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心口突兀地一痛,顾陵面色惨白地重新转开了头,想起在山下的那一夜,他不知自己是谁,紧紧地搂着他露出从未有过的一面,他窝在他怀中,觉得那时的感觉与现在一般无二。
原来爱的感觉竟是痛吗?
等等,原来这种感情,竟是爱吗?
顾陵被自己吓了一跳,一切的一切似乎在他心中渐渐浮出水面,那种模糊不堪的感情,那种错乱成团的心情,黑暗中相视的心动,怀抱间缱绻的依恋,想要保护、想要私藏、想到自己发疯的东西
自己原来早就爱他。
从那日夏河船中的对视便开始了,不甚至比那更早,只是他犹豫不决、胡思乱想,才将这些不该被忽视的东西归成了旁的。
那么前世呢死在他手下的时候,他可有这种心情吗?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顾陵面如金纸地垂下了头,感到冷汗在额间涔涔而落,一滴一滴地划到了脖颈之间。恰好萧宁在这个时候又开了口,声音依旧是抖的,却比方才坚定了两三分:师兄,你回过头来看看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说了这话,顾陵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揽住了,手臂穿过长发,牢牢地扣在了他的肩上,似乎只要他一用力,就可以把他整个人揽到怀里。顾陵深深吸了两口气,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看他:你想说什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有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住了自己的嘴唇。
萧宁一手揽紧了他,另一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几乎有些恶狠狠地吻了下来。顾陵震惊地睁开眼睛,看见萧宁近在迟尺的睫毛在轻轻地颤。
他好像很怕。
萧宁的吻青涩无比、毫无章法,他甚至泄愤一般在他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顾陵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春日晒得暖洋洋的池水当中,兴奋而颤栗。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想要回抱住他,可是刚刚摸到他的衣袖,心口那一阵疼痛却突然尖锐地蹿了上来,如同滚油浇在伤口上,让他顷刻便差一点痛得背过气去。
疼痛刺醒了顾陵,让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他如梦初醒一般一把推开了萧宁,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伸手抹了抹嘴唇的他。百般话语一齐涌上心头,竟哽得他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狼狈地扭头便跑。
萧宁在他身后唤:师兄!
顾陵停下了脚步,却迟疑着没有回头,只听见他在身后静静地说着,声音比之前抖得更厉害:夜半我我在房前那棵桂花树下等你,你能不能来见我一面?
心口痛得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顾陵含混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捂着胸口落荒而逃。他一口气跑出了那片竹林,直跑到丹心峰半山腰那口小池塘边,才勉强停了下来。
他蹲下喘了几口气,却在平静无波的池水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顾陵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眼泪,尽管如此,他看见自己却是笑着的。
萧宁竟然也喜欢他
竟然也爱他
那些在夏河镇中欲言又止的话语,对着猫才能说出来的隐秘心事,原来竟与他一般无二吗萧宁喜欢他,不仅仅是感激、尊敬,而是喜欢,是掺杂了爱的欲望,是相差无几的心魔,是灼灼如艳阳的情意。
顾陵跪在池水旁边,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狼狈地笑出声来,他捂着刺痛的心口,觉得自重生以来,他没有一天像今日一般快乐过。
即使痛,也值了。
他哆哆嗦嗦地捧起池水来,洗了几把脸,眼睛却仍旧红得不得了,泪水像是止不住一般,与水珠一同顺着脸颊滑落下去。顾陵瘫坐在池塘旁边,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像是在做梦一般。
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
他伸出手来,在自己如玉般的手腕处掐了一把,痛得龇牙咧嘴,才满意地笑出声来。心口处的疼痛勉强平息了些,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又抹掉了眼泪,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重新往山上走去。
先去找师尊问清楚三师弟的事,顺便还可以问问秋鹤先生他这个心绞痛的毛病是怎么回事日色将暮,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顾陵想起自己房前那棵桂花树,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的情愫微漾着扩散开来。
等到晚上见了他,就可以为他折下一枝桂花,告诉他,再不必像方才一般害怕,以后也不必茕茕独行于人世之间,他们都不是一个人了。
顾陵脚步轻快地穿过了丹心阁的前殿,走到了师尊休息的房间之前,刚想伸手叩门,却发现雕花木门之外笼罩了一层灵力极强的结界。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方才萧宁说过,挽山仙尊来寻师尊,暂时不许人打扰。
那便待会儿再来吧,顾陵垂下了手,心情颇好地转身,正打算离去,却突然感觉后方有灵力一闪。他诧异地回过头去,发现不知是谁愤怒地甩了一团灵气出来,正正地击穿了师尊的窗户,有隐隐的声音从缺口处传过来。
顾陵走近了几步,本想提醒师尊修补好结界,万一有旁人经过听见了他们在说什么就不好了。但他刚刚走近,便听见师尊清冷而疲倦的声音:你在这里动手,万一打穿了结界,被那些人听了去
左挽山愤怒地回道:听了去便听了去,难道还怕他们不成清江,你难道真的心软了,你别忘了当年我们做了多少才走到今日这一步!不过是怎么,你竟舍不得吗?
顾陵的双腿仿佛灌了铅,沉得一步都走不动,半晌,他听见师尊完全陌生的、带着戏谑的声音: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太心急罢了
左挽山冷哼道:那便好,近日你的灵力越来越微弱了要不要我为你去猎些妖族的内丹来增补,季良宴死得突然,你想好
妖族内丹修真界严厉禁止猎杀异族来增补自身修为,只有那些散修和最底层的游道才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终岁山一向执掌修真界秩序,名门正派弟子若用这样的方式,一旦被发现,便要被送上云宫台受罚的。
可师尊
他们还提到了三师弟的死?
似乎有惊雷从头顶将顾陵贯穿,他头昏眼花地抓着窗框,脚一软,差点栽了下去。他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背,用尽全身的力气继续听着。
谢清江懒洋洋的、满不在乎的声音带着些笑意,他的声音一向儒雅温和,此刻听来,却像是世间最最恶毒的魔音:那些低等妖物有什么可猎的,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徒弟,才是真正的极品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萧宁那小子的血脉,我到如今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魔族哪一脉,真是头疼,暂时先不要动他了。顾陵顾陵是存世的最后一只九命猫,从当年冥灵山带他回来到现在,这血我渴了这么多年
手背被咬破了,弥漫开一阵血腥气,顾陵几乎怕得动弹不得,他咬紧了颤抖的牙关,尽量悄无声息地从窗下往前殿跑去。惊雷一般的几句话将他击得头脑不清,眼泪一瞬间便模糊了双眼,他却连哽咽出声都不敢,脑中似乎有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跑,跑,跑啊!
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还没几步,雕花木门却突然被打开了,一股红色的灵气从他面前绕了过去,恶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子,粗暴地把他拖了回去。
顾陵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师尊的脸近在眼前,表情十分陌生,带着玩味的微笑:小二,听得可还尽兴吗?
师尊师尊顾陵被掐得说不出话来,素日神采飞扬的面上此刻挂满了眼泪,为什么为什么啊?
哎呀,别哭了,谢清江伸出纤长瘦削的手指,温柔地为他拭去了眼泪,你这么哭,哭得师尊真是心疼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我要开始撒狗血惹,请大家原谅我【顶锅盖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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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故梦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自己还是小小一只的模样, 柔顺银发,白色|猫耳, 唇心殷红一颗朱砂痣, 奶声奶气地唤着:阿娘,阿娘, 这个弟弟是谁呀?
被他唤阿娘的女人蹲下来, 笑着摸了摸对面黑发孩子的发,随后温柔地转过头来, 笑得眉眼弯弯:是你爹爹朋友家的孩子, 爹爹和朋友有事要忙, 他先跟着我们, 以后, 阿陵就把他当做弟弟好不好?
顾陵轻轻地点头道:好。
说着跑过去, 牵起了对面生得极漂亮的孩子柔软的小手:以后你就是我弟弟啦, 我会护着你的, 有鱼都先让给你吃,嗯你叫什么名字?
黑发孩子眉心有一个暗红色的、漂亮的图腾,他眨了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小声答道:我叫萧宁。
萧宁
萧宁。
怎么会是他?
顾陵感觉自己被梦境魇得死死的, 在床上半分都动弹不得,但他分明还能听到周身有人在说话, 随后还有一个冰凉的唇凑上来,在自己的脖颈处咬了一口。
好痛。
但这痛楚很快便淹没在了席卷而来的记忆里。
顾陵想起从那天起,萧宁便跟在了自己身边, 想起他最初不爱说话,但经不住自己天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不久之后便对他敞开了心扉,满心信赖地牵着他的手,叫他哥哥。
当时太小了,记忆真的很模糊,阿娘带着他们,似乎在躲避什么人,经常日夜兼程地仓皇赶路。上冥灵山那日是深夜,顾陵记得阿娘流着眼泪吻了他的额头,留下了一句:倘若阿娘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护好你弟弟有人会来接你们的,你们一定要等到他,明白了吗?
顾陵懵懂地点了点头,阿娘在他发间吻了又吻,将他们藏在冥灵山一个雪洞中,随后披着苍黄的月光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唯一清楚的记忆就是,阿娘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之下她似乎流了眼泪,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冥灵山雪野终年不化,不知是谁在远方唱着妖族的挽歌。
噫吁我送君魂兮,还彼大苍;生为灵兮死为冥,休休纠缠葬天陵!
那个雪洞里实在太冷了,萧宁似乎很怕冷,两人只好紧紧地抱着,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天寒地冻,环境又陌生,连食物都没有,顾陵也不记得在那个雪洞里待了多久,只记得大雪下了足足三日,三日后出了太阳,他才敢带着萧宁出来。
那时他便隐隐意识到,阿娘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冥灵山当时还是妖族的地盘,妖魔二族正在交战,阿娘告诉过他萧宁有魔族血脉,他根本不敢带着萧宁去投奔那些妖族亲人。年龄太小,二人都不会化形,顶着妖魔的样子,在人界也活不下去。
他和萧宁在冥灵山上东躲西藏、胆战心惊地过了一两个月,没有等到来接他们的人,只等到了一群贪得无厌的妖物。
随后便是在灵愿之岛上、四方古镜中重现的场景。
他就那么丢了第一条命,放干了一身的血,连睫毛上都结了冰,死死地把萧宁抱在身下,任谁都拉不开。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宛如九天谪仙一般的青年男子为他端来了一碗药,笑着告诉他他原是九命猫族,九命傍身,是不会死的。他看着面前仙尊清丽温柔的脸,以为这就是阿娘口中要来接他们的人,就算不是,那也是世界上顶顶好的人。
他和萧宁终于有了安全的地方住,有了干净的衣服穿,他想起掉进夏河那口井中的回忆那便是他们最初进山之时的场景。萧宁不喜欢写字,顾陵便耐心地把着他得手,在桂花飘香的窗前一字一字地写。
生岁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萧宁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叫什么哥哥,叫师兄,顾陵敲了敲他的头,口气却温柔,意思是说,一个人活着,不要老想着忧愁和怨恨,要去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可后来呢?后来他以为是救命恩人的师尊封了二人的记忆,连皮带骨地把他们从彼此的生命中剔除,连残渣都没有剩下。他年少之时发誓要护着的人被他陷害、栽赃,被他害得身败名裂,伤痕累累地堕入魔道,又亲手把他拉入污泥,宿命纠缠,不死不休。
怎么可以
最初的最初,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时至今日,他还能如何忘忧?如何快乐?又与谁去秉烛而游?
顾陵从喉咙里涌出一串破碎的声音,四肢像是被锁死在床上一般,半点都动弹不得,他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好黑啊
谁来救救我
直到那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皮,顾陵才勉力睁开了眼睛,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夏夜瓢泼的雨哗哗啦啦地打在窗棂上,宛如玉碗中洒下了一把珍珠。
谢清江就坐在他身边,托着腮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见他醒了,漂亮的眼睛才露出些笑意来:小二,你醒了?
他站了起来,姿态优雅地伸了一个懒腰,揉着眼睛惬意道:你的记忆是那年去过冥灵山之后,我亲手封的,如今解开了,你便给师尊说说,梦见了什么呀?
顾陵死死地瞪着他,用力得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却依旧丝毫都动弹不得,就连说话都很困难: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对我们?
谢清江没有回答,凉凉的指尖顺着他的脸划到他脖颈一侧,顾陵这才发现自己脖颈上有一个被人咬出来的伤口。谢清江拿手指蘸了蘸他颈间的血,轻轻舔了舔,轻笑道:我在问你话,你怎么说到另一件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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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重生]——似为夜宵(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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