?顾陵打了个激灵,沉沉道,你知道知道什么?
沈秋鹤侧着身子,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你喜欢他。
喉咙里泛起熟悉的血腥气,这段时间他常常呕血,也不知是何缘故。顾陵咬着牙,硬生生地把那腥甜的液体咽了回去:你和谢清江
没错,他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沈秋鹤摊了摊手,大方地承认道,他要噬血维持灵力不散,他亲手杀自己的徒弟,他虐待你这些事我都知道。甚至你第一次遇见我,那场相遇,都是他托我去的。
你顾陵死死地盯着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竟与他是一丘之貉
嘘,我并非与他同流合污之人沈秋鹤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说道,顾陵,其实我与你才是一样的,所以我今日才来帮你。
帮我?顾陵唇间一片血腥,你怎么帮我?
沈秋鹤直起腰来,突然掀开了他身下榻上的软垫,木制的床榻边缘,有无数道深深浅浅的暗红色痕迹,那是他用指甲硬生生地刻下的:你在数日子,你在等萧宁回来,是不是?
这一惊非同小可,顾陵像见了鬼一般看着他,下意识地往后缩去,却被沈秋鹤一只手重重地摁住了:你知道他不会死,你知道他会回来,而且你想替他做最后一件事,是不是?
他语带戏谑,顺手摸出了他软垫下的剑,秉烛近日无灵力滋养,已经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沈秋鹤轻笑了一声:谢清江敢把剑放在你身边,不怕你一剑捅死他,便是笃定了你没有灵气,甚至拔剑都拔不出来。可是他怎么会想到,他的好徒儿
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顾陵反抓住他的手,用力得指甲都陷进了他瘦削的手背,他恶狠狠地说着,目光好似要吃人,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情都是他早就盘算好的,前世都做过一遍,做得也算是得心应手。只是沈秋鹤为何知道?明明他谁也不曾说过
难道他也自前世而来?
沈秋鹤不答话,他悠然地掏出了袖里的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来,举到了顾陵面前:刚刚喂你吃的东西,眼熟吗?
顾陵神色大变,若不是太过虚弱,他甚至要翻身而起:是你!
前生他为了保萧宁,做了同今生一样的选择,拼尽所有送萧宁出山以后,也是被谢清江软禁在这丹心阁当中。
虽然被软禁,意识清醒的时候都少,但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如何除掉谢清江。他没办法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萧宁,而在萧宁心中,谢清江仍是一个宽容温柔、在他受冤时还为他据理力争的师尊,就算他恨毒了整个终岁山,恐怕也会留他一条性命。
可是这个人的性命怎么能留呢,绝对、绝对不可以。
顾陵为了想出杀掉他的办法绞尽了脑汁,可谢清江既然敢把剑留在他身边,便不会疏忽到给他留下能杀他的机会。再说顾陵实在虚弱极了,别说灵力,连剑都拿不动,正当他一天天绝望之时,某日醒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床头多了一粒红色的丹药。
丹药之下附着一个阅后即焚的咒语,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此药可使他在一两个时辰内强提精神,吃上几粒之后,甚至可以在一两个时辰当中,恢复灵力。
当时的情形根本不由他选择信还是不信了,顾陵心一横便信了那话,反正自己尚有八条命,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但那话却也没有哄他,真的让他在某一日突然恢复了灵力。
而那一日,恰好是萧宁回来的那一日。
然而到底是谁给他留的丹药,他到上辈子临死之前,都没有弄清楚。
沈秋鹤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地把那丹药塞进他的手心,顾陵舌尖发苦,涩涩地问:我瞧你与他关系甚好,甚至帮他瞒下这么多恶事你给我这东西,是做什么?
做什么沈秋鹤低低地重复道,忽而抬起头来,仔细地说,你可知,我年少之时为效神农,找到新的药草,不惜以身尝毒,却没那么幸运。有一次我中毒倒地,尚未来得及自救,已觉濒死
他抬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渺远的旧事:是映日仙尊救了我。
顾陵不解地重复道:映日仙尊?
嗯,沈秋鹤一挑眉毛,笑道,恩人救我,不求回报,但我实在感激极了,一心想要报恩。可谁知过了那么多年,我终于成了有名的神医,满心欢喜想要去寻他,却听说他私修东隅之血,被长夜仙尊亲手诛杀于云宫台。
他突然有些激动:他那样的人,天真、爽朗、心直口快,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我为求真相,不惜代价地到了谢清江的身边,取得了他的信任,却发现当年
当年修炼东隅之血,害了那么多人命的人根本不是映日仙尊!是谢清江,是左挽山,是他们二人毁了他!我咽了他的秘密,容忍自己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到这个机会
沈秋鹤看向顾陵,目光中浮现浅浅淡淡、却志在必得的笑意:他是个谨慎的人,我找不到机会下手,可你离他这么近,他又不防备你,是绝佳的机会啊
顾陵唇齿微颤:你想让我
帮我杀了他,沈秋鹤在他耳边,梦呓一般说道,你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吗?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不止这么多,我还知道你身上清言诀之事,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杀了他,我替你向萧宁解释一切,如何?
你你是不是,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顾陵抓着他的手,震惊地问道。
沈秋鹤微微一笑,低头看向他:等你事成之后,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是太诱人的条件了。
况且,就算没有条件,他也会想尽办法,杀掉谢清江的。
好!顾陵一口答应,若事可成我要谢你。
不必,沈秋鹤拂了拂袖子,却也不多留,转身便去了,他月白色长袍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鹤,那鹤身后是绵延的丘壑,就如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你好好修养,我会想办法,再来看你的。
他走之后,顾陵捏着那粒丹药,将它藏在了剑柄的小机关当中,那本是他年少无事,设计出来藏信用的。
他勉力将剑放回原位,已经累得满头是汗,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他昏昏沉沉地想着,为何前世沈秋鹤没有出现过,上辈子虽然他刺杀谢清江,一剑刺出后太过虚弱失去了意识,不知有没有成功。后来听人说谢清江是在后山横剑自刎的,也不知是何情况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想让萧宁也恨他,不想让他好过吧。
他本已心如死灰,想要在杀掉谢清江之后想办法自尽万万不能与萧宁走到与前世相同的境遇中去,倘若再落到那种地步,他便要失心疯了。
沈秋鹤的话仿佛在寒夜为他点了一盏灯,给了他微薄的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他的秘密,只要能够替他开口,向萧宁解释清楚一切那么是不是一切都可以、不一样呢?
顾陵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他紧紧攥着身下的软垫,眼前又开始模糊,最后重陷入了昏沉的睡梦。
时间缓慢又迅速,缓慢是因他过得生不如死,迅速则是因为在这样无意识的状态下,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谢清江虽不在乎他的身体,但总觉得浪费他的性命可惜,竟也让他维持着一丝神识未散,残破山與地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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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重生]——似为夜宵(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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